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道长说过,只要她清了毒,是能生孩子的。

她这些日子心情才好了一些,娘家人就逼着她把自家庶出的堂妹弄来为妾。

李太太与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笑道:“三小姐就同意了吧!听说江家已经动了要替世子爷纳妾的念头,九公主夫妇又不肯把嫡次子过继来,这可如何是好,这平国公府偌大个家业,总得有后继之人。”

光是平国公府这世袭罔替的爵位不知道就能打动多少人的心,虽说有过一房原配,却是不能生养的,一嫁进来,生个儿子就能得爵位,可不比寻常嫡妻还要风光体面。

980 番外-天降喜讯

李三少奶奶也跟着道,“上回大房的婆子去街上采买,碰到皇城出名的福媒婆,正与一位官太太商议要把她家的女儿说给世子爷为贵妾呢?人家那可是嫡次女,出身门第可不比你差…”

李家需要延续江家这门姻亲,万不能断了,李家的子孙还指望着江家提携一二呢。

李老太爷也是这个意思,说什么也要李家的姑娘给江传远为侍妾,要是看不上庶出的,便是嫡出孙女也舍得。

皇城但凡有些脸面、地位的,那消息可最是灵通的,一听说江家二房的长媳成亲七年无出,就有打上主意的,这在旁家早的三年不生就会休弃,晚的五年不生也会休弃,七年不生…在他们瞧来,这迟早也是被休弃的。

婆子道:“三小姐呆在内宅不晓外面的事,世子爷嫡妻无出整个皇城都知道了,好几家都盯着呢,只待江家一松口,就要把自家女儿送进来。七小姐总比旁家的强,到底是你的堂妹…”

李碧菱咬咬唇,想要怒骂几句,可这是她的祖母,她不能对自家的祖母不敬,便是说话重了,也会背负上“不孝”的骂名。她已经对不住江家,更不能因自己误了江家的名声,只声得嘴唇蠕动,屈辱的眼泪扑簌簌地滑落下来。

李太太见她无声流泪,轻声道:“别说平国公府这样的钟鼎之家,就说你嫁到徐家的大姐,你徐姐夫如今还不是有两房侍妾,你大姐还给他生了嫡长子呢?你能怪别人么?要怪就怪你肚子不争气,你命里不该独占这份富贵、福气。你嫁到江家七八年了,硬是没生个一男半女,难道还不许世子爷纳妾?我们李家可教不出你这等不知好歹、轻重的人?”

她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今儿她要是不应,就不再是李家的女儿。

李碧菱心下一急,哭出半声,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一边的婆子、丫头当即就乱了。大叫起来:“来人啊!三奶奶昏过去了!世子奶奶昏过去了…”

李太太生怕事儿闹大,心下愤然,瞧了眼李碧芳:“你三姐姐病了,你带着丫头留下照顾些日子。我这便去找江家老太太。在我面前摆着嫡妻的谱儿,自家姐妹不关照,还偏着外人不成!”

李碧芳恭谨地应了一声,心里暗生怨恨:她自己生不出儿子,还不许她们姐妹过来服侍,要是旁家的嫡小姐进来,只怕用不了多久,她就得落个被休的下场。天底下,就没有这等自私的姐妹。

荣华苑的婆子急着寻郎中、太医,李太太恍若无事人一般大摇大摆地出了院门。领着李三少奶奶去给虞氏请安。

李太太进了如意堂,与虞氏寒喧几句,面露愧色地道:“我们家三丫头对不住你们江家,成亲快八年,连个孩子都没给江家生下。老太太上回也是瞧见的。七丫头、九丫头虽是庶出,倒也是知事晓理的,我想把七丫头送给平国公世子爷做妾…”

慕容氏亦坐在一边,忙道:“上回亲家母来,我与她说过,待传远满了三十再说,这不还得几年么?”

