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这件事再议吧。”王朝拍板。

本来在座的所有人当中,就属王朝职位最高,现如今又加上其他人心里有鬼,没有一个人说不,所以尽管这个会议最终什么确定的结果都没讨论出来,还是散会了。

从灵捧着笔记本在门口和王朝擦肩而过时就若有所感。

果然,不出三步远,他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沈秘书,跟我来一下。”

从灵顿住了脚,掉转过身子,看到的就只是他的背影了。

王朝没有等她一起走,她就顺势慢了他一步,等她到他办公室时,里面有人在,见她到了,王朝只给了她一个眼风,“坐。”然后又转头和那人继续谈事,再没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十几分钟后,事情谈完,那人才出去。

王朝转眼见从灵依然站着,挑挑眉也不说什么。

“我需要公司全部人员的联系方式,手机号码、家庭电话、家庭住址等。”

从灵微微蹙了蹙眉,这些信息OA上都有,一查便知,但她当然也不会拿这个理由来堵王朝,于是点了点头,“给我10分钟,我把list拿给你。”说完她就要转身出去。

“就在这拉吧。”王朝背靠向座椅,悠然道,“这里电脑、打印机都有。”

从灵看向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她捕捉到了王朝眼里一闪而过的挑衅和试探。

他果然怀疑她。

可怀疑又能如何呢?

“好,恐怕要借用一下您的位置。”从灵道。

王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站起身让位,从灵过去坐下,他却不走开,就在她身后侧站着。

很近很近的距离,这种距离,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分析,完全超过了两人原本应有的亲密度。

从灵敛神专注于手上的工作,两次确认过名单无误后,才点了打印。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可以看出她对OA体系的操作很熟练,让王朝抓不到半点把柄。

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最专业的秘书。

他渐渐拧起了眉。

名单拉出来,热烫烫的躺在手心,王朝从从灵手中接过,仿佛指尖也沾染了她的温度,紧缩的眉头渐渐松开。

一眼扫下去,立马就扫到了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他的嘴角意味不明的勾了勾,“你的号倒是挺新的。”

从灵心里咯噔一下,办新号这种后勤事务向来不用她亲自去做,不知道手下哪个粗心大意的人犯了这种错误。不过她还是很快面不改色的回道:“嗯,前段时间手机丢了。”

“是吗?”王朝状似漫不经心的道:“手机不见了没事,人别不见了就好。”

从灵:“……”

从王朝的办公室出去后,从灵承认她的心绪极不平稳,他的敏锐超出了她的预估,而她呆在恒盛执行这个任务的周期,现在看来并不会短,从灵不确定在以后漫长的日子里,还会有多少次像今天这样的事发生。

而她次次都能招架得了吗?

尽管她对自己有信心,却也不敢打包票。

王朝的存在,对她来说就像一颗不□□,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太棘手了。

从灵的眉越皱越紧,脚步踏得愈发重,高跟鞋的细跟一下一下砸在光滑无尘的地砖上,声声清脆,声声入心。

***

【SCT沈从灵】:帮我查一下王氏财团最近的动态,以及王朝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SCT余微言】:收到,组长!半小时后给您回复。

从灵合上了笔记本,她不喜欢处在被动的状况下,那就只能尽量争取到主动的位置。

王朝既然那么闲,那她就给他找点事做。

一个礼拜后,王朝接到消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王勋,提前从国外回来了。

王勋是王朝父亲王泽的私生子,王泽却从未想要掩盖过这一点,他不认为这是丑闻,尽管王勋可笑的只和王朝相差了4个月。

他们家,爷爷王平至今依旧是王氏的掌权人。父母是很典型的商业利益联姻的夫妻,没有爱,两人婚后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后,就各自在外有各自的生活。父亲王泽昏庸软弱,母亲陆书菡女士,冷漠高傲,对他这个亲生儿子也向来是淡淡的。

长在这样一个亲情淡薄到极致的家庭里,王朝能是什么样的性子?

“查清楚怎么回事了么?”王朝一身正装,衣冠笔挺,脸色漠然。袖扣‘铮’的一声扣上,那声儿也仿佛钉在了底下前来汇报的人心上。

“还没有,”来人为难道,“毫无预兆。”

王朝起身准备出门,“继续查。”

“您,不回家看看吗?”

