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谢文湛,我不是傻子!你这个人情,我认了!别以为我认不起你这个人情!”她是真的失态了。为他着急,人家还在装酷。

用句不好听的话来说:装你妈勒戈壁。

挂了电话,她气呼呼地打算一个月不理睬谢文湛。不就是找茬么?她来对付就是了。

所以今天的这一餐酒宴,吃得很是不安。虽是山珍海味,也毫无滋味可言。厅上本是流水席,用过饭后让到后厅里用茶。这时候,开封四家的掌门人都到了内里洽谈事宜。他们几个晚辈则在外面互相聊天,寒掺寒掺对方。

张雯和她是大厅里的全部女性,自然坐在一处。宋琏也过来凑热闹。

朱文驰的眼光一直盯着包厢的帷幕。显得心事重重。只有张阳,好像有点隔雾看花的悠闲。

她明白了眼下的形势——张家走的是官僚之道。而且玉器嘛,新的旧的一样贩卖。不是说只有古董玉器才卖得出去。恰恰相反,玉器的营业额中,现代玉器作品所占比例最大。所以他们家根本不着急。大不了不做古董玉器,也于张家无碍。而宋家。做的是古画和高仿的生意。也是生财有道,和拍卖行的冲突有是有,但不是特别激烈。

朱家才是最着急的。因为他们家开的是文物商店和拍卖行。至尊行来,受影响最大。

朱文驰的不安,可见一斑。

等了半晌,包厢门开了。朱炎岐第一个出来了。随后的是顾老先生,宋峥,和张雯的父亲,现任张家掌门人张钰廷张先生。

朱炎岐把孙子喊了过去。叮嘱了一两句,朱文驰连连点头。这边宋峥也跟他们说开了:“至尊行今年的春拍,开封四门要好好给他砸个场子。每家挑选一位鉴定师出来,共同让至尊行的赝品曝光无疑。”谈笑间,目光落在她身上。

“爷爷,你怎么知道至尊行卖赝品?”

“傻孩子,谁说他们卖赝品?那是打眼,打眼有什么稀奇的。”

“那,如何让至尊行打眼?”

她来请教了。谢文湛的鉴定技术,恐怕开封四门当中,也就一个“瓷痴”顾老先生能比一比吧?打眼,呵呵,不太可能。

没想到宋峥笑道:“谢文湛以鉴定出程璋的窑变后期加而出名。但是程璋动过手脚的瓷器,并不止那一件莲花碗。”又慈爱地抚摸孙子的头:“你祖爷爷宋磊,是程璋的弟子。程璋教你祖爷爷烧瓷的过程,都是当着他的面点火的。”

白汐却几乎站立不住…没错。这话是真的。程璋是个实践派的研究者。他打破了之前陶瓷研究者“一味钻古书本,做纸上谈兵”的范畴。提倡实地考察,实际操作来印证烧窑的釉料,火候,以及控制窑变的原理。

所以,他才会兴致勃勃带她去景德镇走了一次,成了钧窑窑变后期加!

光是她知道的,程璋实验性做的高仿,成功的件数不下二十个。其中几件,基本和高古瓷没什么两样。假如再配合现代制作瓷器表面的“包浆”技术。那简直是…别说她了,估计连业界第一专家顾老先生也会再次走眼。

现在,看宋峥的意思,宋家藏有程璋的仿制产品。这,这…还没想到怎么办,宋峥又开口了:“董小姐,宋家我就派你去了。到时候你替宋家出面,揭穿至尊行打眼的事实。可别丢了昌荣阁的脸面。”拜托,她简直要逃了好么…

不一会儿,朱文驰走了过来:“宋伯伯,爷爷说让我去对付至尊行。”

宋峥点了一下头:“嗯,我们宋家这边,让她去。你们二人商量一下怎么办。”于是朱文驰和她一起来到一间包厢。她还没开口,朱文驰就先说了:“董小姐,我记得你和谢文湛是一伙的吧?怎么会帮着我们对付谢文湛?!”

