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素妍回答。快嘴了紫鹊如在梦中,“王妃好厉害,刚才救了个落水的孩子。”

宇文琰审视着,她衣裙的前面已经湿了大片,半带怨责地道:“小心身子才是,还没康复呢。”

不就是生了个孩子,早在月子时就恢复了。

宇文琰道:“南市今夜要放烟火,最好看了,我在六福楼订了雅间,正好去那儿瞧烟火。喏,这是我赢的八面跑马灯,那人输了我一盏,他也被那盏最难猜给难住了,在他多想的片刻,我又猜一盏。”

素妍吃吃笑子起来,一脸宠溺。

宇文琰对丫头道:“那几盏都是我的,你们带回去赏给丫头们。”

白莺、紫鹊应声,欠身取了灯笼,一人提着好几盏,跟着宇文琰上了六福楼。

看着远去的倩影,萧天怅然若失,问身后的护卫:“可查出来,这女子是什么人?”

“主子!”来人轻唤一声,“瞧这模样,她已经有夫婿了。”

“但凡我萧天看上的,只能是我的。世间最好的,只能是我的。”他顿了一下,“走,跟过去瞧瞧。”

几人进了六福楼,挑了能赏景的雅间,正要坐下,便有相熟的护卫过来叩门。

宇文琰有些意思,这人他认得,是新皇身边的四品带剑护卫钟一鸣。“钟护卫…”

“王爷,皇上和华嫔在隔壁,邀你们过去同饮。”

这样的夜,灯火阑珊,繁华璀璨,地上的灯,天上的月,相映一体。

素妍与宇文琰同着一袭白衣;新皇与华嫔也着了一袭的玄衣。

在夜里如同黑色的玄,和如同白雪的白,形成了鲜明的比对,抢人眼目。

新皇从未想过,当一袭素白冰蚕纱衣的素妍出现在面前时,给他一种太过熟悉的记忆,就像她天生就是这样的圣洁。

宇文琰抱拳欲行礼,他抬手道:“如今在外面,免了俗礼!”

“是!”宇文琰拉着素妍的手,笑盈盈地审视着新皇。

新皇和华嫔也穿了一样颜色的,看来,在新皇的心里,华嫔才是最受宠爱的那个。

彼此坐在案前,吃着糕点,女人们品茶,男人们喝酒。

新皇时不时望向素妍,他想忽视她的存在,偏偏很难忽视,数月不见,做了母亲的她,散发出一种成熟女人的韵味,令人回味无穷。

就似,有一盘美味的水果摆在眼前,偏是你最喜爱的,你很难控制不去一尝。

这种欲得却不能得,这种想尝却不能尝的滋味,最令人难忘。

华嫔带着探究地道:“听闻王妃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绘了《百花图》,真真如御花园的花儿一样鲜艳夺目,百媚千娇呢。”

素妍道:“华嫔娘娘谬赞,愧不敢当。我只是觉得,女人如花,花如女人,有的如牡丹国色天香,有的如芍药雍荣富贵,各有其美。”

华嫔到底年轻,今儿出宫,又听人议论了一些关于素妍的事。“听说你是玉口金言,说六公主能连得儿子,如今就…”她突然止住了话,新皇最不喜就是好奇的女人,化成她最灿烂的笑。

素妍道:“有些流言不可信。”

轻浅的,不以为然地。

她移眸望着窗外,“砰”的一声。一颗烟花冲上夜空,绚丽了半边天,她伸手扯了一下宇文琰。“千一,快开始了呢!”

几人齐齐望着窗外。天空中升起了一朵又一又朵的烟花,那颗消,这颗升,如夜空里绽放出最美的夜色牡丹,不,任何一种花,都难与这烟花相比。

她的眸光。熠熠生辉,她将头一歪,依在宇文琰的怀里,这样的欢喜。眸光流转,笑着:“明年灯会,你还陪我来看烟花。小时候,我只在家里父亲过寿时看过两回。这里的烟花,还是我第一次瞧呢。”

宇文琰将手揽在她的腰上。面含笑容,那是一个沉陷在爱河里男子最深的痴恋与温柔,“好,明年我还陪你来。”

素妍呢喃沉吟,“用三世烟火。换你一世真情。”

声音太低,宇文琰问:“你说什么?”

