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的话,符骥这孩子还是小孩心性,当外甥是喜欢的,当女婿就不能叫人放心了。

想必蔡氏已经打听过了,符骥的性情好打听的很,但是南康长公主还是不得不委婉提了一句。

蔡氏道,“成了家就懂事了,到底还小呢。”

南康长公主便不再多言,“那我明儿就去七姐那探探口风,只结果我也说不准。”话说到这份上,她再不应就伤感情了。陆初凌也拿得出手,顺阳便是不同意,也不伤和气。

蔡氏忙道谢,“有劳大嫂替凌儿奔波。”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凌儿换我一声伯母,这都是应当的。”

妯娌俩说得高兴,姐妹们也玩的兴高采烈。

陆初凝和陆玉簪去藏书楼借书,陆夷光、陆见游和二房的兄弟姐妹堆雪人打雪仗。

也是来借书的李恪躲开迎面而来的雪球。

陆诗云惶恐不安,她没想到假山背后会走出人来,认出他的身份后更不安了,蹲下身道歉,“对不起,李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李恪安抚一笑,“三姑娘不比紧张,你又没扔到我,便是扔到了,不过一团雪而已。”

陆诗云一愣,他居然认得自己。

“表哥。”

李恪转过身,再一次躲开砸过来的雪球。

不远处的陆见游假假一笑,“手误手误。”

李恪摇了摇头,臭小子分明是存心。

陆见游嘿嘿一笑,走了过去,“表哥肯定又来找书,你上次借走了那么一摞,都看完了,我说你又不考状元,读这么多书干嘛。”

“嘭”一个雪球在陆见游后背上炸开,传来陆夷光鄙视的声音,“你自己不学好,还不许别人上进了。”

被雪花溅到的李恪抹一把脸,不敢留在这是非之地,“你们慢慢玩,我向姑母请安去了。”

陆夷光提醒了一句,“我二婶在和母亲喝茶。”

李恪颔首,又叮嘱一声,“玩归玩,你们小心着凉。”

陆夷光和陆见游笑眯眯点头,“表哥慢走。”

李恪便抬脚离开。

陆见游见陆诗云还有些发懵,便安慰,“表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三姐你别往心里去。”

“怎么了?”晚来一步的陆夷光纳闷。

陆见游解释,“刚刚三姐没看见表哥,差点砸到他。”

陆夷光还以为多大的事,忽的又反应过来,陆诗云庶出,难免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倒生出几分怜惜,“别说没砸到就是砸到了,以表哥的性子也不会生气的,他脾气好得很。”好的都不像是金侧妃生的,再比比同胞弟妹,活生生的歹竹出好笋,可见生长环境很重要。

当年,因为金侧妃上位手段不光彩,丢了庆太妃的脸,庆太妃一度很是厌恶她。在她生下李恪之后,怕金侧妃教坏了孩子,她自己不方便养,养了就是抬举金侧妃母子,遂单独拨了一个院子让教养嬷嬷照顾。

等到李莹玉出生时,庆太妃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到底亲外甥女。虽然还是不肯让金侧妃养李恪,但是把李莹玉给她留下了,之后两个儿子也没抱走。等孩子大一点,性格展露,庆太妃再后悔也晚了。

陆诗云方笑了。

再说离开的李恪,他向南康长公主和蔡氏问了安,便前往藏书楼。

在他走后,蔡氏笑着恭维,“大公子当真是好学。”

南康长公主加深了笑意,对这个侄子,她向来喜欢,哪怕不喜金侧妃,也不影响这份喜爱。若是李憬长不大,庆王府交给他应该差不了。只其中牵扯到庆王妃的感情,同为正妻,她能理解庆王妃想要扶持二侄子的心情,所以在庆王府立世子的事上,从来不发表意见。

李恪这孩子,就是被他生母连累了,可惜了。

蔡氏也在心里道可惜,若不是王府子,招来做女婿倒是不错,作为丈母娘,还是更喜欢这种温文尔雅又上进的女婿。

到了藏书楼,不见下人,想必出恭去了,李恪径自上了三楼,江河湖流类书籍在这一层,最近他都在看这方面的书。

听到脚步声,蹲在地上逗猫的陆玉簪抬起头,发现来人不是陆初凝连忙站了起来,愣了愣才想起来行礼,“李公子好。”

李恪自己也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还礼,“四姑娘。”目光下落,看见了躺在地板上的三花猫,她似乎很喜欢猫。