她决定死不要脸诬陷谢文湛:“我哪里是谢文湛的同伙,他是我的仇人。之前,我也是被他利用了。说得轻巧是帮我向顾老先生讨回公道。但是顾老先生一支付五百万的赔偿金。他就赶着上门,要我们家赔偿违约费!”

朱文驰犹豫了下,点了点头。毕竟谁都知道,董翊教授是在至尊行的春拍那一天跳楼的。董家对于至尊行的怨念。可见一斑。

她继续诬陷:“而且,要说合作的话。谢文湛和昌荣阁也同事过。哪里知道他出了开封就回头咬了昌荣阁一口。这样的白眼狼,我怎么会和他凑在一块?他还想利用顾老先生的事情,彻底搞臭你们四门。还是我说,顾老先生只要认了罪,就息事宁人。”

一顶大帽子往自己头上扣。她豁出去了。

果然朱文驰不再仇视她。还伸出了手:“对不起。董小姐,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大公无私,我替爷爷和张叔叔谢谢你的谅解。”

“没什么。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找人把程璋的高仿送进去,然后让至尊行当场出丑。”

朱文驰含含糊糊了这么一句。她也不再追问了。送进去的办法有很多,至尊行根本防不胜防。

宴会结束以后,她就打了个电话给谢文湛。其实,这场宴会看似什么都说了。其实什么都没说。只是四个老头子的密谋而已。她只能提醒谢文湛,估摸着有程璋的高仿瓷器即将流入至尊行。今年的春拍,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说句良心话,她要不是有灵力。估摸着也不能区别程璋的高仿和真品。

但谢文湛笑了:“白汐,你不用紧张。到时候,你凭着本心说话就可以了。我自有办法对付。”

他也在耍神秘。似乎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似的。

放下了电话。白汐看了下日程表。决定去一趟至尊行。好歹替谢文湛掌一掌眼。

至尊行今年的春拍在半个月以后。谢文湛已经为此准备了两个月。拍卖的藏品多达三百多件。如今,这些藏品都放在至尊行的古董仓库里。还陆陆续续有人送东西上门。假如是程璋的高仿,与真品的唯一不同,大概就是没有灵气了。

算了算日子,她订下了三月二十七号去一趟。但三月二十五日这天,朱文驰来找她了。还是开着豪华的宾利加长车来找她的。全开封这种车就两辆,一辆是朱家的。一辆在市政府楼下摆着。所以朱文驰的架势,可算是拉风过了头。

“董小姐,”他很兴奋的样子,像是一个即将凯旋的将军:“今天打扰你了,请你跟我去一趟至尊行。鱼已经上钩,只等着罗网了。”

“怎么?”她吓了一跳:“至尊行不是四月一日举行春拍吗?”

“春拍是一年一度的大拍卖会。实不相瞒,早在三月初。至尊行就已经在开封搞了几次小规模的拍卖。那个时候,程璋的仿品就已经流通过去了。今天是债主上门的日子,我们只要…哼,当着群众的面,鉴定出来就可以了。”

她的手一软,IV包都差点掉了:“那为什么说春拍的时候…”

“春拍盛宴,是开封四门一起对付谢文湛的日子。而今天的鉴定会,是我朱家和他单挑的日子。”朱文驰说的信心十足:“先让他摔个小跟头,紧接着一个大跟头。这样谢文湛和他背后的至尊行才会彻底滚出开封!”

