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汐在对面的街道上偷着笑,等他们进去了,才过了马路。程璋纪念馆是免费开放的。这天是周末,里面的人络绎不绝。有的是仰慕程璋的人品而来,有的是参观那九件稀世文物而来。还有的,是来看程璋的高仿才华。

热热闹闹的人潮。让整个纪念馆充满了活泼的气氛。

白汐循着“程璋生平简介”的长廊,走到了中央纪念厅。纪念厅里立了一座程璋的半人像,黄铜铸造。旁边有一副挽联。中间题了“松筠之节”四个大字。字体龙飞凤舞,已入化境。落款是谢文湛的父亲,中国古董协会副会长,谢氏集团的掌门人,号称“中国第一大收藏家”“古董之皇”谢镛的亲笔签名。

她仔细看了看,谢文湛的字体像是林散之,而林散之是当代大器晚成的“草圣”。师法魏碑。所以谢文湛的字总带着一些魏晋风流。再看他父亲的字,在风骨,境界上更胜一筹,直逼林散之。姜还是老的辣,这话真不假。

等了一会儿,纪念厅里面围了不少人。都是闻讯来看募捐的。

群众们都很跃跃欲试。等着一睹那个骗过了许多人眼睛的“钧窑窑变程璋后期加。”

除了白汐。她东望望西望望,觉得这个程璋纪念厅真是豪气阔绰到可以。盆栽,地砖,装潢什么的,都十分讲究。但一点都不带俗气味儿。而是用梅兰竹菊等四君子的图案进行装饰和雕刻。反而处处透着一种清雅高洁。

要是爹爹来这里。他一定会很喜欢的。白汐想。

当年,家里的屋檐那么小。程璋进门都得低着身子。没想到,他的纪念厅会有这么大。

目光转回了红地毯中央。主持人在讲话:“…感谢林先生的慷慨馈赠。下面,让我们一起来见证这一件钧窑海棠红莲花碗,程璋后期加窑变!”

话音刚落。所有人开始鼓掌,她也跟着鼓掌。

林宗哲果然是年青。一下子觉得飘飘欲仙,然后把盒子拿了上来:“感谢纪念馆同志们的努力。把这件宝物放在这里,我也放…”下面就没词了…因为,林宗哲把盒子打开了…打开了…开了…一条死鱼。

满室寂然。死鱼的味道忽然飘了出来。正是人间六月天,顿时香飘万里。“喵——”连附近草丛里的野猫都被吸引了过来。隔着窗子对这一条死鱼十分垂涎。但,它更好奇的是——里面的人,怎么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良久。真的是很久。馆长反应过来了。他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还拉得老长:“林先生,您是不是搞错了?!”

“我,我——”林宗哲连忙翻看了下盒子。没错呀,就是他放东西的那个。这,这是怎么回事?!无意间瞥到窗台上的猫,立即有了一个说辞:“可能是我家的猫…”不对呀,哪家猫不要死鱼要莲花碗的?!

于是,林宗哲没词了。纪念馆馆长大为恼怒,直接喊来保安,把他轰出去了。那一条死鱼,扔出了窗子。被野猫衔走了。

剩下的不明所以的群众,开始哄堂大笑!有的笑的连眼泪都出来了。有的笑的直不起腰。白汐也跟着笑。她可算出了口恶气了。

得了,看林宗哲今天这么狼狈。前几日的事儿,就不计较了吧!

白汐还想到处看看。于是就到处转了转。纪念馆内部的确做的很用心。用模型,图画,手稿,照片等方式,把程璋的一生都记录了下来。他是爱国主义者,文物保护先驱,一代陶瓷大师。还是当世成就最高的丹青国手。七十年含冤地下,一朝陈雪。他一生的伟大,天才,和英雄早逝的遗憾,都凸显了出来。

看着这些东西。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段峥嵘岁月。很高兴,爹爹的平生能有更多人了解了。

谢文湛完成了她的嘱托,真的很高兴。

走到了纪念馆的尽头。出口处是一个种植了四君子的小花园。是给游客休息的地方。现在,这地方没什么游客在。白汐走了过去。坐在大理石的石凳上。沐浴着午后的阳光。觉得,好像此生都没什么遗憾了。可以安心走了。