见到熟悉的人,三花猫懒洋洋的喵了一声,为了防老鼠,藏书楼这养了好几只猫,李恪常来倒是与它们混了个脸熟。

“四姑娘也来看书。”李恪看向她放在桌子上的书,每一层靠窗的地方都放了一套桌椅方便看书。

陆玉簪点点头,觉得这般共处一室有些于礼不和,尤其翠色下去要热水,只她一人在,落在人眼里徒惹是非,遂道,“李公子慢来,我找到要看的书了,先行告退。”

她的闪避,李恪看在眼里,下颌微微绷紧,“四姑娘慢走。”说着往边上让了让。

这时候,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有人上来了,陆玉簪没来由的一慌,只盼着是翠色才好。

“四…妹?”出现在楼梯口的陆诗云愕然。

陆玉簪心里一紧,“三姐。”

陆诗云视线飞快扫了一个来回,“母亲准备回去了,我来找你和大姐。”

陆玉簪拿起书桌子上的书走过去,“有劳三姐了。”

陆诗云甜甜一笑,对着李恪福了一福。

李恪再次还礼。

下到二楼,陆诗云状似随意地问,“四妹之前住在公主府这的时候,是不是也常来借书,我看你对这里挺熟的。”

陆玉簪回道,“今天是第一次来,我不过是略识几个字,哪里看得懂这里的藏书,这次也是想跟着大姐过来开开眼界。”

陆诗云嘴角弯起。

走到一楼,就见陆初凝在登记书册,她回头看着两人,留意到陆诗云以及她的丫鬟两手空空,“三妹没找到要看的书?”

陆诗云心跳漏了一拍,通知人这种事丫鬟来做就行,是她主动说自己要去藏书楼借几本书,才把差事要了过来,在一楼遇上陆初凝时也是这么解释的,“这里书太多,我看花了眼,不知道选哪几本了,还是算了吧,省得母亲等我们。”

陆初凝温柔一笑,“无碍,你且去挑吧,看书是好事,让母亲和伯母多说两句话,母亲只有高兴的。”

闻言,陆诗云俏皮一笑,“那大姐和四妹等等我。”说着就在一楼找起来,装模作样的挑了三本书。

要走了,年仅五岁的七姑娘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出了一份力的雪猫,陆夷光最见不得小姑娘掉金豆豆,大手一挥,让人用铁片将雪猫从地下铲起来再用平板车给七姑娘运回去。

七姑娘破涕为笑,软乎乎的抱着陆夷光的大腿,“谢谢姐姐。”

陆夷光通体舒畅,爱不释手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真想留下来自己养。她做梦都想要一个软乎乎香喷喷的小妹妹,不过在知道生孩子的危险之后就不再吵着母亲要了,选择了对亲戚家的小娃娃伸出禄山之爪。

送出去一只雪猫,陆夷光准备再堆一个,“啪”一声打开陆见游捣乱的手,“再捣乱,信不信,我拿你做雪人。”

陆见游龇了龇牙,走了。

陆夷光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堆雪猫,正在画花纹,忽的天降雪球,砸了陆夷光一头。

“哈哈哈哈~~~~”陆见游得意的笑声响彻云霄。

陆夷光蹲在那没反应,半夏川穹忙上来为她擦雪花。

陆见游指着一头雪的陆夷光疯狂大笑,“哈哈哈哈…”全身上下蓄势待发,只等她一站起来就跑,哪想笑得他自己都尴尬了,她还是一动不动。

陆见游有点慌,“傻了。诶,我没用力啊,我都没捏实心,你不会这么输不起吧,之前你扔了我多少,我领子都湿了。”

还是没反应。

陆见游慌哒哒地靠近,“不会哭了吧。”

“嘭”一团雪实实在在砸在鼻梁上,那个酸爽,陆见游却顾不上揉鼻子,扭身就跑,陆阿萝的眼神有杀气!

“陆见游,我要把你做成雪人!”咬牙切齿的陆夷光奋力追。

夺路狂奔的陆见游喊,“要不要这么狠!”加速逃命,跑到拐角处突现陆见深,丰富的经验告诉他这是敌军,陆见游硬生生扭了一个弯。

看着身姿妖娆的陆见游,陆见深忍不住抽了下眼角,“…发什么——嘭——嘶!”突如其来的撞击让陆见深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会在家里横冲直撞的,除了弟妹不作他想,陆见游刚跑过去,剩下这个不作他想。他连忙张开双臂抱住人,免得她弹出去,再摔一回。

在不小的冲击力下,陆见深后退几步,脚底一滑,嘭一声,兄妹两摔在雪地上。

陆夷光的鼻子再次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眼前一黑,鼻腔一酸一热,眼睛也跟着热了,泪水夺眶而出。

听到动静的陆见游一扭头,就见陆见深和陆夷光双双摔在雪地上,脑海里飘出两个大字——完蛋!