她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这么说来,春拍不是第一道坎儿?而朱家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单独丢下了圈套…恍惚间,她坐上了这一辆加长版的宾利轿车。脑子里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飞舞。而朱文驰兴致勃勃,跟她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一个月前,开封至尊行试营业。举行了一场小型拍卖会。参拍的只有三十件古董。

其中有一件,是宋家收藏的程璋高仿。本来,宋家接手了前河南博物馆之后。在程璋的办公室里,发现了大量的仿品。当然,程璋不是拿仿品出来骗人的。他用签字笔标明了仿品是仿的。在那个年代,签字笔写在瓷器表面,是无法擦除的。但是到了现代,随着去渍技术的先进。已经可以将程璋写下的记号,一一擦去。

再用现代做伪的手法,给仿品添上猞猁光。那么,就和真品没什么区别了。

“那,你们怎么证明那是假的东西?”

“董小姐,”朱文驰彬彬有礼道:“程璋做高仿,不是为了骗人的。所以在他的日记里面都有仿品的说明和照片。宋家把相关的资料,复印给了我们…”接下来的话,她已经听不进去了。千算万算。没算到朱家会先一步对至尊行下手。

等到车辆停下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喧闹的人群。

一个月之前,朱家布下这一局棋。一个月之后,鱼儿上钩了。买了仿品的人,昨儿收到了朱家的一通电话,被告知东西是程璋高仿。今天,买主和十来个亲友气势汹汹地杀到至尊行门口,向谢文湛讨要一个说法。否则不肯罢休。

谢文湛的个子很高,即使被团团围在人群中央。她还是能一眼就看到他:“东西假如有错,我们至尊行一定会承担后果。”

“还假如?!分明就是错的!程璋的日记上都拍了照片!你们明明是弄他的高仿来糊弄人的!”

“就是!我哥哥信了至尊行是业界龙头拍卖行,从来不卖假货。结果呢?你们家一开张就骗人啊?!这样的拍卖行,早点关闭滚出开封!”

“谢先生,你之前不是鉴定出来了钧窑窑变程璋后期加吗?!怎么这一次就打眼了?是不是明知道是错的,还拿来骗人?!”

喋喋不休,喋喋不休。一向高贵的谢公子,此时此刻。成为了众矢之的。

她忍不住要冲上去告诉他们:谢文湛是无辜的。你们别这样对他!但是朱文驰带着她走到谢文湛的面前。说的是:“既然如此,那不妨把东西拿出来。谢大少爷,咱们不如当着大家的面,来鉴定东西的真伪如何?”

“请便。”他一眼都没有看向她。但这让白汐心里更加难过。

东西拿过来了——一件雍正仿龙泉窑的鼓钉洗,后加款是大明宣德年制。龙泉窑是宋代的六大窑口之一,宋代的官窑基本没有官方款识。有也只是定窑的极少量瓷器有“甲乙丙丁”这样的编号。明代才开始有“XX年制”这样的底部款识。

而雍正年仿制的龙泉窑,加了大明宣德的款。就是工匠告诫世人:这是仿品。但是雍正朝的仿品,到了如今也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而她,一眼就看出来了,东西的确是程璋的高仿。倒不是因为哪里出了错,事实上,哪里都没有错。只是…缺少了那一丝微弱的灵气。只有像她这样的千年老妖怪,才能感受到雍正朝瓷器的灵气。年份不够的东西,谢文湛根本没辙的。

那么,该怎么办才好?!

去伪存真,是鉴定师的本分…但是你所发表的意见,会伤害到身边的人呢?

她看了一眼谢文湛,对方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还温和道:“董小姐,麻烦你了。”

她却更沉默了。谢文湛是在帮她推卸责任,要她说出来真相。但是,怎么说?让他难堪么?让他在开封这里举步维艰吗?!

朱文驰还在催她:“董小姐,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内心煎熬无比。头一次想,是不是把谢文湛带入这趟浑水是错的。

不行…还是开不了口。

大概是看出她的为难,谢文湛走了过来,却是对那持宝人说的:“董小姐在这一方面,是很权威的专家。我信得过她的的鉴定技术。如果东西有问题,至尊行会双倍赔偿。”

听得她都要哭了。钱好说,名誉怎么办?!开门就卖假货?!然后,谢文湛走了过来。对她说:“董小姐,请问你有结果了吗?”

