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唆郡主改老太太的决定…

这一顶大帽子下来,怔得白芷傻言。

她从来不知道青嬷嬷也是如此犀厉的时候,却不知道,青嬷嬷心里也有自己的担心,生怕过去了,万一一个行事不好,做不成大管事。

对于新换来的大丫头,这是经过田嬷嬷和老太太调教的,青嬷嬷自然是赞成跟着过去。

倒不是她心狠,而是白燕、白莺两个到底年纪小了些,不如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行事沉稳、圆滑。

白菲自不说了,是打小就受青嬷嬷调教的。

白芷因为跟素妍去了西北战场,这一年来也越发没个样子,若不是先帝封的女官,青嬷嬷连带着白芷都不要了。

青嬷嬷想的是今儿挑的人得体了,他日就能帮衬素妍,也能帮她分担一二。为了将来在左肩王府的日子过得好,青嬷嬷搁下感情这一方面的纠结,说什么也得多带几个好的过去。

白菲领了田嬷嬷进来,见白与几个二等丫头、粗使丫头在院子里跪成了两排。惊道:“大冷的天儿,都跪在这里做什么?”

白燕有些怵田嬷嬷,立时扯了白莺站起来。

青嬷嬷听到声音,迈下了楼梯,笑着迎了过来,“田嬷嬷有事吩咐一声,怎的亲自来了?”

“紫鸢,是大书房的大丫头,也是个读书识字的,行事沉稳。紫鹊都是见过的,是老太太跟前最得体的,从今儿开始,就是得月阁里的大丫头,暂时接下白燕、白莺的事儿。”

白莺一听,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田嬷嬷,我做错了什么?这些日子我服侍郡主,那也是尽心尽力的,我愿意一辈子服侍郡主…”

青嬷嬷难得地露出凶样,厉声道:“郡主近来夜里睡不安稳,这人才刚歇下呢,你要是敢把她给我吵醒了,我第一个就饶不得你。”

田嬷嬷甚至在老太太面前说青嬷嬷性子太绵软,怕是担不起郡主跟前大管事的职务,虽说青嬷嬷是田嬷嬷那过世侄儿的妻子,可她侄儿早就过世了。田嬷嬷想方设法地把她二儿子一家弄成了陪房,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在左肩王府谋个前程。

田荷见青嬷嬷伸手去掐白莺,仿佛不认识她娘一般,瞪大眼睛干瞧着。

白莺吃了痛,虽然委屈,却不敢支声。只扑簌簌地流泪。

紫鹊见白莺这副模样,冷声道:“白莺这是做什么,是怕我和紫鸢两个不如你们?”

白莺摇头。

白燕这会也急了。扯开嗓子大叫起来:“郡主!郡主!奴婢不想离开你,你降奴婢为粗使丫头都成。只要您让奴婢跟着你啊…”

还未嚎得齐全,青嬷嬷伸手就是一记耳光,“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不是!给你们好脸,一个个就不当回事。”

然,这叫声已经吵醒了素妍。

她侧耳聆听,却又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院子时传来低低的喝斥声。披了件斗篷,穿上绣鞋走到窗前,将阁楼的小窗推了条小缝,往外望去。正瞧见青嬷嬷伸手拧掐着白莺、白燕两个。

青嬷嬷在她的心里,一直是个得体的。早年也是从小丫头做到大丫头,再由虞氏许了人家,年轻守寡…一路过来也是充满艰辛的。

素妍推开窗户,高声问:“出了什么事?”

青嬷嬷笑道:“没什么事。田嬷嬷把紫鸢、紫鹊送来了。”

老太太屋里规矩最重,田嬷嬷又最是严肃的,犯了错,被训斥一顿是轻的,还要被拧、被打。有时候还被罚不给吃饭。

青嬷嬷好说话。

素妍待下人又宽厚,几乎极少训斥人,也从没有罚过丫头。

府里的丫头都愿意来服侍。

如意堂那边听说要另选两个得体的大丫头给素妍陪嫁,大丫头们就开始走动了,有的还私下给田嬷嬷送了礼,寻常东西田嬷嬷还瞧不上,得了大书房大丫头紫鸢的礼物,又收了紫鹊的好东西,这才帮衬在老太太面前说了话。

这会儿,见白燕、白莺两个不肯走,她们都有些火了。

按照规矩,陪嫁丫头最多只能六个,而素妍也说了,她的陪嫁大丫头只要四个,再挑两个打杂的二等丫头就够了,统共六个就够了。

素妍唤了白菲来,拿红包各包了二两零碎银子,“就说是我赏给白燕、白莺两个的,让她们用心服侍老太太。”

白菲低垂着头:“她们是舍不得离开郡主,郡主能不能带了她们一起去?”

