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衣裳的来路自然就不怎么好说了,有些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换下的,为了主人家的体面,一般这些下人们一年总有两三身的衣裳作为福利,这个贾环就很是清楚,贾家即使再艰难,也从没有省却这么一套,缘由很简单,若是让下人穿着补丁的衣裳出门,丢的不是下人的脸,而是贾家整个家族的脸。

而这些衣裳下人们自然是不会随便丢弃的,或是送给自家穷亲戚,或者就是卖给那些旧衣铺子,换上一些银钱。这是这些旧衣铺子最大的衣服来源,甚至因为这样的路子,还能时不时弄些好衣料的衣裳,什么绸子的,缎子的之类,这样的旧衣裳,或许颜色上会差一些,可是乡下的那些有些吝啬的土财主那里却依然能卖出不错的价格。

还有就是衙门里头得来的,那些被抓的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贫民百姓,只要进了牢里,那浑身上下,只要是能卖钱的,几乎立马就什么都没有了,全让这些衙役们给搜刮了去,分门别类的卖去各个地方。

最后是典当行,总有些过不下去的人,将身上唯一还能卖的衣裳卖了换上几个钱勉强过一过难关什么的。像是这一次齐氏从旧衣铺子里买来的一身棉衣,不用想就知道或许就是这么来的。

这些以上便宜归便宜,到了手之后,清洗,晾晒,重新修改不能保证买来的衣裳一定合身不是,最最重要的是,齐氏这一次买衣裳,不是夹袄,就是棉袄,她有心将这些衣裳合着家中的那两件破棉袄一起重新清洗了棉花,暴晒之后,匀一匀,给家中所有的人都做上过冬的冬衣,即使匀过了之后会稍微薄一些,可那也比原本已经有些死硬结块的袄子要好,最起码每一个都能穿着出门,而不用像是去年那样,只能躲在屋子里,连出去做个饭,这衣裳都要轮换着穿了。

这样的开销总计不过是花了二两银子,贾环看着真是想要摇头,这个娘那真是算计的到了骨子里了。就这人家齐氏还不满意呢。直说这一次买的贵了,附近旧衣铺子怎么就涨价了云云。

也难怪这旧衣裳涨价了,在这一段时间里,不说别处,就是渔村内,就有不少人家去了旧衣铺子购买一些衣裳,渔村的百姓或许是附近最穷困的一群人了,衣裳的补丁层层叠叠,就快能当三层四层的夹袄穿了,在有了钱,粮食足够的情况下,不买衣裳才怪,更不用说冬衣这往年最是奢侈的东西了,不赶紧趁着钱凑手买上一两件,万一过上一段时间没有了呢?这添置衣裳在乡下那也是家底。

至于其他地方的人,托了贾环的福,不段涌来的货郎们总是在不停的收购那些贝壳海螺,如此一来,自然多少也有了些继续,乡下人家,穷人百姓除了买粮食,就是衣裳最是要紧,自然也会产生一定的购买量,一个两个的不怎么起眼,可是一旦一下子增加了一二百,对于还按照往年的数量收购旧衣裳的铺子来说,自然能看到这里头的关键,涨价也就理所当然了,与此同时他们当然也加快了去收购的速度,只要眼睛不瞎,了解了最近货郎采买的物品的清单之后,这些旧衣铺子的掌柜就能知道,最起码在一年内,这旧衣裳的销量还是能有保证的,那些最是苦哈哈的渔民们已经有了翻身的迹象了,即使不能一下子变成富裕户,可在这旧衣裳的消费上已经有了一定的能力。

这样的事儿对于贾环来说,如今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他们家衣裳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房子,那是要开年才会动工的事儿,目前他和兴哥儿最起劲的事儿,那就是不断的下海,摸扇贝,趁着天还没有完全冷偷,还能勉强下海,怎么也要赶紧再挣上一笔,不说别的,多挣些钱,为开春新房子建好后,这家中添置家什储备些银钱还是很有必要的。

除了这些,贾环还在默默的数着日子过活,他在算计那抽奖的事儿,记挂着即将到来的新一个月的抽奖自己能抽到什么。

还是那个大大的转盘,依然是很多贾环看不明白的东西,确实除了银子,他拿到过了一次,所以能准确的判断出,那个不大的格子里那个小小的硬块状的东西是和上次一样的银子外,其他的因为没有真正拿到过,所以实在是不能确定具体的东西,只能大致的猜想一二。

像是那个好像是衣服的,或许是一件没有补丁的衣裳?那个看着像是桌子的东西,是正紧能用的八仙桌?那一个袋子的东西又是什么?不管是哪一样吧,对于如今一穷二白的贾环来说,似乎都是很有用的,所以他并没有太多的压力,也没有太多的渴求。

照旧是对着那红色的宝石样的按钮按了一下,随后眼睛就这么死死地盯着那指针,想要在第一时间确定这东西到底停在哪里。最好这一次是银子以外的东西,好歹让他确认一下这里头给与抽奖的物品都是些什么。

或许是贾环的祈祷有了作用,那指针果然缓缓的划过了那银子的区域,在一个他有别分辨不清楚的图案上停了下来,随即又是一阵的凝结,而出来的东西实在是让他有点后槽牙疼。这里头怎么连铁锅都有?