这是逼着她说实话啊!她抬起头。觉得只能一坑到底了:“我,我的结果就是…这,这东西和程璋日记上的高仿品,十分…”

她闭上眼:“十分吻合。”

第49章 把柄

说出真相时,白汐的心里猛然抽疼。

现在才知道,当一名公公正正的鉴定师有多难。但,这是他们的职业,是他们用一双手,护卫着古董最后的尊严。

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对不起谢文湛了。不忍心看他的表情,退到了朱文驰的身后。而朱文驰轻蔑一笑,脱了下手套,正要自己也来“摸一摸”真伪时,忽然手机响了。谢文湛很好心地提醒他:“朱先生,先接了电话再来鉴定也不迟。”

朱文驰接了电话,神色从骄傲,急转直下。那种年少气盛的光芒,一点一点被磨去。挂了电话时,脸色已经苍白无比。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谢文湛依旧很客气:“朱先生,请。”

那买主也催促道:“朱家的大公子,我信得过你的鉴定结果。帮我揭穿他们至尊行买卖假货!”

但是朱文驰走上前来,仔细看了一会儿。鼻子尖上都沁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仿佛下了好大的决心道:“东西应该是真的。没有作伪的痕迹。”

说完,他就背对着谢文湛。头也不回地走了。

什么?!在场的人全部愣住了!朱文驰说这东西是真的?!没听错吧,本来都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被朱家人自己推翻了!但与董青花这位不出名的鉴定师相比,人们更愿意相信开封古董之王朱炎岐的孙子,一定不会看走眼。

谢文湛又出面道:“这位先生,东西存疑很正常。我们尊重每一位顾客的需求。假如你实在不愿意接手这件古董,至尊行可以退80%的金额。”

“不不不,我相信是真的。”那买主也没了脾气。又狠狠瞪了一眼朱家扬长而去的宾利车——好小子,你们耍我呐?!朱家的人告诉我是假的,又是朱家的人告诉我说是真的!得了,以后再也不信朱家人了。白跑一趟,被人当猴子耍!

白汐则是懵了,良久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不是说,朱炎岐恨至尊行,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找人做了谢文湛么?

怎么临时变卦,包庇至尊行了?!

旁边有个人走了过来。是谭琦,他很礼貌道:“董小姐,董事长让你去办公室等他。”

店门口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谢文湛才得了空来见她,她也不在意。刚才的事情闹得挺大的。春拍在即,谢文湛需要把不良影响降到最低。她耐心地等了等,然后看到办公室旁路过几个年轻的礼仪小姐。其中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孩瞪了她一眼。她隐隐约约觉得这女孩有点面熟,但显然是她想多了。之前根本没见过此人。

谢文湛来的时候,把门给关了。走廊上的喧嚣被隔绝在外。

她直接开门见山问他:“你怎么做到的?”

“白汐,打眼是古玩行免不了的。朱家也是如此。”他把她的杯子拿过来:“喝点什么?”

“咖啡,要浓的。”

谢文湛转身给她倒了一杯,用手试了试杯身是不是太烫。过了温之后才端给她。趁着她喝咖啡这会儿,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朱家两年前举行过一次秋季拍卖会。其中有一件汉白玉观音,鉴定的时候说是真的。展出的时候,专家看也是真的。但是买主买下来以后,却发现东西不对头。回头来找朱家,朱家没搞清楚状况,以为是买主来讹人。

在古玩行经常有这样的事情。两个人做古董交易了,拿走的时候,是真东西。第二天上门,要求退货的时候,就成了高仿了。这是典型的碰瓷。而朱家也认为,此人是来讹人的。因为开拍之前,朱炎岐还亲自掌过眼。怎么可能是假的。

