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夷光志得意满地瞥他一眼。

陆见湛视线来回扫了一圈,觉得两小孩斗嘴还怪有趣的,给了陆见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陆见深无动于衷。

陆见湛无趣地撇了下嘴角,老大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阿萝,不许放肆。”陆见深看着陆夷光,“我另外给你们找一艘画舫。”

陆见湛又是一撇嘴角儿。

陆夷光甜甜一笑,决定开恩放过符骥这一回,不继续伤口上撒盐。

倒是符骥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吭哧了下,“深表哥,我就是说着玩的,那船很大,大家可以一起玩。”

“不要!”陆夷光毫不犹豫的拒绝,她可不想再被符小骥败了过节的好心情。

自觉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符骥脸颊抽了抽,傲娇地扭过头,谁稀罕!

陆见深笑了下,“那各自去玩吧。”

陆见游扯着气呼呼的符骥走了,“那我们走了。”走在楼梯上都在笑。

屋里头,陆夷光善解人意道,“大哥,你让陆达去备船,你和二哥去找…嗯,忙吧。”找媳妇去吧。

“听他胡言乱语,我们也去游湖。”陆见深扫一眼陆见湛。

“别啊,”陆夷光摆摆手,“你们按照原计划来的好。”天大地大都没有找媳妇的事大。

陆见深岂不知她的心思,但笑不语。

陆见湛心念一转,挥挥手,“你们去游湖,我找媳妇去了。”话音未落,人已经大步踏了出去。

陆夷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陆见深,瞧瞧,二哥多积极啊。

陆见深只做不知,转而问陆初凌等要不要一块。

陆初凌心里藏着事,遂道,“大哥,我还是第一次在京城过元宵,我想到处走走。”

陆诗云和陆玉簪自然跟着她。

陆见深便笑,“那你们在外注意安全。”

陆初凌三人福了一福,离开时,陆初凌多看了陆夷光一眼,她与符骥?是自己想多了吗?

留意到这一眼的陆见深目光微动。

接下来,陆夷光只要等着陆达备好画舫便成,陆夷光和昭仁公主坐不住,去了街上打发时间。

昭仁公主瞧一眼缀在后面的陆见深,小声道,“我觉得深表哥是怕你拐带良家妇男,特意来监视你的。”

陆夷光推了她一下,“分明是怕我被你带坏了。”说着自己也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一个姑娘羞答答地扔了一个荷包给陆见深。

陆夷光瞬间瞪大了眼睛盯着陆见深,这姑娘好生大胆,她喜欢。

昭仁公主也是一脸的兴奋。

两人四只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等着看陆见深的反应。

陆见深瞥她们一眼,冷淡又不失礼数的奉还了荷包。

那壮着胆子的姑娘无限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抓起荷包掩面遁走。

“大哥真是太不怜香惜玉了。”陆夷光痛声道,话音刚落,忽见一个荷包飞过来,她下意识伸手接住,柔滑的触感传来。

陆夷光看看自己手里的粉色并蒂莲花荷包,再看看对面含羞带怯的圆脸儿姑娘,先是喜,她果然魅力无边,紧接着忧,性别相同如何是好。

在这一刻,陆夷光收回自己对大哥的控诉,她捧着荷包满怀歉意地双手奉还。

上元节有一习俗,姑娘家将精心准备的荷包投给男子,若是男子收下,便表示接受了姑娘家的爱慕。往日里含蓄的姑娘在这几天会格外大胆奔放。

圆脸儿的可爱姑娘伤心的望一眼陆夷光,荷包也没拿,拔腿就跑了。

“诶,姑娘。”陆夷光只能对着挤进人群的背影干瞪眼。

“你倒是招小姑娘喜欢。”走近了的陆见深声音带笑,扫一眼陆夷光手里的粉红色荷包。

陆夷光厚着脸道,“一般一般,哪里比得上大哥。”

陆见深笑着摇了摇头,见她捧着烫手山芋似的,取了荷包递给川穹,“走吧。”

陆夷光汲取教训,停在面具摊前感慨,“长得太好看也是一种错,为了不再辜负美人心,我们买个面具遮遮美。”

“你能不能别这么臭美。”昭仁公主受不了。

“哼,你用不着的,”陆夷光怜悯,“你看你一个荷包都没收到。”

昭仁公主反驳,“那是她们没眼光,本公子如此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她们居然看上你这个小白脸,眼有疾!”