要真是满了三十。只怕轮不到李家姑娘做贵妾了,指不定江家就瞧上其他更好的姑娘,如今那嫡出小姐们可都盯着这个缺儿呢,打的不正是进门之后生了儿子,就能赶走李碧菱。

李家稀罕这门亲事,怎会断了。自要更比外人用些心。

李太太从来不觉得这是藉由,反而认为是江家不想与李家继续结亲,愧意更深,“原是我们李家对不住你们江家,竟把不能生养的姑娘嫁过来。老太太、二太太。我们李家没订亲、没出阁的倒有三个姑娘,无论是庶女还是嫡女,你们瞧上哪个只管说,嫡女为平妻,庶女做贵妾,我们李家都愿意许过来。”

三房嫡次女,是冀宁伯世子张昌兴夫人的嫡妹,生得也极是貌美,只是年岁略小了一些,要明年才及笄。

几人正说话,二房的婆子慌慌张张地进来。

慕容氏正待问,那婆子走近阿九低语了两句,只听九公主道:“赶紧请太医呀!”阿九看着李家人的眼神多了份探究,还真是能做得出来,不与江家打招呼,倒先把人送到府里敬茶了,要逼李碧菱认下那门亲事,李碧菱被气得当场就昏过去了。

李太太道:“碧菱身子弱,留了七丫头碧芳在府里侍疾,待碧菱身子好了,再送她回李家不迟,正好让她们姐妹叙叙旧。”

一袭桃红锦袍,这是贵妾嫁人时的装扮。

要留下给碧菱侍疾,只怕正盘算着如何爬上姐夫的床。

也难怪李碧菱会被这样的娘家给气昏。

阿九顿时同情起李碧菱来。

李太太欠身,不敢久留,今儿是过节,先过来探探风声,总不能让旁家的小姐抢了先,江传远这位女婿他们李家是认定了,“老太太歇着,我听说三丫头身子不好,赶来瞧瞧。我这就告退,回去与你她爹娘说声,有七丫头在跟前侍疾,我就放心了。”

李太太领了李三少奶奶告辞离去。

只留下一屋子神色怪异的江家妇。

慕容氏一脸怒容,“原说李家也是大户人家,算是大族了,怎能做出这种事来。我都与他们说过了,就算传远要纳妾也得等他三十岁以后…”她是怕虞氏生气,江家的家规这可不能轻易违背了。

虞氏冷哼一声,“这皇城人可都盯着江家呢!谁不知道二房长子膝下无儿女,正等着传远休妻呢。”

只怕江传远前面一休妻,这后面就有官家小姐排队等着嫁进来。

江家历经三朝而不衰,一府就有四爵位,两个世袭罔替的,又有两个终身的:七房江书麟的长平伯,三房江书鹏的嘉兴伯。这可是整个皇城里,与皇后娘家杨家一样举足轻重的门第,江家儿郎不纳妾,江家人有情有义,若遇大难,就会帮衬亲友,这也成为各家最看重的地方。

慕容氏厉声道:“碧菱是个贤惠孝顺的,传远没这意思,我也没这么想过。”她看了眼阿九,要是阿九同意把嫡次子过继给传远夫妇,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阿九知道弄个不好,几个太太、奶奶又要劝她舍子过继,她是万不会答应的,虽有四个儿女,个个都是她的心肝宝贝,她起身道:“我去荣华苑瞧瞧嫂子!”

慕容氏知她在故意躲避,颇是无奈。

虞氏问田嬷嬷:“郡主什么时候回来?”

田嬷嬷笑道:“只怕快了,说好今儿中午一家四口都要在江家用节宴的呢。”

虞氏与凌薇大致还算投缘,因凌薇早前总说素妍肚子没动静,她也听得乏了,想着自己也是有女儿的,早前还生了一个嫡长子,凌薇都急得跟什么似的,整日盼着再添一男半女。而李碧菱未曾开怀生养,他们做婆家的人也不便提,倒是李家人比江家人更急上数倍,早年李二奶奶每月催问“有喜讯没?”这两年反倒不问了,见着李碧菱就摇头叹息,“你怎是个不会生养的?”她原是直性子,这话听到碧菱耳里给刀扎一般。

阿九到荣华苑时,便见一个桃红春裳的少女正在忙前忙后,屋子里有一位太医,似刚从义济医馆请来的,有时候入宫太慢,各家也直接拿了牌子去医馆请人。

这几年,义济医馆在皇城就开了五家,东、西、南、北各有一家,城中心又有一家,每家医院都有坐诊的太医,但大凡实习的医官都是刚从杏林书院出来的,在医馆实习之后便要分往各地医署任职,这对杏林书院的学子来说,虽是实习却出不得半点错,要出了错就不能任医官一职。

太医诊了脉,李碧菱还没有醒来。

阿九急切地道:“我大伯不在,嫂子怎样了?”