“这是郑晗告诉我的一句话,她最是个洒脱自在的。”顿了一下,柔声道,“三世烟火,并不是真的烟火,而是说人生的富贵荣华、权势名利都如这烟火一样,绚丽夺目,却只是一瞬,皆可浮云,而唯有真情才是最可贵的。”

新皇暗问自己:这是她要告诉自己的么?

是说他,错过了她,即便荣登帝位又如何,原用三世烟火换一世真情,图的终究是一份情。

错过的,不会再来。

他伸手揽住了华嫔,静默地与她瞧着窗外,华嫔自然地偎依在他的怀里。

这一回,新皇没带端妃,未带皇后,更没领菊贵人,独独领华嫔出宫逛灯市,赏烟火。她知道,新皇是喜欢她的。

可是,在素妍出现的时候,他的眼里看到的却是素妍。

华嫔想到这里,心有些隐隐作痛。

她依昔听人说过新皇还是吴王时曾热烈地追逐过素妍,甚至不眠不休,千里追逐,只为了与她表白心意,那样的狂热,那样的痴癫,今生都不会再有了。

约莫一刻钟后,烟火消失了,上元灯会的烟火也放完了。

每年的烟火,都是由皇城的商贾们凑钱燃放,久而久之,这也成了一种习俗。

听说今晚,在燃发烟火的护城河官船上,还会有一场热烈的花魁大赛,参加比赛的,除了皇城十几家青楼头牌当红名妓外,还有卫州、德州等地的,她们会在年前赶到皇城,争夺花魁。若是做了花魁,身价倍增。

萧天出了雅间,见屋子里有两对男女,瞧来都是夫妻,那位穿着玄色襦裙的女子,也生得国色天香,却是与白衣妇人完全不同的美。

中原之地,还真是人杰地灵,美人比比皆是。

萧天自认白衣妇人是最美的,如今瞧来,那玄色襦裙女子姿容不俗。

护卫低声道:“主子,听说游河花船上正举行花魁大赛,皇城才子、名士都被吸引了去。”

“去瞧花魁赛!”

萧天怀揣着猎艳之心,四下寻觅天下最能与自己得配的女子。

到了花魁赛,方才发现,天下的美人还真多,各青楼选出的参赛女子,个个风情、容貌不俗,或歌舞,或弹琴,或诗词个个身有所长。

新皇突然兴致颇高,道:“阿琰有没有兴趣去瞧花魁赛?”

宇文琰看着素妍。

素妍原也是贪玩的,“你若要去,得带上我。”

宇文琰犯了难,“别胡闹,那可是男人们去的地方。”

新皇道:“早早在花舫上定了个雅间,只要坐在里面欣赏便可,不会有人打扰我们。听说每年灯会时,也有不少人带着女眷去瞧热闹的。”

华嫔虽然人年轻,可到底是名门嫡女,一脸疑惑,问素妍:“我们真要去?”

素妍道:“男人能去瞧,我们为甚不能瞧。”

新皇指着素妍,哈哈大笑起来,“我这师妹,最是个好玩的,要是她玩闹起来,便是先生也拿她没法子。宫里已经够拘着你了,今儿出来,我们就好好玩个痛快。”

752 说真心

华嫔生怕被太后厌恶上,丽贵人、雅贵人就是因被太后斥责媚诱新皇,太后不同意晋封二人的位份,即便新皇宠爱,也不能逾越太后晋二人的位份。她不为自己,也想为肚子里的孩子打算一二,行事更不敢有半分逾矩。

