“去歇着吧,有你姑姑在里面,不会有事的。”

太医寻到了两片碎骨,放回原来的位置,一人生怕孩子乱动,按住小九开始缝合伤口。缝好之好抹了黑玉断骨膏,又在伤口处倒入少许创伤药粉,裹上白布,拿了木板将小九的左腿固定捆绑在木板上。

一个半时辰后,小九被送回了榻上。

夜里三更,小九醒来,又撕心裂肺的叫喊了一夜。虽然喝了一大碗药,可还是不管用,小九直哭得声音嘶哑。

哭声吵得江书麒一夜未能合眼,小八不过是五六岁的孩子,一场牢狱之灾让他比同龄孩子早熟,小小的人儿,一整夜陪着父亲哄着小九。

江书麒道:“她是造的什么孽,竟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

小八仰头道:“弟弟的腿能好吧?”

江书麒道:“你姑姑说了,这三个月都不能下地行走,得好好养着。这半个月需得在床上躺着,爹要温习功课,要参加明春的科考,你得多用些心在弟弟身上。你娘是个不争气又自私的,你是五房的长子,得担起做哥哥的责任…”

小八点了点头,用稚嫩的声音道:“爹放心,我和石嬷嬷会用心照顾小九的。大伯母、二伯母都派了丫头来芝兰院,有什么事,我找大伯母帮忙。”

江书麒伸手轻抚着小八的脑袋,“兄弟如手足,小十没了,你和小九就是最亲近的人,你得学会照顾他。这半月不能让小九乱动,得让他康复好了,一个不慎,小九就有可能变成瘸子、跛子。”

睡着的小九嘴里发出呓语声,喃喃自语地念叨着“疼!疼…”

小八看着年幼的弟弟受到这份罪,心里暗恨母亲的无情。

他不明白,在母亲的心里,他们兄弟连舅舅家的表哥都不如。

她宁可救舅家的表哥也不要他们。

江书麒问:“小八,今儿你祖母叫我去了。问我是接你娘回来,还是接回后将她休掉送到郊外庄子里安度余生…”

小八低垂着头,声音轻若蚊鸣:“爹爹想怎么做?”

江书麒道:“她在牢里对我们父子做的事你是瞧见的。早前,你祖母、伯母送的衣服、吃食,她都说是闻家人送的,甚至连家里的书信都不给我看,这才酿成了大祸。江家自有江家的祖训、家规,你娘犯了七出之过,江家是容不得她,便是我也不想再见到她。但她好歹是你们的亲娘,我给她一条生路,让她去郊外庄子里养着,将来她是愿另嫁,我就置上二十亩田地…”

小八厉声道:“她不是我娘!我娘不会不顾我们的生死,不会摔断小九的腿…”倔强中带着浓浓的怨恨,小八忆起闻氏所为,就恨透了她。

江书麒道:“既是如此,那我就休了她。”他伸出手来,满是心疼地看着小八,“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你和小九都是我最心疼的儿子。”

小八问:“爹会再娶后娘吗?”

江书麒想到三房,轻声道:“你三伯母也是你六哥的后娘,你看三伯母待你六哥也不差。后娘不会打你们、骂你们。你们还有爹、有你们的祖父、祖母,更有护着你们的姑姑,他们都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他还不到三十岁啊,他也要过自己的日子,五房没有主母是不成的。

小八似懂非懂,问:“她会比闻氏待我们还坏吗?”

“不会。”江书麒看着小八,莫名的一阵心疼,多想说:爹以后不娶了。可这是不现实的,江书鹏与孟氏闹翻后,不是还是娶了何氏,三房的日子也是过得不错的,那日子可是比江书鹏与孟氏做夫妻还好。“闻氏是恶妇,就算爹再娶,一定给你们找个好后娘,找一个能真心对你们好的。爹就找一个不会生养的女人,这样她就能拿你们兄弟当亲儿子。”

次日,江书麒寻了虞氏,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511 添子

沈氏吓了一跳,“五叔这是说什么呢?要找个不会生养的女人续弦?”