她不太奢求,下辈子,亦或是一千年后,再有什么爱恋。却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忘记这纪念馆纪念的那个人,和造了这座纪念馆的人。

坐了一会儿,日光西斜,该走了…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脚步声。一开始没怎么在意。等在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白汐。”这个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低沉却带着好听的沙哑。她以为是幻听,脚步声却越发近了。接着,身体落入了一个怀抱,用力是那么紧。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差点就窒息了。想推开,却失去了一切力量。还没说什么,耳朵就被身后之人给咬住了,轻柔地含住耳垂。又用两只手把她的身躯,紧紧桎梏住。

她这才喊出了他的名字: “文,文湛?!”

作者有话要说:林散之, 名霖,又名以霖,字散之,号三痴、左耳、江上老人等。生于南京市江浦县(今南京市浦口区),祖籍安徽省和县乌江镇。自幼喜欢书画,1972年中日书法交流选拔时一举成名,赵朴初、启功等称之诗、书、画“当代三绝”。

林散之是“大器晚成”的典型。也正因为其出大名很晚,数十年寒灯苦学,滋养了其书之气、韵、意、趣,使之能上达超凡的极高境界。他对现代中国书法艺术事业的贡献很大。被誉为“草圣”,林散之草书被称之为“林体”。

第67章 重逢

六月的风是醉人的热,她都快被熏醉了。

当谢文湛咬住她的耳垂时,就像是被酥酥麻麻的电流击中。越是反抗,他反而抱得越紧。手臂一直上移,抚过她的肌肤,停顿于脖子下三寸。却正好把她整个人都拿捏住。然后,转个身,开始亲吻最敏感的唇。辗转舔舐。

谢文湛的眼里有一种纠缠如火,火不熄灭。

三年,对于人类来说并不算短。隔了这么久,这么多是非,他到底抱着什么样一种心态。还能和三年前一样,无处不亲密?!但是…他却分明在耳边说:“白汐,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咬字那么紧那么重,但是差点吞没了她的理智。

当她终于捞起理智的时候,说了一句:“文湛,我嫁人了。”

谢文湛果然愣住了。囿住自己的双手,稍稍放松了一点力度。她不要脸了,要奥斯卡影后。继续:“文湛,我很抱歉的告诉你,我出国嫁人了。我的丈夫是华尔街的约翰先生。明天我就要搭飞机回华盛顿了。”

他不说话,很危险地盯着她看。她只能再演下去:“我真的很抱歉。三年前不告而别。不过我现在已经有自己的幸福和家庭,请你…”

谢文湛又稍稍放松一点力度。眼神黯淡了下去,却是冷冷道:“既然这样,我们不妨去车上叙叙旧。”

白汐无语。然而谢文湛真的说到做到。拉着她的手往外面走。她也不想在这里继续,打算出门之后再逃。然而他忽然告诫她:“白汐,如果你还敢逃,明天我就叫人把纪念馆给推平。你不妨试试。”艹,这么不讲理?!

出了大门口。一个保安过来喊他董事长中午好,谢文湛回了一句“滚开!”如此之凶神恶煞,吓得小保安差点栽下去。她很同情这个小保安。但更同情自己。只能继续奥斯卡:“文湛,我们这样,对我丈夫他不公平。”

“那你对我公平吗?!”谢文湛打开了车门。而且毫不温柔地把她推上了车。车发动了。然后一路开到了郊外。停下,所有的车窗,都是紧紧关闭着的。白汐试图打开车门逃跑。然而,车门也推不开。发动机还在呜呜,车内的空调运转的太好。而他一只脚跨过了中间的隔栏。第二只脚过来的时候,男人就盖在她身上了。

她不知道有一种车,还能驾驶员说了算。还有一种男人,发起疯来什么脸面都不顾。

谢文湛先是半眯着眼看着她,目光一一扫过她新的面容的每个细节。最终停留在眉骨上的那一块红斑处。这个吻就是朝这边亲过去的,弄得她额头上都湿乎乎的。有点不适应。却听他说:“白汐,你怎么有这个自信能骗得了我?!”