“走!”新皇与大总管使了个眼色,大总管去安排船只。

皇城护城河上只得一艘花舫,比江南淮河上的花舫还要大,是皇城八大青楼凑钱打造的,上下共三层,中央是大厅,坐在楼上雅间能看到大厅的一切。每年上元佳节花魁赛,会吸引各地的花魁们踊跃而至。各州都送上届当地花魁者应赛,而参加考评的多是皇城及各地久负胜名的风流才子、当世名士。不仅要参赛者长得美,还得才华过人。

这是一场云集了各地花魁的大赛,其盛况超越江南一年一度的花魁赛。

河上,有专门运送客人至花舫的小船,最多能乘十人上花舫,但凡女客,个个都以轻纱覆面,多是雅间里的贵客。

花舫比素妍预料的还大。

进了大厅,看到的是一座大青楼。大厅上摆了十六张桌子,倚楼梯处有一个舞台,台上覆上大红猩猩色的红毯。台下两侧,有奏乐的青楼乐师,台上有一袭蓝衣的少女,化着浓妆,挥着水蓝色的长袖,翩翩起舞。

他们一行在茶壶引领下上了二楼一早订下的雅间,轻纱覆落,只听一名中年女子迈上舞台,大声道:“下面献艺的,是来自钱塘怡红院的头牌冷翠,请十二号参赛姑娘准备。冷翠表演的歌舞《惊鸿曲》。现在请各位大爷给姑苏百花楼宛月姑娘考评!”

素妍隔着轻纱,看着舞台。很是好奇地问:“有什么讲究么?”

茶壶接过话,解说道:“这位奶奶有所不知,每位姑娘都有自己的追求者。他们会捧场标价,将值钱的东西抛上舞台。然后由各大青楼捡出最值钱的东西来,最后再看哪位的东西价最高,便定为优胜者。优胜者通常为三名,再由这三人献艺,再标价,一番较量后,定下花魁赛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说是考评。各桌上坐的人,开始往舞台上抛丢东西。

有给银元宝的,也有金元宝,还有几个拳头大小的盒子飞了上去。

掷铜钱的人不少。只听着铜钱在空中碰撞的声音。

华嫔瞧得甚是起劲,很想知道,最终是谁胜出了。

司仪妇人的打扮似某青楼的老鸨,面含热情,朗声道:“卫州圆月阁的明月姑娘。考评已出,她所得之物乃是附庸山人的名画《夜月松涛图》!”

素妍面露诧色,这幅画早前是在她手里,为了筹备医馆资费,早早就拍卖出手。当时的价值不菲。

居然把字画当成了彩头献给了青楼名妓。

新皇晃了晃头,“瞧来,我们错过一幕精彩的。”

宇文琰道:“刚才那位献舞的,可得了几只盒子,要是盒子里有一颗夜明珠,那可就拔得头筹了。”

茶壶笑答道:“大爷说得不错,去岁花魁赛,得了头筹的白玉姑娘,便是盒中有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

就是左肩王府也只得一枚夜明珠,价值不菲,宇文琰和素妍都舍不得给了青霞郡主做陪奁,可在这等地方,竟有人拿出做彩头,用来讨好心中爱慕的女子。

接下来献艺是一个着茜红舞衣的女子,环抱琵琶半遮颜,嘴里边舞边吟唱着《惊鸿曲》,身子曼妙轻盈,仿若无骨。

素妍看了一会儿,也没瞧出什么新意,反盯着宇文琰瞧。

宇文琰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白莺生怕素妍多心,轻声道:“这女子旁的都好,就是脸上肉太多了,若是下巴再尖点就真是大美人了。”

紫鹊会意,“就是,不好看。”

素妍知她们是给宇文琰解危,也不生气,“世间有百媚千红,这女子如同热烈的玫瑰,得遇爱玫瑰者,自然就视为天下唯一的绝色。世上亦有偏爱山野杜鹃之人,喜欢了杜鹃,那杜鹃便是天下第一的美人。”