素妍微微蹙了蹙眉,颇有些为难,过了片刻才道:“等明年春天,还让她们去我身边服侍。你的年纪大了,是要成亲的,白芷虽要过两年,却也是要出去的。你好生安慰她们几句,用心学本事就是。”

白菲明了素妍的意思,接了封红,下楼交给了白燕、白莺,又将她们俩给唤到一边,细细地叮嘱了一番,两人听说让她们去老太太身边是学本事的,待明年春天还回素妍身边服侍,心里这才好过了些。

说什么都不肯要封红,白菲厉声道:“是郡主赏的,只管拿着。到了那边,多长些眼力劲,机警着些,郡主还指望着你们俩将来能帮着打点左肩王府呢。”

两人应声,行了礼,与田嬷嬷打了声招呼,回屋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田嬷嬷与青嬷嬷寒喧了几句,领了白燕、白莺离去。

白芷见她们走了,心头有不乐。

紫鸢笑着问:“得月阁里是怎么值夜的?”

白芷冷声道:“我和白菲姐姐是郡主屋里的,你们俩在外屋服侍。”扭头上了阁楼,在她与白菲住的屋里坐下。

白菲见她气得不轻,便悄悄儿地将素妍的意思说了。

白芷惊道:“是真的么?过些日子白莺她们两个还和我们在一起。”

白菲点了点头,“她们的卖身契还在郡主手里呢。郡主是想让她们俩到老太太身边学学眼力劲,待到了明年春天,又到郡主身边服侍。”

省了自己年纪大了,到了配人的时候。

也没提白芷过两年也是要配人的话。

585 险犯忌

田荷因着青嬷嬷的关系,也在陪嫁丫头之列,白茱也要一道过去,另外几个二等丫头、粗使丫头有些闷闷的。想到展颜出阁,只挑了四名大丫头陪嫁,二等丫头都没要。这次素妍带六个丫头去左肩王已算是破例了。

得月阁里上下一片繁忙,有人喜,有人忧。

素妍将一幅《岁寒三友图》交给了白芷,让她送到清音坞交给张掌柜的装裱,又说让张掌柜瞧着给个价格就行。

*

腊月初十清晨,文忠候、平国公府红幔耀天,漆亮金彩,处处锦绣。天气依然冷,北风呼啸,天空又下起了雪,连漫天的雪花亦染上喜气似的轻盈飞舞。

天亮之后,有与素妍交好的年轻奶奶、小姐们过来添妆说话。

连出嫁做了母亲的李碧菡也特意赶来了,笑着送了对翡翠耳环给素妍添妆,李碧菱听说她二姐到了,也一起过来陪着说话,随道也添了妆,算是她自己的心意。

曹玉娥也陪了她娘家的妹妹过来添妆,随带着添了自己的。

郑晗因是嫁过一回的,担心犯了忌讳,遣了丫头入府添妆,却是一套式样精致的头面,瞧得李碧菡瞪着一双大眼睛。

李碧菱忙忙解释道:“郑小姐是郡主交好的朋友,两个人自结识以来,常在一处玩耍。”又简要的讲了素妍与郑晗相识结交的经过。

闺阁里坐了一屋子的人,大大小小的盒子摆满了桌案。

众人各自寒喧一阵,询问彼此近来的事,由白芷、白菲奉了茶点,坐下说起话儿来。

曹玉娥笑道:“傅宜心被许给一个四十多岁的云州知州做续弦了,听说这知州的长子都二十八了,比人儿子还小一半。”

张双双当即骂了句:“让她做续弦还是抬举她。那种恶妇就该给人做妾。”