但这人闹个没完没了,朱家一怒之下,调动了社会资源,让那人名下的企业倒闭关门了。并且让此人彻底在开封呆不下去了。

所以宋峥说:“敢在开封动朱家的人,都会血本无归。”

不过事情还没完。今年年初,朱家的内部出了一起监守自盗的事件。一个老员工偷走了朱家收购的一批古董,打算出逃到海外去卖。结果被朱炎岐逮住了。逮住了以后,这老员工不仅承认了这一次的盗窃事件,而且两年前的冤案也水落石出。

原来,开拍前夕。这老员工请了一位扬州玉雕师傅,做了一件不怎么高明的仿品。换下了真品。交易的时候,对方太过信任朱家十七行。所以只简简单单看了一眼便走了。拿回去好好看,做旧的痕迹,就全部看出来了。

朱家,不仅打眼了,而且陷害了这一位客户。说出去,天大的丑闻。

而事情的真相,口供,照片,资料,甚至真假两枚玉观音,如今都在谢家手里。更准确地说,就在谢文湛的脖子上。

刚才,朱文驰在台前自卖自夸的时候,谢文湛让邱经理打了一个电话给朱炎岐:“朱老先生,董事长让我转告给你一句话:汉白玉观音雕的不错。他很喜欢。”朱炎岐是个知道好歹的人,立即通知了孙子,停止一切针对至尊行的活动。

所以,才有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谢文湛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在乎她说出真相。

白汐吐出一口气,她想起来了。谢文湛是有这么一枚玉观音。当初在谭秋子的道观时,还救过他一命。之后,谢文湛就一直把这一枚玉佩戴在身上。但是没想到,这一枚玉观音的背后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程璋的仿品,我的确是走眼了。”谢文湛承认的很干脆:“没想到,还能有人能重现雍正官窑的风采。”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她略抱歉:“当面说你打眼,真是对不住。”

“不用谢,彼此对换一个位置,白汐,我的做法会和你一样。”他笑了笑:“所以,我并不后悔当初澄清了程璋钧窑窑变后期加。”

“你还真是一个固执的人。”

“彼此彼此。”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他动了动嘴唇。好像要说什么,却忍住了。只是拳头稍稍收紧。最后问道:“白汐,你是不是曾经和程璋住在一起很长时间?”

“不错。”她承认这个,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七年。

“那你今天的道歉,是因为让我为难而道歉。还是说,你替程璋道歉?”谢文湛的目光从她身上收了回来,声音里带着一丝黯哑。说出这话时,日光西斜。他的整个人似乎都埋没在了阴影下。白汐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只能说实话。

“我…我觉得程璋做出高仿,坑了你。是他的不对,所以替他向你道歉。”

“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只是她真的站起来,走向门口的时候。谢文湛动粗了。

她听到脚步声,刚想回头问你要干什么,身体已经落入一个怀抱。更难堪的是,她转过来的脸颊,碰到了另一样软软的东西,却烫的灼人。“你…”她不敢相信。谢文湛会如此粗鲁地对自己!反应过来,大力推开他。

“白汐,你还真是被宠坏了。”他冷冰冰地盯着她的脸蛋:“从前,不见你这样着急。当我成了弱者的时候,你才知道“对不起”三个字。你从来不会屈从于强者,只同情弱者。程璋就是因为太弱了,才让你这么上心。对不对?!”

原来谢文湛还是生气了:“程璋和你不一样。今天的事情,算是我对不住你。”谢文湛很骄傲,但是身为鉴定师的骄傲被程璋的高仿打击的一败涂地。他也很喜欢自己,但她从来拒人于千里之外。谁说他得意了,明明到处都在碰壁。

谢文湛没理会她的话:“白汐。假如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你就忘记程璋,你做得到吗?!”

她当然做不到:“程璋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怎么能忘记他?!”

