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第一天,就下了雪。

天地间皆是一片白茫茫,干干净净的世界,像落入了某个童话的结界之中。

方爸爸一早去上班前也不忘搔挠一下还懒在被窝里的小女儿,他把冰凉的手伸进方静言暖烘烘的被子里,猛地捏住她热呼呼的小胳膊,而后,在她发出尖叫之前,就哈哈笑着溜出房间,带着愉快的心情去上班了。

数十年如一日,方爸爸对这个游戏一直乐此不疲。于是,有一天方静言头天晚上就在被窝里藏了把粗毛刷。第二天方爸爸笑嘻嘻地进来一抓,吓的脸色大变,大叫着:“静言妈!不好啦,快来啊!我家静言返祖变异啦!”

那声音大的,把叶爸叶妈都吓的跑到门口敲门,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方爸爸的坏毛病还不止这点,夏天时,静言有午睡的习惯。他就趁她睡着时用毛笔在她脸上画小猪和乌龟。有一次静言睡醒时大人们都出去了,她就打着吹欠到院子里瞎转。刚下楼就碰到叶子航。叶子航愣愣地望了她足有一分钟,憋着笑说:“你在院里转转就好了,千万别到院外去。这附近老人多,吓着了不太好。”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方爸爸表面上看起来温文严肃的长者,其实骨子里有许多如孩童般淘气的恶趣味。

方静言抚着被老爸冰的全是鸡皮疙瘩的手臂,心想,看老爸得逞时那开心的样子,怕是到了八十岁也不会对这种游戏厌倦。唉,真是个童心不泯的老小孩儿。算啦,我现在也是大人了,就多宠着他点好了。这样想着,脸上就露出微微的笑意,觉得一种浓浓的幸福感从心底里升了起来,谁说只有爸爸宠她,她可也是很宠爸爸的呢!呵呵。

窗外有刷刷的扫雪声,还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难道是妈妈在扫雪吗?披起棉衣,方静言扒到窗户边用手抹了抹玻璃上的呵气水向外看去。

叶子航只穿着件蓝色的球衣夹克,手上握着一把巨大的铁锹,正奋力铲扫着院子及门口处的雪。雪还在下着,不多一会儿,他的头发,眉毛,睫毛上都变白了。

十三岁少年的身体还很纤细,薄薄的肩膀,细细的胳膊。方静言一直觉得叶子航的胳膊和自己差不多粗细,力气也一定也差不多大。没想到,那样细的胳膊却可以挥动着那么大而沉的锨锹,一下又一下坚实地将那些雪给铲送到一边去。

忽然觉得有些不服气,叶子航能铲,她方静言也可以。

利索地把衣服穿好,洗漱完了就冲到院子里,拍了拍正忙碌的叶子航,方静言自信满满地对他说:“喂,你去休息,我来!”

叶子航看也没看她一眼,只顾低头铲雪,说:“你铲不动,进屋去。”

“哼!你少瞧不起人!”方静言不由分说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铁锹,就准备挎锹上阵。

这方刚豪气万丈地从别人手里抢过铁锹,那边就把铁锹给掉到了地上。

讶然望着地上的锹,她呐呐地说:“好重啊!拎都拎不动…”

叶子航摇了摇头,从地上把铁锹捡了起来说,“都让你进屋去了,女孩子哪能做这些体力活。”

方静言又一次受到了打击,她发现,她不但在智力上无法超越叶子航,在体力上差的更多。为什么呢?明明是看起来比她还要瘦的身体,却蕴藏着比她大许多的力量?

进屋太没面子,穷极无聊的她开始在院心里堆雪人。

白白的身子,白白的头,方静言找到两根枯枝做雪人的手,却没给雪人安上眼睛和嘴巴。

叶子航铲完雪,抹着额上细密地汗水站在她身后皱眉道:“你的雪人为什么没眼睛和嘴巴?”

方静言扭头对他嘿嘿一笑,而后在雪人身上写下:“我叫叶子航”几个字,说:“因为你平常就是这个样子的啊!都没有表情,脸上白白的一片!还要眼睛和嘴巴做什么?安上也是浪费。”

叶子航气结,过了好一会儿,他把脸凑到方静言面前,灿然一笑,说:“这样还算是没表情吗?”