江书麒低垂着头,“两个孩子已受了太多的罪,我总是要再娶的,我想娶个不会生养的。”

慕容氏的目光流转在虞氏和沈氏身上。

江书麒这番话也太吓人了。

为了孩子,要找个一心一意对孩子好的后娘,而这后娘最好是不会生养的,黄花大闺女谁晓得是否会生养,唯有嫁过人,被婆家以“无子不育”的理由休弃的才有可能,这摆明了江书麒就是要娶一个被弃休的女人为妻。江家是什么门第,如今也是皇城的名门贵族,就算江书麒早前娶过妻,就凭江家的声名和地位,娶个待字闺中的清白千金小姐也是万万使得的。

为了后娘能对孩子,江书麒竟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怎不让所有人吃惊。

沈氏道:“五叔说的,不会真找个被休弃的吧?吧?黄花大闺女里可找不到不会生养的。”

江书麒并不否认自己的看法,道:“因不能生养而被休弃,这样的女人吃过苦,就能更心疼孩子。小八、小九小小年纪吃了这么多苦,不能因我一人,委屈他们兄弟。五房总得有个当家主母,这件事还劳大嫂、二嫂帮忙玉成。”他起身,重重一揖,很是慎重地拜托了沈氏、慕容氏。

有小厮来禀:“老太太、大太太。官兵将五太太送回来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沉,与之前的吃惊相比,这会子都是不同约而同地流露出几分厌恶之分。对于江家来说,闻氏便是耻辱。

虞氏厉声道:“送回府里做什么?平白脏了我们江家的地儿。派人将她送到庄子上,书麒再写一份休书。”

江书麒应声,休书是今晨就写好的。

闻家女眷被贬为官妓。略小的女孩也做了官婢。

江书麒掏了休书递给沈氏。

沈氏道:“我去前面看看。好歹官兵们也是一番好意。”领了婆子小厮出了二门,在府门前说了几句感激官兵们送人回来的话,又打赏了茶水钱。

官兵们拿了钱离去。

闻氏躺在木板上,一脸苍白,一动不动,满是痛苦地低唤声“大嫂”,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

沈氏吐了口气。心想:若给她休书,只怕会断了闻氏的希望。万一再闹出好歹,出了人命就太晦气了。只是,要闻氏进江家大门,首先虞氏就不会同意,而今江书麒把休书都写了,这是拿定主意不闻氏。道:“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呢。不许你入府。我已经打点好了,先送你去义济医馆瞧伤,过两日就送你去乡下庄子上养着。”

闻氏的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要是书麒这回不休我,下半辈子我闻雅霜做牛做马地侍候她。”

休书都写了,哪还有下次。

闻氏先是瞒骗江书麒,在天牢里又做了那种事。江书麒无法原谅她,便是两个孩子都吵嚷着闻氏不是他们的娘。

沈氏道:“先把伤养好再。安心等等。好歹等老太太消了这口气。”唤了个精干的婆子来,“你先服侍着五太太,让她把伤养好。”后面一句,压得极低,“等她伤养好了,你就回府候命。交代庄子上的庄头,待她伤好,不必拿她当太太看,就让她与其他婆子、丫头们一样农作干活。”

婆子是沈氏的人,连连点头。

闻氏一连做错事,已经不可能再回江家了。

两名小厮抬上门板就往义济医馆方向去,闻氏躺在门板上,后背撕裂一般的痛,臀部早已是血肉模糊,痛得她呲牙裂嘴,一路上直哼哼地发出声响,与她的父兄相比,能活着已是天大的恩赐。当受刑之时,她是有过懊悔,只是那片刻懊悔很快就化成了不甘。执刑的官差下手很重,二十棍险些没要了她的命,而她为了出牢,只得承受杖刑。

她亲眼目睹了母亲、嫂子的自尽,也听人说了父亲饱受的凌迟之刑。

十一王爷就是个卑鄙小人,昔日闻家得势,花了心思娶雅云,闻家一落魄,就视闻家为山洪猛兽。

九月十一日午时,柳飞飞疼叫了一日一夜后,终于顺利地产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江书麟离开时也没来得及给孩子取名,只说让江舜诚取名。

