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妍伸手给他解了斗篷,白芷忙着打了热水,服侍着宇文琰洗了脸,又将汤婆子递给他。

素妍道:“妹妹今晚也没吃多少,回头陪你哥再吃些。”

“喝粥还成,旁的我可吃不下了。不过,珠奉侍当真能吃,一人当我们几人的呢,也难怪她长成这样,我瞅着她似乎又胖了些。”

素妍笑了笑,“能吃是人家有福气。”

青嬷嬷与白芷领着下人,在偏厅里摆了一桌酒席,式样不是太多。倒还算精致。

宇文琰坐到桌案前,“我走这几日,府里没出什么大事吧?”

青霞郡主就将这几日的事都细细地讲了一遍。

宇文琰皱着眉头,“父王还真能折腾,纳谁不好,怎么想到傅三姐儿了。”

青霞郡主无奈地看着素妍。

素妍神色依旧淡然自如,“天晓得是怎么回事?我瞅着,倒是父王和婆母拧上了。到宫里当差前,已经吩咐了姚姨娘,要在正月里头纳傅三姐儿过门呢。名分定了。是贵妾、正六品承仪。还说要办酒席,按照亲王纳贵妾的礼过门。”

不是随随便便抬进来,而是要举行仪式过门的,这也说明了老王爷对这事的郑重。

宇文琰想到这傅三姐儿什么时候见过自己。还曾说过喜欢他的话,也曾有意要嫁他…一个头两个大,着实不理解老王爷的心思。“你们就不能劝阻父王,让坏了你名声的女人过门…我这心里不舒服。”

素妍令青嬷嬷取了夜光杯和翡翠盏,斟了葡萄酒,这是昨儿江家送年节礼时送来的,只得一坛子,说是江南慕容山庄给二房送的年节礼,统共三坛葡萄酒。

青霞郡主瞪大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夜光杯,“我的个天,这是酒还是血?”

“葡萄美酒夜光杯,这是我娘家送来的一坛子上好西域葡萄酒。”素妍笑盈盈地将夜光杯捧给宇文琰。

他皱眉看了一眼,还真是奇特。葡萄酒一入夜光杯,便如盛着鲜血一般的鲜艳,扬颈一喝,回味无穷,“不错,味道很好。”

素妍笑对青霞郡主,“你今儿有口福了,你用翡翠盏喝几杯。我用琉璃杯喝。”

青霞郡主捧着翡翠盏,“只道珍宝房里有珍宝,没想嫂嫂这儿连喝酒的杯子都与旁处不同。”

宇文琰得意地道:“我岳母攒了几十年的好东西,全都陪嫁给她了。”

素妍拿着筷子,给宇文琰布了他爱吃的菜,“看你的样子,似倦惫得很,倒像几天没睡觉。”

“你说着了,昨晚四更从卫州王府出的门,这不赶了一天么。”

素妍“哦”了一声,“你也真是,这么赶路身子哪里受得。”

青霞郡主歪头道,“听说卫州蓬东县、莱县的地价又涨了,连卫州城郊的地都一亩都涨了五两银子?”

宇文琰吐了口气,“不仅是蓬东县,盐坪县、大垭县的地价也涨了。如今好的得三两银子一亩。盐碱地都得一两五钱银子一亩。还好下手得快,我粗略算了一下,咱们此次能赚一笔银子,照这样速度,过了年节还得上涨。”

青霞郡主听到这儿,急得咬着下唇,“韩绍那个笨蛋,我让他买地,他带了七八个家奴去卫州,却只买到了二千多亩,你说他要是想法多买些该有多好。”

青嬷嬷进了偏厅,欠身道:“禀王爷、王妃,老王爷回来了。”

素妍低呼一声,很是意外。

青霞郡主道:“今晚不是父王在宫里当差的么?”