太医勾唇,深深一揖,“可喜可贺呀!”

阿九愣了一下。

一屋的婆子、丫头个个眼睛晶亮。

太医道:“平国公世子夫人是有喜了,瞧这样子快两月了,身子尚虚,还得小心调养!”

原是昏迷的李碧菱,迷糊中听到这儿,立时睁大眼睛,惊呼一声,整个人就要翻下床来,却被婆子眼疾手快地止住:“我的奶奶,你且小心些,你身子正虚着呢!”

李碧菱泪眼婆娑,七年了,她终于要做母亲了,再不怕人在背后凿凿点点,“太医,太医…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怀上了,我有自己的孩子了?”

太医抱拳道:“回世子夫人话,确实喜脉。”

“是喜脉!我要有孩子了!我能生孩子…”李碧菱哭哭笑笑,想到这些年的辛酸,那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了。

阿九微愣,“听说嫂子正吃着问心观主那儿的药,我瞧着还得请她来瞧病方好。我这就告诉婆母和祖母,让她们也欢喜一下!”出了荣华苑,阿九遣了下人去如意堂通禀。

婆子提醒道:“奶奶,该打赏太医!”

“赏!赏银二十两!”

这可是阔绰的出手!

只要她能生儿子,别说二十两,就是二千两、二万两她也舍得。

太医谢了恩,领了赏银离去。

李碧芳低垂着头,早不怀,晚不怀,这个时候竟有了身孕。这不是让她瞧笑话么?要不是临时找来的太医,她还真以为是骗人的,咬着下唇,小心地看着周围。

981 番外-分支

不多会儿,整个江家上下都知道二房的三奶奶有喜了。

江传远回到家里,得了消息,风一般地回了屋里,看着床上半躺着的李碧菱,“是真的吗?太医说你有身孕了?”

嬷嬷也跟着欢喜,这些年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李碧菱有多想要个孩子,“问心道长真是圣手神医,她说奶奶清毒调养好了便是能生养的,可不就是真的么,如今就怀上了!哈哈…早前只怕也是庸医误人,要是一早寻了问心道长瞧,许孩子都几岁了…”

江传远坐在床前,满心欢喜地看着李碧菱,没有什么比他们做了父母更欢喜的,你看我,我看你,竟是怎么也看不够。

李碧芳唤了声“三姐夫”,捧了茶水进来。

江传远问:“七妹怎的在这儿?”今儿不是过节么,各人都该呆在各自府上才对。

李碧菱想到之前受的委屈,此刻冷声道:“这是我祖母送来给你做妾的呢?”

他们行事不顾她的心情,她又何故要给李碧芳留颜面。

江传远愣了一下,“你胡说什么?”

李碧芳心下暗恨,却不敢流露出来,李碧菱怀上了,无论男女都好,至少证明她是能生的,能生女儿就能生儿子。“三姐体弱,我是奉了祖母之命过来侍疾的…”说得有些失了底气。

李碧菱道:“笑话!我们江家的丫头、婆子多的是,哪能劳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服侍。”末了,对一边的婆子道:“嬷嬷,把七小姐送回李府,与我娘报个喜信,就说我怀上了。”

嬷嬷欢喜地应了一声,当即备了轿子将李碧芳送回李家。

李二奶奶原是怕要她送李碧芳去江家,她心里还是偏着自家女儿,说什么也不愿意。只得装病。李太太也懒得追究,自己领了碧芳去江家。

这会子,听说李碧菱有喜了,立时就来了精神。“是真的么?碧菱真的怀上了?”