华嫔认同素妍的意思,接过话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便是此故。”

宇文琰傻傻一笑,“我看她跳舞,没瞧见她的模样。”

新皇觉得这话分明就是骗人,他都瞧明白了,哪里还有看不明白的。

茶壶此刻暗自猜踱这两对年轻夫妻,当真都是神仙般的人物,也不知哪家府上的公子、奶奶,居然相约来赏花魁赛。

素妍用手轻拍了一下,“我又没怪你。看见美人跳舞,男人也分两种,一种是面色不贪色,心里却想着如何得到手。还有一种,眼里赏着,心里却没有亵渎之意。你和师兄,都是后者,是真正的谦谦君子。”

新皇正襟端坐,目光依旧锁定在舞台上。他若起了贪恋又如何,他是皇帝,什么样的女人不能得到,只是好像不大喜欢这种风情的女子。

素妍递了糖栗子过来,请华嫔品尝。

华嫔嫣然一笑,抓了几颗,优雅自如地剥吃着。

素妍将一包糖栗子放在桌案中央,只是用一种欣赏歌舞的心态观赏着。

瞧了一阵,除了唱歌,就是跳舞,要不就是题诗作词,并无甚新意,正瞧得哈欠连连时,只见一个穿着一袭白色衣裙,脖子上围着一条小狐狸皮,身后拖着一条狐狸尾巴的古怪打扮上了场,那一身异域打扮和柔软无骨的身姿,立时让她来了兴致。

那女子嘴里哼唱着“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

白莺愣愣地扫过素妍与宇文琰,又看紫鹊。

紫鹊磕着瓜籽,之前站了大半个时辰,茶壶好心,给他们添了几根条凳,她与白莺、华嫔的侍女坐在一处。指着舞台道:“我怀疑这女子真是狐狸变的,瞧那眼睛…”

那是一双足可以媚乱人心的眼,撩来撩去。几个不趁,就能勾去男人心。

男人们一个个都被这白衣女子给吸引住了。素妍却好奇地审视着周围,晃眼之间,仿佛瞧见了郑晗的影子。

对,没错,就是她。

郑晗回皇城了?

她起身走到窗前,继续看着郑晗出现的雅间,但见那屋子人头窜动。人影叠叠,笑语连连,似有很多的女人。

素妍凝了凝眉,推开能移动的木墙。抬步走了出去。

初不敢肯定,待近了雅间,才发现那是一张很大的屋子,分里外两间,外间正坐着一排巧妆打扮的女子。郑晗正站一边与人说话。

素妍低呼一声“阿晗”。

郑晗与瞧见了她,先是一愣,与身边的女子打了声招呼,走了过来,拉着素妍的手。“你怎来了?听说你做母亲了,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好久不见,也不知你去了何处,问了郑宅的管家,连他也答不上来。你回皇城,怎不告诉我一声。”

郑晗吃吃笑了起来,“不是一直瞎忙着呢。”

素妍探头,看着屋子里莺莺燕燕的女子,一瞧就是带着脂粉气息的,“你…”

郑晗领着她在一边雅间里坐下,舒了口气,“我在扬州开了一间春秋馆。”

“春秋馆?”

她沉吟着。

郑晗面带苦色,“说明白些,就是一家青楼,却与旁的青楼不同,里面的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过了二十五岁,就可以自由配人。”

素妍道:“你总与别人不同。”转而,想到了宇文辕,“淮安候去岁没有参加春闱,这…是何缘故?”

郑晗面带些微痛色,“淮阳王妃给他订门了亲,谎称病重,骗他回家成亲,如今快一年了,只怕儿子都生了。”

她的话,带着几分醋意。

郑晗定是喜欢淮安候宇文辕的?