青嬷嬷道:“太后恩典,着金吾卫的中郎将当差,放他三日假,让他过来陪家人过节,正月初三午后再回去。”

素妍笑道:“最欢喜的就是姚妃和两位奉侍了。”

青嬷嬷道:“老王爷听说王爷回来了,正请王爷、王妃去会客厅暖厅叙话呢。”

宇文琰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且先搁着,去会客厅坐坐。”

素妍等三人到时,早前说评书的婆子换成了年轻女子在唱曲儿。

这女子一身艺伎的靓丽打扮,身段姣好,音如黄莺,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唇动则露两侧醉人小酒窝,看上去约莫十*岁的样子。天然风情全在眉稍,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这种风情,又不是勾栏中人的风尘气息,而是从骨子里流露出的风情。

素妍望着青霞郡主,却未说话,可那样子就是在问:这女子是谁?

青霞郡主道:“你别瞧我,我也认不得她。”

杏奉侍眼角含着一股醋意。

珠奉侍却是笑盈盈的,带着几探究地看着唱曲的女子。

姚妃端坐一侧,摆着侧妃的谱,时不时瞟上她们一眼。

珠奉侍先一步起身,行了万福礼。

杏奉侍与姚妃也见了礼。

宇文琰向姚妃回了礼。唤了声“姚姨娘”。

姚妃不温不冷地道:“这两位是今儿新来的昭训,太后娘娘赏给老王爷的。”

素妍第一反应是,唱曲的是新来的,还有一个在哪儿?当即四下寻觅,终于在暖炉旁瞧见一个衣着单薄,穿着一袭红色舞衣的少女,十*岁的年纪,天生一身媚态,竟比唱曲的更有风情,身材凹凸有致。眉眼如画。

宇文琰没想突然又多出两个来。都是一样的绝代佳人儿。生生将杏奉侍和珠奉侍给比了下去。心头一怔,就听素妍在一边假咳,立时回过神来。望向素妍,她已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只拿冷眼瞪着她。

青霞郡主用一副不认识的眼神看着老王爷。

宇文琰面色里写着不能理解,沉默不语地坐下。

这也变得太快了,在这之前,老王爷情深一片,几日功夫就弄回来这么多女人,宫里赏的,他自个抬的,又有他娶回来的,过几日还有一个纳进府的…

变得太快。快得令宇文琰有些反应不过来。

自己也曾心伤过,却依是非卿不娶的钟情,也不似老王爷这样一个又一个地往家里带。

二管家领了下人,很快在暖厅里摆了一桌酒席。

老王爷道:“妙音、莲舞,快来拜见王爷、王妃。”

二女应声。起身走近素妍夫妇,款款见礼。

素妍有些不知如何说话。

宇文琰道:“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二位昭训不必多礼。”

素妍看着莲舞,“嬷嬷,去我屋里取一套冬裳来给舞昭训换上。”

青嬷嬷应声,亲往琴瑟堂,很快取了一套桃红色的锦袍来,莲舞由丫头领着折入小憩室,换了锦袍,出来时又似换了一个人,依然的光彩照人,看呆的却是老王爷。

次日,素妍才听说这妙音、莲舞原是皇宫乐坊的艺伎,一个曲唱得好,一个舞跳得好,今儿是除夕夜,皇上、太后、淑妃、端妃等都聚在养心殿家宴,传了歌舞欣赏,太后见老王爷也在,便让他一同入席。

酒席间,老王爷瞧见莲舞的舞蹈就看直了眼。

太后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赐了他两位美人为昭训,还给他放了三日假,允他初三午后回宫当值。

老王爷得了美人,领着了她们就回来了。

老王爷对宇文琰道:“过完了节,还回卫州么?”

宇文琰还没回话。

老王爷带着霸道的道:“初三午后记得去宫里当值,老子帮你值了几天,总得让我好好休息。”

青霞郡主低垂着头,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素妍微微眯了眯眼睛,“父王可不带这样的,原是你要回卫州的,王爷代你回去了,他在卫州不歇不睡也够辛苦,好歹父王得等我和他回江家给我爹贺完寿再说。”

老王爷想耍赖。

素妍已经歪着头俏皮地道:“父王也是堂堂七尺男儿,自己说的话,可不能不算数。”

老王爷虽不愿意,却拿素妍没有法子,“最多过完正月十一,休想让我再替他当值,也是皇上和太后对我们父子宽厚,就没见杨云简让他爹代替的。”

