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从南边传回消息,夏兰盈的贴身丫鬟和奶娘都被发卖了,理由是照顾不周,使得她染上风寒险些香消玉殒。丁香却怎么也查不到这些人被卖到哪儿去了,几个人人间蒸发了一般。

丁香还从几个扬州当地的夏氏族人那打探到,在夏兰盈卧病那两个月,前去探望她的夏氏族人无不是撞上了夏兰盈在昏睡的时候。隔着厚厚的帷幔,莫说见到人了,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南康长公主眯起眼睛,一次是巧合,次次如此就是蹊跷了。为何见不到人,只怕这人根本就不在帐幔之后。

一个待嫁的姑娘不见了,夏家还如此费尽心机的遮掩,想遮掩什么,遮掩她逃婚了还是私奔了?

正怀疑着,就出了陆玉簪的事。

夏兰盈‘病着’的那两个月与陆玉簪上京寻亲的时间重合。

想来是陆玉簪发现了什么被杀人灭口,不然夏兰盈不至于铤而走险再三下杀手,这般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解释的通了。

“公主,人来了。”白嬷嬷低声道。

夏兰盈心悸如雷,背后的衣衫全部湿透,两腿发软无力,川穹和半夏一松手,她人便瘫软在地半张着嘴剧烈喘息。

南康长公主面容冷漠,凌厉的双眸中没有半分温情,与往日判若两人。

夏兰盈从没见过这样的南康长公主,居高临下,冷酷无情,她都觉得,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彷佛是一个死人。

恐惧和绝望令她浑身的鸡皮疙瘩在这一刻竖起,夏兰盈骇然低下头,喘息更甚。

南康长公主讥讽一扯嘴角,“玉簪发现了你私奔的丑事,所以你想杀人灭口,一计不成又是一计。”

夏兰盈双眸倏尔睁到极致,一张脸白的毫无一丝血色。知道了,他们知道了,他们终究是知道了。

南康长公主目光阴沉下来,双眼布满怒潮。果真是私奔,在逃婚和私奔之间,她更倾向于私奔,一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岂敢离家出走,除非有人给了她勇气。还有什么比爱情更能让小姑娘奋不顾身。

“你竟敢私奔!”南康长公主咬牙切齿,形容狰狞,“私奔了,竟然还想回来继续嫁进我们陆家。”

一想儿子险些娶了这个寡廉鲜耻的荡。妇,震惊又愤怒地南康长公主只想杀人,这等愚弄羞辱他们陆家的女人岂容活在世上。

夏兰盈喉间发出一声悲鸣,整个人趴伏在地失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一股恶气往上撞,震怒的南康长公主抄起茶杯直接砸过去。

夏兰盈痛呼一声。

走到门口的的陆夷光被这动静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陆见深扶了扶她的胳膊,“阿萝听话,你先回去,等结束了,我一定告诉你来龙去脉。”母亲这般震怒,事情定然不小,加上他自己的猜测,恐怕不好叫妹妹旁听,免得污了她的耳朵。

陆夷光不甘心。

陆见深认真的凝视她的眼睛。

陆夷光败下阵来,“那你们不能瞒着我。”

陆见深颔首,目送她一步三回头的走远,才举步进屋。

趴在地上的夏兰盈看到一双玄色官靴,身体抽了抽,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对上陆见深平静的面容,无悲无怒,她的脸却像是被火舌掠过一般,火辣辣的疼起来,哀哀痛哭不绝。

自己怎么会鬼迷心窍信了白宇辰的花言巧语,答应与他私奔?老天爷既然给了她重头再来的机会,为什么那么吝啬不让她在私奔前醒悟,要等她私奔了才让她知错,为什么!