是的,这一次贾环转出来了一个铁锅,这东西的价值和五两银子那真是不能比啊,差的也太多了,有这功夫,若是给银子,他能买上十个了。外头市价铁锅可只有五百文呢。

好在等东西到手之后,贾环细细的看了一下又稍稍平复了一下刚才的郁闷,这铁锅明显比外头铁匠铺的要厚实,质量更是一眼就能看出好来,这样的东西他以前也就是在贾家大厨房看到过,若是这样算起来,这或许是那种相对比较好的铁锅了,那价格或许也在八百文左右吧,到是比五百文值钱些。

伸手拿了这铁锅他正想随即退出去,不想铁锅到手之后,那云雾又一次凝结了起来,这什么意思?这是还有?贾环惊喜啊,马上又盯着看了起来,或许这是他念想中的意外之财,所以倒是比原本抽奖的时候还激动了几分,不一会儿这云雾散去,出现在他眼前的居然是个蒸格?难道这一次其实抽中的是整套的蒸格?看看,这云雾又起来了,这一次出来的是盖子!果然是一套呢,这倒是真让贾环有点高兴了,不是价格上的原因,而是他突然想到了刚才他看到的那些其他的图案,若是这么说的话,那衣裳的图案,或许就是一整套的衣裳,那一把刀的图案,也有可能是一整套的刀具,那一张桌子呢?不是就是一整套?带着椅子的那种?若是这样,其实这抽奖还是很值得期待的,不是除了那银子就在没有其他可以选择的东西了。最起码这桌子什么的,若是能抽中了,那开年家中起了屋子之后,能剩下多少事儿啊!

想到这些贾环一时间到时不急着出去了,索性在这空间中做了下来,细细的开始盘算这些东西的价值,想要找出最紧急的,最实用的,最划算的东西来,至于怎么和家人说这东西的来历?这个过段时间在说吧。

等等,他发现了什么?这空间内的环境似乎也有了一定的变化,比如他坐下的地方,他已经能感觉到不再是那无处不在的云雾了,摸摸身下,似乎已经有了硬实的感觉,这是土地?难道这空间里还能有土地?或者说,在他抽奖的情况下,这空间本身也在不断的凝实,不再是以往那般的虚幻了?

贾环皱着眉头想着,只是如今他才进来了两次,实在是没处着手去研究,从头到尾又观察了几次之后,还是只能叹一口气随即一个闪身出去了。

第18章

这一次抽奖得来的东西,贾环并没有第一时间拿出去,而是放在空间内,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东西要是拿出来了该怎么和家人解释来历,索性放着,等着到时候家里房子弄好了,他一次性拿出来,权当是捡便宜买来的,那个时候,想来家中银钱应该在他的努力下也有了比较大的宽松余地,置办些家私,也不至于太过惹眼了。

眼见着冬天来临了,第一场大雪已经降临到了这个世界,海风带着呜咽的声音,在天空中肆虐,整个村子开始陷入了寂静,就是有心在努力一把,在过年前再挣上一些钱的人,这会儿也没有了下海的勇气,只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在海边四处走动,时不时的弯腰捡一些看着还成的海螺等东西。

说起来这最近海边的海螺真的是越来越少了,整整一个月的疯狂开发,这附近人能够走到的地方,几乎都被翻了一遍,在为各家带来收入的同时,也让这海滩少了原本的多姿多彩,如今想要在寻找这些海螺的踪迹,要嘛走远一些,坐船去岩石阻隔的无人居住的海滩捡拾,要嘛就是等上几日,等潮水上涨的时候,重新冲到岸上。

即使是这样,渔村中的人们如今也不怎么担忧了,因为他们又有了扇贝这么一个能挣钱的东西,即使就是一文钱一斤,到了开春,水不那么冷的时候,下海一天,说不得就能挣上三四十文,有这样的收入,就是不出去打渔,他们的日子也尽可过的。还有什么可愁的。

这个冬天那是更不用说了,托了那风铃,扇贝的福,各家粮食,衣裳都储备的很是妥当,虽然这屋子依然破旧的挡不住多少风,可是也有明年翻修的指望了不是。像是贾环姑父家,那都已经打算开年将屋子中那几间败落的,推到了重建了,有心直接建上个大大的院子,来个七八间屋子,连着孙子娶媳妇的房间都置办妥当了。

也因为有钱了,村子里还张罗着,每家出个五十文,凑上一二两银子出来,请工匠将村子里的龙王庙,土地庙,都修缮一下,像是补补屋顶,换换窗门,刷一下墙壁什么的,好歹这面上总要看的过去些,不能在那么敷衍了,近几年这海难可是死了好几个人了,说不得就是村子里怠慢了神仙遭了惩罚。