叶子航的眉毛和睫毛都白了,此时笑起来,弯弯软软的,竟是说不出的可爱,方静言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说:“算…很好的表情。”

那笑下秒就消失了,他冰着脸说:“那你还不快把我的眼睛和嘴巴安上?”

方静言撇了撇嘴,一边咕哝着说:“知道啦!小心眼儿…”一边进屋去找可以做眼睛和嘴巴的材料。

奶奶的针线盒子里有许多颜色各异的纽扣,方静言翻来翻去,忽然看到几颗黑亮的猫眼石扣子。扣子晶亮的样子,让她一下子就联想到叶子航那双一样晶亮的眼睛。握了两颗在手中,又剪了块月芽状的红布,便回到院子里。

叶子航对方静言给他安的眼睛很满意,只是觉得那嘴不太顺眼,太红了。

“你去照照镜子啊!就是按你嘴巴的样子剪的!不好看也是你的嘴不好看!”方静言死活不让他把那嘴给换下来。

两人正闹着,叶妈妈拿着相机走下楼来,笑咪咪地对他们说:“言言,子航,快站到雪人边上去,我帮你们拍照片!”

方静言和叶子航乖乖站在雪人旁,拍下了他们人生的第一张合影。

青葱(三)

瑞雪过后,便是新年。

方静言家每年过年前都会蒸上十来笼包子和馒头,今年也不例外。蒸包子之前,方妈特意去问叶妈要不要也一块儿蒸上些,叶家本来都是到外面去定买的,方妈这一问,正中叶妈下怀,外面定的哪里能和自己家里做的比。她跟方妈商量好两个分头去准备材料,第二天就开蒸。

对方静言来说,家里蒸包子就和过节没什么两样。妈妈会把大方桌抬到厨房里,用清水洗擦的镜面般光亮,把整袋的面粉倒在上面,堆成一座雪样的小山。

而后是和面,这可有讲究,水温和面白的比例都要把握的很好才能把面和的不攘不硬。方妈是和面的行家,在面粉小山中间挖个洞,倒上试好温度的水,左搅搅右揣揣,利利索索几下就把面团揉好了。

方静言一度以为和面是最容易的,后来自己小试了几次牛刀才发现,那真是个技术活。

面和的差不多了,就用块湿沙布罩着醒上十几分钟。醒好后的大面团又光又滑,白白胖胖的样子让人忍不住要拍拍抠抠。方静言自然忍不住,每次都会偷偷抠一小团面下来搁在手里捏玩。

面团在方妈手下被搓成略粗的条状,捋直了用刀一小段一小段切下来,就成了剂子。包子的剂子比馒头小些,方妈一般会准备三丁,青菜香菇和豆沙这三种馅料,每种包子蒸上两三笼,再加上四五笼馒头,从年头到年尾一共十五天,家里头也就够吃了。

今年方叶两家一块儿蒸包子,厨房里可以说是盛况空前。叶妈带着叶子航过来帮忙,可她对和面与擀包子皮一窍不通,勉强能把包子给捏起来,造型还不太好看。只能帮忙切切剂子和负责把包子放到笼里去蒸。叶子航就更不用说了,他和方静言水平差不多,只能揪块面团搁手里玩玩。厨房里人多手杂,做起事来反倒不方便,很快两个小孩就被打发去看电视,留下两个大人,方妈主厨,叶妈打下手。

方静言和叶子航坐在静言家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正在放动画片,方静言抱着呼呼大睡的胖绣球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叶子航则显然对那节目兴趣缺缺,只偶尔抬头扫两眼,大部分时间都低头捏弄着手里的那块面团。

过了一会儿,从厨房里渐渐飘出带着小麦芬芳的水气来。方静言和绣球同时皱起鼻子来用力闻着。

“恩,这一笼肯定是三丁包子!”方静言自言自语地推测。

叶子航继续捏他的面团,没发表意见。

又过了一会儿,方静言忽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叫道:“这次是豆沙包子!我的最爱啊!”说着就把绣球往沙发上一扔,自个儿冲去厨房去了。

叶子航摇了摇头,伸手轻抚着被惊醒的绣球,用极无奈的语气说:“果然馋猫鼻子尖,绣球,你们家可不止你一只猫!”