离开的陆夷光遇到了心急如焚的夏老夫人,夏老夫人脸冒虚汗,她是被公主府的人请来的。在公主府的人到达之前,跟着夏兰盈出去的小丫鬟急赤白脸的跑回来说夏兰盈被长乐县主带回了公主府,情况不对。

不祥的预感霎时将夏老夫人笼罩其中,一颗心不受控制地跳动。见到陆夷光,往日里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神情冷淡,夏老夫人心头更凉,强颜欢笑。

陆夷光尚不知这老太太助纣为虐,纵然不满夏兰盈所作所为,方才府医已经检查过,从夏兰盈指甲里抠出来的粉末是姜黄丹参粉,是活血之药,然而对眼下的陆玉簪而言却是虎狼之药,那碗剩了一半的药汁里也验出了姜黄丹参。

差一点,陆玉簪就被无知无觉的谋害,待她死了,大家也觉得是重伤不治,不会想到是有人当着她们的面,亲手夺了她的生机。

想着到底是老人,大抵她也是被蒙在鼓里,陆夷光虽做不到笑脸以对,但还是略略颔首示意。

夏老夫人一颗心七上八下,带着深深的不安进入墨韵堂,一入内,但见夏兰盈狼狈凄然模样,呼吸为之一窒。

夏老夫人稳了稳心神,情知这种时刻越不能乱了心神,“老身见过公主。”

南康长公主冷冷盯着她,不言语。

维持着行礼姿态的夏老夫人心往下坠,南康长公主竟然这般刁难她,可见事情不小,什么事?莫非,夏老夫人心神一乱,瞳孔一缩,险些栽倒在地。

夏老夫人拽紧手心,忽然转向夏兰盈,“你如何惹恼了殿下,还不赔罪。”她总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好应对。

夏兰盈哭声凄然又绝望,泪流不止,“祖母,他们,他们什么都知道了。”

夏老夫人如遭雷击,身形晃了晃,当机立断跪了下去,老泪纵横,“老身管教不严,公主恕罪。”

“恕罪,你说的可真轻巧,”南康长公主厉斥,“当初可是本宫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着你们同意这门婚事?你们难道不是欢天喜地的应下婚事?这些年本宫与驸马待你们如何?”

夏老夫人又恐又羞,能与公主府结亲,他们自是心甘情愿。这些年他们家亦因这门婚事受益匪浅。

南康长公主怒不可遏,一指瘫软在地的夏兰盈,目露厌恶,“与我儿有婚约在身,却与人私奔,将我儿置于何地。更可笑的是,都与人私奔过了竟然还想若无其事地嫁与我儿。想私奔就私奔,想后悔就后悔,当我们陆家是收破烂的,什么脏的臭的都要。”

“我没有!”夏兰盈一骨碌抬起头,双目直直的望着波澜不惊的陆见深,“我没有,我还是清白之身,我没有与人苟合。”

“所以你心安理得想嫁进来,”南康长公主目光阴冷地俯视她,“便是你身子干净又如何。你有婚约在身却与外男私通,是谓背信弃义寡廉鲜耻。你置家族于不顾,是谓自私自利不孝不仁。你处心积虑谋害玉簪,是谓心狠手辣灭绝人性。你这样的人莫说为人妇,便是做人都不配!”

随着南康长公主的怒斥,夏兰盈再次褪尽了血色,张着嘴剧烈的喘息,犹如一条离了水的鱼。

夏老夫人心惊肉跳,一半身子被火燎,一半身子被雪埋,已经无暇去想最后一条罪状,只剩下恐惧。

夏老夫人以头触地,嘶声道,“是老身无能,管教无方,要杀要打悉听尊便,只求公主息怒。”

南康长公主冷笑一声,“这会儿倒是装通情达理了,早干什么去了。若是我们没查出来,你们就该欢天喜地地将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嫁进门了,背地里还要嘲笑我们愚蠢好糊弄。”

南康长公主重重一敲桌面,脸色铁青,“简直欺人太甚!”活了四十载,她从来不曾受到过这样的侮辱!

夏老夫人眼皮重重一跳,心脏揪成一团,重重叩首,“老身不敢,都是老身脂油蒙了心,是老身糊涂。”

到了这一刻,夏老夫人终于后悔了,悔不当初。之前就不该心软不该贪心,在兰盈回来那一刻,直接一碗药送走她。

是她顾惜这十八年的祖孙情。

是她不舍放弃陆家这门贵亲。

心存侥幸之心,以为可以瞒天过海。

然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篱笆,隐瞒欺骗,罪上加罪,陆家绝不会轻饶他们。

夏老夫人再一次老泪滚滚,老糊涂,老糊涂啊!