绝顶聪明的谢文湛,大概拙劣的演技骗不过他。不过:“文湛,你怎么有这个自信,三年了,我还允许你碰我?!”

“因为你是我的女人!”

说完,他的手就伸进她的衣服里。他很了解她敏感什么,细细密密抚摸她的肌肤。她咬唇不语,只是到了心跳的位置时,男人的手停滞住了。

心脏,很久才跳一下。

她别过头去:“摸到了吗?我快要死了。所以你别碰我。碰我我死的更快。”

谢文湛终于恢复了一贯的理智。却是把她抱了起来。车内就这么点空间。他放下副驾驶的靠椅。把她拽到了后车厢。用身子压住自己。

“白汐,到底怎么回事?!”

他很怜爱地吻她的眉骨红斑。好像这也是他心头的一道血痕。三年前,以为她在爆炸中死去。苦苦等待消息,一日复一日的守候无人打来的手机。三年后,一通电话燃起了希望,她又说自己即将死去。

白汐,你到底要玩我到什么时候?!他咬紧了牙关,还在忍受求而不得的爱。

然而她不说话,只是很缓慢地呼吸着。好像他的痛苦和心情,与她无关。有的时候想想,假如真的自己让谢文湛这么难受。不如当初一起死在大爆炸中好了。

但是他问:“是不是那只莲花碗出了问题?”

她吃了一惊:“你怎么…”

果然被他猜中了,手握得更紧:“白汐,你失踪以后,我去过你家。结果我亲手鉴定的那只钧窑莲花碗不在了。你哥哥说,那是你亲自保管的东西…后来我就明白了。与其说这是你的东西,还不如说你就是这只碗。”

她冷而淡地笑了下:“所以你听说碗到了沈阳,就过来了?”

他苦涩地摇了摇头:“不,我是知道你可以不见我。但是不会不来看程璋。”弄得她居然无言以对。反正默认了是这么一回事。

其实,谢文湛自己都已经习惯了,她永远看待程璋重要过一切人。他当不了第一,起码也要当她心里的第三。第二留给她自己。于是,宽厚的手,抚摸她的脸蛋,她的手,她的腿:“白汐,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她还是不说话。但男人越却来越温柔:“白汐,三年了。我一直在找你。”浅浅低吟,身体每一个部位,都在用力地紧贴她。但她不觉得他沉。只是觉得热。非常热。连吸入的,都是他呼出来的气。又听他问:“白汐,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法抗拒的温柔啊…

“我真的快要死了!”她受不了了。糖衣炮弹击中心扉。快要被他融化了。得了,不管怎么样,让他彻底死了心才好。

于是,她把真相全部说了出来。唯独隐瞒了那只雨夜中的黑猫。谢文湛很安静地听着。良久,把头埋在她的长发中。衔住她的一缕长发。

“这么说来,不找到和氏璧玉玺,你就会死?”

“反正你是见不到我了。”

谢文湛沉默了一会儿。他算是接受这个现实了。不由得又伸出手,抚摸她惹人怜爱的小脸。别人把她当什么都好。反正她是自己独一无二的宝贝。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哪怕自己没有的:“那好,我帮你找到传国玉玺。”

开车,往回开。最后到了一家大酒店门前。下了车,就有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人围了上来:“少爷,老爷让您回个电话给他。”

“知道了。”谢文湛目不直视地拉着她进了大酒店。

进了房门,谢文湛把她安置在了沙发上。空调调到了适宜的28度。但她很热。想要洗个澡。不过得先解决饿肚子的问题。

“文湛,我想吃东西。”

谢文湛就先打了个电话给柜台。不一会侍者端上来很多的饭菜。她不明白一个人吃点三十多样菜干什么,几乎摆满了整个长条形的大理石桌。不过谢文湛乐意这么供奉着自己,还专注地看着自己。于是只好每样都吃一点。

“白汐,”谢文湛很认真地告诉她:“先好好养身体。玉玺的事情,我会帮你的,不要放弃希望。”

她鼻子有些酸,这些日子真的是心灰意冷。知道死亡的日期一天天逼近了,还得面临那种恐惧。这才是真正的折磨。

“白汐,”谢文湛的手,抚摸到她的眼眶下,没接住眼泪。然而,她连眼神中都透露着绝望。这么悲伤的,绝望的眼神。让他觉得心都揪成了一团:“警察那边,我会替你解释误会。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未婚妻。听到了没有?”