嬷嬷说得眉飞色舞,“可不是真的,请的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诊得真真儿的,说三奶奶的身子虚,需得小心静养。这会子整个江家都知道了呢!还是五谷观的问心道长医术高超,早前就说三奶奶的身子是庸医误诊伤了身才怀不上的,才吃了七副药这病儿就见好了。”

李三少奶奶听说怀上了,很是意外,跟着附和道:“这问心道长当真医术了得。”

李二奶奶忙道:“改日也领你去。请她帮你瞧瞧!”神色怪异了一些,你过门也有大半年了,不也该怀上了么,怎没动静。

李三少奶奶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

李太太得了消息,问“真怀上了?”颇有些不敢相信。下人们又把五谷观问心道长的医术夸赞了一番,李太太面露沉思,她这回算是白当了恶人,转而又想:“怀上了就好,怀上了与江家这门亲就能续上,要是一举得男,我们李家也跟着沾光。”丝毫不提早前对李碧菱的逼迫。就连平日对江家的愧疚也清浅了几分。

见着一边垂首站立的李碧芳,再不提之前为妾的事,要是李碧菱能生,与江家的这门亲事就能续下去,有了孩子,李碧菱也能帮衬着娘家父兄样。

何氏正与几房奶奶在打牌。冷哼一声,“就她能生儿子,哪有未足三月就闹得满城风雨的,生怕有人不知道她怀了孩子。”

曹玉娥笑道:“这孩子能比么?那可是要袭平国公爵位的,只怕一生下来就要被封为平国公世孙呢。”

何氏又冷哼一声。

杜迎秋抱着女儿。穿梭在桌案之间,看她们几个打牌。

江家所有人都过得充实而快乐,依然和睦如初。

素妍想:他们也许每个人都会有不一样的美满结局。

*

天兴七年春,江舜诚再度递了致仕折子,告老在家养老。

耀东三岁时开口诵诗,却越发显得江传鉴(小七)笨拙。

江舜诚亦认为江传鉴不是读书的料,只得与江书鹏商议,想让他去学武,将来从军报效朝廷也算不差。一年前,江书鹏做主,令人将小七送到了慕容家,让传堂看护着学武。不到两月,慕容二舅写信来,说传鉴不是学武的材料,琢磨着似乎对建房盖屋的事倒有些兴趣,建议让他去学这个。

何氏得了信儿,死活不答应。

江舜诚倒是开明的,说福建某地便有这样的学堂,工部侍郎就有从那里出来的。

何氏哭闹一场,江书鹏拿定主意终是送了小七去福建读书。

这一年,江舜诚重新修改《皇城江氏祖训》,并在祖训里言明孩子要因材施教,还说各有优缺,身为父兄当发现他的优点,让其学有所长。并说明“遗子千金如不遗子一技”的重要性,从最初要子孙们在言行上遵守祖训,到要子孙信学会成材、成器各有论述,这也成为皇城江氏但凡年满五岁的孩子必学的书籍。

在传堂、昌隆的相伴下,江舜诚再度回了一趟晋阳。这次他给了西岭族人三万两银子,谈妥自己儿孙从此从晋阳西岭江氏分支另立宗祠的事儿。

江诚信知道,这就是说从今往后江书鸿兄弟不会再帮衬他的儿子,拉着江舜诚的手大哭了一场。

江舜诚厉声道:“你次子纳妾,照着我的意思坏了祖训,要赶走侍妾,你儿子也要剥夺家财充公族中。”他拿出了一本自己新订的《皇城江氏祖训》,这与之前的祖规更为严谨,也写得更为细腻,甚至详细地写了后世子孙犯了不同的过,应当如何处罚等等。

初秋,江舜诚宣读了自己这一脉必须得执行的《祖训》若有人要去皇城,他愿意扶持,但男丁可给五亩良田,女子只得三亩,多的不会再管。众人一听,这还不如在晋阳西岭,故土难离,就连江诚信的子孙也不愿跟去。

江舜诚辞去原西岭故土族长一职,只任皇城江氏族长。只得七家早前受族长、江舜孝等欺凌的愿追随江舜诚离去,也愿遵守皇城分支的祖训家规。又有东乡江氏的人闻讯赶来三家,求着要随江舜诚去皇城安家,又说祖上几百年家原是一个老祖宗的。江舜诚见他们真心投靠,而这三家也都是可怜人,当即应了。因要带走这三家,少不得与东乡江氏许一笔银子,方才顺利领了他们离去。