“是我的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和祖母无关,祖母只是心疼我,”夏兰盈哭得肝肠寸断,眼泪成串成串往下淌,于泪眼朦胧中,深深地望着面无表情的陆见深,“是我不知廉耻,是我痴心妄想重新来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夏兰盈突然爬了起来,咬了咬牙,闭目撞向桌角。

忽的,臂膀处传来一股巨力,睁开眼的夏兰盈怔怔地望着陆见深英俊晦暗的脸庞,心里一暖。

他对自己果真是有感情的,在她私奔后,他一直未成婚,他还不计前嫌愿替她赎身。

夏兰盈眼里绽放出别样的光彩,咻的,戛然而止,她听见他平静的声音,语气里一丝厌恶都没有,平静到让夏兰盈后背发凉,“崔婶是良民,送顺天府吧!”

夏兰盈骇然至极,目眦欲裂。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送顺天府, 非冲动之言, 而是陆见深沉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夏兰盈事迹败露, 夏家为了给他们陆家一个交代, 定然会让夏兰盈悄无声息的病逝,这是最轻省也是对两边影响最小的办法。

可他凭什么要给夏家留下脸面,夏兰盈病逝, 两家婚约无疾而终, 在外面眼里,两家不是姻亲也还是故交,夏家依然在陆家庇护下。

在夏家决定隐瞒私奔之事继续将夏兰盈嫁给他那一刻, 夏家便将他的尊严扔在地上践踏。

做错了事却什么代价都不想付出,还想损人利己,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夏家必须为自己的自私贪婪付出代价。

送顺天府,夏兰盈身败名裂,夏家名誉扫地,从此以后再不能沾陆家的光。这些年他们从陆家身上捞到的好处,他要他们一点一点吐出来。

夏兰盈喉间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利哀嚎,不敢置信地望着冷漠的陆见深, 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无比, “不可能,不会的, 你不会这样对我的, 你不能!”

他为她不娶, 他为她赎身,他怎么忍心这样对她。

陆见深注视着她,眸光晦暗森冷。为什么不能,夏兰盈与人私奔对他而言是耻辱,私奔后悔想再续姻缘,奇耻大辱!

在这样的目光下,夏兰盈整个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冷汗直下。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陆见深一字一字道。

夏兰盈因恐惧而失了平衡,站立不稳滑坐在地。

“大公子开恩,”夏老夫人惊骇欲绝,痛声哀求,“杀人偿命,老身亲手结果了这个孽障。只求大公子开恩,莫要送官,这让我们夏家如何立足,便是大公子名誉也要受损。”

陆见深眼帘半垂,对上夏老夫人哀求的视线,“老夫人可曾想过,若是她私奔之事在婚后泄露,我又当如何立足?”

夏老夫人浑身剧烈一颤。

陆见深面无表情,“若是你们在事后选择了退婚,我便是知道了,也不会过于追究。可你们,骗婚,灭口,无所不用其极,这条路是你们自己选的,与人无尤。”

夏老夫人颓败在地,悔恨的泪水顺着苍老的面颊滚滚而下。

“都是我的错,我一个人的错,我把命赔给你们还不够吗,你们何至于这般赶尽杀绝,祸…”话未完,撞上陆见深寒沁沁的两道目光,夏兰盈浑身发凉,背后寒毛直竖,霎时失了声。

素日只道他是谦谦君子温润儒雅,直到今天才发现他温柔之下还藏了一副冷血无情的面孔。

“你这条贱命自然不够,这般玩弄戏耍我们,想一死了之,休想!”南康长公主阴测测盯着夏兰盈,“你也别想自残,你敢自残,本宫就敢让夏家给你陪葬。”

夏兰盈悚然瞪大双眼,眼角眦裂,其状如同见了厉鬼一般,上下牙齿发出瑟瑟碰撞之音。

南康长公主冷声道,“本宫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夏家教出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好女儿。至于私奔之事,你们想说出去只管说,别想以此来要挟我们。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更丢人,是谁惶惶如丧家之犬。”