“没听到。”

他不客气了:“那我直接告诉你。在我眼里,你是美丽高傲的公主。但在别人眼里,你是个通缉犯,盗墓贼。就算是董明堂,现在也不是你能依赖的人了。要过人上人的日子,还是要做阶下囚。你自己好好想想。”

“可是我要死了。”她吃不下去了。最后咽了口红酒:“你把死人和陶瓷当公主吗?”谢文湛正拿起一块餐布给她擦着嘴,听到这句忽然手上的力道加重了。按压得她上唇疼。却是冷冷道:“供奉一盒骨灰,那我也乐意。”

“…”

她认输。不跟他啰嗦了。她要洗个澡,上床睡觉。谢文湛又跟了过来,瞥了一眼她的长毛巾却说:“白汐,要不然我们一起洗。”说的这么一本正经。其实只是为了看住她而已。她脸红了,开了水龙头冲他的西服。终于把他浇的撤退了一会儿。

洗完了澡。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在窗口抽着烟。这时候,她才看到他几天前颓废的那种样子。眉头紧蹙,心事重重。三年前,他们爱情的断裂。让他成了这么沧桑的人。甚至有些微的老化。露出暮年的光景。只不过这是人后,当她喊他“文湛”的时候。他就扔掉了烟。走了过来。然而他完全误会了自己的意识,把她抱了起来。

一路抱到了卧室。她威胁他了:“谢文湛,拜托你不要动不动想怎么了我。我现在很脆弱,明不明白?!”

他果然没有动她。只是凑过来,很不客气道:“白汐,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这是事实。”她别过头去。

“在追查到传国玉玺前,假如你想要灵气的话,我可以把一座大英博物馆都送给你。”

“白痴,笨蛋!”

她又被蠢哭了:“你以为古董的灵气是交易品吗?!大多数古董,根本不闻不问你的死活。除非你为它们做了什么,或者碰到很有渊源的古董。才有一些可能得到他们的灵气。而且,那些古董之灵对我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人修行百年为仙。这是上天给人类的福祉。但是古董呢?!两百年为灵,千年为精,万年为妖。百万年为仙。她是人之魂魄,陶瓷之魂魄。所以才能修成了半仙之躯。能够够上她万分之一灵力的古董,都极少了。而且基本都已经失传。

现在,她唯一能寄托希望的。就是至高无上的和氏璧传国玉玺。这是上古天赐之宝,人皇权力象征。所以才有办法,救得了自己。

争吵完了,白汐是彻底地累了。躺在他怀里就睡去了。朦朦胧胧间,听他道:“那我就帮你找到传国玉玺。”接着又是一个湿热的吻。然而,她不太抱希望了。盗掘现场自己找了好几遍,一点儿痕迹都没有。对方知道要毁灭证据。

谢文湛陷入自己的这桩麻烦事中,只怕也会越来越绝望。

算了,由着他去吧。

然而,接下来几天,她就这么被谢文湛留在这酒店里。来之前,她只穿了简单到爆的白衬衫。牛仔裤。结果第二天被他全扔了。打了个电话,北京那边空运过来十余套香奈儿奢华品牌的淑女装。穿上去,优雅而不失端庄。

谢文湛一向很喜欢把她打扮的美美的。然而她关心的只有眉骨上的红斑,说这太难看了。男人却告诉她:“谁说难看了,我就很喜欢。”

白汐无语。一觉醒来。她就发现谢文湛魔怔了。看到自己,眼神就充满爱意。和那些发情的狗狗没什么区别。当然,他还晓得克制。

然而,甜言蜜语和奢华美服,并不能扫去心里的阴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重归于长眠,人生也变得索然无味。

这天,谢文湛和他父亲通电话。她赖在床上看着他略有深思的表情,想着谢父会是怎样的人。

电话挂了,谢文湛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告诉她紫金山的刑警已经发来消息。盗墓现场已经清扫完毕。根据一块刻了铭文的石碑,可以判定那是天王洪秀全的墓地。但是已经遭到毁灭性的挖掘,所剩只有垃圾。

“嗯。”她翻了个身。被子塌下来半段。谢文湛帮她掖好:“明天随我去南京。”

“怎么了?”她心情越来越低沉了。整个人都快塌陷下去似的:“你父亲不是打电话给你了吗?他不要你回去?”

