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摆明了就是皇上对她存私偏坦,功劳全在她那碗参汤上!

知道不论怎么说,都会引起她的妒忌,唐意聪明地转了话题:“这园子里花开得真好~”

“哟~”唐意抬头,两人打了个照面,季梦涵瞧见她额上的伤口,不禁吃了一惊:“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唐意不愿意多谈,抬手遮挡:“马车颠簸,不小心撞破一块皮。”

“哎呀!”季梦涵忙忙地下了肩辇,凑到唐意眼前仔细查看,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肿成这样,该不会破相吧?”

“没事~”唐意不以为然,淡淡地道:“皮外伤罢了。”

就算好不了,又有什么要紧?

没了这倾国的容颜,说不定还能少受许多算计!

季梦涵眼珠一转,生了一条毒计,亲热地勾住她的臂:“妹妹说什么傻话?皇上对你百般垂怜,还不都是为了这张脸!旁人求还求不来呢,你竟如此大意!”

“娘娘教训得是~”唐意打了个抖,自她手中挣脱出来:“臣妾这就去传赵医女。”

“妹妹眼里就只有一个赵医女么?”季梦涵冷冷一笑:“象妹妹这样的雪肤花貌,她哪里配医?合该你走运,本宫刚好还有一盒紫葺膏,正是军中将士疗伤的圣品。听说对生肌止血最是有效,就送了你吧~”

“呃~”唐意百般不愿承她的情,自然推脱不受:“既是如此宝物,怎好让娘娘割爱?”

“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割爱不割爱的~”季梦涵微微一笑:“再好的东西,可也得用得得当不是?这说明你跟本宫有缘。”

唐意推辞不过,只得福了一礼:“如此,多谢娘娘赏赐~”

“行了,你奔波了这半天也该疲了,回去休息吧。”季梦涵达到目的,也不再纠缠,转身上了肩辇:“那紫葺膏,我遣人给你送过来就是。”

“娘娘大恩,清歌铭记在心。”唐意退到路旁,弯腰,恭敬地让她通过。

真是怪事,皇上想尽办法折磨她,宫里的妃子却争先恐后来讨好!

回到宸佑宫,季梦涵从妆台里搬出描金红木盒,从里面翻出只碧绿的瓷瓶,拔开瓶盖,淡淡的幽香立时盈满鼻腔……

“紫葺膏千金难求,娘娘真要把它送给云宝林?”锦如满心疑惑。

让云宝林破相不更好吗?娘娘为何要帮她?

正文 紫葺膏

破相?那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季梦涵拉开右边抽屉,从最里面摸出一只蓝色瓷瓶,逸出一抹狠辣的笑:“那么小的疤痕怎解本宫心头之恨?本宫要让她容颜尽毁,这辈子无脸见人!”

看到那只瓶子,锦如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如果没有记错,那瓶子里装的是血芙蓉,无色无味,霸道无比。

就擦了它,皮肤会慢慢地一寸寸的皴裂,刚开始只有药物接触的部位,慢慢就会向全身扩展,然后一层层象蛇一样蜕皮,最后表面会生出一层硬茧,象鳄鱼的鳞片……

季梦涵小心地揭开瓶盖,以银匙挖了一小勺透明粉末洒在紫葺膏上,慢慢地搅拌均匀:“云清歌,本宫向你保证,用了紫葺膏,很快又可名扬四海。只不过,这一次,你是丑名远播,哈哈哈哈~”

那尖利的笑声如鹰枭夜啼,看着她因妒忌变得扭曲变形的脸,锦如吓得手足冰冷,颤着手不敢去接那瓶加了料的紫葺膏:“娘娘,这,恐怕不妥吧?”

堙后宫争宠,怎么斗都行,最忌的却是毁人脸面。

云宝林怎么说也是主子,她若因敷了娘娘送去的药而毁容,皇上追究下来,主子也难逃干系呀!

“不妥?”季梦涵可怕地笑着,拧着她的下巴:“本宫做事,何时论到你来教训?”

“奴婢是怕……”锦如害怕极了,因被她捏住嘴巴,声音含在嘴里听不真切。

“贱婢,你怕什么?”季梦涵松开手,阴恻恻地问。

“奴婢怕云宝林会从紫葺膏上猜出是娘娘下的手~”尽管十分害怕,锦如还是壮着胆子把话说完。

芸儿的命案,凶手设计巧妙,几乎毫无破绽,她却仅凭一些蛛丝蚂迹在三天之内查出真相。

所谓洞若观火,指的大概就是她这样的人。

这份惊人的观察力,着实教人心惊。似乎,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瞒过她。

啪地一声脆响,季梦涵一掌打得锦如嘴里涌出鲜血,冷声道:“怎么,怕被本宫连累?”

