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凤鸣面色沉郁,不禁有些自嘲:堂堂一国之君,后宫佳丽三千,竟然无一人知心,无一处可去?

“皇上,可要宣德妃娘娘侍寝?”武德贵见他沉吟未觉,索性把话挑明,逼他面对。

“嗯~”澹台凤鸣轻应一声,未置可否。

“皇上!”帘影微摇,上官雅风鬼魅般飘然而入,在澹台凤鸣身前跪下:“影卫密报,淮安府那边有动静了!”

“哦?”澹台凤鸣精神一振:“什么情况?”

“戌时末,淮安候自府中后门溜出,上了快马往城外而去。”

“什么方向?”澹台凤鸣脸一沉,冷冷地问。

“城东。”上官雅风道:“卑职已派了人继续跟踪。”

“走,看看去。”澹台凤鸣周身蹿起肃杀之气,推椅而起,匆匆往外走去。

“呃?”上官雅风怔了怔,劝道:“皇上若不放心,卑职去盯着便是,实在不必事必躬亲。”

“哼!”澹台凤鸣哪里肯听,冷声道:“朕意已决,不必再劝。”

上官雅风急忙拿眼去看武德贵,希望他能出言劝阻。

谁知道淮安候那老贼半夜三更要溜到何处去?

皇上亲自蹲点守候,未免有些小题大做,更有份。若是因此再出了什么闪失,他岂非罪不可恕?

武德贵叹了口气,认命地跟了出去:“走吧,劝也没用。”

皇上等这一天,已等了多年,岂是三两句话可以劝得动的?

正文 赏菊

华清宫里许久都不曾如此热闹。

其实此时方值七月,并未到菊花盛放之期。司苑司早早地派了宫女过来,将御花园里早开的菊花全数搬了过来凑数。

再加上,庭院中张灯结彩,宫女巧手织就绢花扎于树梢枝头,喷以香粉,色彩缤纷,绚丽夺目,几可以假乱真。

各宫嫔妃从凤仪宫结伴而来,早早地将华清宫塞得满满当当,处处衣香鬓影,莺声燕呖,热闹得不得了。

竣花间柳下,放着一张张案几,上面摆满了时令瓜果,饰以鲜花,看上去越发的美伦美奂。

唐意不愿凑这个热闹,露了个脸之后,便躲在假山后,无精打采地瞅着脚边一盆金盏菊。

“娘娘,”闲云取了一串葡萄过来:“这果子也还新鲜,尝个鲜吧。”

俳“你自己吃吧~”唐意懒懒瞄她一眼,兴趣缺缺。

忽听院中一片喧闹,闲云把葡萄往唐意手中一塞,踮起脚尖一瞧,原来是淑妃被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她今日一身华服,行走时,以手扶着腰,使得凸起的小腹格外地引人注目。

“唉~”闲云一脸羡慕,忍不住嘀咕一句:“什么时候,娘娘也怀上龙子就好了~”

唐意穷极无聊,拈了葡萄,一颗颗扔着再用嘴去接着玩。

冷不防来这么一句,她一窒,葡萄咕噜滚进喉咙,噎得面红耳赤,半天也不说不出话来,只不停以手捶打胸膛。

闲云眼疾手快,跳过来在她后心拍了一掌。

“扑”的一声那颗肇事的葡萄从她口中直飞而出没入了草丛。

“咳咳咳~”唐意掐着喉咙猛烈地咳了起来。

“娘娘,你没事吧?”闲云慌了神。

唐意涨红了脸,啐道:“你瞎嚷嚷些什么?”

这么一折腾下来,她可再也藏不住了,淑妃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此次赏菊宴是本宫特地为了你和华妃二人接风洗尘所设,你怎可躲在此处偷闲?”

“是啊,应该罚酒三杯~”众嫔妃闹腾起来。

“今日大喜,岂可妄言责罚?”淑妃笑着替她解围:“众位姐妹难得相聚一堂,不如共饮同庆。”

“娘娘所言极是~”众嫔妃纷纷附和。

宫女内侍早有准备,立刻送了酒过来。

“本宫身怀有孕,且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淑妃从映雪手中接过一蛊茶,一饮而尽。

唐意无奈,只得举杯示意,正要一饮而尽,忽地有人撞了一下,她立足未稳,踉跄着向前冲了过去。

彼时淑妃正在她身前,这一撞上非同小可。

在众嫔妃一片尖叫声中,斜刺里忽地蹿出一名宫女,狠狠推了唐意一把。

唐意应声跌倒在地,酒水泼了一身,弄得满身狼籍。

“娘娘,你没事吧?”闲云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奔过来,将她搀了起来。

唐意身上那套月白色绣同色白梅的烟水裙染了一大滩污迹,格外醒目。

嫔妃中已有人忍俊不禁,掩唇哧笑。

“奴婢该死,冲撞了娘娘~”宫女神色惶恐,跪地求饶。

唐意瞥她一眼,见她很是面生,想必并不在华清宫做事,是尚宫局临时派来帮忙的。

“没关系~”唐意浑不在意,拂了拂衣上的脏污,笑道:“多亏你机灵,否则撞上娘娘,那可是大祸临头。”