江舜诚见他们真心愿意,便与族里交了事务,约定动身日子。

办妥分支事宜后不久,江舜诚领了传堂等人回转皇城,临走前去父母坟前磕拜,带着了祠中供奉多年的父母灵位,叮嘱江舜信另备灵位,再给了江舜信一笔钱离去。

江舜信一家站在晋阳城外,直将他们祖孙送了数里之远。

西岭江氏早在天兴元年时就屡屡传出有人风光迎娶了侍妾,又有谁在外宅养了女人等,这样的事时有传来。

风光起来的族人,仗着江舜诚的关系,早已不把祖训家规放在眼里。

江舜诚鞭长莫及,索性弃掉了几十年来接济族人的重担,轻装上路,只严格要求自己一脉的子孙。他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孙子将来大了,还要无休止的接济西岭江氏,让他们视祖训家规而不顾,另建分支便是最好的选择。

到了皇城后,江舜诚另在十里外的一座数千亩田庄上为族人们安顿好各家,重新祭拜了祠堂,入了宗祠住下。

出乎众人意料的事,有的家里有七八口的,竟得了一家奴仆服侍,还能得一座乡下的二进院子。人少的母子俩,或一家三口也或多或少有下人服侍,一家并不如江舜诚所说的只给几亩良田,少的得了七十亩,多的亦有三百亩,都挂有族里公中名下,但可由各家按田亩打理,或租佃户,各家必须严格遵守族规,抵达皇城后,各家无论男女老少,都得熟背祖训家规,谁也不得乱了分寸。

江舜诚又挑了适龄后生到家学就读,或推荐到就近的学堂苦读,束脩等物一概由族里供给,不仅如此,江舜诚还从府里挑了管事、婆子去教他们学一技之长,年纪太大的就学如何打理农物,种出更好的庄稼。

消息传回晋阳江氏时,已经是一年多以后,许多人懊悔当时没跟江舜诚去,如今跟去的十家已另入了皇城江氏的祠堂,其间一个辈份还算高的,原是东塘乡的老儒生,竟做了皇城江氏、乡下大祠堂的副族长,负责对族中众人的赏罚,有表现优胜者赏,有犯过者罚,也示督促。这更令其他西岭江氏中人追悔莫及。

*

天兴五年初,李碧菱产下一子,孩子百日时被封为平国公府世孙。

有人给阿九出过主意,要她去夺平国公世孙一位,她却淡淡地道:“他老子是个会抓钱的,要那东西做甚?”言辞之间不以为然。

这事,李碧菱知道后颇是感动。

天兴七年,江传远又用了“开子缘”的法子,令李碧菱二度怀孕,十月怀胎再得一男。自此之后,江传远再不用“开子缘”的法子,夫妻二人一心养育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的眉眼里,一半像李碧菱,一半又像江传远。江传远与江传达因是兄弟,原就长得相似,除了知晓实情的宇文琰夫妇,旁人从未疑惑有他。

982 番外-江家事(结局)

ps:

书友君,番外的“江家故事”就写结了,后面是写渣男曹玉臻、恶女胡香灵和崔珊姐妹后来的故事,喜欢的亲可以继续订阅!

天兴六年,小六江传堂迎娶镇国公府嫡长女杨文馨为妻,婚宴办得很是风光热闹。成亲后,杨文馨与江传堂独撑四房,这正合了杨文馨的性子。

婚后,江传堂前往无色庵要迎母亲孟氏回江家,被孟氏所拒。

杨文馨求了素妍说合,素妍亲往无色庵,问“大三嫂可曾记得,当年你曾答应过我两桩事?”那是素妍当年为救孟尚钧、孟尚孝兄弟回皇城提出的条件之一,孟氏一直没忘,她常在猜测素妍什么时候要她做事,素妍道:“第一桩事,大三嫂随传堂回家。听说文馨有了身孕,跟前需要一个长辈扶持。”

孟氏一番纠结,到底是随素妍回了江家。自此,江家人称为“孟太太”,不是四太太,也非三太太,而是“孟太太”,最初觉得颇是尴尬,时间一长倒也习惯了。

孟氏与儿子、儿媳倒也过得踏实,回到江家,便有孟尚钧、孟尚孝夫妇常来窜门、探望,日子过得平静。后来几年,杨文馨给孟氏添了孙子、孙女,日子越发过得热闹充实起来,她亦学了凌薇的样,一心照顾着孙子、孙女们,偶尔也帮着杨文馨打理四房的琐事、主持中馈等事务。

杨文馨嫁入江家两年后,杨文雅嫁入江家五房的小八为妻。姐妹俩嫁了堂兄弟俩,杨文馨与杨文雅就越发亲近起来,常在一处说话、闲聊,竟比其他几房都更为亲近。

天兴十二年,二皇子恒奉命编修各地《世族名门录》,皇城江氏是皇城世族名门中排列前茅的大族:第一乃是罗家,人口最多;第二为江家,其门下子孙最有出息。各有所长;第三为齐太祖皇后娘家陈家;第四为当今皇后娘族杨家…一时间有了新的皇城十大世族。

曾经的韩、曹之家,早已从皇城世族中销声匿迹!