“我父亲说,他支持我找到传国玉玺。”

“为什么?”

“父亲他说,如果能找到传国玉玺。对谢家而言是攀援上国家保护的最好机会。你明白的,传国玉玺在古代的一千五百年里,都是合法王权的象征。假如我能找到,再捐献给政府。那么谢家就是帮了政府一个大忙。”

她明白了,官商勾结呗:“意思就是,就算申请破产保护,国家也会罩着你们,对吧?”

谢文湛把五指插。进她的指缝里: “不,意思就是说,就算你没户籍,我也能合法娶你为妻。”

挥了挥手:“咱们不提这个。我跟你去就是了。不过我有要求。”她慢悠悠地坐了起来:“文湛,假如我真的不行了。请让我自己选择去什么地方。”

他沉默良久,才点了点头:“随你。”

第68章 喝茶

到了南京的时候,至尊行的夏季拍卖会刚刚结束没几天。五湖四海前来竞拍古董的大佬们,或满载而归。或帐然若失。

但是,不管当初拍卖会上多少“硝烟”。现在,他们都齐聚在南京城的“九鼎茶轩”内谈谈六朝金粉文物。

九鼎茶轩,这是谢氏集团控股的另一个产业。每家店内,都有古董展览厅。每个桌子上,都摆着名人书法绘画的折扇。每个小桌的中央,都用玻璃罩罩着一件康雍乾三代的瓷器。让每一位前来品茗的顾客,能够一边欣赏古物,一边消遣心情。

不是谢氏集团这样大手笔的财团为后盾,根本造不出这么讲究的连锁店。

但说白了,九鼎茶轩就是比较高级的商业会馆而已。拍卖旺季的时候,常常用于接待来宾。

谢文湛来到南京的时候,就在此地下榻的。白汐一下了飞机,就有车来接送。到了店门口,就有人来提包。人人都对她点头哈腰。

进了豪华房间的时候。谢文湛帮她把皮箱里的衣服拿出来,挂好。自己的反而搁在一边。白汐坐在床边,叹了一口气:“文湛,我在想啊,是不是我得到传国玉玺以后,选择成为神比较好。这样你死了,我还能找其他的男人对我好。”

谢文湛正拿着她的一包内衣。闻言却是没回头:“随你。”

她奇怪了:“你怎么不生气?”

他似乎真的一点都不介意:“白汐,你能想继续活下去。这就是好事。”

对头。前几天,她太悲观了点。觉得死了也无所谓。这几天才缓和过来。但惦记的不是怎么得到传国玉玺。而是真的得到了,该怎么办。老实说,她从没打算成为人。人区区百年,在她眼里实在太短,她做不到放弃永生。

假如不成人,她不能爱谢文湛。爱了就有大灾难降临。这真是个两难的命题。

谢文湛挂好了她的衣服。只剩下一件丝绸的长膝连衣裙。送到她手上;“白汐,待会儿我带你去见几个人,换上这件衣服。”

“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半身裙很好看。但谢文湛的目光放在她露出的半截小腿上。窄窄的骨头,少少的肉。肌肤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如此娇嫩的身躯,让人怎么都移不开眼睛。谢文湛觉得口干舌燥。站了起来:“换好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她换完了衣服。出了门,就迎来他的一个吻。

他也换了衣服。黑色的西装。系着灰色的领带。发际线分明。无懈可击的一张脸凑到面前,把她吻的甜甜蜜蜜的。直到她推了他一把:“不是带我去见人吗?”男人才捏了一把她的腰:“白汐,今晚让你故地重游好不好?”

她知道他说的是荤的话题。重游什么?高峰呗。但她才不呢:“不许对我无礼!”这就是完全的撒娇了。娇的男人心里一甜。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那,咱们开完会再说。”说完了,又把她刚涂上的口红咬了一块。

其实,所谓的开会。其实是一顿奇怪的宴会。说出去简直好笑,谢文湛今天在这里宴请了三个盗墓贼家族的传人。没听错,是盗墓贼!