看看,这稍稍有了点钱,这折腾劲立马就上来了吧!不仅仅是这些人折腾,就是齐氏也有点这样的征兆。

“兴哥儿,明儿你去你舅舅那看看,带上两袋粮食,每家送上十斤,以前你爹刚没的时候,要不是你舅舅们帮衬,咱们家也不能撑过来,如今家里好了,不帮衬着些说不过去。”

齐氏人很不错,温和,有韧性,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苦日子也能咬着牙过,不喊一声,可她也有点寻常妇人的毛病,那就是有点喜欢显摆,对于这一点其实贾环感觉很亲切,因为赵姨娘其实也很有些这样的性子,在府里若是那天有了什么好事儿,那立马能笑开了花,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如今这齐氏也是,她感觉自家如今日子好过了,虽然买衣裳什么的花去了一些钱,可是随着这些日子的收入,加上存银,家中依然还有十四两,这可是一笔了不得的大钱,粮食也充分的很,零零碎碎的,家中在这山洞中已经囤积了一百三十斤的粮食,还有四十来斤的腌肉,再加上秋日里晒的菜干,腌菜,咸鱼,家中的存粮吃上四五个月也是妥妥没问题的,而且还能全是饱饭。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自然忍不住想往娘家送一些,不说能给自家兄弟分担多少重担吧,好歹也能让娘家人知道,她如今过得很不错,不至于因为他们如今住在山洞里,让娘家村里的人嘲笑。

其实吧,这一次她还真是想多了,渔村来往了这么长时间的货郎,这些就在山口,离着渔村最近的人家会不知道?那可是唯一一条通往渔村的路,有东西进出运货,或者是村子里的人外出采买,那可几乎都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村子里还有不少人和那村子里可是有亲戚关系的。来来去去的,他们还能不知道这渔村如今的面貌是怎么来的?

早就有不少人在嘀咕了,说是这老贾家福分到了,积攒了几辈子的德,让这家子终于出了一个出息人,这聪明的和天上下凡的童子一样,什么都能卖钱。为了这个,最近就是齐氏兄弟家里,也常常有人串门,来询问这贾环的情况,甚至还有人问这孩子是怎么养的,有没有什么秘诀什么的,若是有,那感情好啊,自家也能一样出个机灵孩子了。

所以当兴哥儿带着米袋子来到舅舅家的时候,还没有进门,就让人热情的围观了。

“呀,这就是那家的兴哥儿啊,往日看着也没怎么,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能呢,才几岁,就敢在县城和人谈买卖了?”

“怎么不能了,这孩子从小就本事,那个时候我就说了,这娃是个有出息的,看,我说着了吧,如今才几岁,就能当家了,以后还得了?说不得以后那就是十里八乡的能干人。”

“瞧这孩子身子壮实的,那眼睛机灵的,哥哥都这样,那更不用说那个会动脑子的老二了,这老贾家也不知道是积了什么德了,尽出好孩子。”

“要我说,还是田庄,田苗家积德,要说这老齐家这么些个人家里,他们两家,那是出了名的穷,一共才几亩地,养家糊口都难,每年农闲都要去做工才能保证不饿死,可是如今呢,这才几个月,这外甥都送来了两回东西了吧,上次是肉,那味道,炖一次,香了足足两个时辰,这一回你们看,这可是米袋子,看着这大小,估算一下分量,怎么也有十斤,一家一袋子粮食,合着上次的肉,这两兄弟一家子大半个月的口粮都有了,还是肉粥,这不是好亲戚是什么,不是积德是什么?”

兴哥儿感觉自己每走一步都浑身冒汗啊,这一个个眼神实在是太热切了,还有那往自己耳朵里灌的闲言碎语,那都是什么人,什么眼神,可真是够犀利的,一个扫眼,居然连着袋子里是什么,重量多少都给估算出来了,就这本事,不去粮店里当伙计实在是屈才。

当然,他们说他们的,舅舅家的门还是要进去的,没看到自家舅舅一家子都出来了嘛,一个接东西,一个拉人,三下五除二就进了屋,虽然这外头的声音还是能听到,这是兴哥儿还是松了口气。

“兴哥儿,赶紧的说说,怎么这会儿拿东西来了?是来换东西的?”

大舅是个实在人,虽然听着外头说什么外甥来送礼什么的,心下也有些期盼,可是即使从外头其他人嘴里听到说自家妹子家日子如今好过了,却也没有想着沾什么便宜,因为他妹子家如今还住山洞呢,有了银子,那也该是省着等明年开春起屋子用的,哪里有那么多闲钱来送礼,换东西还差不多。

就是舅妈有些眼馋,偷偷的打量了几回那袋子,有心打开看看,可一听到自家男人这么说,立马也收回了眼神,她是有些贪财,那不是日子不好过嘛,能往自家拿的她自然是不想放过的,可是再贪财她也知道有些东西不能贪,小姑子家住山洞呢,她要是贪图小姑家的东西,那以后这岂不是让人戳脊梁骨?