那晚公告了江氏为皇城十大世族之一时,素妍心潮起伏,想想前世江家的宿命。看看今生江家的繁荣,她低声呢喃:江家终于能有个善终了…

彼时,她的手里正拿着一本江舜诚新编的《皇城江氏祖训》,这是江舜诚在第二次致仕之后编写的,字字精研,句句血泪,上面不仅告诫子孙要做个怎样的人,还告诫子孙要做个怎样行事,有了它在,江家无忧。

她。终于成功守护了家人的平安!只是,二房这些年太有钱了,不知不觉间,竟成了天下出名的富贾之一,这也是一个潜大的危险。

那日。素妍病重,特意唤了娘家人来见,轮到江书鲲特意与他多说了一会儿话,不由轻叹道:“有钱不是祸,太有钱却有可能惹来大祸。”

江书鲲忆起去岁母亲先逝,江舜诚曾将他唤到书房,亦曾提及此事。神色堪忧。“不知妹妹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郑晗一家的前路渺茫,西歧皇族一开始是欣赏他们夫妇,可这么多年下来,却已经变了味,西歧和北齐都容不得拥有倾国之财的郑晗夫妇。就连郑晗到了皇城,都不敢自动来前素妍。一则害怕给素妍招来祸事,二来又有了别的思量,担心年少的朋友也打上他家钱财的主意。

钱,竟让他们都生了惧意。

“这些年,传达的生意做得很大。北齐各州乃至西歧各州郡皆有拍卖行。许多当铺、牙行亦先后倒闭;皇家广开银行后,又有多少钱庄先后关门,就连百通钱庄这些年也是伋伋可危。”她咬了咬唇,痛定思痛,道:“让传达将拍卖行生意转予皇上,用这个从皇上那儿求一个给传达的世袭爵位。”

江书鲲惊诧地道:“你是说全都给皇上…”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全家的平安才更重要。我相信,以传达和二哥的能力,不做拍卖行,还可以做旁的生意。天下这么多的拍卖行,从皇上那儿换来世袭爵位,虽然有些狂妄,可这笔账二哥不亏。”她微微一笑,窗外阳光明媚,她却遍体发寒,这是从未有过的冷静,就似她重生而来。

这么多年,皇上未动江家,除了看在江舜诚情面上,亦是因为她的缘故。她若不在了,就再也没人可以守护江家。舍得,舍得,有舍亦有得,今日不舍,他日难保性命。江舜诚当年舍弃家中巨财,方保全家安宁。皇上登基之初,崔家、闻家…那么多权贵大族都没了,唯有江家无佯,除了江家没有巨财,亦与父亲的小心经营有关。

素妍只盼自己去后,江家还能平安无事。这些年平国公府太耀眼了,比昔日皇上登基之初的崔家还诱人。

江书鲲听罢,江舜诚没有像素妍这般说得详细,此刻听她一席话,只吓得不轻,“皇家银行这些年赚的银子可不在拍卖行之下。”

“但赚来的钱,最后大都入了国库。江家的钱着实太多了!”

国库可以有很多钱,但就个人而言皇帝是不允许有人太过有钱的。

江书鲲着实不舍放弃拍卖行的生意,天下数百家的拍卖行,每日都有大、中、小市开着,光一日的收入就有不少,但凡进了拍卖行就能卖个好价。

“把拍卖行交给朝廷交还皇上,还是如早前一样,皇上在户部另设钱财司专管皇家银行,亦或是旁的,皆由他去。要是皇上相辞,二哥可说让传达代为照看一段时间,待皇上挑选好接手的官员亦不迟。”她与江书鲲聊得最久,也是对二房的不放心,江书鲲为人大方,慕容氏性子直率,“二哥与我透句实话,二房如今有余银多少、家财几何?”