看着新出生的儿子,柳飞飞心情大好,看着像自己又像江书麒的小脸,满满都是幸福。

素妍得了信,备了份见面礼送给十一。

柳飞飞躺在床上,“我想好了,这孩子排序十一,就叫他十一,算是小字。学名让翁爹取,听说这取名是要瞧五行的。”

素妍道:“是这个理。三房的几个孩子,早前三哥不懂,后来也瞧了五行,小六、小七、三小姐、四小姐可不都缺着么。与其后来改名,倒不如一早寻人瞧好了,取个好名字。”

素妍觉得好玩,用手轻碰着十一的小嘴,那小嘴太小了,比眼睛还要小,一碰就蠕动起来。

柳飞飞笑道:“连奶娘都说,没见过新出生的孩子这么能吃的,之前可吃了不少。”

素妍只逗玩着十一,“听说你买了两座田庄,又有三家店铺。白藤这丫头倒是个能干的,居然能帮着你打点好,说是新买的三家店铺这才没多少日子就赚了好几百两银子?”

手里有了银子,柳飞飞觉得说话有了底气,笑道:“还不是师姐待我好,给我出的主意。就算我再生上三个孩子,也不愁养不活他们了。”

素妍吃吃笑了起来,“赶紧的多生几个?”

江书麒不在,她怎么生。

柳飞飞立时羞得通红,反正她现在是当了娘的事,也不惧畏这些,只看着新出生的儿子,“前几日没事,倒是一早写了封信,只等孩子一出生就跟书麟报喜,生男生女那块儿还空了一个字,就劳师姐帮我填上,再遣了小厮送到驿馆去。”

初秋取了信,素妍看过,在男女那个空白处填了一个男字,又写了男孩了出生日期和时辰,一切弄好,唤了小厮去送信。

柳飞飞道:“我想自己喂孩子,可大嫂说江家没这规矩。我想着自己喂好,到时候等到十一满了百日,我就带他去西北寻书麟。二嫂说得对,一家人就应该在一起,可我又舍不得皇城这边新置的家当、产业。”

“你想那么多做甚?我回头与娘、大嫂说说,让他们给挑两个精干的婆子助你一臂之力。给你的四个陪嫁丫头,除了初秋是个毛手毛脚,说的话比做的事多外,其他三个都是得力的,你也是好好调教着,许能帮你。你瞧白藤可不是学得很好,打理铺子,管着庄子,倒也有模有样的。”

柳飞飞满意地笑了。

如今做娘了,有了儿子,要是再生女儿,不还得准备一份嫁妆。

江家的太太、奶奶们个个都是这样的,年轻时就相夫教子,儿女稍大些,就开始给儿子攒聘礼,为闺女蓄嫁妆。

柳飞飞道:“有了十一,我就只一个念头:只要书麒好,十一好,我就过好了。”

素妍笑了起来。

她没做母亲,也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感觉。

乳娘进了内室,道:“六太太,十一爷该喂奶了。”抱了十一就坐在一边,撩起一对雪白的乳\房,十一含在口里就吞得骨碌碌的。

柳飞飞道:“这小子吃什么跟他爹一样,狼吞虎咽的,这么远我都听到她吞奶的声音了。”

素妍瞧着,还真如柳飞飞说的,是个能吃的。

乳娘道:“小孩子能吃就长得快,特别是这月子里的小孩子,吃得好一天一个样。”

素妍坐了一阵就离开了。

沈香院里有小厨房,每日由侍候的婆子去领食材,鸡鱼蛋等不可少,柳飞飞也是一日五餐地吃着。

虽说江家有规矩,才过了半月,素妍就听下人说,六房十一爷的奶娘奶水不足,柳飞飞开始自己喂孩子。

虞氏惊道:“记得当年,我生了老六,奶娘的奶水不足,我破例要喂,咏斋不许,又请了一个奶娘,光他一人就能吃两人的。”

家里添了丁,虞氏心情大好。

九月中浣,又是曹玉娥与大房江传业的喜日。

府里装点一新,热热闹闹地把曹玉娥迎娶过门。

虽说江传业也置了三十六抬的聘礼,但东西远不及江传嗣那时候,也不如江传远的贵重,曹家的陪奁倒是极好了,预备了整整八十抬的妆奁,还有五处田庄、十二家店铺。

九月底的夜里,素妍自在习字,又听到一阵铃响。

出门时,宇文琰负手站在得月阁的院门口,一脸意外的看着大柳树下的石桌:“你怎先摆上酒食了。”