“打仗不离父子兵,父子两个这么计较做什么。”素妍给老王爷布了菜,“儿媳在这里先谢谢父王。”

老王爷吃着菜,轻咳一声,“大家都吃,别客气。”

一群的莺莺燕燕齐齐应声。

青霞郡主不问安置院子的事儿,皇城王府虽有几处院落,可现下都被安置得差不多了,还剩有一处,是在王府北面,许多年都没住过人,相传那里在德祖皇帝时曾是一位皇子的府邸,那位皇子有位宠妃,便是死在北面小院里的。因为不吉利,一直都当堆着不用的杂物。

652 妻妾成群

用罢酒宴,老王爷斥退两位奉侍回院歇下,留了姚妃与两名新昭训坐陪。

老王爷问了卫州的事儿。

宇文琰一一作答,说了卫州各县屡屡发生土豪强买百姓田地的事儿,说了一半面露不安。

素妍瞧出,他有话没说话。

老王爷冷哼一声,“叶家也犯了同样的事?”

宇文琰沉吟片刻,道:“有几宗状告叶家的案子,大舅、三舅、姐夫和大表哥都派人去蓬东县强买田地,且只给三百钱的价,人家不卖,打伤人的、打残腿的…”

叶家敢在卫州地界上为非作歹,还不是仗了老王妃的势,而今老王妃犯过失宠,又有新人入府,只怕卫州那边还没得到消息呢。

宇文琰继续道:“三表哥看中了蓬东县木桥镇一位钱姓小户人家的女儿,要强纳为妾。钱家不同意,竟当着人家父母的面…强行糟蹋了钱小姐。”

便是在旁处也没有这样的,还当着别人的父母作歹,这可是有违天理。

青霞郡主当即就骂了起来,“他们也太猖狂了,怎能这么干?”

老王爷面色更冷,“算计侵吞王府的财物不说,竟无法无天了。姚妃,一会儿你侍候笔墨,本王要给卫州知州写信,着他秉公办案,不必在乎本王这儿…”

姚妃轻声道:“听说卫州知州的女儿嫁作叶家妇。”

素妍不知晓此事,姚妃知道。

就连青霞郡主也面露诧色。

姚妃在嫁入府中前,定是将左肩王府的事细细地打听了一番,摸了个清清楚楚,否则不会突兀地道破此事。

老王爷面露疑色,似在求证。

宇文琰道:“确实如此!”

他不否认事实,这次回卫州,知晓许多叶家所为,宇文琰颇感失望,进而是愤怒。

宇文琰道:“两位嫡亲舅舅和表兄弟仗着母妃的缘故。在卫州无法无天,竟自恃为卫州之王。两位庶出舅舅与庶出表兄弟倒是谨慎得多。此事若再不管,只怕要闹到皇城来。三表哥家里已有七房小妾,还不知足,还逼好人家的女儿为妾,闹得钱小姐抵死不从,绞了头发做尼姑。”

看上钱小姐的美色,偏钱小姐宁可出家为姑子也不肯跟他,这事儿在卫州地界上闹得极广,也引起了百姓们的公愤。

老王爷一掌拍在桌案上。“混账!在卫州竟猖狂如此。这些都是你那个好母妃纵容出来的。早年我亦曾劝过。叫她管束娘家兄弟、侄儿,可从来不肯听从。”

老王爷问:“今年年节,叶家可有什么表示?”

青霞郡主道:“姐姐、姐夫倒送了两车节礼来。”

“想我王府被他们变着方儿地讨去多少,也只叶浩还能念着些。旁人越发是理所当然。真是气死本王了!罢了,罢了!你们退下吧!”

老王爷听到这些,只觉胸腔里有一股火苗在乱撞。

这些日子,皇城去卫州买田地的官宦有多少,一个个谁不是朝中重臣,他们竟不知收敛,要是再不管教,只怕用不了多久,这些事就会传到皇城。

卫州是他们父子的封地。小小十二县都管不了,岂不要翻天。

老王爷在暖厅里转了几个来回。

姚妃轻叹一声:“您还是别走了,转得妾的眼睛都花了。”

老王爷这才坐下来,两位昭训静坐在一边,他的眼睛流转在二位美人身上。

姚妃道:“老王爷今晚想让哪位妹妹服侍?”