下巴发麻的陆见深且顾不得自己,“阿萝,”定睛一看,见她居然鼻间流血,赶紧捏住她的鼻梁,“没事,只是流鼻血,用嘴呼吸。”

流鼻血怎么是没事,她今年皮都没破过一次,流了这么多血,一滴血一碗饭,她今年的饭都白吃了!

陆夷光眼泪流的更凶了,瓮声瓮气地要求,“我要把陆见游做成雪人。”

陆见深一时哭笑不得,看来真没事,“好好好,”猛地眼皮一跳,两人姿势有些不雅,阿萝跪坐在他腿上,陆见深不着痕迹的扶着她站起来,“想做什么,先把鼻血止住再说。”

好心好意打算来慰问的陆见游,“…”为什么有一种杀了自己祭天止鼻血的错觉。

陆夷光恨恨看着陆见游,半脸血使得眼神格外有杀气。

陆见游缩了缩脖子,忏悔,身手太灵活也是一种错!

陆夷光被送到墨韵堂时,鼻血已经止住了,可这半脸半身的血把南康长公主吓得够呛,一叠声问。

陆夷光老委屈了,人没抓到反而把自己撞得流鼻血,亏大发了。

南康长公主不轻不重地打了陆见游几下,“你跑什么跑。”

陆见游敢怒不敢言,只一看陆夷光那可怜样,长这么就没见她这么狼狈过,顿时心虚起来,“下次不跑了。”

“你早有这觉悟不就没事了。”陆夷光悲愤。

陆见游比她更悲愤。

在耳房收拾的陆见深失笑,他脸上身上也沾了一些血迹,洗脸时碰到下巴,一阵刺痛传来,陆见深皱了皱眉,对着镜子抬起下巴,看到一个浅浅的牙印,破了皮见了血丝,牙可真够尖的。

陆见深摇了摇头,收拾好,走出耳房。陆夷光也收拾的干干净净了,就是鼻头眼眶红红,可怜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遭了什么大罪。

恰在此时,府医来了,在南康长公主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府医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公主放心,县主只是轻微伤。”

“流了这么多血怎么是小伤。”南康长公主不满。

府医心道,咱们小县主跑起来风一样,这么快的速度撞到人只是流鼻血已经很幸运了,“鼻子格外娇弱些。”说着府医又认认真真的看着陆夷光。

陆夷光也认认真真回望他,以为他能望出个什么来。

府医盯着陆夷光额头上那颗鲜红的痘疮,“县主最近吃了不少辣锅子吧,上火容易流鼻血!”

陆夷光:“…”

府医又补充了一句,“县主这一阵忌忌口,老夫再开几幅清火补血的药。”

身心俱创的陆夷光:“…我只是撞伤而已。”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思行, ”皇帝摩挲着手里的棋子, 出声揶揄,“后院的葡萄架倒了。”

下完棋, 陆见深站了起来, 而皇帝还坐着, 这一抬眼,就在他下颌处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微臣洗漱时,不慎刮伤。”陆见深微垂着首,恭声回答。

皇帝呵呵一笑, 用过来人的眼神看着他, 弱冠之年的年轻人房里有个把通房再正常不过,想着年轻人面皮薄, 便转了话题关切起外甥来, “你年岁也不小了, 男大当婚, 可有心仪的姑娘?”

