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太后是淑妃的姑母,听说她非常疼爱戚雅安,他身上那块随意出入禁宫的腰牌就是她赐的。

她本来以为太后早已仙游,看来这误会大了~

闲云和染月捧着洗濑用具鱼贯而入,侍候她梳洗。

等她穿戴整齐,走出凝霜殿,刚好与秋阑宫的二位芳邻不期而遇。

唐意还未及开口,许修仪已然抢先向她点头致意。

周才人紧紧跟在许修仪的身后,一脸紧张地冲唐意笑:“云宝林,你也去接太后啊?”

“二位娘娘好~”唐意瞧她的神色,竟有几分惧怕自己,不觉莫名。

她自问行事低调,而且位份低微,纵使想要欺人好象也没有那个势力吧?搞不懂她究竟怕什么?

“妹妹们~”许修仪微微侧身:“太后的鸾驾快到了,咱们早些走吧,迟了就不好了。”

唐意瞧她的架式,竟是打算与她们一道步行前往瑜璋门,不觉暗自感慨。

贵为修仪却住在这位置偏远的秋阑宫,不问也知她不受澹台凤鸣宠爱,在宫中遭人排挤。

但好歹也是正二品的妃位,混到连代步的肩辇都没有,实在可怜。

这后宫之中当真是弱肉强食,比之原始丛林丝毫不为过——哪怕你是老虎,没了牙齿,照样要沦为其他肉食动物裹腹之物。

出了秋阑宫,人慢慢多起来,一排排的宫灯迤逦着,远远望去,象是无数色彩缤纷的长龙,把个清冷的皇宫装点得分外热闹。

一路走到瑜璋门,已密密麻麻候了许多人,站在前排中间位置的,不用说都是些消息灵通又有肩辇代步的宫妃。

淑妃一身素色宫装,被人簇拥着站在队伍的最前排,脸上是掩不住的欢喜和雀跃。

平日德妃总与她齐肩,但今天晚上,她却是当仁不让的主角。

谁不知道太后是特地回来探她?

“太后驾到~”司仗司宫女的呦喝自景顺门一层层传过来。

“恭迎太后回宫,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嫔妃宫娥齐唰唰跪了下去,黑压压一片人头。

“免礼,平身~”

车声辚辚,鸾驾停在了淑妃的身前。

“兰儿~”从金色的围幕里,伸出一只白净的手,慢慢地撩起了半边纱帐。

唐意在人群后面,隔着一堆人头,也看不真切,只隐约瞧见一道模糊的影子,云鬓高挽,身披凤冠霞帔,威仪端庄。

“姑母~”淑妃一声娇啼,泪盈于睫,无限哀伤。

“行了,”温雅的女声清清冷冷地响起:“哀家难得回一趟宫,你也别哭哭啼啼的,弄得大家情绪都不好。”

“是,姑母~”淑妃轻拭珠泪。

“起来吧,”太后示意她近前一步,拉着她的手道:“你怀了身孕,不宜久站,随哀家同辇。”

“多谢姑母~”淑妃得此殊荣,喜形于色,在映雪的搀扶下上了太后的鸾驾,与她并肩同乘。

“皇帝呢?”太后左右环顾,不见澹台凤鸣接驾,不觉蹙起了眉头。

正文 和亲组和

“皇帝呢?”太后左右环顾,不见澹台凤鸣,不觉蹙起了眉头。

唐意暗忖:连太后回宫这么重大的事情都忘在脑后,韶华这个女人在澹台凤鸣心中的份量可想而知。

太后至而皇帝未曾亲迎,如此敏感的话题,淑妃和德妃显然都不愿意直面,她们二人皆垂头回避,其余人更不会多事出声,现场出现诡异的寂静。

随着一声朗笑,澹台文清策马疾弛而来:“母后,儿臣来了。”

就到了近前,翻身下马,环顾满坪佳丽,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母后,你真应该常回来,瞧瞧,这场面多盛大!”

“老七~”太后微微蹙眉,低声斥道:“都封王了,怎么还是没个正形?”

澹台文清立刻肃容:“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堙“老四呢,他怎么不来?”太后显然并不满意。

“母后,一来就找四哥,会不会太偏心了?”澹台文清恢复原状,单手抚胸,半真半假地嗔道:“儿臣可会吃醋的哦?”