再说了,人家小姑还是很懂礼数的,上回让他们家帮着换粮食,那可是送了肉来的,这次即使也是换东西来的,那肯定自家也不至于白帮忙,从这点来说,她已经很满意了。说一句不好听的,到底是自家男人的血亲姐妹,难道说没有了好处,你就不帮了?当初那家子当家的过世的时候,自家还不是从口里抠出了些粮食帮衬了他们家好几回?那时候自己心疼的好几天都没睡好,还不是该做的一样要做?为了这村子里能有个好名声,自己也不能省了不是。

想到这些,舅妈也忍不住跟着开口笑嘻嘻的说道:

“听说你家这一次挣了钱了,估摸着开年那老屋子也能收拾了,总不能老是呆在山洞里不是,到时候你过来说一声,你舅舅,表兄弟的都能过去帮把手,也好省几个工钱。”

虽然这话说的有些生硬,可是好歹也是好心好意要帮忙的架势,兴哥儿挠着头憨厚的笑了笑,点着头,顺带把那粮食袋子拿了一袋教给了大舅妈。

“这是娘让我送来的,里头是十斤糙米,这一次卖海货,挣了好些钱,都换了粮食,娘说了,舅舅家今年收成少了些,所以让我送了些过来,好歹能填补一二,再一个也省了采买的脚程钱。”

一听居然真的是送给自家的,大舅妈的眼睛立马就亮了好几度,都能当蜡烛使了,一把扯过了袋子,打开扎口看了看,然后就是满脸的欢喜。

“哎呦,还真是。。。这叫我怎么说好啊,你们家有银子也该省着开春起屋子用,怎么就这样浪费呢,我们家还能吃上口粥的。”

这话说的,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不要?那你说吃粥做什么?兴哥儿是个老实孩子,没听出这话里头的前后矛盾来,而大舅这会儿也顾不得去驳斥自家媳妇的话语,只是在吃惊后立马扯着兴哥儿问起了这些日子这渔村卖海货的情况,想要从中判断,自家那外甥家里是不是强撑着做脸。

等问了好几遍贾环两次为家中挣得的银两的事儿,他这才彻底放心了,笑着夸赞道:

“果然像是他们说的那样,这是转运了啊,亏得前头我还以为那是村子里那些长舌的乱说话呢,这样就好,开年你们起屋子也能宽裕了,索性这一次将屋子做的好些,你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把新屋一起弄了,倒是正是时候。”

“怪不得呢,我刚才就看着你这一身的衣裳感觉不对,这是新买的吧,瞧瞧,他爹,外甥都穿上新冬衣了,这可是实证,果然是宽裕了呢。”

眼尖的舅妈盯着兴哥儿上下扫了几眼,立马就看到了那一身衣裳,这声音立马就大了起来,引得外头也是一阵的惊呼,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兴哥儿这会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被看的连都要红了,慌忙说了几句话,扯着打白哦个就往外走,借口要给二舅送粮躲开了大舅妈进一步的夸赞。

第19章 补充完

二舅家比大舅家还要困难些,这一来是二舅本是次子,分的家业自然也比老大差一些,五亩的坡地听着不少,可是产量却比三亩中田少了将近一成,别小看了这一成,在只能勉强糊口的贫民家中,这一成或许就是一家子一两个月的口粮,也因为这个,二舅不得不多做一些其他的杂活,比如做个篾匠,弄点东西去卖什么的,士农工商,篾匠那可是第三等的工,很容易让人看低一眼,好在这是在农村,家家都是为了生存紧巴巴的凑合,这才没有多少白眼什么的。

不过也因为做了点工的关系,二舅明显比大舅更灵活些,看到兴哥儿过来,立马让媳妇给倒了碗水,还招呼着让自家儿子二郎去摸鸡蛋,好做一碗面招待兴哥儿,这待遇一上来,就容易让人感觉亲近和高兴,即使兴哥儿不吃,也感觉受到了重视,这明显做人上就比大舅更像样。

所以兴哥儿拿出那一袋子米粮也就更加的痛快了些。

“我娘说了,这天冷了,过冬的粮食不知道舅舅们够不够,咱们家这次卖海货倒是得了些,就嘱咐我一家送上一袋子。”

看看,说话也直接了些是吧,兴哥儿自己不知不觉中就比在大舅家更自在些,更不用说,那二舅妈是个沉默的性子,也不像是大舅妈那样喜欢咋呼,他也就不用担心门外头围着人旁观什么的了。一口喝了水,巴拉巴拉的说了一些家里的事儿,这才准备走人。

只是这会儿二舅倒是有话说了,一把拉住了兴哥儿问道:

“听着你这话里话外的,二子就像是一下子开窍了一样,看样子这孩子那是真长大了,有出息了?既然是这样,那你回去帮二舅问问那小子,这卖东西的时候,那,就是那个风铃什么的,有没有用得到二舅的手艺的?若是有,可要记得二舅,让二舅也沾沾光,跟着挣些钱。”