毕竟,他们两人相处了那么久。

郑晗除了早前嫁过一回,但这对豪门大家来说,是不配做嫡妻夫人的。除了这点瑕疵也无甚不好,她性子率直,是素妍见过众多女子里,敢说敢当的奇女子。

“你应相信宇文辕,他待你是真心的?”

“真心?”郑晗笑了起来,“待我真心,就不会听从她母亲的意思迎娶旁人。素妍,你是知道的,我不是倚重男人生存的女子。他既不懂坚持,我便放下!”

她可是穿越而来的,不会真如这些古代女子一样,在一棵树上吊死。

大厅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叫好声。

其间,更有一个男子高声大呼:“再唱一曲,再唱一曲!”

素妍望着台上,“她是春秋馆的头牌?”

郑晗点头:“我花了三千两银子买下她,用了大半年时间调教。会唱许多好曲子,在十月时挫败了扬州花魁来参赛。”

“听你自信满满的样子,好像此次花魁的状元非她莫属。”

郑晗得意道:“你瞧瞧,这是谁调教出来的。”

宇文琰突然不见了素妍,一问白莺,她们也没注意,所有人都看楼下一身人狐装扮的美人唱曲跳舞了,不曾留意到素妍。

不会是吃醋生气了,一个人藏了起来吧。

台上的少女,肤销冰雪,鼻腻琼脂,明眸皓齿,顾盼流光,如同一枝待绽未绽的晨间白芙蓉,清雅而明丽,幽独吐芬处,占尽春色尽妩媚的风姿,夺人气息,却又少了其他女子的脂粉与风尘气,自有素雅之姿,又有一股子妖娆风骨,令人正邪难辩,让人过目难忘。

台下的男子疯狂一般抛掷金银、珠宝等物,其间又有几只盒子随着丢了上去。

753 歌舞绝

突然间,不知从哪儿飞来块砖头,往少女飞来,素妍暗叫“不好”,说时迟,那时快,一条身影一掠,上了舞台,快如闪电,端端接住了砖头,这一砖要是落在少女头上,指定受伤。

“萧天!”

素妍脱口唤出此人的名字。

郑晗惊道:“你认识此人?”

素妍摇头,“今晚刚认识的。瞧他的样子,并非中原人,可我又猜不出他的身份。”

他似着对着白衣的人有一种特殊的情愿,早前与素妍和宇文琰搭讪是如此,这会儿出面呵护着白衣的青楼名妓也是如此。

少女款款裣衽行礼,“多谢公子相救之恩!”

萧天抱拳,目光一动不动地停驻在少女的脸上,这是一张淡施脂粉的脸,妆容很是特别,带着一分倦容,却让她更显妩媚妖娆。

少女直起腰身,落落大方,宠辱不惊地转身,上了楼梯,步步迈上雅间。

宇文琰此刻疯了一般四下寻找素妍,猛一回头,却见献艺的少女与素妍站在一处。

少女轻唤一声“大姐”。

郑晗道:“一会儿评出前三来,你还得再献艺,先去雅间榻上小歇一会儿。”转而指着素妍道,“这位是我的好友江素妍。”

世人只知左肩王妃是江舜诚之女,却多有不知闺名的,更多人知道她曾被封为安西郡主。

少女唤了声“江姑娘好!”

郑晗道:“这是我馆里最出色的姐妹,李雪姬,你可以直接唤她名字。”

素妍点了点头。

少女回以一笑,有丫头过来扶她进了雅间。

宇文琰见郑晗在侧,放慢脚步,似乎明白了素妍为何突然消失,“郑小姐。”

郑晗又唤了声:“阿琰!”

依如久违的朋友。没有更多的客套。

但对于郑晗与青楼女子亲近,宇文琰心头有些不悦。

就算宇文辕离开,郑晗也不必自暴自弃。

宇文琰低声责问:“你走也不说一声。万一你有个闪失…”

“你瞧得那么认真,我不忍心扰了你的兴致。”

他竟要看才艺表演。素妍便由着他,这种出来玩耍的机会原就不多。

郑晗笑道:“你们夫妻且说话,我的姑娘还要重新打扮呢。我去了!”