素妍笑道:“你傻呀!明日是十月初一,是你生辰,是我请你的。”

宇文琰一愣,满心欢喜。

还以为她不知道呢,她原是记着的。

一激动,将她揽入怀里。

“你说,为甚不是十月初十,偏偏选了十二月十二的喜日。”

“不是与你说了么,我们府里今年办的喜事太多,总得给我娘和大嫂他们准备东西不是。我娘整日与几位嫂嫂念叨,这个不能少,那个不能缺,说得几位嫂嫂生怕遗漏了什么,不敢出了半分差错。”说着话,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触手生温。

512 轮庄

借着月光,他看到她的手心里是一枚盈盈发光的暖玉,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观音,“是我三哥早前得的一块暖玉,被我哄夺了来,请了宫里的玉器师傅雕的,一共三块,这块最大,也最是别致,是我亲手设计的。另两块小的,一块给了三房的传鉴,一块给了六房的十一。”

最好的留了下来,送给她认为最重要的人。

这是她送他的生辰礼物,只要是她送的,他都喜欢,迫不及待的道:“给我戴上!”

素妍依言套在他的脖子上,“上回与你说过,这次来不要再备酒菜,我自有主张,怎的又买卤食了?我从娘那儿抱了坛埋了十几年的果子酒,你多吃两杯!”

他笑着应了。

两人月下对饮,给他的是大碗,而她的只是一个小而精致的银质酒盏。

夜,静谧无声。

这个相对而坐,就连彼此的声音皆如这夜风一般轻柔而充满了诗情。

素妍只觉自己怕就要醉溺在这夜色里了。

宇文琰道:“你写信回鬼谷宫,请前辈来吃喜酒了?”

“嗯!”

宇文琰道:“难怪我师父写信来训斥,说我成亲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他,还是听其他师叔们说的。骂我忘了他老人家!还说,他要去思过崖思过洞气气你师父。她的宝贝徒儿被我拐走了,你师父一定会气是大骂。”

素妍笑道:“我师父可聪明着呢。只怕佐师叔气不着她,反被她给气过半死。”

佐怒天性子气燥、大男子气、看不起女人,因为如此,在素妍与宇文琰比试的时候,才能被五绝给赢了,五绝善于应变。更能急中生智。

宇文琰一口下去。直夸“好酒”,一碗酒就去了大半。

“你倒是慢点喝,就算喜欢,也不用喝得这么猛,吃菜。”

这边正喝着,就听得月阁后面传来几个人的声音/

江书鹏道:“大半夜的,哪来的果子酒香味?”言罢。用力地闻嗅,越嗅便越香了,竟似把酒虫子也一并给诱了出来。

江传良道:“小姑姑最是藏私,指不定又得了什么好东西。”

一行有五六个人,江传业大叫着:“小姑姑,是你请我们进去,还是我们大嚷着进来?”

这样一吼。整个得月阁的下人都起来了。

青嬷嬷立即发现素妍不在屋里。倒是站在院门外说话,“三哥来了?”

江书鹏道:“闻着酒香来的。”

她笑着领了江书鹏、江书麒与江传良、江传业、江传达五人进了阵法林,在石凳上坐下,看着桌上的果子酒,江传达吞着口水,抓了碗扬颈而尽。

宇文琰骂道:“那是我的酒碗!”

“见者有份。那么多讲究做甚?”