傅宜心才多大,素妍虽未见过,倒是听人说过。是个容貌妍丽的女子,因听信了傅宜慧的话。竟落到给老头子做续室的地步,许这续弦大半还是瞧了傅翔和傅翱兄弟俩的情面。

几个人轮流将傅宜心给骂了一顿。

张双双道:“听说傅宜慧那个毒妇在十一王府失宠了呢,被降为奉侍了。”

素妍忆起宇文琰绑走傅宜慧的事儿,每每想到这事儿,她的心不由得为之一颤。

紫鸢站在楼梯口禀道:“郡主,闻昭训姐妹来了。”

都是打小要识的情分,虽然闻家败亡了。还有两姐妹相依为命。

白茱与田荷一直轮流站在得月阁的路口上,见有人来添妆,便热情的攀谈几句,禀报之后。将客人迎进得月阁。

闻雅云、石小文(闻雅雾)姐妹衣着华丽的冬袍,各携了一名丫头。

双双欠身,看着屋里的人都是相熟的,笑道:“好久不见碧菡,做了母亲越发有福相了。”

李碧菡笑道:“你也一样。”

又寒喧了几句。

屋里的人多了。叽叽喳喳地说话倒也热闹。

石小文笑道:“听说安西郡主的嫁衣绣得最漂亮了,琰世子可是花了大价格,挑了金丝银线刺绣不说,还嵌了难得一见的粉珍珠。”

闻雅雾自更名石小文,做了镇江候夫人的养女后。性子倒越发活泼了。

闻雅云啐骂了一句,“想瞧安西的嫁衣,腊月十二赶早来。到时候让你的夫婿也给做上一件…”

石小文垂头笑着,生怕屋里的人不知道她成镇江候家的养女了,如今也是正经小姐,因养母是花氏,也算是嫡出小姐,可不比在闻家时还要体面。“母亲说了,待我订亲,也要留在阁楼里绣制嫁衣的,如今瞧来,我也没郡主的好福气。”

众人正说笑着,紫鹊禀道:“郡主,珊瑚郡主携着胡姨娘来添妆了。”

素妍想到胡香灵的性子,别人的好东西,巴不得全是她的。

也不想惹了她不快。

对众人道:“我们到花厅坐吧?这里太挤了。”

她先邀了闻家姐妹与李碧菡下楼,又领了自家人一行到了花厅,白芷、白菲动作麻利地将茶点都移到花厅里。

刚落座,崔珊携着丫头与胡香灵就到了。

崔珊穿了一袭紫红色富贵牡丹冬袍,又披了件如火如霞的红裘斗篷,整个人华丽得如同一团火就移了过来,头上戴着华贵的头钗、步摇,一举一动间都传出声响来,仿佛奏乐一般。

素妍还担心她在婆家过得不好,瞧崔珊体面气派的样子,倒是让人意外。

她记忆里的崔珊,嫁给了宇文琰为妻,颇得左肩王妃疼爱。

也许,今世的崔珊也同样赢得了曹二太太的欢心。

素妍吐了口气,起身相迎,屋里除李碧菱以外的其他人也行了礼。

崔珊笑了几声,“前些日子听说你与琰世子退了亲,昨儿又突然接到喜帖,说腊月十二成亲,还以为瞧错了,原想过来瞅瞅,没想还来得真是时候,过往交好的几个都来了呢?”

她斜着眼睛,把花厅里的人都审视了一遍,目光落在石小文身上时,见她依旧是大家小姐的装扮,正要开口,石小文欠身道:“石小文见过珊瑚郡主。”

崔珊指着石小文,哈哈大笑起来,“雅雾,你什么时候改了个名儿?”

胡香灵含着笑,规规矩矩地立在崔珊身上,穿了一身桃红色的冬袍,披了件天蓝色的御寒斗篷。面虽有笑,落在素妍眼里却有说不出的寒意与算计。

张双双将石小文现在的身份说了,又说了闻雅云如今是石太太的义女。

崔珊再也笑不起来,这么大的事,她居然没有听说过。

胡香灵一脸羡慕地看着闻雅云姐妹,即便闻家败亡,但她们姐妹有镇江候这个靠山,谁也不能欺了她们去,尤其是闻雅雾换了个名字。竟做了石家小姐。

对于骄傲的人来说,对闻氏姐妹不屑一顿,甚至瞧不起她们的阿谀奉承。

对在逆境中挣扎多年的胡香灵而言。寻找靠山,保住自己在婆家的地位。保住自身往后的荣华富贵,何尝不是件好事。

崔珊落座,与素妍坐在花厅正中的桌案两侧,一抬手,金钗捧了只锦盒过来,“后日,你就要出阁了。特意赶来添妆的。”

素妍并未推托,笑着接过,启开锦盒,脸上的笑意快速消去。转化成寒冰与肃容。

崔珊问道:“你不喜欢?”