锦如牙关发颤,低声求饶:“奴婢错了,求娘娘饶恕~”

“饶恕?”季梦涵的声音似冰,又硬又冷:“本宫还没开始,你就触本宫霉头,要本宫如何饶你?”

锦如被她瞧得一个激灵,别开目光,不停地叩头谢罪:“娘娘饶命!”

季梦涵忽地展颜微笑,弯下腰去牵她:“傻丫头,说说而已,竟吓成这样!你跟在本宫身边十几年,本宫又怎会真的要你性命?”

锦如愣愣地抬头看她。

“来吧,把这送到凝霜殿去。”季梦涵笑着把药瓶塞到她手里,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发:“放心,本宫既然敢把药给她,自然有因应之策,绝不会做那作茧自缚的傻事。”

“奴婢,遵命。”锦如哪里还敢再说,哆嗦着捧着药瓶往外走。

“等等~”季梦涵忽地叫住她。

“娘娘还有何吩咐?”

“脸上的泪还没干干呢,擦擦吧。”季梦涵扔过去一条锦帕:“另外,脸上也肿了,抹些粉盖上。早听话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偏你嘴多,真是!”

“多谢娘娘~”锦如接了帕子,躬身退了出去。

##############明月的分割线##################

御书房里,澹台凤鸣并没有象往常一样勤于政务,却在书桌前对着一堆奏折发呆。

他的脑子里,一直浮现的云清歌那双不屈里带着倔强,倔强里又燃着愤怒,愤怒中又隐着挑衅的翦水双瞳。

好吧,他设了一个局,要探一下她的底,顺带还能把云锦纶曾经带给他的耻辱,还一部份给他。

结果,他似乎如愿了,又似乎全没半点效果。

他的确成功地羞辱了清歌,也挑起了她的愤怒,却似乎没有对云锦纶造成任何影响。

当然,他是一国之君,他能纳一个废后入宫,云锦纶就该额手称庆。

既然注定了是他的女人,那么他是在宫殿里要她,还是在酒楼里要她,又有什么区别?

老奸巨滑如云锦纶又怎会在这种小事上流露不满?

他敢打赌,那老贼甚至还在暗自窃喜——认为自己终究难逃清歌的魅惑!

所以,今日在酒楼临时起意做的那些事情,就变得十分可笑兼多余——不但没有半点意义,而且把自己陷进了一种尴尬的境地里。

抬手,摸了摸仍在隐隐做痛的鼻梁,他逸出一连串不雅地低咒。

该死,他现在,居然满脑子都是云清歌?

想着她用居然象个乡下泼妇用头来撞他的那股子蛮劲,他又不自觉地掀唇,露了个讽刺的笑容。

老天,她还真是不计形象!

他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拼了命在反抗。

而这,多少让他的心里略略有些不忿兼失衡。

好吧,他承认自己的言行过火了。

可他还是皇上,是她的天,代表的是无可抗拒的皇权。

莫说只是一个亲吻,就算要她死,她又怎能反抗。

而且,还采用了如此极端不雅的方式来表达她的强烈不满!

“四哥~”低沉浑厚的声音,挟着明显过度热切的关心。

目前,他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关心。

澹台凤鸣皱眉,立刻向德贵做了个手势。

德贵急忙走到窗前向他摇手,示意暂时先在外面等候,稍安勿躁。

澹台文清哪里肯等?

三步并做两步进了长廊,推开书房门,笔直闯了进来,笑声爽朗,声振屋宇:“四哥,听说你被四嫂打断了鼻梁骨?”

正文 重订规矩

锦如最终选择了掌灯时分进入凝霜殿。

因为那个时候正是用膳时间,大家都在忙着从御膳房传膳,云宝林大概也就不会分心去关注她的脸蛋是否红肿。

而她也可借口要侍候主子进餐,放下东西就走人。

只是她没想到,会看到一副其乐融融,天下一统的大团圆景象。

就唐意居中,被凝霜殿的宫女太监们如众星拱月般围在一张八仙桌上——其中甚至包括沈驼子和哑巴潘!

她从来也不曾听过,有哪朝哪代的奴才会跟主子同桌共食。

闲云染月她们几个显然也没有这种习惯,因此,手里虽捏着筷子,表情却僵硬得象在赴刑场。

堙这顿饭,因为锦如的突然闯入,变得诡异莫名。

除了唐意,其余人动作一致地惊跳起来,桌椅锦凳被带翻好几张,乒乒乓乓地响个不停。

沈驼子则更夸张——他因为重心不稳,海拔又欠高,被带翻的锦凳撞倒,滚进了桌子底下!