衣服弄脏了正合她心意,刚好可以借机离开。

“贱婢,还不快滚!”映雪冷着脸,大声喝叱。

宫女垂着头,匆匆离开。

唐意向淑妃施了一礼:“臣妾笨拙,惊了娘娘凤体,搅了诸位雅兴。”

“无碍~”淑妃惊魂稍定,抚着胸道:“倒是你的衣服,要去换一套了。”

“是啊,臣妾欲回宫更衣,先行告退。”唐意正要脚底抹油。

“且慢~”淑妃笑着挽留:“这赏菊宴因云婕妤而设,若主人公先离席,还有什么意思?若云婕妤不嫌弃,本宫倒有几件衣裳,不如就在这里换过,继续游玩?”

“云婕妤心高气傲,哪会与我等俗物为伴?”周宜芳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

众嫔妃都不吭声,皆把目光投在唐意身上。

“云婕妤~”淑妃脸有不愉:“你可是瞧不起本宫?”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意已知无法推辞,只得福了一礼:“如此,多谢娘娘厚爱。”

“映雪~”淑妃眉间有得意之色一闪即逝,立刻吩咐:“快领云婕妤去寝宫,将太后赏我的胭脂丹凤朝阳千水裙换上。”

“是~”映雪曲膝向唐意行了一礼:“娘娘,请~”

傅韶华冷眼旁观,这时才慢慢地踱了过来,低声笑道:“娘娘高明~”

淑妃冷哼一声,并不理睬,转身踱开。

不多一会,唐意换了衣服从寝宫里出来,一场小小风波宣告结束,赏菊宴继续进行。

时间飞逝,一晃到了中午,华清宫筵开数桌,饭菜飘香,内侍们过来请众嫔妃们入席。

德妃站了起来,举起杯子道:“本宫提议,这第一杯酒,当敬淑妃。祝她凤体安康,早日为皇上诞下龙子。”

“娘娘说得是,当敬,当敬~”众人附议,纷纷举杯。

“要本宫说,这第一杯酒,当敬皇上~”淑妃红光满面,半羞半喜地道:“敬皇上江山永固,龙体康泰。”

“一敬皇上江山永固,龙体康泰;二敬娘娘凤体安康,早诞龙子!”于是,众嫔妃举杯欢呼,声振屋宇。

唐意眼见这和乐融融的景象,心中只觉讽刺无比。

当下冷眼旁观,且看淑妃这场假孕之戏,究竟要唱到何时,又打算如何收场?

ps:棒子挥起来了,明天砸下去。。

正文 小产

澹台凤鸣领着人尾随着云锦伦出了城,来到东郊七里亭。发现与他约见的竟是一位道爷,两人在亭中摆上棋盘对奕,直下到第二日午时,这才姗姗离去。

他将影卫兵分两路,一路尾随云锦伦,见他一路并未停留,直接回了淮南候府。

似乎,他偷偷摸摸出来,目的只是跟个臭道士下棋?

另一路跟踪那老道士,进了城东的虚云观。上官雅风一打听,才知他便是名满京城的虚云观观主木虚上人。

竣此人生平最大的爱好便是找人对奕,只要有高手相邀,那是万死不辞,不管千山万水都要赶去赴约。

云锦伦日前曾遣仆人投书于观中,邀他奕棋,书中附上一盘残局,木虚上人见猎心喜,立刻满口应允。

所以,这件事表面看起来就是:云锦伦静极思动,投书木虚上人,二人城东七里亭对奕。

蓐然,澹台凤鸣却在城外守候了整整一夜!

他心知被这厮摆了一道,他越发恼怒不已,率着影卫返宫。

此时已是日影西斜,华清宫的盛宴已接近尾声,诸位嫔妃在一片丝竹器乐声中醉意醺醺。

御书房外,澹台文清已等得心焦不已,见到澹台凤鸣回转立刻迎了上来:“四哥,别院那边传来消息,母后受伤,晕迷不醒!”

“什么?”澹台凤鸣吃了一惊,顿时大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受的伤,伤得有多重?为何不及时向朕禀报?”

“就是今日午时,好象是登淞山不小心摔了一跤。具体情形尚不得而知。我得到消息便快马进了宫,但影卫遍寻宫中也不见四哥踪影~”而且,他今天破天荒地未上早朝……

“别说了,快传院正林思远!”