陆夷光一脸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昭仁公主:“…”好生气哦,在这一刻深切体会到了符小骥想打人的冲动。

陆夷光挑了一个狰狞的钟道旭面具,扣在陆见深脸上,坏笑,“大哥带上这个面具,肯定没姑娘扔荷包了。”

发凉的手指按在脸上,陆见深脸上的笑容一僵,透过面具的眼孔望着陆夷光,灯火映得她脸庞红彤彤,红润的脸上满是俏皮促狭。

“大哥?”陆夷光见他晃了神,不由唤了一声。

回神的陆见深往后面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指,“那便这个吧。”

“这么丑,你真的要。”陆夷光自己倒嫌弃上了。

“反正我看不见。”陆见深笑了笑。

陆夷光无言以驳,面具是戴给别人看的,秉承着吓人的原则,陆夷光也给自己挑了一个有碍观瞻的面具,昭仁公主有样学样。

刚刚挑好面具,陆达就回来了,画舫已经准备好了。

与此同时,符骥和陆见游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上了一条花船,哥俩面面相觑,“你二哥真要带我们去喝花酒?”

两人要上船的时候遇上了陆见湛,陆见湛说带他们去一个好玩的地方,然后就来了这。

陆见游比他更没底,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个圈套,花酒,他自认为喝过,不就是在秦楼楚馆喝酒吗,小爷那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可没有一次是跟着家里人来的。

“磨磨蹭蹭干嘛呢,快点。”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的陆见湛回头催促了一声。

符骥和陆见游对视一眼,符骥一抹脸,挺了挺胸,“去就去,不就是花船嘛,我还没上过花船呢!”

瞪着豁出去的符骥,陆见游磨了磨牙,领头的不是你哥,你当然淡定了。

船上张灯结彩,裹红挂绿,还有不少妖娆妩媚的女子穿梭其中,明明是正月,却装扮地犹如春天,个别女子衣襟领口开得极低,拥雪成峰,捋香作露。

雄赳赳气昂昂的符骥瞬间怂了,红着脸低了头,她,她们怎能如此暴露!

比他更没见识的陆见游耳朵红的能滴血。

陆见湛勾唇一笑,大周狎妓之风大炽,文人骚客长宿烟花柳巷是常态,不少官员也好此道,视其为风雅。

“有点出息,别给我丢人。”

陆见游磕磕巴巴,“娘会骂我的。”

“说的好像你第一次来似的。”陆见湛才不信这小子没偷偷跑去长见识过。

在陆见湛了然的目光下,陆见游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花船没来过,之前,也没,我就是喝喝酒看看歌舞,连手都没敢摸。”

“听着语气还挺可惜的。”

陆见游头摇的犹如拨浪鼓,“不可惜不可惜不可惜。”

陆见湛拍了下他的肩膀,“紧张什么,我今天就是专程带你们来见世面,见得多了也就不怪了,以后就不会着了道。”要笑不笑地看着符骥,“瞧人家阿骥就比你镇定多了,出息点。”

符骥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不就是喝花酒嘛!”

陆见湛赞赏的看着符骥,“还是骥表弟洒脱,我听说船上的瑶姬姑娘琵琶一绝,咱们今天也来饱饱耳福。”

第60章 第六十章

且说陆氏三姐妹处, 心烦意乱的陆初凌对陆诗云和陆玉簪道, “我自己走走,你们也随意。”不由分说抬脚就走, 脑子里符骥和陆夷光相处的画面挥之不去, 若真成了, 叫她情何以堪。