“那我呢?是不是我连程璋的一根头发都不如?!”他欺身而近。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就伸进进了她的大衣里面。轻而易举地触摸到了内里的肌肤。而且带着一种激昂的感情,要往她的某个部位摸过去。直到这时候,白汐才晓得彼此的姿势多么暧昧。一下子推开了他:“谢文湛,你发什么疯?!”

“白汐,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不是固执。你是任性。”

谢文湛离开了办公室。而邱经理很快过来了:“董小姐,少东家让我送你回去。”

当她离开至尊行的时候。还有种如处梦中的感觉。

不错,她向来活的很好,也被人宠的很好。

除了临死之前的那一场焚身大火,千年以来就没受过什么伤害。到了明代之后,作为古董,价值一步步提升。人们对她还倾注了“珍宝”这样的怜惜之情。所以,她有这个资本任性啊…可是,为什么会有人真的喜欢上自己呢?

谢文湛,到底为什么问她,可不可以忘记程璋呢?

那是最敬爱的爹爹啊…

回到公寓的时候。她破天荒地没开灯,就上床睡觉了。夜里,忽然醒过来了。开灯喝了一大杯水。白汐,你傻不傻。为什么做梦都在想谢文湛的问题啊…

闭上眼,睁开眼。一大早上的了,出门之前。还是不放心,又打了一通电话给谢文湛。算是她贱吧,但实在不想他受委屈:“谢文湛,要不要我去你那里一趟。帮你看一看今年春拍的…”“不用,你忙你的。”谢文湛挂了电话。

他如此直白地拒绝了好意,倒让她再一次无语了。

谢文湛,说你是真的自视过高,连程璋高仿都看得出来。还是说,你还藏着什么花招?

闭上眼,再睁开眼。闭眼是黑夜,睁眼是黎明。如此重复了五天,四月一日这一天就到了。朱文驰很早就把她接到了朱家。和其余两家的代表,商谈今日中午对付至尊行的细节。她没什么耐心地听着,朱家人在垂死挣扎。

汉白玉观音的事情,被至尊行抓住了把柄。这是始料未及的。古董的利润比明星的出场费还高。玩得转的古董商人,钱来的比什么天王天后快的多得多。不同的是,明星的丑闻人人皆知。而古董行的丑闻,只有圈中人才关注。

但两者对于名誉的影响,是一样坏的。

朱家现在很为难,今天的打假事宜,是他们一手安排的。但又怕谢文湛的报复。思来想去,朱文驰这么对他们说:“今天,就由你们三个出面。朱家改日再和谢家作对。”又对她鞠了一躬:“董小姐,今天就由你带头了。”

看来,朱家人的把柄在谢文湛手里,腰杆子就矮了。

白汐说:“我不要,我哥哥在A市也有拍卖行。不能得罪至尊行到底。”

朱文驰脸红了红,又看向张家的代表,张钰廷的大弟子李沛。李沛是开封当地的名门望族出生,在他们四个人当中岁数最大,是个玉器行家,号称“闻香识玉”。本来,张家参与此事,纯粹是给了朱炎岐一个面子。但不愿出头。

最后,朱文驰只能把目光落到了顾老先生推荐的鉴定人选,一个叫做秦暮的人身上。

顾老先生一生无儿无女,倒是在北京琉璃厂收了几个弟子。这一次,顾老先生喊了这个秦暮来,也只是为了给朱老一个面子。秦暮在私人博物馆当鉴定师,算是知名人物。和顾老先生师生情谊深重,才愿意走这一趟。

但秦暮不是傻子。眼下,连东家朱文驰都不愿意出面。他这个连开封人都不是的外人,又怎么好出面呢?所以也拒绝了。

转了一圈,朱文驰又把目光放在了李沛的身上,看样子是真的没辙了。李沛笑了笑,把朱文驰喊进了小屋子私聊。聊完了以后,才出来说:“既然如此,咱们去一趟至尊行就是了。到时候,你们三个听我的安排。只管鉴定真假。”

看语气,朱家大概给了张氏不少好处。才肯愿意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