看看,这就是脑子活络的人啊,那边大舅家不过是为自家妹子家日子过得好了高兴,这边已经在想着怎么搭上顺风车,一道挣钱了。

兴哥儿听了这话也是一愣,他倒是真没有想过自家二舅会有这样的念头,可是这事儿他真是不知道啊,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只能想了想,摸着脑袋点头说道:

“那,那我回去问问,那小子脑子确实好使,舅舅手艺是好的,这事儿咱们谁不知道,我一定让二子好生给像个主意。”

送了一回东西,兴哥儿带着使命又急匆匆的赶回家,当然也不会是空着手,好歹两个舅舅也不可能白拿他们家的礼,总要有些回礼,知道他们家如今情况不怎么好,住在山洞也不怎么方便,所以给的都是很实在的东西,大舅家给了十个鸡蛋,二舅给了两个自己做的背篓。

而在秋山村,贾家和渔村的事儿却因为他的这一次送粮的举动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甚至不少人暗暗的算计,这渔村看着也不是以前瞧着的穷酸样了,那是不是也能考虑一下结亲什么的?

兴哥儿急匆匆的带着舅舅家给的回礼往家里走,这会儿已经是到了晚上了,风吹在脸上已经像是刀割的一样,兴哥儿忍不住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裳,随即又露出了几许满足的笑容来。

这可是新袄子,虽然棉花有一半是家中原本的老棉花,可是重新清洗晒干,弹松了,加上了新买来的衣裳内的那些好棉花,厚厚实实的,也不比那些全新的差,从小到大,在他的记忆里,似乎也就是他小时候曾有过这样好的衣裳穿,那时候爹还在,家中只有他和鱼娘两个孩子,负担也轻,自然日子也好过。

可是后来。。。想到后来,兴哥儿的笑容就凝固了,家里兄弟姐妹多了,爹即使用了全部的本事,也不能让他们每一个孩子都吃得饱穿的暖了,可即使是这样,好歹也不至于饿肚子,遇上爹收获好的时候,也能有一顿两顿的好饭食吃,可是这样的日子也没能过上多久,爹就没了,就像是当年爷爷没了的时候一样,那么突然,那么让人措手不及。

这都快两年了,衣食不济,眼看着这个家就要到过不下去的时候了,不想如今倒是时来运转了。

兴哥儿越想越觉得自家二弟是个福星,觉得老话说的那还是真真的有道理,兄弟齐心,兴家之道,如今可不就是他们兄弟一起撑着这个家嘛,就是小三,如今也是渐渐的长大了,能帮着家里干活了,前几日因为天气冷不好下海,这小子还跟着村子里的其他孩子一起去砍柴火,在家帮着做石炭球,虽然都是小活,可也能让他和二子腾出了不少的时间不是。

再想想家里如今的银子,想想在秋山村,那些妒忌羡慕的眼神,还有舅舅们那高兴的样子,二舅托着他帮忙寻好活计的口气,兴哥儿感觉自己的腰杆子都直了好些。

往日里因为家里穷,时不时要靠两个舅舅口里省下粮食接济,他有时候都感觉不敢去看几个表兄弟,生怕看到嫌弃的眼神,可这一次呢,他看的分明,几个兄弟都羡慕的看着他的衣裳,凑着耳朵听他说家里的挣钱营生,一脸也想参与的表情,他感觉自己好像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长脸过。

这么一想再想,兴哥儿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开始烧起来了,身子也不冷了,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浑身都带着劲的往家赶去。

才走到山道上,他似乎就听到了自家那个山洞里隐隐传来一阵阵的欢笑声,虽然不知道家里人都在笑什么,可是那样的笑声却像是有什么感染力一样,让他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到了门口扯开那栅栏一样的门,一眼就看到在这门边上的石头灶台上居然放着一个大大的铁锅,上头还架着个蒸笼,这东西哪儿来的?

不用他问,一边的小三就已经欢快的扑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开始报告了。

“大哥,大哥,你看,二哥弄来的,这铁锅比家里原来的好多了,还是新的呢。”

二子弄来的?这哪儿弄来的?兴哥儿立马回头看向了贾环,就看贾环笑嘻嘻的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哥,那不是,今儿家里的铁锅破了个洞,娘说让我送到城里去让铁匠补补,我就去了,然后也是巧了,正好赶上镇子里有个大户搬家,好些不好带走的东西要发卖,我看着都是好东西,价钱又便宜就索性将咱家的破铁锅当纯铁卖给了铁匠铺子,得了三百文钱,然后加上了娘让我买油的一百文,把这一套给买回来了,这东西我听人说,那要是全新的,可是值九百多文呢,也就是遇上这样的好事儿,才能半价不到就买了回来。”

一听居然是这样一回事儿,就是兴哥儿也乐了,这可不就是捡了个大便宜嘛,这可是好家伙,他看得真真的,这铁锅比以往自家那个厚实了将近一倍不说,还带着这么一个蒸格盖子的,齐全的不得了呢。

“这事儿办的对,这样的好事儿错过了,可就没了,也是你小子运气好。”