“不要!”夏兰盈惊呼一声,再要开口求饶,南康长公主一个眼色下去,白嬷嬷上来捂住了她的嘴。

南康长公主懒得再看她哭哭啼啼,现在知道怕了,当初不是挺高兴的。身前有余忘缩手,身后无路想回头。

南康长公主转眼冷冷盯着夏老夫人。杀人之事可以公诸于世,足够叫夏家颜面无存。但是私奔之事,南康长公主并不想让人知道,男子最忌讳这种事,外人也更喜欢议论这种事。

一个杀人的未婚妻,一个私奔的未婚妻,明显后者对男子声誉妨碍更大。说句冷血的话,这高门大院里手上沾了人命的女人,绝不在少数。

夏老夫人面皮青白,整个人在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不止,她颤颤巍巍向南康长公主叩首,“谢公主开恩。”

长公主的意思,她明白。长公主嫌弃私奔之事污秽,伤陆见深体面,他们夏家只有更嫌弃的。出了一个杀人的女儿,丢人现眼。但若是叫外人知道,他们家女儿私奔,他们还想把私奔过的女儿嫁人。夏家的女儿别想嫁人了,便是已嫁出去的姑奶奶都会被怀疑操守,在夫家举步维艰。

夏兰盈和夏老夫人走了,随着白嬷嬷等人去了顺天府。

南康长公主吐出一口浊气,千挑万选居然选了这么一个自私贪婪的亲家。再思及杜家,长公主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当真是瞎了眼,一家比一家差劲。幸好还没给老二老三定亲,说不准又是一桩糟心事。

“思行,”南康长公主深觉对不起儿子,“你犯不着为这等人生气,是她有眼不识金镶玉。”她的儿子品行、能力、家世、相貌、才华样样拔尖儿,那夏兰盈眼瞎不识货。也就这样的蠢货,才干得出来私奔的蠢事。

陆见深笑了笑,“母亲放心,儿子无事。”

南康长公主端详他,放下心来,就说她儿子心性坚韧,怎么可能被个女人击垮,然想着他心里定然不好受,只是在她面前强忍着不露出来,遂道,“你回去歇着吧,这事为娘会盯着,你别管。”他这身份不便牵扯进来。

陆见深行礼告退。

“公主也莫要生气,您气着了,大少爷可不是要自责。”大丫鬟银杏重新沏了一杯茶端上来。

南康长公主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去个信让丁香回来,你再亲自去一趟二夫人那,请她过来一趟。”夏兰盈的罪名是谋害陆玉簪和崔婶,还是在二房府里人赃俱获,且得支会蔡氏一声。

银杏应了一声,下去安排。

陆夷光在墨韵堂通往前院的路上溜溜达达,心浮气躁之下辣手催花,那几盆泥金九连环遭了殃,她所过之处都是金黄色条状花瓣。

“我再不来,你是不是要把整个花园都拔秃了。”陆见深戏谑出声。

陆夷光唰得扭头小跑过去,“大哥。”眼不错地看着他的脸,企图看出点什么来。

陆见深含笑回望她。倒把陆夷光看得发了窘,揪下一条菊花瓣,“那个,大哥,就把她这样送顺天府,外头会不会乱传?”大义灭亲是要承受舆论压力的。

“闲言碎语肯定有一点,不过你别担心,我们会控制好的。”陆见深语气淡定。

闻言,陆夷光也就不操心了,对父母兄长,她有谜一样的信心。陆夷光凑近了一点,“她为什么要加害玉簪?”

陆见深顿了顿。

陆夷光心提了提,全神贯注地看着陆见深。

迎着妹妹清澈潋滟的眼眸,陆见深顿觉难以启齿,在母亲面前还罢,当着妹妹的面,叫他如何承认自己被戴了绿帽。

陆见深觉得比在刚得知夏兰盈私奔时还难堪。

陆夷光眼底疑惑更甚,以为他不想告诉自己,双手抓着他的右手臂摇了摇,提醒,“大哥,刚才你可是答应我的,我不跟进去,你就告诉我来龙去脉。”

与她对视的陆见深头疼了下。

见他很为难似的,陆夷光不高兴地撅了下嘴,甩开他的手,“嘁,你不说我问阿娘去。”

陆见深彷佛松了一口气。

陆夷光更是纳闷,什么事能把大哥难成这样,当下脚下生风地奔向墨韵堂,还不忘埋汰,“食言而肥,非君子也。”

陆见深哑然失笑。

面对跑来询问的陆夷光,南康长公主倒不瞒她,她既然知道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不告诉她,存心让她抓心挠肝的睡不着觉。

得知真相的陆夷光整个人都不好了,气得跳脚,她大哥这般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夏兰盈竟然背弃婚约与人私奔。

眼瞎!眼瞎!十分眼瞎!