事情还要从前几天说起。

洪秀全的墓被盗一空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舆论简直炸了。由于涉及金额特别巨大(搞不好是全世界最大)向来对被盗古墓无可奈何的政府,这次发威了,说要弄清楚什么时候盗的墓。是谁盗的。要不然,富可敌国的财富下落不明,那还得了?!

于是,南京城内,曾经从事过“土耗子”盗墓勾当的人家。最近全部被喊去喝茶了。

事实上,南京城内从前有许多土耗子。江南富庶千年,历来是帝王乡,金粉地。大大小小的大官,王侯,富豪的古墓数不胜数。这些土耗子就以南京为中心,开始向周围的扬州,镇江,苏州,甚至山东等地扩散,有组织,有计划地进行盗墓活动。

其中有三家做的特别大。分别姓:陈,苏,王。甚至可以说,这三家就是牵线整个江南盗墓活动的头儿。自然,被请喝茶次数特别多。

但是今天,不是政府请他们来喝茶。而是谢文湛。其实,这三家早就已经金盆洗手不干好多年了。盗墓那勾当,都是改革开放之前的事儿。开放了以后,做生意呀,开厂子呀,下海捞金呀…哪样不比做盗墓贼强得多!

但是,不义之财,终究会遭来祸害。现在,这三家的族长,天天愁眉苦脸。害怕洪秀全的墓被盗一事污蔑到自己的身上,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于是,有钱的用钱打点。有门路的,走门路。但是,现在统统没用。这事太大了。

就在这时候,至尊行的少东家请他们去喝茶。他们反而不愁眉苦脸,而是个个都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激动。当然,他们激动的不是见到谢文湛,而是谢文湛的爹谢镛在中国的哪个地方,哪个部门,都说得上话。

所以,当白汐见到三家的客人的时候,每个人都特别热情。当然,是对谢文湛热情。

先开口的人,是陈家的代表人陈家德。他是个商人,大腹便便。今天是和女儿一起过来的:“哎,谢先生,不瞒您讲。我和我父亲,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就去深圳做生意了。哪里晓得现在会出这种事!”

“陈伯伯说得对。”苏家的代表是个小辈分的。叫做苏辰铭:“谢先生,我们苏家如今是做中药生意的。一直安安分分守着家业。祖辈的那些事情,我从小到大,也是闻所未闻。所以听到政府喊父亲过去,也是吓了一跳。”

王家的代表,则是民国时,号称“土耗子王”的王禹青王老爷唯一的曾孙女王雪依。她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却能出来独当一面了:“谢先生,我们王家也是一样。曾祖父死了以后,王家就走商业经济之道了。没料到现在…”

谢文湛听了三家的话,并不做什么承诺:“各位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调查的结果是,洪秀全的墓不是现代被盗的。所以我也无能为力。”

话音刚落。陈家德的女儿玥玥就小声道:“谢先生,这话就不对了。没有盗墓贼,哪里有拍卖行的兴盛?!你是办拍卖的,其实和我们祖辈就是一…”话还没说完,陈家德就捂住了女儿的嘴。又连连陪笑:“丫头不懂事,不懂事。”

白汐倒是另眼相看她了,这姑娘敢直言啊。不过谢文湛回答道:“陈小姐,拍卖行也有原则的。一,夏商周三代文物不卖。二,国家记录在册的所有文物不卖。三,盗墓贼直接送来的东西,也绝不卖。所以,至尊行还真没跟你们家祖辈,吃过什么好处。”

那陈玥玥沉默了。却是冷哼一声。陈家德看气氛尴尬了。又拿出一幅卷轴:“谢先生,听说您是大鉴定家,不如帮我看看这一幅画。”

谢文湛铺开卷轴,白汐也帮着看。看古画,也是有顺序的。要先看提拔,再看印章。再看结构,用笔,设色,纸张。最后看整体的气势。谢文湛很快有了结果:“晚唐书画家边鸾的《春燕图》。边鸾的特点是他下笔轻利,用色鲜明。古籍中记录他:穷弱毛之变态,夺花卉之芳妍。是中国花鸟画的开山祖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