张双双起身看了一眼,“昔日我家小姑姑送给珊瑚郡主添妆的正是这件钗子。”

那时,素妍赶着要回晋阳,便托张双双将自己的添妆妆一并送去。

曹玉娥面上云涌水起:别人送她的,她又换个盒子送回来。这是什么意思?通常是要与人绝交,才原物奉还的。

这可是素妍大喜的日子,这样送礼着实太不吉利。

崔珊一张脸也冻结成冰,转头恶狠狠地盯着金钗,连忙一抬手。从头上取下一支金光闪耀的钗子,“弄错了!弄错了!这个才是给你的,你送我的东西,我可是喜欢得紧。”

这一幕,落在素妍的眼里,金钗是无意还是故意,崔珊出阁,添妆的人多,她弄错倒有可能。身为崔珊身边最得力的侍女,这么重要的事,自不会弄错。

但凡尽心的侍女,在帮主子安排添妆时,都会查看昔日添妆的簿子,可以将张三添的送给李四,李四添的送给王五,万没有将张三送的再送给张三的理。

素妍并不点破,笑道:“小时候就属你爱开玩笑。有一回,在我家后花园的沙梅宴上,你与碧菡开玩笑,把钗子藏起来,差点让我们误会了碧菡呢。”

那不是藏钗,而是在多年后证实,是被胡香灵捣的鬼。

崔珊换了支钗子,一个搁到锦盒里,另一支则戴在自己头上。

心里暗道:金钗不是说送这支最合适的么?

为什么张双双会说钗子原就是素妍送给她添妆的,还让她以为是添妆的好东西。要真是拿出去,岂不是将素妍给开罪了,要不是张双双道破,素妍指定以为,她是要与素妍绝交。

胡香灵直接被众人给忽视了。

素妍与崔珊说笑起来,张双双与李碧菡又说了些她们小时候的事。

李碧菡道:“那年在大公主府的赏花宴上,吴小姐非要吟诗作对,想起来就有趣,还是珊瑚写的月季诗技高一等,让她不服都不成…”

崔珊最喜欢听人说她体面的事,这会子跟着笑了起来。

胡香灵小心地将手探入怀里,掏了个绣得精美的荷包来,嗫嚅着声音道:“素妍,这是我给你的添妆礼。”

崔珊冷瞪了一眼,弄不好之前害她出丑的事就与胡香灵有关,“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妾,少来凑这等热闹!安西郡主什么体面东西没有,没有好的,莫让人瞧了曹家的笑话。”半点都不给胡香灵面子。

胡香灵一张脸涨得通红。“好歹也是我的一片心意。素妍,我们小时候…”

崔珊见她不知收敛,还提到小时候的事。打断她的话,厉声道:“素妍是你叫的么?你是什么卑贱身份,素妍是什么身份,你要敬称为郡主。”末了,又笑着对众人道:“这贱婢被我给惯坏了,倒让你们瞧了笑话。”

李碧菡自小就厌恶胡香灵,小时候还差点害她成了偷钗的贼。

曹玉娥也多少听到过一些胡香灵如何陷害素妍的事,也冷眼瞧着,抿嘴喝着茶。

张双双道:“我们这几个里,说起来还属珊瑚郡主最贤惠,过门之后就能张罗着给夫婿纳妾,当真是个大度宽容的。”

586 姨娘当丫头

李碧菡嫁到夫家后,头胎虽是女儿,但婆母对她倒还算关心,夫君也甚是体贴,虽有两个通房,却无妾侍。

曹玉娥、李碧菱都是江家妇,丈夫连通房都不曾有。

闻雅云念着江家的好,轻声道:“珊瑚郡主还真是个大度的,我也得跟你学学。”