想想就乐啊,果然人这运气来了,那是什么好事儿都有了,只是他没有看到贾环听了他这么一说的时候,那脸上表情颇有些奇怪。

能不这样才怪,因为这东西就是贾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本来他还想着等到新家收拾好了以后才拿出来,可是谁让这赶上了呢,偏偏这个时候家里的铁锅就坏了呢,谁让他去镇子上修补铁锅的时候正巧赶上有一户人家搬家呢,所以他灵机一动,就来着这么一出,算是名正言顺的把这东西给拿了出来。也算是提前给家里更换装备了。

当然话还是要圆一圆的,所以他趁着兴哥儿拿着铁锅乐呵的时候又说了一句:

“还是我手里钱不够,不然咱们这好事儿还能多得些,被子,碗筷,甚至是些笨重的家具,那是什么都有,样样看着都是好货色,可惜即使是半价,我也买不起,只能眼睁睁看着别家抢了去,哥,我听说明年开年就是京城大考了,或许县城里会有学子什么的搬家去京城,到时候,咱们也去看看,说不得还能看到家里能用的东西呢。”

他这是在为以后时不时冒出来的东西打埋伏呢,有了这么一出,以后要是积攒上几样,像是家具什么的,然后一次性拿出来也算是有了由头不是。

第20章

兴哥儿可不知道贾环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思,他这会儿正为家中占了便宜得了这么一个好东西乐呵着呢,一边摸着那厚实的铁锅,一边点着脑袋赞同的说道:

“可不是,这还真是,以前怎么就从没有往这个地方想呢,那些大户人家手头松快,遇上这样搬家的事儿,自然是只管着赶时间,不会太过计较这东西是不是卖的值,能收回几个是几个,可不就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捡便宜的时候?”

说道这个,他精神头都一下子好了起来,似乎一路赶回来的疲惫都不见了,只是满脸笑容的开始算计起他知道的县城各家的情况了。

“要说咱们这县里头,读书人家还真是不少,别说是县城了,就是周边几个镇子上也有不少的大户人家那都是供着家里子弟读书的,不说别家,三德镇的胡家,王家和谭家,那就是号称是什么书香人家,谭家可是有个老爷在外头给知府衙门当师爷的,还有王家,那家里也有个举人,胡家就更不用说了,他家大老爷在南边还当着知县呢。”

贾环这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儿,以前他只是个孩子,就是兴哥儿知道些什么,因为这和自家关系不大,没什么牵扯,也不可能和他这么一个孩子说起,所以一时间倒是有些听住了,而兴哥儿看着自家人一个个都静静的注视着自己,听着自己说话,也感觉很有脸面,一家之主的威风在这一刻那是相当的显眼,自我感觉良好的不行。

“这三家听着了不得,可真说起来,在咱们县里那也不算是最顶尖的,最厉害的是县城西南那边的七宝镇,那才是让人咋舌呢,一进镇子,那就能看到一个牌坊,那可是进士牌坊,那镇子可是出过进士老爷的,听说曾做过四品的大官,虽然如今似乎是已经没了,可到底是官宦人家,到了如今,还有个六品的大官呢,你说说,这样的县,能少了读书人?你也看到了,咱们县城就有个书院,这若是读书人不多,这书院能开起来?就是那些大户人家子弟凑上一凑,都能凑出三五个书院来。”

这么一说,贾环倒是没什么,可家里其他人听了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齐氏忍不住咋舌惊呼道:

“这么多读书的人啊,那,那,那不是说读书人都是文曲星下凡吗,那这世上能有这么多文曲星?”

这问题问的,贾环都被噎着了。兴哥儿显然也没料到自家娘来了这么一句,一时间倒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好半响这才寻了理由。

“那,那状元什么的,当了进士,那才称得上文曲星呢,其他的最多是天兵天将的吧,不然这天上估计也住不下,不对,是神仙都下来了,那天上都要空了,肯定是这样。”

这都是什么理由啊,贾环忍不住想笑,可是又不敢笑出来,捂着嘴,肩膀不住的抖动,好在这会儿兴哥儿说话正在兴头上,也顾不得自家弟弟那搞笑的样子,只是挠了挠头,又继续他的一家之主的发言普及,显摆自己知道的多。

“大凡读书的,那没有一个不想往上考的,每年到了考试的时候,不管是县里头的,还是府城的,京城的,那真是考一次,这些人家就要伤筋动骨一次,你们是不知道啊,前些年,咱们这县城有个举人,进京考试考了四次都没有考上,原本家里百十亩的地都给卖了个干净,最后连祖产都没有保住,只能租房子住,靠着家里的媳妇,孩子做工挣钱,生生的熬了近二十年,这才等到了那举人考中,偏偏刚考上还没有一年呢,听说,就在南下赴任的时候,得了风寒过去了,这一下子可好,一家子都没有了指望,好在还有亲朋接济,不然这家非得散了不可。”