白菲在柳树上挂了盏灯龙。

青嬷嬷让白燕、白莺添了锦杌。

几个围着石桌,素妍又吩咐白菲去小厨房再加几样热茶。让青嬷嬷去如意堂跟田嬷嬷再抱两坛子果子酒来。

青嬷嬷道:“田嬷嬷比老太太还紧张那些果子酒,说是今年办了几回喜事,好酒都快用完了,剩下的得留到郡主大婚…”

江传达有些不耐烦,在众人里面,他是最爱酒的一个,道:“这青嬷嬷越老越啰嗦,没有果子酒,抱两坛竹叶青也是好的。”

素妍骂道:“谁像你,一看到酒就没个样子。你喝竹叶青,把果子酒留给旁人。嬷嬷,给他取坛竹叶青来。”

这边正喝酒吃菜的聊得欢,江传嗣、江传业得了信儿,也跑了过来。

曹玉娥见丈夫要出门喝酒,有些不放心,也跟了过来。

那边九公主见江传达一出去便是许久,披了斗篷出门寻人。

李碧菱听说江传远在陪素妍、宇文琰喝酒,说是喝着几个人还移到花园凉亭去了,也带了丫头寻来。

一时间,后花园里倒是热闹非凡。

白菲一晚上添了好几次菜,都被他们吃光了。

素妍不许他们吃醉了,想喝酒得赢了才成,江传达屡战屡赢,不会对对子,不会吟诗作赋,直得干着急。

九公主挺着大肚子,得意地笑道:“小姑姑这法子好,见了酒就是个不要命的,这会喝不成了。”

江传达喝不到酒,开始动手抢夺,惹得其他几个生气,也去抢,好好一碗酒,到嘴时就剩不到三成了。

素妍与曹玉娥几个笑成了一团,直骂他们比孩子还不如。

几个人自在一边坐下,说起话儿来。

曹玉娥道:“听我爹说,三爷许要外任了。江南有官缺,吏部得了皇上的旨意,要从各部院挑选得力官员前往江南、晋地任职。”她面含忧色地顿了一下,“也不晓得晋地还是江南?”

若在过往,江南的官职倒是极好的。

新皇登基就派了吴王府昔日的大管家石开做了大都督。

石开是新皇一派的人物,是由新皇亲手提拔起来的官员。石开之妻花氏是新皇的乳母,她的两个儿子全是吴王府的忠仆。对此人可谓是破格录用,自对新皇一片忠心。石开到江南不久,就查出江南贪墨案,江南一带七成的官员都有问题,一下子杀三成、贬两成,再流放两成,留下的三成官员更是人人自危,不敢行差踏错。就连姑苏安国公家这样的勋贵门第,都被他一查到底,剥夺爵位,弄了个举家流放襄平。

李碧菱问道:“这两地的案子都结了?”

九公主道:“晋地的官员倒是贬杀了一批,九月十一至九月十三,西菜市口天天都在砍人,多的一天杀了八百多人,最少一天也得一百多人。”

素妍静默地听她们说话。

九公主道:“江南贪墨案中有些与静王党有牵扯的,也杀了不少。单纯贪墨的,有的贬官流入,有的永不录用贬为秀才,亦有些年轻却是有才能得已恩赐,准予参加明年的科考。”

李碧菱道:“听说刑部顾大人升任为刑部尚书了?”

这个顾力行,是吴王被立为储君前最忠心的支持者,那时为表忠心,把最心爱的女儿许给吴王为妾侍。

此人如今得了明镜候的赐封,更是越发上心了,下手狠决,半点不留情面。

曹玉娥道:“我也听说了,说是九月二十八时之前的刑部尚书被弹劾是静王余党,下了大狱呢。”

女人们说着朝廷里发生的大事。

虽当成闲事在说,可回想起西菜市口的事,个个不寒而颤,偏新皇下令,还让各官员前去一观,并令官员们携上子弟一并前往,目的就是告诫众人:人不触犯当朝律例,若有犯律,罪及处斩的,决不容私。

素妍笑问:“阿九,前几日哪几位小姐选为嫔妃了?”

“都察院冯大人家的小姐、太医院姚太医家的小姐双双被选为贵人,冯贵人特赐封号丽,姚贵人赐封号雅,二位贵人自是做了两宫主位,这二位最是抢眼的,不仅人长得美,琴棋书画、诗词歌舞无一不精。两个正五品的才人、两个正六品的美人。”

李碧菱轻叹一声,“这回选出的十八名秀女,个个都是极好的。听说落选的还要参加明春的选取,太后发了话,不许她们配人,得过了明春选秀之后才成。”