方静言一手抓了一只包子心满意足地回到客厅,将左手的包子送到叶子航面前说:“这只给你!”

叶子航盯着那只包子,愣了会儿才伸手接过,低声说了谢谢。

方静言咬着包子乐呵呵地回到沙发上看电视,绣球对非肉类食物兴趣不太,只眈了包子一眼就又蜷着身子睡了。

叶子航侧身看着捧着包子啃的不亦乐乎的方静言。她吃的那么开心,仿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豆沙包便是世上最大的美味一般。低头看了看手中冒着热气的大豆包,便将包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轻轻将皮咬开,滚烫香甜的豆沙流进唇齿之间,滋味甚好。原本不爱吃甜食的他,竟然不知不觉将一只豆沙包全吃下去了。

叶子航发现,只要是和方静言一块儿吃东西,他都会比平时吃的多一些。开始还不明白是为什么,后来终于想通了,因为这家伙不论吃什么都是一副香甜的模样,和她在一起,再普通的食物也会让人觉得十分香甜。

原来方静言是开胃剂。得出这个结论后,叶子航望着鼓着腮帮子正打算去厨房再拿几只包子来吃的方静言,笑了。

到了下午三点多钟,两家的包子才全部蒸完。一边蒸一边吃,两家人的午饭也就全都用包子给解决了。

收拾完厨房,方妈用竹箩捡了满满一萝的包子和馒头让静言送去外婆家。方静言正想出去溜达一圈,开开心心接受了任务。

穿上厚外套,戴上兔毛围巾,还有棉手套,棉耳捂,方静言把自己裹成了一只球。她抱着竹萝摇摇晃晃向楼下走去,样子像个不倒翁。叶妈见了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就对里屋的叶子航喊道:“子航啊!快出来!你陪言言去送包子!”

方静言困难地转过身对叶妈摇头说:“阿姨,不用啦!我自己能行!”话还没说完,竹箩就差点从手上滚下来。

叶子航倒是一句话也没多说,穿上外衣走到方静言身边从她怀里抱过竹箩,就直接往外面走去。

“喂!!我说你…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啦!”方静言像只小企鹅般摇摇摆摆地追出了门。

方静言的外婆家并不远,骑车也就十来分钟。只是地上的雪还没化,自行车是骑不起来,两人只能走着过去。

去时还算顺利,虽然路滑难行,半个小时以后,两人还是把包子安全送到了目的地。方静言外婆看见送包子来的两个小人儿欢喜极了,拉着他俩进屋烤火吃糖。

烤了一会子火,天色便有些暗了。外婆虽然想留两人吃晚饭,又怕天太黑了路不好走,思来想去,还是让他们早些回去。送到门口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过几日天晴雪化了再来玩。

叶子航礼貌又乖顺地跟静言外婆道别,方静言则搂着外婆的脖子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两口。

两个孩子并肩向巷外走去,外婆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一直到两人走出巷子,如小黑点般的背影也完全消失了,静言外婆才不舍地关上门,回到屋里。

冬天本来白昼就短,又是阴天,刚过五点半,天就几乎全黑了。方静言哼哼叽叽唱着走调的歌跟在叶子航身后,完全不担心天黑了以后积雪的路有多难走。有叶子航在身边,她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叶子航对她发出的噪音忍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你别哼哼了,没一句唱在调子上的。”

“你知道我唱的什么吗?凭什么说我没唱在调子上?”方静言嘟着嘴不服气。

“你唱的是小龙人,今天白天在你家看了一天了。”叶子航摸了摸已被微微冻红的耳朵。

“看归看,那也不能说明你会唱。有本事你唱两句给我听听,我就承认自己唱的不在调子上。”方静言看准了叶子航唱不出来,在心中暗笑。

果然,叶子航憋了半天,张了张嘴,终于什么话也不说了。

“我有许多小秘密,小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方静言唱的更开心了。

叶子航心想,你真以为我不会唱吗?我是不好意思唱,以为我和你一样无知者无畏啊!正这么想着,身后忽然没了方静言高高低低的哼唱声。等他意识到转身时,身后哪里还有方静言的影子。