江书鲲面露难色,并不是觉得不好回答,而在心里计算江传远、江传达两个儿子手头各有的东西,就连展颜因着娘家哥哥日子好过,也得不少好处,展颜随罗思源带着儿女十年前回皇城时。江书鲲就热热闹闹地给她办了添妆宴,在当年的添妆上又添了不少东西,虽然对外没有说添了多少,但后来。展颜在罗家人眼里很得喜欢,甚至连罗家都说展颜是福星,不仅让罗思源得了“仁和伯”的爵位,甚至连带着罗氏族人的日子都好过了许多。

“我知道的,余钱、家财加起来,应该不会超过一万万两纹银…”

素妍愣愣地看着江书鲲,看他说得似乎不肯定,“郑晗乃天下首富,家财为三万万两纹银,西歧能在八年时间还清北齐的银子。大部分都是因他们夫妇之故。二哥与我说不到一万万两,我自是信的,可是旁人能信么?皇上又能信么?”她捧住胸口,不停地轻咳起来。

江书鲲生怕她着急,忙道:“你放心。我都照你说的做。”

江舜诚与他说了,江书鲲都没放手,素妍担心自己说了这么多,江书鲲还是不会同意。谁舍得日进斗金的生意,正是赚大钱的铺子。

换作是谁也不能放下。

江家二房的钱财没想竟是昔日江家拥有巨额还要多出几倍。

皇帝没动江家二房,只怕真是因着她的缘故。

当今的皇帝不动江书鲲父子,将来的太子呢?亦或是其他皇子登基能不能动。太难说了。

好在素妍一早就这事就认真思量过,劝不动就来招釜底抽薪。

她神色里的忧色逾浓,摇头道,“也许真是我杞人忧天,我听闻遥远的海外,有一座仙山。附庸山人、玉老先生,对世人说已经仙逝荣登极乐,实则他们已经寻去了,当年附庸山人也曾约我而去,而我…”她莞尔一笑。

江书鲲心下愕然。怎与他又提这个。

“世上哪有什么仙山?”

“有!当然有的。”她微眯着双眼,“那里有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的大山,还有铺有白银为地大路,就连城池都是水晶造就…”她指着大箱子里的一个盒子,“这是附庸山人离开前悄悄给我的。”她启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张地图来。

江书鲲张大嘴巴,看这地图似有些年月了,看到相似的字体,“世上真有这样的地方。”

“我原想带着阿琰与孩子们去的,可这里有太多舍不下的东西。”她神色里掠过浓浓的憾色,就算是临终前再算计江书鲲一把,她只要二房可以平安,“那里才是真正的富贵地呢,满山的黄金,满地的白银,还是水晶的墙壁,到了那儿,什么钱财都成空…”她满是欢喜的看着地图,“二哥帮我把这东西烧了吧,我担心这一旦流出去,会惹来大祸。”

这可是好东西,江书鲲接过地图,“你真要烧了?”

“烧了!”她将头转向一边。

江书鲲着这张羊皮地图,上面标明从江南钱塘出发,一路抵达琼州,再一直往南,有各种各样的海岛…在地图的尽头会有一座发光的金光银岛…

江书鲲道:“你把这么好的东西烧了,着实太可惜了。”

素妍面露神秘地看着外面,压低嗓门道:“不瞒二哥,无名子师叔下山,就与我提这东西。我已说没了,要是再有,这不是骗了他么。”

难怪他进来的时候,无名子正与佐怒天出去。还正诧异呢,原是冲着这东西来的。

江书鲲原是粗人,小时候倒是听过一些仙山的传话,没想世上真有。“不如送给我?”

素妍摇头,“这不成,这东西留着是个祸害。”

“你放心,我不说出去就是。”

素妍见计谋得成,又推辞了一回。

江书鲲越发想要,“烧了怪可惜,就给我好了,我保证不说与第二人知道,便是你二嫂那儿也不说。”

素妍面露难色,“那二哥可不能说出去。你小心收好,出去的时候,别让其他人瞧出来了。”

“好!”江书鲲似得了稀奇宝贝一般将东西收好,这才告辞出了内室,一到外面轻咳两声。

江书鲲念着素妍所给地图上的奇特的地方,不久后上书朝廷把拍卖行交予朝廷要替次子传达换一个爵位。为这事,江传达和江书鲲大闹了一场。江传远也不愿意,连带着慕容氏也说江书鲲这是老糊涂了。