“不了,公司有事。”

今天是恒盛集团正式对外宣布成立其新子公司——恒盛绿意的日子。所有的高层都得在新闻发布会上露面。

恒盛集团在B市乃至全国的地位举重若轻,时隔多年再次成立新公司,自然吸引了各界媒体的广泛关注。

发布会现场,□□短炮纷纷架起,看到这场面王朝就想起另一个人,也是捧着单反背着三脚架,却是艰难的行走于雪峰。

这般想着,目光就四处去搜寻那个人影,一圈下来,他发现从灵站在场内的一个不算偏僻的位置,靠着一群摄影机子,漂亮的脸蛋儿上满是Stand by(待命)的严肃。

王朝勾了勾嘴角收回了目光,发布会的时间有点长,中途王朝退出去,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两个摄影师并排在那站好,在那聊天——

“你今天这是第几趟了?中午喝多了吧?”

“别提了。哎——说起这个,刚才我三急时,身边正好没人空手,我就麻烦我身边的一个挺漂亮的姑娘帮我拿着机子,等我回去时,你猜怎么着?”

“怎么?”

“就这么巧!遇着个行家!”

正在洗手的王朝蓦地停下了动作。

“怎么行家了?”

“你还记得我们前阵子刚学的美国的一个摄影师提出来的‘左眼主导拍摄’的技巧吗?”

“嗳!当然记得!”

“那姑娘直接用上了。”

“抱歉,打扰了。你说的姑娘,是不是那个短发的,站在场内东北角的那个姑娘?”

他试探她

王氏财团最近很热闹,嗅觉灵敏的媒体记者们纷纷从中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然而王氏还算铜墙铁壁,打听来打听去他们也只打听到了某位私生子或许近期要回归。

但是到底是哪位的私生子,总裁王平的?总监王泽的?还是王沣的?他们就不得而知了。是谁的私生子,重量差别也很大。

因此最近王朝颇有点自顾不暇,他的好弟弟王勋回来后就没有消停过,东一头西一头的不停地给他找麻烦。又因公司内风声四起,道是王勋要进王氏的管理层,来找他的人不要太多。

虽然王朝如今明面上并不在那团漩涡中,但作为王氏理论上唯一的继承人,到底脱离不开王氏,特别是当公司里有这种风吹草动时,就算他稳得住,他手下的其他人却未必稳得住。

结果就是整个年前年后,算不上焦头烂额吧,也被烦得根本顾不上其他的事情了。

“查得怎么样?有眉目了么?”两个月后,风波已经平息下来,可王朝还得知道为什么会起这阵风波。

“有了。是您的叔叔王沣听闻传言,道是老爷子的遗嘱定了,定的是……”那人顿了顿,抬头看了眼王朝,“您。”

王朝冷哼一声,“所以就狗急跳墙,把我那好弟弟给召回来了,想搅乱这池浑水?”

“应该就是这样。”

“他以为他召回来的是颗任他摆布的棋子,呵呵,到时候别惹得一身是毛就好。”王朝冷笑。

“风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他问。

“老爷子的律师事务所。有人买通消息做的,变换了几重身份,但我还是查出来了。”那人递上一份文件。

王朝接过打开来看。

***

等王朝再有空回到恒盛,迎面而来的就是出差。

“云南?”王朝看了眼出差地点,“那么远?”

“嗯,看种植基地。我跑不开,交给其他人又不放心,就你去一趟吧,正好你家那摊子事儿也料理完了,时间点契合得正好。”陈潜说。

王朝笑道:“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陈潜不以为然的耸肩,“你作为公司的常务副总,总得干点儿事。”

“可以是可以,”王朝懒洋洋地说道,“不过我要向你要个人。”

从灵想她大概可以猜得到,为什么自己身为执行总经理的行政秘书,又不是总助,却要陪公司的常务副总一同出差云南。

好不容易放下一阵子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王朝。

从灵心里默念这两个字,深深吸入一口气后,又缓缓吐出。

行李已经打包好,箱子竖在手边,从灵关灯离开前最后发了个消息给余微言,再三确认——王氏的事,做得够隐秘吗?

【SCT余微言】:当然啦,绝密!