崔珊板着脸:哪有妾跟妻学的。

胡香灵则是在心里暗骂闻雅云:你、我一样的身份,何必讥讽对方。

大家都坐着,胡香灵不能坐,这亦是身份的差异,就算闻雅云是妾,也是有品阶的王府姬妾。

素妍含笑看着胡香灵,“那时你出阁,也没听说你出阁的日子,我都不曾添妆呢,反让你破费,倒有些不好意思。”

胡香灵手捧着荷包,神态谦卑。

素妍并未接手,只在心里想着,曾经胡香灵也在自己为妻,她为妾时一样的卑微,越是这样,胡香灵的心就越是不甘,越是恨得厉害。让白芷接下了荷包。

白芷用手指按了按,瞧这模样似一对耳环。

胡香灵道:“原想与你说一声的,不想你回了晋阳老家。”

素妍唤了白菲过来,低声叮嘱了两句,不多会儿,白菲也取了一个荷包来,荷包式样虽是普通,但缎子倒是极好的,上面绣着蝴蝶。

白菲将荷包递给了胡香灵。

胡香灵一脸不解。

素妍道:“到底是幼时就相识的,也不好失了礼数。虽说那时我不在皇城,今儿遇上了,将该送你的添妆给补上,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谁也不知道胡香灵的荷包装的是什么,素妍回赠的荷包又是什么。

只胡香灵接过拿在手里,用手挤压一阵。越是碰触,心里越是发凉,越用指头试。越是觉得像自己送出去的那对红玛瑙耳坠。

胡家底子薄,胡长龄先后迎娶了三位妻子。又有几位妾室,胡香灵因是给人做妾,也无甚嫁妆,就是她送出去的那对红玛瑙耳坠,算得是她所有首饰里比较贵重的了。

胡香灵的心紧得慌,趁众人说话的功夫,这才小心地打开荷包。见里面是有红色的耳坠绿豆大小珠子晃了一眼,中间是枚姆指大小的圆珠子,落出来,一看是红珊瑚的。式样比她送出去的要精致,价值也要高些,知不是自己送出去的,这才放下心来。

要是退送原来的东西,便是不愿结交;若是价值一样。却是不同的回礼,便是说两个人可以做朋友;要是回还的是比送来更低廉的,则是接受送礼人的好意;要是回礼的人送了比自己更贵重的,说明不想欠她的人情。

素妍回赠比胡香灵送的更珍贵的东西,是不想欠胡香灵的人情。没说不交往,也没有旁的意思。

崔珊自嫁入曹府后,鲜少出门,就连请她参加宴会的帖子也少了许多。但凡有人请她的,她会打扮一新,欢喜出门。自新皇登基以来,崔左相受冷落,大公主整日呆在府门不出,连带着也没人给崔珊下帖子了。

今儿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见又有几位儿时旧识,崔珊将添妆当成了宴会,坐在花厅上与张双双、闻雅云、李碧菡几个叙旧,张双双念着家里的孩子,却硬是被崔珊笑话“有了孩子忘了手帕之交”,说得张双双还真不离开了。

素妍见她们欢喜,让人取了牌来,几个人凑了一桌牌,在花厅里打了起来。

曹玉娥与李碧菱自与素妍在一边说话,石小文也加入进来。

素妍问道:“你在石府还好吧?”

石小文低着头,面上含着满足的笑,“母亲待我恩重如山,大嫂、二嫂也拿我当亲妹妹一样,回石家第一天,给我做新裳,添首饰的…”停了一下,又低声道:“母亲还让大哥替我姨娘从官府赎身,如今已经安置到无色庵吃斋念佛去了。”

曹玉娥心中暗自感慨,昔日若不是江家人搭手,自己许就和闻家姐妹一样了。“石家还真是好人,石太太心地善良,你得好好孝顺她。”

石小文点了点头,“姨娘也是这样叮嘱我的,从今往后,姐姐、大哥、二哥便是我的家人,过往一切都得忘了。”

胡香灵见这边几人聊得好不融洽,也想过来陪素妍几句话,再才三步,就听崔珊提高嗓门道:“胡姨娘,这是要去哪儿呢?赶紧给我蓄茶,我带你出门可不是玩的,是让你服侍来的。”