“妙昭训、莲昭训都歇了。你先给她们安排丫头服侍歇下,我去你屋里。”

姚妃见他没有被美人诱惑,还去自己那儿,心下暗自欢喜,她知道老王爷不是一个贪色的男子,若是贪色的,就不会二十多年里唯叶老王妃一人。

姚妃问:“我瞧静堂现下空着,不如让她们俩先住静堂,反正最多半月我们就要回卫州王府,到时候在卫州再给她们安置单独的院子。”

老王爷点了点头,同意她的安排。

姚妃挑了自己院里的两名丫头先服侍二人,让她们回静堂歇下了。

静堂原是很大的,又分内外院子,里面亦有丫头服侍。

待两位昭训一走,老王爷拉着姚妃的手,道:“爱妻,这事任由叶家人下去不成啊。”

姚妃听他说这话,就知他心里有数,“老王爷想怎么做?”

他道:“只怕你不能回娘家住对月了。一过正月初二你就赶回卫州王府,我把得力的人都派给你。本王原是要置两份家业,想着给本王的两个儿子,琰儿的这份是有了,那一份在叶家…爱妻,为了我们俩的儿子卫平候,你能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吗?”

姚妃身子一颤,那声声爱妻,叫得她心头温暖,“老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已经不会再碰叶氏那个不德之妇,往后你就是本王的妻,其他人也只是本王的玩意儿,你不用搁在心上。只要爱妻生下儿子,本王立马上奏朝廷,赐封他为卫平候,按照皇家规矩,他能得三县封地。”

原来,老王爷的心里有她。

姚妃心下一动,轻呼一声“老王爷”。

他道:“不要叫我老王爷,你叫我九郎,或者唤我阿谦,罢了,还是叫九郎,我喜欢听你叫我九郎,只你一人叫,便是叶氏也不能。”

什么真心,他的真心换来的就是叶氏的欺骗。

当真相被撕破的那天,他的真心也死了。

如果假意能换真心,他宁可作假。

九郎…

他本在“言”字辈皇子里排行第九,自当得这一声九郎。

真真假假的谎言,叶氏唤他阿谦,而他要姚妃唤自己九郎。

姚妃轻呼了一声。

老王爷心下欢喜,将她横抱怀里,姚妃惊呼:“九郎…”

“不碍事,咱们是夫妻!我抱你去南薰院,本王可不老,哈哈…”他大笑着抱起姚妃,往南薰院去。

姚妃的陪嫁丫头一张脸涨得通红。虽是老王爷,可还年轻着呢,抱着姚妃,脸不红,心不跳,没有半分吃力就将人抱到了南薰院的内室之中。

春情暖暖,帐浪翻滚,咦呀细唱,好一幅春光灿烂图。

佛堂里,丫头禀报了老王爷带回太后赏赐的昭训。又从会客厅一路抱着姚妃回南薰院。嫉妒、愤怒…包裹着老王妃的心。

“狐媚子!一个个全是不要脸的狐媚子!”

她抬手抓起茶盏重重砸在地上。顿时,瓷茶盏化成了碎片,茶水溅落一地,茶叶撒落一地。

老王妃闭上双眸。回不去了!

是真的不可能回去了?

她好不甘心!

她不曾想到,一个痴情的男人一旦心死,也能变成最无情的男人。

宇文谦,曾经的左肩王便是如此。

*

琴瑟堂里,素妍让下人备好了香汤。

偏厅里还有一案酒菜,没吃多少就搁下了。

这一会儿,夫妻二人都没了再吃的意思。

素妍道:“不如让白茱在小厨房里热过送给护卫们吃?”

宇文琰没有反对。

素妍收好葡萄美酒,也一并收好酒杯、酒盏。

宇文琰在屏风内沐浴,素妍已褪了外袍。着中衣上了牙床。

“弱水”他说,“你有没有觉得父王好像变了一个人。”

素妍想了一阵,道:“要不变成借酒浇愁的醉鬼,要么变成游戏情爱的浪子,前者一无是处。而后者除了无法再认真对待感情,还能继续做些事,比如打理卫州…”

他问:“这就是你不阻止父王的原因。我知道,只要你想阻止,你就能做到。”

“算是吧。”她低垂着头,“也许,这是父王放下老王妃的一种选择。他心里太苦了,千一,将心比心,如果换成是你,算计和欺骗了二十多年,你能原谅和接受吗?”