不可能,便是真的,符家拒绝了她的婚事,也不可能调头再和陆夷光, 传出去成什么话了。

陆初凌心里稍稍一定, 只人还有些心浮气躁。过年走亲访友这一阵,母亲悄悄给她相看了好几家, 也有上门说媒的, 只她没一个中意的。过了年她就十六了, 不能拖了。

陆诗云和陆玉簪对视一眼, 陆诗云道, “咱们一起走走吧, 一个人逛街也没意思。”

陆玉簪轻轻点了点头。

正漫无目的的走着, 冷不丁一个小孩撞在翠色身上。

翠色踉跄了下, “小心点。”

那小孩子埋头就跑。

翠色皱了皱眉,心说这孩子真没礼貌, 忽尔心念一动, 一摸荷包, 果真没了, 立时大叫,“有小偷,抓小偷。”一边高喊着一边追了上去。

“别追了。”陆玉簪连忙道,恐那孩子还有同党。

只翠色头一次遇上这种事,哪有什么经验,第一反应就是奋起直追,陆玉簪担心她出事,只得追上去。

留在原地的陆诗云不满地皱起眉头,不就一个荷包,至于吗?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丫鬟。

锁秋瞧了瞧,“姑娘,我们?”

“随她们去。”她可干不出众目睽睽之下追贼的事来,这么想着的陆诗云突然提着裙摆小跑起来。

锁秋一愣,连忙跟上。

“多谢李公子。”陆玉簪平缓了下喘息,朝着李恪屈膝道谢。

李恪眼底藏着惊喜,“四姑娘不必客气。”捏了捏手里的荷包,递上前。

翠色双手接了过来,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

李恪忍不住对陆玉簪道,“下次再遇上这种事,四姑娘还是莫要亲自来追,万一他还有同伙,你们两个姑娘家恐有危险。”

陆玉簪脸红了下。

翠色赧然,小声道,“是奴婢自个儿不由自主地追了上来。”

“那你日后切莫在如此冲动。”

翠色红着脸应了,觉得这位庆王府的大公子当真温良和煦,去年腊月,四姑娘去城外净莲庵为崔婶做百日法事,险些做不成,幸亏恰巧在那探望李二姑娘的李公子出手相助,才顺利举行了超度法事。

这时候,后方传来陆诗云细细柔柔的呼唤,“四妹。”马上又变成了惊讶,“李公子?”

李恪情不自禁地眼神失落了一瞬。

毫无所觉的陆玉簪主动向款款而来的陆诗云解释,“三姐,多亏李公子拦了下,才找回了荷包。”

陆诗云忙福身,“多谢李公子出手相助舍妹。”

李恪收了收笑,客气道,“三姑娘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陆诗云寻着话题,“那小贼呢?”

李恪:“那孩子见状不妙扔掉荷包便跑了,人山人海也没必要对个孩子穷追不舍。”

“李公子说的是,那孩子瞧着不过十岁,想来若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也不至于走上歧途,得饶人处且饶人。”陆诗云说的宽宏大量。

翠色尴尬的红了下脸。

李恪笑笑,“三姑娘心善。”

陆诗云腼腆一笑。

寒暄两句,双方分开。

“可真巧,没想到会遇上李公子。”陆诗云状似随意的说道,视线落在陆玉簪脸上。

陆玉簪笑了下,“灯会集中在这几条街上,这一路走来我们不是遇上了好些熟人。”

陆诗笑笑,“四妹说的是,这次翠色荷包能找回来真要多谢李公子了。”

陆玉簪点了点头。

见她神色如常毫无异样,陆诗云觉得自己想多了,遂拨了拨腰间的佩饰,“这街上鱼龙混杂不太平的很,咱们还是去找找二姐吧,若有什么,可是罪过了。”

陆玉簪向来顺从,应了一声好。

再说花船上,陆见湛遇上一个朋友,道了一声,“你们先听着,我去去就回。”陆见湛一走,符骥和陆见游顿时松了一口气,有种长辈离开的如释重负之感,表兄弟俩互看一眼,都发现对方面庞通红。