夜里,江书鲲叫了两个儿子来,迟迟疑疑地说他得了样很厉害的宝贝。还说要带全家人去。慕容氏追问不出详由,只与他怄气。

这年五月,皇帝下旨封了江传达为“建兴伯”,允世袭三代。不久后。江书鲲买了条大船,事先又与江书鸿作别,说要带全家出去走走。江传远、江传达追问其由,他只说得了一张藏宝图,要带全家去寻宝。听得兄弟二人摩拳擦掌上了江南的大船,一家人热热闹闹寻觅起地图上所说的仙山。

一家人在海外漂泊三载,增长了见识,却怎么也没寻到素妍所说的金山银地的仙山,然,回到皇城。方发现他们一家竟避开了一场大劫。

原来,在他们离京不到半年,皇帝着手对富贾动手,但凡排得上名号的富贾人家,包括江南慕容氏一族的当家人被打入死牢。虽有活下来的,却不得不拿着巨额赎身银子救出父兄。

皇家银行、拍卖行归于朝廷专营,国库竟是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富裕,听说国库的银钱堆得再也搁不下了,连系铜钱的麻绳都腐断了,朝廷不得将银钱等转移到皇家银行供百姓借贷。一些早前想在这几行插手的大族世家,也为此惹来不小的麻烦。皇帝为杀鸡儆猴,以示自己的决心,杀了一批带头闹事的世族。这其间亦包括谨妃娘家许家的兄长、现任的乐成候,又有雅妃的父亲等为首的数人;被贬得只剩下一个空头爵位的江书鸿,恪靖候陆康剥夺官职不再复用,杨云简被免官责令于家中反省…

一路归来。江书鲲心里暗怨素妍,经过江传达兄弟的再三辩认,那副羊皮地图分明是后来人临摹的,根本不是附庸山人的真迹。

待在皇城歇了三日后,江书鲲一家知他们离开皇城出去三年。皇城又有不少人家破人亡,便是杨云简也差点惹来杀身之祸,还是皇后苦求皇帝,才保全一条性命,不由得一阵唏嘘。

李碧菱惊道:“这么说,小姑姑一早猜到了这事,她是要救我们一家。”

如果他们一家不买船外出,只怕他们这房人会成为第一个被治罪的。大房江书鸿才有多少家业,怎就惹恼皇上,被免得就剩世袭爵位。江传业、江传良兄弟做了外任官员,携着家眷儿女离了皇城。大房江书鸿夫妇膝下就剩文忠候世子江传嗣一家在跟前尽孝、服侍。

江传达如今没了拍卖行,皱眉想着接下来该做什么生意?这皇帝也太…就见不到别人有钱,他是有钱,可那也是他自个挣来的,怎就碍了他的眼。江传达依旧改做了旁的生意,这一趟长达三年的远行,让二房的子孙们长识极广,江传达父子倒更似爱上了船运,开始跑海外营生,为防万一,经阿九周旋说项,江传达做了拥有“建兴伯”空爵之人。虽是世袭三代的,总比没有的好。

二房依旧是江氏各房里最富有,亦最有权势的一房,但却富而有仁,每逢大灾大难,少不得施粥搭建粥棚安顿百姓等。

因江舜诚夫妇的离逝,接着是安西郡主江素妍的失踪,江家几房人分了家,三房、四房、五房分别搬离了文忠候府,各自住进了早前江舜诚夫妇为他们置备下的宅院里,四房的江传堂与五房的宅院毗邻,三房江书鹏一家又单独一处,倒乐得何氏做了正经的嘉兴伯夫人,成了嘉兴伯府的老太太。

分开的各房人,每至中秋、年节也会汇聚在文忠候府,坐在一处吃上一顿团圆饭,有说有笑倒也热闹。

而遥远的西北长平县,江书麟因在外纳妾违反家规,被长兄江书鸿逐出皇城江氏,只得在长平县另开一支,他亦有三子两女,其中正妻柳飞飞育有两子一女,侍妾邱姨娘又为了育有一子一女,因他违反了纳妾的规矩,他这一支是允许纳妾的。

天兴三十年,江书麟被晋为护国大将军,得天兴帝恩赐,允返阳城养老,其长子江传涛接掌西北守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