“方静言!方静言!”叶子航望着身后又黑又静的青石路,心一下子就慌了。为了抄近路回家,他们走了这条很偏的小路,来来往往路上都见不着一个人。

叶子航一路叫着方静言的名字往回找,身上急的全是冷汗。

到了拐角处,不知从哪里隐隐约约传来一声猫叫似的“救命啊…”。叶子航忙停下来仔细听,确定那声音是从一个雪堆后面发出来的,他立刻奔了过去。

雪堆后面是个一人深的小坑,可能是前几天大树被雪压倒后移走的树坑。

会掉到坑里全是方静言自己的错,老老实实跟在叶子航身后不就好了,偏要蹿上蹿下的乱走。一首小龙人还没唱完呢,人就掉坑里开演唱会去了。

方静言蹲在坑里仰着头,脸上又是雪又是土,狼狈的不行。眼见坑上面露出叶子航的脸,她鼻子一酸哇哇大哭起来。

“方静言!”叶子航努力把手向坑里伸去,正好够着方静言的头。他的指尖轻拂过方静言的额头,温言说:“别哭,没事儿的。有我在呢!”

叶子航其实心里头也很慌,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先让方静言镇定下来,两个人都乱了阵角那才是最麻烦的。

听了叶子航的话,方静言抽抽噎噎安静下来。

叶子航正在想用什么法子把她拉上来,蓦地看见她脏兮兮的小脸,便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擦脸。

方静言情绪已经恢复了大半,接过手帕,哑着嗓子说:“你还发什么愣啊?快拉我上去!”

“这坑太深,我这样拉你使不上劲,说不定没把你拉上来自己倒被你拽下去了。”叶子航边说边往四周打量,不远处有个破烂的竹筐子,叶子航心中一动,已有了主意。

“方静言,你往边上靠,尽量贴着坑边。我要往坑里填雪。”叶子航说着就动手把路边上的雪往坑里填起来。

“哇——叶子航你想干嘛?活埋我吗?不带这样趁人之危的啊!”

“别啰嗦,快把我填下去的雪给踩严实了,不然不用我活埋你,在这坑里冻也把你冻死了。”

方静言不敢再多话,忙伸脚把坑底的雪给踩实。

这样忙活了一会儿,坑底的雪已到方静言膝盖的位置。现在方静言当然知道这些雪是做什么用的,踩着雪的高度,自己应该很容易就能爬出去了。正跃跃欲试地往雪堆上站,叶子航却说:“再等我一下,先别急着上去,这雪还有点松,怕会踩塌了。”

他消失了一小会儿,再出现时便从上面扔了个破竹筐下来。

“把筐子罩在雪上,这样更安全。”

“喔。”方静言不得不佩服叶子航的聪明与细心。

方静言踩在竹筐上,叶子航拉住她的手,用力往上一拽,终于离开了那害人的树坑。

“谢谢啊…”方静言喘着气坐在雪地上说,“谢谢你把我拉出来了。”

叶子航掸了掸身上的雪,说:“作为报答,麻烦你回去的路上别再唱小龙人了。”

方静言先是一呆,随即卟——地笑了出来。

“我唱的真有那么难听吗?”

“嗯。”叶子航认真地点头。

然后,方静言恼羞成怒,挣扎着从雪地里站起来,放声高歌:“我是一个小龙人,小龙人!我有许多小秘密,小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后来,叶子航不但得忍受方静言变调的小龙人之歌,还辛辛苦苦把她背回了家。

为什么?因为方大小姐唱歌唱的太激动,把脚给扭着了。注意,不是掉坑里扭着的,是唱歌唱扭着的。这还真是有点儿让人匪夷所思呢!不过发生在方静言身上,好像就没那么奇怪了。

*****

方静言脚上缠了纱布,脸上贴了胶布,惨惨地趴在床上写寒假作业。

写了一会儿,便觉得腰酸腿疼。她扔下笔,爬到窗前对着院子发呆。

两只灰溜溜的麻雀在枇杷树下抢食,仔细一看,原来是方静言早上给绣球吃,但那胖家伙却不屑一顾的半块包子皮。正看的有趣,院门吱——一声被推开了。

叶子航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车后面还坐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大红棉袄的小女孩儿。

方静言看着他把小姑娘从车后面抱下来,将车停到棚子里后牵着她的手进了楼,脸贴在窗玻璃上,都快成平面画儿了。

回到床上,寒假作业更没心思写了,心里头只有那扎着羊角小辫儿的小妹妹。挣扎了好一会儿,她终于一瘸一拐地挪到叶子航家门口,伸手轻按了门玲。

叶子航刚把门打开,她便把头伸了进去,一边探头探脑地看一边问:“那个小妹妹呢?小妹妹在哪儿?我要找她玩儿!”