宇文琰赔了笑,拉着素妍回到雅间。

素妍似乎心情大好,人也不瞌睡了,“阿琰,你说有意思不。刚才那个献艺的李雪姬,居然是郑晗春秋馆里的姑娘,我瞧着就似她的风格,也只她能想出那等新颖不俗的歌舞…”

白莺张大嘴巴。仿佛听了最意外的事,“郑…郑小姐当老鸨了?”

“她是春秋馆的大姐。”素妍捧了茶盏,浅尝一口,“馆里的姑娘,个个卖艺不卖身。过了二十五岁,可以自由配人,你说别家的是这样么?有一技之长的姑娘分优、良、平三等,优者每月十两月例银子,良等为七两银子。寻常的又每月三两银子…”

华嫔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给青楼姑娘发月例银子?”

素妍道:“正是。不仅如此,要是生意好了,还另有奖赏。今儿若是李雪姬拔得头筹,能涨得五十两一月的月银。平时赚了钱,得交给大姐和管事,她们只拿自己的月例。”

宇文琰不屑一顿,气哼哼地道:“枉阿辕视她为最爱,她怎能如此自暴自弃。阿辕成亲,那是情非得已。”

素妍争辩道:“他娶了亲,难道还要阿晗做小不成。你们男人一个个都这等自私,要女子三从四德,却让你们自个左一个右一个的要。

女子所求,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荣华、富贵、权势、名利皆可抛却,只求一人,连此都做不对,为何要去等候那人,不要也罢!宇文辕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他不想成亲,难不成他父母还能绑他入洞房。负心便是负心,无论过程如何,他都是负心!”

宇文琰还想再说,却见素妍气得不轻,只得咬唇住口,为了旁人的事,他们夫妻争执起来倒失了和气。

白莺忙笑道:“王妃何必气成这般,不过是旁人的事。”

素妍道:“阿晗又没错,辜负人的是宇文辕。我反觉得,阿晗是这世间的奇女子,她开春秋馆,不知收留了多少无家可归的女子,不以卖身契束缚,视她们若姐妹,教她们读书识字,教她们歌舞才艺,还教为人的道理。虽身在红尘,却有大义之风,便是这点,就是许多男儿都做不到的。”

宇文琰强辩道:“宇文辕是被迫…”

素妍长长地轻叹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我一直希望阿晗能与宇文辕在一起,只怕他们难以遂愿。”

郑晗开了春秋馆,无论馆里的姑娘是卖艺或卖身,在淮阳王妃瞧来,郑晗都是老鸨,皇家是接受不了这样的女子,况且早前,郑晗还嫁过一回。

前世的素妍,记得郑晗从不曾在扬州开青楼,而淮阳王妃更没有装病迫宇文辕成亲。

也许,今生的郑晗想要不一样的人生。

大厅舞台上,歌声飘扬,舞袖萦天,素妍因与宇文琰争吵了几句,这许是他们成亲以来,第一次发生口角,却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只是因为男人和女人站立的角度不同。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琰突然愤愤地道:“以后,不许与郑晗交往!”

素妍笑道:“好啊!只要你不与皇上接触,我便答应了你。”

新皇什么也不说,一门心思在赏歌舞,居然也被他们夫妻扯到话题中,身边都是知他身份之人,问:“朕如何招惹你了?”

“他不让我与郑晗交往,自是认为郑晗教坏了我。我不让他与皇上接触,是担心皇上带坏了他!”

新皇一时无语,“当真刁蛮!”

他们夫妻吵架,扯上他做甚。还能说得头头是道。

“阿琰脑子里那些古怪的念头,都是跟你学的,指不定心里还羡慕着皇上身边美女如云呢…”

宇文琰见她越扯越远。道:“我可没说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