跑了就算了,竟然还有种回来,想没事人似的继续嫁给大哥。为了掩盖丑事就想杀人灭口,简直开了眼界。

这世上怎么会有厚颜无耻之人。

再想她平时端庄贤淑的模样,陆夷光只想作呕,装的可真像,幸亏她机智。

陆夷光.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碎碎念个不停,“她怎么可以这么过分,欺人太甚,夏家助纣为虐,活该丢人,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

南康长公主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别气坏了,不值当,他们会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一想下场,陆夷光心气略顺,磨了磨后槽牙,“恶有恶报,苍天有眼。”

“是咱们阿萝机灵,不然她狐狸尾巴还漏不出来。”南康长公主捏了捏她的粉腮。

陆夷光扭捏了下,带了点害羞似的。

南康长公主乐,积压在心头阴郁一扫而空,爱怜地摩挲着她的脸蛋,他们家阿萝就是个小可爱,看着她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忽然,陆夷光眼珠子转了转,抱着南康长公主的胳膊期期艾艾开口,“娘,玉簪真的知道夏兰盈私奔的事?”

南康长公主看着她,“夏兰盈说她们知道,所以她才会痛下杀手。”

陆夷光迟疑了下,“她说的话未必就是真的,不然玉簪她怎么会不防备夏兰盈?”

“她们不知道夏兰盈已经知道她们知道。”南康长公主说了句拗口话。

这个可能自然有,但是也有可能陆玉簪不知道她们无意中知道了夏兰盈的事。

陆夷光垂下眼,感情上她不愿意相信,陆玉簪明知夏兰盈私奔,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迎娶夏兰盈进门。

他们家待她不薄,自己救过她一回,暂住在他们家这两个多月从来不曾苛待她,自己对她几番维护,真心拿她当姐妹,难道这些情分还不足以让她据实以告。

南康长公主缓缓道,“趋吉避凶,人之本性。”这种阴私之事,很多人都避之唯恐不及,陆玉簪身份尴尬,她不愿意趟这浑水,在意料之中。

陆夷光并非不懂阿娘的言下之意,垂了垂眼帘,“待她醒了,再确认一回吧。”衙门审案子都允许嫌疑人陈情,她不想单方面的下定论。

陆玉簪清醒于三日后,一醒来就让丫鬟翠色去公主府寻陆夷光,她有话要说。

这几日,陆玉簪虽昏迷着,却有短暂的时间神智是清明的,在那段时间里,她一次又一次地回忆着坠崖那一瞬间,夏兰盈冷漠阴鸷的眼神挥之不去。

她和崔婶坠崖不是意外,是夏兰盈故意的,夏兰盈想杀人灭口。

崔婶在徽州客栈里遇见的那个人就是夏兰盈,她肯定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才要杀她们灭口。

陆玉簪悔恨交加,如果在崔婶第一次和她说的时候,她不瞻前顾后不优柔寡断,直接告诉陆夷光,之后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崔婶也不用死。

然而这世上哪有如果,她对崔婶的话将信将疑,便是崔婶自己都越来越动摇,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后来,她已经不信了。

几次相处,她特意留神过夏兰盈,知书达理,贤良淑德,与谁都相处融洽,哪怕是对她这个半路认回来的庶女都和颜悦色。

她是千金贵女,是陆家千挑万选的嫡长媳,怎么可能如她们想的那般,在病期出现在徽州不知名的小客栈里。

她想崔婶是看见了一个模样相似之人,直到身体腾空那一刻,才确信她想错了。

错的代价,就是崔婶一条命她的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