金钗站在一边,伸长脖颈看着几个人的牌。

胡香灵应声,提了茶壶蓄了茶。

崔珊又道:“有个眼见成不?没瞧江大奶奶、丁奶奶的茶还剩半杯,快蓄上。”

不仅得服侍崔珊,还得服侍张双双等人。

张双双道:“让她服侍你就成,我们自有丫头们蓄茶。”

“瞧你说的,刚才你的丫头蓄茶,不也给我蓄了。能服侍我,自然也能服侍你们。”

崔珊早已将胡香灵当丫头使唤,不听她的,就停了胡香灵的月例银子,甚至给丫头们做新裳也不给她做。

这些日子,崔珊肚里憋着一股火。

每每瞧见胡香灵气就不打一处来,偏曹玉臻还喜欢上她了,动不动就替她说话。“她也不容易,你别为难她。”“她也是可怜人,以前是做错了,心里早就后悔了。”“虽说失了名声,可也是个好的。”

若真是知道错了,怎么会挑唆起曹玉臻替她说话。

崔珊一想到胡香灵夜里偎依在曹玉臻中的怀里承欢、说甜言蜜语,原是曹玉臻说与她听的,也一一说给胡香灵听,心里就堵得紧紧的。

还没打到两圈,沈氏派了人来,“大奶奶,大太太问大厨房里的食材可备齐全了?”

张双双唤了曹玉娥来,“你快替我顶上,陪珊瑚郡主打几把牌。”

曹玉娥连连摇头。“明晚就有喜筵,婆母还让我帮着打理呢,我还要去账房安顿。”不等张双双出门。曹玉娥倒先起身离开了。

李碧菱也不敢打牌,自唤了石小文顶上。与李碧菡道:“二姐且先玩着,我屋里还有事,得再检查各处的喜绸、喜灯挂好了没有。”

崔珊见人不够了,大嚷着道:“素妍,你来打,我大半年没打过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且陪我打一回。”

李碧菱笑道:“珊瑚郡主就别为难她了,她可是个不会打的。”

素妍会打牌,是在前世。

今生大部分的心思都想着如何守护家人平安,想着怎样做个才女。反是这打牌的事儿,倒不做了。

李碧菱凑不起人,正要吩咐丫头唤张锦瑟来,闻雅云道:“那边不还有个现成的么,就她了!”

说的是石小文!

石小文被闻雅云拉上了贼船。她一落座,就低声道:“姐,我们今儿是来添妆的。”

闻雅云愣了一下,似回过神来,还以为是在参加某家的宴会呢。哪有添妆在人家闺房打牌的,“好像有些不对呢。”

崔珊正在兴头上,大半年没打牌,好不容易凑足了人,自是不肯:“再打几圈就成,瞧这天色,离晌午还早呢。”

在曹府里,曹老太太、曹二太太动不动就跟崔珊说什么贤妻良母之道,一家子都冷着脸,着实压抑得紧,要不是她深爱曹玉臻,还真是呆不下云了。

闻雅云咬咬牙:“小文,就陪丁奶奶和珊瑚郡主再打几把。”

李碧菡笑道,“哪是你们陪我,是我们三个陪珊瑚呢。打吧,瞧她这样子馋得紧,陪她打个够。”

有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钱小姐来添妆,亦是素妍新结识的才女朋友,善长诗词,模样也生得水灵。

素妍自领了她去自己的闺房说话。

钱小姐好奇地道:“那几个也是来添妆的。”

素妍便讲了她们几个的身份姓名。

钱小姐笑了起来,“第一次听说来添妆的,居然在新嫁娘的阁闺打起牌来。”

素妍笑而不语,自与钱小姐闲聊起来。

钱小姐说得最多的便是无名子讲授的诗词风格,懊悔自己没能听到,倒是从郑晗那里听了一些。

胡香灵站在一边,如同丫头一般地端茶递水,崔珊打着牌,一会儿叫嚷着:“给我递饼饵!”“是宫里的饯果吧,吃着就不一样。”“换盏新茶,茶有些淡了。”活脱脱拿胡香灵当丫头使唤了。

闻雅云姐妹也有自己的丫头,被崔珊唤到得月阁丫头们的厢房里吃茶、聊天过去,四个丫头侍女居然也凑了一桌牌,在丫头们的厢房里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