陆见深作揖, “夏姑娘去世不久, 纵然她…只微臣终究对她有亏欠, 故臣一年内不想婚配之事, 以全情分。” 私底下还有些人觉陆家无情无义,如此便能彻底堵上他们的嘴。

皇帝一愣, 他都忘了陆见深前头未婚妻之事了, “你倒是个重情的。你还年轻, 迟上一年也无妨, 正可专心公务,先立业后成家也是可得。”

“微臣不敢负陛下厚望。”陆见深一揖到底。

皇帝颔首一笑,笑完了,他老人家十分促狭地赏了药。

“…”陆见深还得谢恩。

顺阳长公主府,舞姿妙曼,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自从前几天,顺阳长公主回府之后,公主府内便是如此热闹盛况。

“论歌舞还是七姐这里的好,赶明儿我宴客,七姐可得借我使一使。”南康长公主玩笑。两人只差了一岁,是一块玩着长大的,这些年因为顺阳长公主总不在京城待着,生疏下来,不过情分终究比旁人多上一些。

靠在椅子上的顺阳长公主斜她一眼,“我辛辛苦苦排练出来,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带走,哪有这样的好事。”

“那我给阿骥说一桩媒,七姐姐看看值不值这辛苦费。”南康长公主将话题引了出来。

顺阳长公主来了兴致,她家傻小子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别看她人不在京城,却派人留意着,“哪家淑女,请的动你当媒人。”

南康长公主:“倒不是外人,就是我小叔子家的嫡次女,小姑娘长得标致,性子爽利,今年十五。”

陆家二房的嫡女,这出身倒过得去,不过顺阳长公主并没有直接应下,也不说那些客套话,“我得问问阿骥,总归是他讨媳妇。”

南康长公颔首笑,“他的终身大事,是得听听他的主意,这样日子才能和顺。”

在外头疯了一天的符骥回到家傻了眼,“陆…陆二姑娘!!!”

顺阳长公主点点头,看着他问,“你觉得如何?”

“我都没跟她正经说过话。”符骥莫名其妙。

“那你总见过吧,感觉如何?”

符骥皱起了眉头,“不就那样。”

顺阳长公主追问,“那样是哪样?”

“大家闺秀呗。”

顺阳长公主:“那给你做媳妇成不?”

符骥嘻嘻笑,“娘,儿子还小呢,不想娶媳妇。”娶了媳妇管东管西,他怎么玩。

顺阳长公主扯了扯他的脸,“马上就十五了,不小了。”

“这不还没十五吗,就算十五也小啊,他们都十七十八成婚的。”符骥涎着脸笑。

顺阳长公主戳戳儿子的额头,“可人家婚定的早啊,都是差不多你这年纪定下的。”

符骥只管笑,不言语。

顺阳长公主倒也笑了,知道儿子对那陆二姑娘无想法,自然不会强求,她只有这么个儿子,哪里舍得逼迫他,“成婚可以慢慢来,不过人现在开始挑不早,你整天在外面跑,可有中意的姑娘。不拘什么出身,只要你喜欢,我都依着你。”对她而言,没什么比儿子喜欢更重要,家世才情那些都是锦上添花。

“娘你真好!”符骥拍马屁。

顺阳长公主捏捏他的脸,“你这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没有啊,”符骥理直气壮,“以后总会有的,我先谢了阿娘。”

顺阳长公主泄气,“人家这年纪都思春了,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符骥不服气,“我才不像他们这么没出息,满脑子都是女人。”

“你出息,满脑子都是玩。”顺阳长公主嗔儿子。

符骥讪讪的摸着鼻子笑。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娘替你留意着。”顺阳长公主打探。

符骥笑嘻嘻,“等我遇上了立马告诉您。”

看他一幅没开窍的样子,顺阳长公主歇了心思,算了,再过两年自然而然也就开窍了,男孩子不用担心年纪。

顺阳长公主便转了话题,“今晚上要吃什么?”

“吃辣锅子怎么样?”符骥眼睛一亮,番邦难得出几件好东西,这辣椒就是其中之一,别具风味。

顺阳长公主自然应好。

符骥就想起两桩开心事来,“娘,我跟您说个乐子,我上午去找见游,遇见了陆阿萝,她额头上老大一颗痘疮,丑死了。我说了一句实话,她就拿雪球砸我,真是的,丑还不让人说了。”

顺阳长公主抚了抚额头,亏得是她儿子,不然早被打死了吧。

符骥还在兴致勃勃说着陆夷光的黑料,“还有更可乐的,她昨天追着见游打,不小心撞在深表哥身上,撞得鼻血直流。结果府医一看,娘你知道怎么回事,合着是她辣锅子吃多了,上火才流了这么多血,见游差点背了黑锅。”消息来源——陆见游。

望着幸灾乐祸,发自内心愉悦的儿子,顺阳长公主诡异地沉默了下,当真有些弄不明白陆夷光在儿子这是个什么定位。说他喜欢吧,几次自己试探他都是如临大敌;说不喜欢吧,偏偏又关注的很。罢了,就当是玩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