十五岁的少年,干的最出格的事,就是学人家风流倜傥,跑到风月场所假装自己是个大人,一掷千金喝花酒。真刀真枪一次都没干过,对男女之事两个人都是半懂不懂的状态。

陆家管得严,陆见游院子里丫鬟样貌平平无奇,人更是规规矩矩,敢勾引主子妄想当姨娘的,心思刚冒头就被南康长公主灭了。

而符骥,顺阳长公主倒是不管这个,哪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还在符骥出精之后善解人意地安排了两个漂亮丫鬟,就是给他学习人伦的。奈何符骥孩子心性,压根还没开窍,白瞎了两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媚眼抛给了瞎子看,还被嫌弃碍手碍脚给打发了。

他们平日里去的那些风月之地,偏向于雅致含蓄,里面的姑娘也颇为矜持,哪有眼前这么直白奔放的。

陆见游和符骥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犹如捍卫贞操的良家妇女,而旁边的姑娘们则成了调戏美人的恶霸。

这两个姑娘阅人无数,一眼就瞧出这是两个雏,还生的眉清目秀样貌堂堂,登时起了玩心,也存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理。谁说只能让男人占女人便宜,女人照样也能占男人便宜。

陆见游和符骥被弄得手忙脚乱面红耳赤,“有话好好说,你们放手,别,别动手动脚啊!”

慌里慌张的模样逗得两个姑娘更加主动,摸一把脸,蹭一下胸,掐一下腰,扯一扯腰带…

“这是唱哪出呢!”傅延年手上搂着一个艳丽丰满的女子出现,嘴里啧啧有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风萧馆来着。”

风萧馆,城内有名的象姑馆,里头是各色各样的美男子,因被永淳公主堂而皇之地光顾过而名声大噪。

傅延年这是在讽刺陆见游和符骥扭扭捏捏不像来玩的,倒像是被玩的兔儿爷。

还别说,陆见游真的产生了这样可怕的错觉,趁着身旁这姑娘愣神的空档,陆见游推开她站了起来,把一荷包碎银子都抛了过去,故作凶狠地警告,“你别动手动脚,我就是来听曲,再这样,我翻脸了。”要不是船开了,他都想跑路,这姑娘太…太不含蓄了!

“来花船上听曲,符侯爷陆三少好雅兴。”傅延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你们俩不会还没开过荤吧?”

“要你管!”小小男子汉陆见游莫名觉得耻辱,色厉内荏。

在傅延年这宛如不打自招,那眼神彷佛看着什么神奇的东西,还有一种高高在下的藐视,“合着还是两只童子鸡,赶紧回家喝奶吧,这里可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

周围之人哄堂大笑,尤以傅延年笑得最大声。

被死敌如此嘲笑,符骥都快气炸了,“你才童子鸡,你全家都是童子鸡。”

傅延年轻挑地捏了一把身旁女子的酥胸,“宝贝儿,他说我是童子鸡。”

那女子娇笑一声 ,轻捶一把,“讨厌,”又风情无限地溜一眼符骥,“公子是什么,奴家自己清楚就行了。”

傅延年挑衅地斜着符骥,这两年和符骥对上,他吃亏的次数居多,今儿总算是扳回了一局。

怒气上涌的符骥气红了眼,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舱房内了。

玫红色齐胸对襟襦裙的女子含情脉脉望着他,眼里带着钩子,欲语还休。

符骥皱皱眉,福如心至,摘下腰间玉佩,望望门口小声道,“你叫吧!”

女子一头雾水。

符骥脸色微红,支吾了下,“这会儿你该怎么出声就怎么出声,完事了,这块和田玉佩就是你的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女子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匪夷所思地看着符骥,“公子?”

符骥不耐烦,“让你叫你就叫,哪有这么多废话,叫得好了还有赏。”

女子盯着那块和田玉看了几息,一看就是好东西,少说得几百两,没准能上千,这么好挣的钱,自然是要挣的。

她扭着腰肢儿走过去。

“你别,别过来。”心有余悸的符骥往后退了一步,声音都抖了。

女子悄悄翻了一个白眼,指指面朝着江河的舷窗,凉凉打趣,“公子喜欢开着窗办事儿,奴家倒是不介意的。”

自知闹了笑话的符骥脸色爆红,飞快蹿过去关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