他没有回答。

素妍呢喃着,想到了她自己,她也曾被曹玉臻欺骗过,被胡香灵所利用过,如今回想起来,一切恍似一场梦,又不是一场梦,因为她总能深切地感受到那场劫难里所有的痛。

“千一,换作是我,我是不能原谅的。因为我自己原谅不了,我也无法劝父王。”

他在屏风里传出一声轻叹,“我早该请你阻止父王。”

她为什么要阻止?

因为他是宇文琰的妻子,就得去阻止翁爹娶侧妃、纳侍妾。

素妍不会去阻止,就算真的应了,也只是应付了事地走走过场,而不为真的去阻止。

她找不到可以帮老王妃的理由,老王妃给了她太多的难堪,也给了她羞辱,那一方至今也不能寻回的肚兜,还有两支头饰,就像是一枚埋下的火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然后有人来说她的不是。

在她看来,老王妃很可恶,当然也很可怜。

当她身遇危险,他虽有儿女又如何?宇文琰帮不了忙,他找不到可以劝服自己父亲的理由。青霞郡主也不能帮忙,因为她太顾忌自己的身份。又或者,是他们都明白,老王爷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一旦决定的人,就会去做。

就像,当年老王爷答应了老王妃,会唯她一人。

可最后发现老王妃欺骗了他,他才会变得这样的彻底,放任自己也拥有一大群的女人,而他的话竟是:她可以拿王府的东西去给她兄弟、侄儿养妻妾,他为什么不养自己的妻妾。

男人,从痴情到多情,乃至无情,其实只是一步之遥。

“千一,现在已经这样了。”

素妍似明白了宇文琰的心伤。

653 皇祠

她起身取了红泥小炉上的铜壶,拿了汤婆子,又新灌了两个,尽数放到牙床上,而她自己则起身上了临窗的暖榻。

她想:今年宇文琰没有心情和她缠绵。

他有心事,她尊重他。

宇文琰自屏风后面出来,一眼就看到躺在暖榻上的素妍。

她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如果明晚你觉得我们应该躺在一张牙床上,我再陪你。”她唇角含着笑,灿烂如昔,然后她阖上了双眼,脸上始终洋着笑。

宇文琰的心情很差,看了她一会儿,这才折身回牙头,一伸腿就触到温暖的被窝和汤婆子。“刚才…”他说,“是你在给我暖被窝?”

“是。我觉得应该把暖热的被窝给你。”她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

只留下,内心翻滚着暖潮的他。

所有的不好,都被她温暖了。

弱水…

他在心里千万遍地唤着这个名字,她近在咫尺,却要分开睡,不好。

他下了床,走到暖榻前,“要不,我陪你?”

不等她说话,他就要挤上只容得一人侧躺的暖榻。

素妍忙道:“我看你很累,心情又不好,才想着睡暖榻的。”

“谁说我累,我才不累,一看到不知道有多好。”他弯腰连带着被子一起横抱,“美人在侧,不能抱着入睡,当真是一种折磨。”他像托起珍爱的宝贝,将她小心地放到牙床,然后自己也上了牙床。

素妍道:“刚来过癸水,还未干净呢。”

“明晚呢?”

“明晚许就干净了吧。”她也不知道,“或许是后晚,每次都得六天呢,连上今日才四天。”

他低应一声,伸手揽住腰。“我等两天好了。”吻着她的额头,彼此不再说话,很快她就听到他匀称的呼吸声。

夜,又归宁静。

*

大年初一,皇城各家都不窜门走亲访友,对于寺庙、道观来说,这一日却是最热闹的一天。

天龙寺、皇觉寺、降魔观、五谷观,这些地方都是香烟缭绕。

素妍一早唤了青霞郡主一道去天龙寺和五谷观烧香。

近了天龙寺,见人实在太多,就先去了五谷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