九公主笑道:“皇上近来赐封上瘾了,丽贵人刚入了宫,一夜恩宠,次日就赐封了都察院的冯大人为三等阿正候。”她笑着剥了花生吃,动作优美,“昨晚是雅贵人侍寝,今晨就封了姚太医为三等仁济伯。大家都说,谁要是侍了寝,就能给父兄挣上爵位。”

曹玉娥抿嘴笑,并不接话。

这是皇家的事,九公主可以说,但她不能说。

九公主瞧着素妍,“你回头可得劝着些,再这样下去,等明春秀女入宫,天下、皇城满地都是公爵,但凡有女儿为嫔妃的都封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到时候还不数百个爵位。”

曹玉娥一脸疑惑,张望着看着其他几人,“这不是御史们的事么,自有他们谏言。”

九公主口爆粗话,“御史算个屁,都察院里不晓得有多少静王党人呢。个个都怕惹怒了皇上被拉去西菜市砍头。他们说上一千句,还不及我家小姑姑一句呢。”

曹玉娥不可思议的张口结舌。

李碧菱轻声道:“阿九说话越发不成样子,小姑姑是待字闺中的小姐,哪能过问朝廷上的事。”言辞之中,多偏护素妍的意思。

九公主尴尬地笑了笑。

曹玉娥却在心下兜了一圈,御史的话不如安西郡主说的管用么?真真是奇事儿。

素妍面无表情,一副与她无干的样子,悠闲自如地道:“我瞧着,我们府里隔三岔五的,众妯娌女眷属们办个茶会、酒会的倒也不错,大家可以说说话,免得闷着了。”

九公主忙道:“小姑姑这话我爱听,我们几房就轮流做东,今晚这顿算是小姑姑的,接下该是大嫂、二嫂、三嫂、再是我…”

曹玉娥道:“三婶、六婶便不算了么?”

素妍道:“三太太最是爱面子的,你不算她,回头找你说话。且把她算上,下次就轮她,六太太坐月子,等她出来再让她补,六房置下的三家店铺说是生意不错呢,也是有钱人。”

ps:

各位读友:鞠躬求粉红票/月票了!请关注哦,求推荐票,求评价票,求评帖…

513 饮夜酒

李碧菱被素妍逗得笑了,“谁不知道我们这些人里,就属姑姑最有钱,没得钱了,大笔一挥,给五叔一幅字阵便能得几千两银子。”

曹玉娥不知道素妍是岭雪居士,惊道:“要是小姑姑每天绘一幅,岂不把开店铺还赚得多。”

素妍道:“你听她说。我一月才绘出几幅来?九月就要过完了,半幅也没有。”

她是绘画,可是涂鸦,一幅画糟了、两幅画糟了,往后连她所绘的画都跟着掉价。素妍爱惜自己的声名,对于丹青墨宝上更是严萧对待,但凡有半分不满意,毁掉重来。

九公主笑道:“什么叫一出手吃一年,小姑姑便是。”

素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你们妯娌就联手来打趣我,小心回头让我寻了机会,狠狠地收拾你。”

九公主嬉笑着,“阿九鲁莽了,小姑姑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再不乱说了。这一月未有书画出来,怕是小姑姑这一幅得值不少银子,到时候买出几万两银子,可别忘了送我一份礼。”

素妍起身就去拧九公主的耳朵,抓住就不放,“越发没个规矩,当是真认错了,又拿我打趣。”

九公主嘴里直求着饶,却又唤李碧菱帮忙。

李碧菱道:“当真没个长幼,小姑姑是你能打趣的。”

素妍抓住九公主的手腕,得意一笑,“也不用我收拾你了,回头生个和你一个嘴刁的丫头,自有她收拾你去。”

九公主愣了一下,“这是个女儿?”

素妍不语,故意要急她一下。

九公主来了兴致,一早就听柳飞飞说,素妍是能诊脉瞧出男女来的,“小姑姑。我错了,你告诉我,这真是女儿?”

素妍不答。

九公主围着她转圈。

素妍被烦得不轻。

李碧菱却又松了口气,手落在腹部,这个月的小日子没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怀上了。但未足三月。她也不敢声张,倒是李二奶奶又派人来府上。问她怀上了没。

“我的好姑姑,我错了还不成么?你倒是告诉我,这是男是女?”她伸出手来,缠着要素妍请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