叶子航身后露出一个小脑袋,笑弯弯的眼睛,圆圆的脸,这小人儿一点也不羞怯,大声对她说:“姐姐好!”

方静言心花怒放,把还守在门口的叶子航挤到一边,拉起小人儿的手笑道:“你好!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青青!”小人儿歪着脑袋响亮地回答道。

“哟,你也姓叶啊!”方静言眼珠子一转,转头问叶子航说:“原来你还在外面藏了个妹妹么?”

叶子航看了她们两个一眼,将门关好,说:“别乱讲,青青是我小叔叔家的女儿,我堂妹妹。”

“姐姐,你的脚怎么啦?”青青小朋友好奇地指着方静言脚上的纱布问。

“呃——这个嘛,这个纯属意外…好啦,青青,咱们到里屋玩去!跟你说,姐姐会做好多游戏哦!”方静言急忙转移话题,把叶青青小妹妹拉到里屋去了。

叶子航望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儿的背影,心中暗叹,这个寒假,还真是热闹啊!

韶华(一)

叶子航在寒假的后半段非常头疼。叶青青小朋友自从认识了方静言后,就赖住在他家不走了。天天跑到方静言家和她一起看动画片,吃零食,或在院子里踢毯子跳皮筋的瞎闹。基本上方静言的那些个坏毛病,叶青青全学了个遍。小叔叔把青青送这儿来的目的,是让叶子航教她做功课,现在好,不但没学功课,反倒玩的没边没谱起来。

眼看着寒假就快结束了,叶子航也忍不去了。这天他起了个大早,准备在青青去方家之前先把她给拦截下来,逮住她在家里好好学功课。在客厅里等了半天也不见青青出来,他到青青房间推门一看,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强压着心头的火气,叶子航问叶妈:“现在才几点钟?你怎么一大早就把青青放出去玩了?”

叶妈一边喝牛奶一边委屈地答道:“昨天晚上她闹着要跟言言睡,就让她住在方家了,根本没回来啊。”

叶子航的血压飚升到十四年来的最高点。他冷着脸推门走出去,到方家门口咚咚敲了两下门。方爸开的门,嘴里还咬着半块馒头。

“子航啊!快进来,有没吃早饭呢?”

“谢谢叔叔,我吃过了。”叶子航把火气当成早饭来吃,饱的很。“方叔叔,我来接青青回家。”

“哦,好。”方爸带着叶子航走到方静言房间门前,也不敲门,直接把门拉开,喊了一嗓子:“言言,子航来接青青回家了!”

房间里黑黑的,床上两个拱在一起的棉被球轻动了动。半晌,方静言迷迷糊糊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哦…青青,你哥来接里了,你先起吧,我再睡会儿。”

“不…要嘛…我也要睡。”青青小朋友的声音听起来更迷糊。

叶子航站在门口看着一大一小两个懒虫赖床,都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方爸不好意思地回头对他笑道:“子航啊,要不你到客厅先坐会儿,我让静言妈来叫她。”

“好。”叶子航点了点头,再怎么着他也不能硬闯进方静言的闺房里把青青带走吧。

叶子航坐在沙发上喝茶,过了一会儿就看见方妈从厨房里握着一根鸡毛掸子冲进了方静言的房间,又过了一会儿,方静言一手牵着叶青青,一手揉着屁股,一脸幽怨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哥哥,你一早来干嘛啦?”青青显然是在责怪叶子航。

“从今天开始,你要好好做功课,不许再瞎混瞎玩。”叶子航把她拉到身边,严肃地教育她。

“哼,不要…”青青挣扎着往方静言身后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