贾环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愣住了,他不由的想到了贾家,心下叹息起来,这举人家会有这样的结局,和贾家其实何其的想象,都是不知道经济营生,不懂得开源的结果,是家中男人不济事的下场啊,若是那举人在数次考不中的时候,能挺身出来好生的将家里的衣裳放在首位,那么即使就此不中进士,终身当个乡绅,也不至于最后成了那么一个样子,好歹在乡里,一个举人的身份还是很有用的,不说别人投献来的田产,能分到一些粮食让家中吃上饱饭,给人当个幕僚,或者当先生教馆,哪一样不能挣钱?也就是读书读傻了的人才会两耳不闻窗外事,误了自己,也误了家人。

贾家呢,一样是如此,男人都不济事,不知道好生的筹谋家族前景,一个个只知道坐吃山空,奢靡度日,还时不时的内斗,这才是贾家最后败落的根由。如此一想,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很有些兴意阑珊起来,自己想着报仇,可是真算起来,自己也一样是个不顶事的贾家男人,虽说因为他是婢妾子,是庶子中也身份最低的那一档,在家中和仆妇地位无异,可他到底也是贾家的男人,他又何曾为贾家做过一丝半点有用的事儿?

他也是读过书的人,对于嫡庶,对于等级知道的很是清楚,看看自家那个老爹贾政,一样也是嫡子,可就因为是次子,所以即使是想当家,也需要老太太压住了大老爷才有可能,不然就是大老爷赶他出去,他都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贾家的人对他如此怠慢,他心里怎么可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说起来,庶子被养废,当小厮使唤,其实也是京城各家的常态了。他又有什么好不平的,就是那贾代儒老叔公,明明是自己祖父的亲兄弟,不也只能依靠家族一点施舍勉强度日嘛。

所以他就是想要怨恨,其实好像也怨恨不到自己父亲和其他人身上,即使是琏二嫂子,那也是大房的嫡子媳妇,对他这个二房的庶子,自然是看不上眼的,换了他是哪个位置,只怕做的也不会比凤辣子好多少。当然王氏除外,那是人命,是夺产,是谋财害命,这生死大仇是非报不可的,其他人,他倒是能放下一二分了。

贾环这会儿和刚转生的时候比起来,心绪已经平静了很多,很多事儿都能心平气和,设身处地的去想,整个人都少了几分冷漠,说起来倒是这个家中的温暖造成的,有了新的人生,有了新的家人,他脱去了那冻猫子的尴尬身份,也少了因为庶出身份造成的自卑,自然而然的变得自信了起来,而自信的人总是更懂得宽容的。

贾环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自己胸中郁气好像也散去了些,重新整了整精神,垂着头,继续听着兴哥儿说话。

“虽说那举人是个倒霉的,像是他这样倾家荡产的人不多,可是真说起来,为了读书,为了科考,搬家,当东西,变卖家产的却是不少的,当然了,有些是也是为了省钱,像是全家卖了家产,直接搬家到京城附近,就为了就近住着,省下些开销的,有些是因为想要离着书院近便的,这样的人家若是遇上了他们搬家的时候,倒是能买到些便宜的,若是败家的,那未必就成了,说不得都是当铺早就盯上的,那可就没有了咱们的份了。”

“哦,若是这样说起来,那也就是说这样的好事儿其实也不是常常能遇上的了?”

鱼娘也难得插嘴了,她在家一直帮着齐氏理家,也是对于银钱比较敏感的人,听着不容易有省钱的便宜沾,倒是有些失望了,兴哥儿看着妹妹这样,忍不住就想要安慰几句。

“也不能这么说,这年头,不止是这读书人有败家的,这好人家出了不孝子,败家的也不在少数,只要有心,总能寻着机会。比如镇上某某家,那家大郎就不是个好的,最是喜欢赌钱,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败完了家业。。。。。。”

听着这两个人居然开始对着那些败家子也开始评头论足起来,贾环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引得家里其他人侧目而视。

“大哥,哪有这样一门心思想着人家败家的,若是让人知道的,说不得都能打上门来,再说了,这事儿也不是算计就能算计出来的,遇上了那是咱们运气好,若是遇不上也没什么。咱们又不靠这个吃饭。”

他这一说,一家子总算是回了神,一个个回头想想,都感觉有些好笑,不过是这么几百文的便宜,差点就让自家人都魔怔了。实在是好笑的紧。兴哥儿更是摸着脑袋,一脸的尴尬。

“也是,这事儿也就是说说啊,不能当真,不能当真,呵呵呵。。。”

“还真是,怎么就犯傻了,好了好了,赶紧的收拾收拾,咱们也该吃饭了,看看说闲话说的吃饭都忘了。”

齐氏第一个反应过来,利索的起身,开始收拾桌子,准备吃饭。只有小三,莫名在其他人都忙乎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

“我明儿就是读书了,也不做那样的人,不败家。”

那小脸一脸的严肃,把一家子人直接吓了一跳,而如此同时,贾环也意识到了一个一直以来他有些忽视的问题,那就是家里的人读书识字的事儿。

第21章

贾环自己识字,贾家或许有很多对他不好的地方,可是到底也给了他读书的机会,让他有了生存的依仗,就凭着这个,他也可以说是受了贾家的大恩惠的,看看那些贫寒人家的孩子,想要读书而不得,就能明白这机会的不易。只是当初身在局中的时候,不会去认知到这一点而已。

反而是到了后来,从那个府里出来,自己求生了,才能感受到这一点,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贾环知道王氏对他不怀好意,可是依然会心软,接纳那一家子人住进来,为自己引狼入室。

而识字的人也会下意识的忽略别人的不识字,在贾家那样的环境呆久了,就会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天下所有人都该是识字的一样,不识字反倒是成了让人不理解的事情。

也正是这样的缘故,所以贾环一直以来,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怎么改善生活上,而没有往这读书识字上去想,如今这小三那么一嗓子,倒是把他给喊的回了神,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小三想要读书吗?”