“嘻~”他这里唱做俱佳地胡闹,淑妃和德妃自然识得眼色,一个低头,一个掩唇,同时笑出声来。

这两人一笑,底下众嫔妃俱都跟着笑了起来,僵凝的气氛一扫而空。

太后无奈,纤指戳上他的额头:“你呀~”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起驾?”澹台文清大声喝斥随侍太监。

“太后起驾慈宁宫~”

澹台文清微微一笑,拍马追上太后鸾驾,同往慈宁宫而去。

于是,皇帝未来亲迎太后一事也便不了了之。

唐意位份低微跪在人墙之后,正想着这许多宫妃,若是一一前去参拜请安,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懿旨颁来:太后远道而来,舟车劳顿,除淑德二妃外,免去各宫请安探示,自行回宫安歇。

懿旨一下,等在瑜璋门前的嫔妃们星流云散,转瞬走得干干净净。

唐意抬头,眼前只余许修仪和周才人。

“云宝林~”

“娘娘~”

三人几乎同时开口,不禁相视而笑。

“你先说。”许修仪谦让。

“今晚夜色宜人,不如咱们姐妹几个月下散步,一起回宫?”唐意忖着几个人心里想的定是同一件事,也就没有推让。

“本宫正有此意。”许修仪微笑。

“周才人想必也不反对了?”

“我听两位的。”周才人悄悄往许修仪身后挪了挪,只露出半张脸,羞涩地道。

宫里的事,并没有多少偶然,当三人再次巧遇,唐意已知道这次的相遇其实是刻意而为。

“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本应由臣妾先去拜访两位娘娘。”唐意不太喜欢被动,选择主动出击:“实在这几日杂事缠身,未得空闲,请两位原谅。”

“大家姐妹一场,谁先谁后有什么分别?”许修仪温婉大度:“只是大家都知你受了皇命,全力追凶,未敢前去打扰。”

“不知两位姐姐仙乡何处?”既然大家都懂得迂回,索性就慢慢绕吧。

“本宫来自波罗国。”许修仪说得含蓄。

“波罗国?”唐意一怔,立刻想到那株双色蔓陀罗。

“娘娘本是波罗国的公主,五年前和亲至此。”周才人加以补充。

原来她修仪的封号因此而来。

“宜芳是水云郡的郡主,”许修仪仿佛漫不经心地道:“以妹妹的博闻广记,应该听说过三年前,皇上收服水云国,改为水云郡之事吧?”

这么说,她们三个人,来自不同的国家且都是和亲来的?

唐意哑然。

原来,秋阑宫说白了就是澹台凤鸣那个变态存放战利品的展览馆!

做为外来物种,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土生作物的排挤,这是多么符和自然界的发展规律啊!

不想被消灭,只能抱成团。

所以,眼前这两个人的目的是想拉她入伙,以求得更多的机会?

只是,她非常怀疑,这个三人和亲组和,究竟有何力量战胜那一群疯狂而好斗的本地母狮?

会不会搞到最后,三个人被她们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妹妹的筷子理论,本宫很是佩服。”许修仪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笑。

呃,筷子理论?

唐意无语。

她分明警告过,不许外泄的。

现在看来,只怕她当日所说的话,连皇宫里的狗都知道了。

周才人望着她,眼睛里闪着希翼的光芒:“云宝林应该不会拒绝我们加入吧?”

唐意苦笑,现在的形势,她拒绝得了吗?

早知道会砸到自己的脚,当初真不应该搬石头的!

“明日晚间本宫设宴,还望妹妹拨冗参加。”许修仪在宫门口站定,语气里有淡淡的期待。

“娘娘客气了,臣妾到时一定前去拜访。”唐意叹气。

nnd,掉进别人的圈套的滋味很不好受,如果那个圈套不幸是自己设的,就更难过了~

“晚安~”许修仪达成目的,噙着胜利的微笑与她分道扬镳。

“晚安~”唐意曲膝,恭送两位离去。

“小主,”闲云一直沉默,直到此刻才小小声“要小心周才人。”