唐意转头,望向闲云。

闲云立刻机灵地回话:“回主子,她叫锦如,是宸佑宫的掌事宫女。”

“奴婢锦如,见过小主~”锦如曲膝,向她行了一礼。

唐意亲切地微笑:“还没吃饭吧,要不要一起吃?”

“谢小主,奴婢要赶回去侍候主子用餐。”锦如恭敬地答。

“下次有时间,一起吃吧。”唐意也不勉强:“你有什么事?”

“我家主子让奴婢送紫葺膏来。”锦如小心翼翼地把捧在手中的瓷瓶递了上去。

染月忙接在手里。

锦如这才抽空偷偷觑了唐意一眼。

却见她额上贴了一朵粉色荷花佃,衬着那件月白烟水裙,越发的明艳照人,美得令人不敢逼视。

“娘娘太客气了~都说了只是一点小伤,还如此费心~”唐意微笑:“这里有十两银碎银,锦如姑娘拿去买胭脂吧。”

“多谢小主~”

孤岚取了银子给她,送她离开。

染月把瓶子递过来给她,她只淡淡瞥一眼:“搁房里去吧。”

染月在宫中时间长,有点见识,见她漫不经心并不当回事,只当她不曾听过紫葺膏的大名。

她忙婉言劝道:“奴婢听说这紫葺膏采雪莲等七味珍贵药材炼制而成,功能生肌止血,可肉死人而生白骨,端的是疗伤圣品,千金难求一瓶,小主不可小视。”

“哦?”唐意听她说得郑重,把瓶子接过来,在手上掂了掂:“那我岂不是欠了娘娘一份天大的人情了?”

这季梦涵的厉害她可是曾亲眼见识过了。

那日在御花园指证赵美人,句句尖刻,字字狠毒,殛欲置她于死地,绝对不是善良之辈。

她自问与她并无任何交集,更无恩慧可言,无端端的干嘛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她?

古语有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在这深宫内院之中生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也不可无。

孤岚也笑道:“小主生得花容月貌,若是留个疤,到底美中不足,得此良药,实乃天助~”

“好了,东西我收了,待晚上净了面之后再用吧。”唐意把瓶子收到怀里,扫了众人一眼:“现在,继续吃饭吧~”

一听又要吃饭,众人苦着脸,齐声道:“小主~”

沈驼子本已爬出桌底,被她一吓,重又滚了进去。

小石头忙弯腰去扯他。

“那有什么办法?”唐意笑眯眯地看着众人:“我喜欢热闹,一个人吃不下饭,你们不会希望主子饿死吧?”

“哪有奴才与主子同桌共食的?这不合规矩。”闲云大着胆子进言。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唐意侃侃而谈:“活人哪能被死规矩缚住手脚?再说了,规矩不都是人订的么?我不管别处如何,凝霜殿里的规矩就是吃饭不分主仆,明白吗?”

“是~”

一顿饭,在唐意心满意足,众人食不知味中结束。

洗漱毕,卸了装,唐意遣退了众人,独自趴在桌前研究那瓶紫葺膏。

揭开盖,先闻其味:清香馥郁,沁人心脾。

再观其形:色做碧绿,颜色均匀,膏质细腻。

似乎好象可能大概真的是好东西?

正疑惑间,窗户上传来“笃”地一声轻响。

她蓦地抬头,窗棂间忽地贴了一张笑脸——不是唐笑是谁?

“呀~”唐意机警地侧耳听了一遍,确定无人,这才开了窗放他进来:“你怎知我住这里?”

“切,”唐笑傲然冷哧:“天下间,有什么地方是我唐笑找不到,去不得的?”

“美得你~”唐意横他一眼:“说吧,有什么事?”

唐笑不屑:“我记得昨天有人说随时欢迎,莫非说假的?”

唐意轻笑,也不答话,随手把瓶子搁到桌上,掌心向上,轻招。

“什么?”唐笑疑惑。

“我记得有人说要送我礼物,莫非想反悔?”唐意狡黠一笑。

“哼~”唐笑轻哼:“我问你瓶中装的何物?”

他闻到熟悉的清香,不要让他猜中。

“紫葺膏。”唐意倒不隐瞒。

“我看看~”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取。

“等等~”唐意快一步,把瓶子抢到手:“这个不能送给你。”

“不就是紫葺膏吗?你要多少,我都送你!”唐笑冷笑连连。

“真的?”唐意大喜,把瓶子推过去:“帮我看看,这瓶是不是真的?”

正文 再探冷宫

“哪来的?”唐笑接过瓶子,随意往里瞟了一眼。

“别人送的。”唐意不愿意说得太详细,含糊带过。

他把瓶子扔了回去:“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