“我已让林思远先行赶往淞山别院,四哥若再不来,我也是要走了的!”澹台文清道。

“备马,即刻赶往淞山别院!”澹台凤鸣低叱,率着一队轻骑出宫,快马加鞭赶往淞山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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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宫里,华筵将散。

淑妃正与德妃说着话,映红过来,附在耳边低语了一句。

“真的?”她顿时喜形于色,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另一桌的唐意。

真是天助本宫!

皇上此时离宫,今夜必定不能返回宫中了!

云清歌,本宫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逃出本宫布下的天罗地网?

“什么事?”德妃听她声音高亢,显见得十分高兴,不禁生出好奇。

淑妃心中暗喜,生怕露了形迹,微微一笑:“没什么。”

德妃见她不肯说,悻悻地哼了一声,推开椅子:“多谢娘娘款待,时候不早,本宫也该回宫了~”

见德妃起身,那些妃子纷纷离座。

“不急,”淑妃笑道:“华清宫的桂树开花了,本宫特意吩咐宫女们摘下来送到御膳房,命人精工细制了几道点心,诸位姐妹们不如尝了鲜再回去。”

“哟,”德妃还未开言,傅韶华已娇笑着道:“这可是今年的第一批桂花,可真是新鲜得紧了~”

“娘娘如此盛情,臣妾却之不恭,那便叨扰了~”周宜芳跟着表态。

这二人一搭一唱,明里瞧着是各说各话,但暗地里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唐意冷眼旁观,敏感地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可惜一时琢磨不透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是隐隐觉得,今日这场赏菊宴,说不定是专门针对她而来。

但她打定了主意,不必要的话不说,不必要的人不理,不必要的东西不吃,想着有着这三不原则,总应该无奈她何。

不多会,内侍们送上点心。

淑妃笑盈盈地起身,正要招呼众人食用,忽地面色发青,一手扶着桌子,弯下腰按住腹部呻吟起来:“哎呀,本宫肚子好疼~”

唐意离她只有一张桌子,按她平日的性子,这时肯定第一个冲上去帮忙——如果,淑妃真的是个孕妇的话!

不过,她可没忘记,这里是后宫,淑妃的肚子里怀着的不是龙种而是一颗定时炸弹。

只要她沾了上去,搞不好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以万变,看她究竟耍什么把戏?

当然,这个道理,活在深宫中的女人也都心中有数,大家都只是嘴里问候,并没有人敢近身接近淑妃。

就连原本离她最近的德妃,也立刻避得远远的,连她的衣角都不敢挨着一边。

“娘娘,你怎么了~”只一瞬间,淑妃那一桌已然乱成一团。

淑妃的近身宫女奔了过来,搀住她。

“肚子,肚子好疼~”淑妃似乎已然支持不住,娇声喘息着,身子不断地下滑,而豆大的汗水更是一颗颗往下滑。

映雪和映蔷,跪在地上,一左一右搂着她的身子。

鲜血,缓缓地从她的腿间渗了出来,染透了鲜丽的宫装。

“孩子,我的孩子~”淑妃的哀啼尖厉地回荡在华清宫的上空。

“快,宣太医!”德妃手足发颤,厉声喝叱。

内侍的奔跑声,踏乱了在场诸位嫔妃的心。

淑妃确实在滴汗,奇怪的是流了那么多血,她的脸竟越来越红!

唐意冷眼看着,感到危险正一步步逼近。

淑妃的肚子里根本就没有孩子,怎么可能小产?

这明显是一幕精心策划的流产闹剧!

而她这么做唯一的理由就是——她知道皇上已知道她是假怀孕!所以才设了这样一个局!

正文 巫蛊

“娘娘,小产了~”梁太医抹着额上的汗,嗫嗫低声地宣布。

德妃又是欢喜又是害怕,脸上的表情瞬间精采万分:“究竟是什么原因致使淑妃娘娘小产?”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没有任何人碰淑妃,想找个替罪羊都不容易!

可,毕竟她肚子里怀的是皇上的第一个龙子,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流掉了,皇上若然知情,岂有不龙颜震怒的?

浚偏偏,今日皇上又不在宫中!

她与淑妃共掌凤印,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必需要赶在皇上回来之前,做一个决断!

“这个……”梁太医犹豫一下,低声道:“淑妃娘娘既未受惊吓,亦不曾受外力冲撞,却莫名小产,实在是微臣从医三十年未见之怪事!”

藐“哦?”德妃一惊,忙追问:“哪里怪异?”

“娘娘因小产失血过多,面色不该如此潮红啊~”梁太医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确实很奇怪~”旁听的众嫔妃人云亦云,纷纷点头赞同。

人群中,周宜芳忽地轻“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