“哦?”唐意转过身来,惊讶地望着她。

她以为,今日一切,都是许修仪主导,周才人只是跟随——她看起来就是那种胆小怕事,毫无主见之人。

“呃~”闲云局促地垂下眼帘:“奴婢多嘴了~”

“不要紧,你说说看。”唐意示意她大胆直言。

正文 他的味道

闲云犹豫一阵,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听说水云国盛行巫蛊之术,而周才人是水云皇族中人……”

巫蛊?果然经典的才是流行的。

唐意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周才人刚入宫的时候虽不算受宠,日子过得也还不错。”闲云神情紧张,涨红了脸匆匆地道:“后来,她去探访德妃,德妃莫名其妙病了一场……”

就“许多人都怀疑是她给德妃下了蛊,德妃更是言之凿凿,终因为抓到证据不了了之,周才人却因此贬到了秋阑宫……”

说到这里,闲云意识到失言,蓦地住了嘴,尴尬地望着唐意。

糟糕,她说到秋阑宫是被贬,岂不是暗示小主际遇堪优?

堙澹台凤鸣的后宫倒真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啊!

唐意忍不住轻笑。

只不过,闲云举这个例子提醒她,她倒觉得要提防的人是德妃,周才人似乎才是那个可怜的被害人吧?

闲云看她笑,越发暗悔不该多言。

“多谢提醒,”唐意点头:“我会小心。”

她虽然不信那些巫蛊之术,但闲云肯提醒她加以防范,对她而言却是一种安慰。

闲云脸一红,悄然吐了一口气,释然地笑了。

躺在床上,眼前总是浮现出澹台凤鸣与那人紧紧纠缠的视线,耳畔一直回响着那句缠绵悱恻地“韶华~”

看起来澹台凤鸣很爱她,经历了五年都没有放下这段感情,为什么要竖起高墙,把她幽闭在冷宫之中呢?

“睡吧,不管他们之间曾经有过怎样惊世骇俗的感情,都不关你的事。”唐意摇头,赶走脑子里浮想联翩的暇想。

迷糊之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一旁窥视着自己,唐意心生警觉,蓦地睁开了眼睛。

窗户旁斜倚着一个男子,他整个人都隐在暗处,全身黑得象墨,仿佛已经完全融进了夜色。只剩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暗夜里闪着精光。

唐意一惊,睡意全消,沉声喝问:“你是……皇上?”

澹台凤鸣慢慢地自暗影里踱了出来,冷冷地打量着她:“好敏锐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她也不是被响声惊醒。

这说明,即使在睡梦中,她依然保持着警觉——就象野生的动物一样。

若非经历长期艰苦的训练和刻意地培养,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他的感觉没有错:今天躲在冷宫偷窥他和韶华的人肯定是她!

只有她,才有如此清亮锐利,仿若洞察一切的眼神。

问题是:她不会轻功,究竟是如何躲过他的搜寻的?

难道,她在宫里藏了个他不知道的绝顶高手?

唐意不语,只淡淡地迎视着他,并不回避。

神经病,半夜不睡觉,跑到别人家的房间里来吓人!

“朕睡不着~”他望着她,理直气壮。

他睡不着关她什么事?

唐意低眉敛目,展现自己的贤慧大度:“相信淑妃娘娘一定很乐意陪皇上聊天。”

“她怀有身孕,要多休息。”澹台凤鸣浮起一抹冷笑。

她已是他后宫中的嫔妃,莫非还想为西秦的废帝守节?

“德妃娘娘被太后传去问话,此刻应该还未入睡。”唐意怒。

淑妃是人,她就不是人?

她怀了孕要多休息,难道自己就活该倒霉半夜三更陪他废话?

“朕累了,不想再走。”跟他玩心眼?还嫩了一点。

“御辇应该是随时候传的吧?”唐意好心提醒。

“朕独自来的,德贵并不知朕到了此地。”他神太悠闲。

唐意自告奋勇:“臣妾替你叫德公公。”

“何必如此麻烦?这里就有床。”

澹台凤鸣显然不认为自己半夜闯进她的寝宫的行为有失妥当,大刺刺地在床沿坐下,慢条斯理地宽衣解带。

“皇上~”唐意急了。

他不会真的打算要在这里过夜吧?

“朕悃了,有事明天再说。”他倒下,很无耻地拉过她的被子盖在身上。

唐意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