从灵扫过这条就关上门出发。

【SCT余微言】:组长,话说你这次去的是西南的哪个地方?我正要去云南呢!

提到这个,她忽然跳起来。想到一件要事!

余微言打开电脑,进入周易天地六爻线上排盘系统。

问:明日出远门能否平安到达?

……

咦……余微言看着卦象,官爻持世,临与白虎。表明着此行不易,恐有丧病之灾。

她低头瞅瞅自己健壮的小身躯,想了想,去收拾了个医药箱,往里放了所有她能想到的药物,然后拍拍胸口,有备无患。

云岭的春天来得很早,草沁花香、炊烟飘渺,带着不同于它处的缠绵与多情,轻轻柔柔的就拂散了他们一路长途颠簸而来的疲惫。

这一次出差,一共也只有5个人,除了王朝和从灵外,其他来的几个都不是部门里经理级别的人物,因此三个人基本还是以他们俩为尊。

从灵虽然手上的实际权利不如王朝,但她毕竟是老大陈潜面前的第一人,又是个美人儿,谁都想要讨好她。

于是到了云南后,他们俩就被底下人有意无意的捧作了堆儿,什么都他们俩先行。

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是云南的风景名胜区,而是很偏僻的村子,公路不通,还时不时的碰上塌方,因此路并不好走。

而现在,他们要过江。

顶着三四级的风,从灵伸手梳过乱发,站在江边,看着底下的溜索,紧锁着眉问他们的地陪导游:“真的只有这一种方式吗?没有桥或者舟或者其他更安全点的方式?”

地陪是一个黑黑瘦瘦的小个子傈僳族男人,叫老杨。老杨一听从灵那么讲就笑得豁开了一口牙,拍拍溜索粗粗的铁索保证道:“很安全的!挂一头牛都能过去!”

从灵看了眼他手上简陋的绳套,深表怀疑。

这儿甚至连救生衣都没有。

她的目光一转。山高谷深,底下江水奔腾冲击,掀起的巨浪腾空撞出一片细密的水雾,从灵实在不敢想象,如果沿着钢索滑过去出了半点差错的话,或吊在半空、或跌进江中,那会是怎样的后果。

王朝在一旁不动声色的观察她,末了轻笑,还是一样的惜命。

他走上前拍拍老杨的肩,“你带一个人过去,先让我们看看。”

“好嘞!谁先跟我走?”

“我先吧!”市场部的小伙子很有眼色的自告奋勇。

从灵看着他抬腿套进那个不靠谱的军绿色绳套,绳套顶端只系着一个钢铁制的滑轮,滑轮简陋到甚至没有封口,直接往钢索上那么一套,就成事儿了。从灵看得目瞪口呆。

“我把他送过去,再回来。”老杨说。

语音一落,两人就嗖的一下,顺着钢索溜了下去,速度快得惊人,大概两分钟不到,他们就见两人抵达几百多米开外的江对岸了。

安然无恙。

即便如此,也无法安抚从灵的心。她依然觉得这种过江方式很不科学、很不安全。然而并无什么用,因为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

老杨从对岸回来后,又先后带了另外两个小伙子过去,最后这边的岸边就只剩下了从灵和王朝。

“我们准备走吧。”

什么?

从灵扭头看他。

见他在摆弄一副绳套,正往自己身上系,一连串动作下来竟然娴熟无比,三两下就弄好了,转而拎着另外一副绳套冲她招手,“过来。”

从灵迟疑不前,“你是想……?”

王朝点头道:“我让他不用过来了。”

他,自然指的是老杨。

你疯了吗?

从灵在那刻很想这样冲他吼,只是最后关头还是碍于职业修养忍住了。她扭头朝四处看,周边方圆几里地,一个鬼影子都没有,别说人了。

“上来吧,现在只有我能带你过去了。”王朝挑眉笑道。

他那笑一展开,加上那句话,浓浓的蓄意味道就散发开来,王朝也没想掩饰,就这么看着她,目带挑衅。

从灵平静的和他对视了两秒钟,乖顺的走了过去。

王朝勾了勾唇,伸手帮她系绳套,绳套绕过她的后腰,两人贴近,他的气息喷薄在她颈侧,刻意逼近的距离让从灵微微蹙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