贾环一脸的严肃,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小三的眼睛,想看看这个弟弟是不是真的想读书,像是他们这样的家庭,若是单单想要识字,这其实还简单些,努力上一二年,送孩子去蒙童馆学习,开销不算是太大,估计能有个五两银子也就是了,现在的贾家供养的起,可是要供养一个正紧的读书人是很难的,因为书本,笔墨,拜师,科考都是一笔笔不小的开支,甚至可能将这个家重新压垮,就是贾环有了上一辈子的记忆,在没有任何本钱的情况下,也不一定能保证供的出来。

可是贾环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读书,科考,让这个家地位从一个渔民变成书香人家,那是一个很重要的步骤,若是家里能有一个有功名的人,哪怕只是个秀才,也能让这个家一下子彻底成为这附近有地位的人家,不说别的,单单是以后他们家做点小生意的时候,收税的小吏就会忌惮几分,让这个家对抗风雨的能力更强大一些。

甚至是若是能有一个举人,那么家中的劳役或许不用奢求县城那些老爷们遗忘,凭着自家的地位就能免除了。那样会少去多少的祸事儿!要知道这年头,做劳役死人那可是年年都有的,甚至还有因为劳役而家破人亡的例子呢。

所以贾环很想知道小三的决定,毕竟家里一共也就是三个男丁,兴哥儿年纪已经大了,即使他再聪明,这个时候开始读书,没有基础,没有书本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就是能读的进去,最多也就是识字而已,再加上作为一家之主养家糊口的重担,彻底没有了脱产读书上进的可能。

至于他自己,他很清楚,自己的那点本事,做个童生倒是有可能,若是想要再往上,实在是难的很,他的心已经不是那种能全身心投入读书中的少年了,有太多的事情会让他分神,这样的情况下,想要科举,实在是有些难了。

如此一来,若是想要让家中改变地位,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才七岁的小三,虽然比起大户人家的孩子来说,开蒙还是晚了些,可是却也不是晚的太离谱,还是有可能赶上的。

至于资质?这个贾环倒是觉得勤能补拙才是正道理,再聪明的人不用心,那什么都做不成,这一点看看他那个宝玉哥哥就知道了,相反若是用心,那么即使笨一些,死记硬背,怎么也能混个童生吧,若是运气好,有个指点的人,那么秀才也是可以期待的。

所以贾环觉得他可以将希望放到小三身上,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对于小三的回答很看重。

小三不明白自家二哥的意思,只是看着贾环那严肃正紧的样子,不由也严肃了起来,定定的看着贾环,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说道:

“我想识字,想和村长一样,能当体面人。”

不是为了更好的前程,只是为了当个体面人,而目标偶像也只是村长这让贾环很是失望,可是失望过后又有些好笑,他在想什么啊,小三才几岁?又能遇上几个人?能见到的最有本事的人只怕也就是只有村长了,如此想来,这偶像倒是也正常,只是如此是看不出小三的心性的。

所以贾环笑了笑,想了一下之后说道:

“这样,二哥想法子给你弄本书,咱们先试试看,若是小三能有读书的本事,那咱们就送小三去学馆可好?你去学了回来再教给大哥和二哥,咱们一家子都识字,一家子都当体面人可好?”

他这一说,兴哥儿第一个惊了一下,随即瞪大了眼睛问道:

“二子,你这是。。。”

“识字总不是坏事儿,小三若是有天分,咱们家即使不出个正紧读书人,以后识字了,去给人当个账房,做个写写算算的差事,也总比打渔强些,最起码他也能有个谋生的本事。”

他觉得或许这也是一个法子,一个让自己识字这个事情慢慢展露出来的法子,他总不能一辈的充当不识字的人吧,这学了那么多年的本能,总有被人发现的时候,趁着这个机会,当个神童什么的,也是个办法,最多最后说他是个伤仲永,或者说是家中供养不起,所以荒废了学业而已。对于穷人家,荒废读书不是什么不好的名声,反倒是容易让人怜惜,没什么不好的。

至于小三,就像是他刚才说的,权当是为他谋一个未来的好工作而已,想来也不会让家人抵触,不安,也不会让人说他们好高骛远,家里三兄弟,将来总有分家的一天,家里能有多少产业分?早早的给各人寻个谋生的本事,别人只会说他们这是想的长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