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夷光纠结的看看靖宁郡王,她喜欢美人,靖宁郡王无疑是个超级大美人,但是她只想欣赏没想据为己有啊。这么赖上人家,多不厚道。

“王爷,我先躲起来,你问问,外面有没有宣布我失踪的消息,要是没有,你帮帮忙,随便给我按个身份,让我悄悄上了船。”陆夷光双手合十,做了一个央求的动作。

闲着无聊时,他们讨论过,陆夷光觉得以丁香姑姑她们的精明,如有办法,肯定会设法隐瞒下她被劫持的事情,谁让流言猛于虎。没有办法的话,那就只能认了。

大不了她就赖在家里不出嫁了,她有爵位有俸禄还有封邑,过得不要太潇洒,暗搓搓养几个面首这种事,也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靖宁郡王紧紧凝望她,忽而笑了下,眼神却是冷的,“你去吧,我会随机应变。”

陆夷光奉送上一枚大大的讨好的笑容,“那我在山洞里等着。”旋即一溜烟跑了。

靖宁郡王收回目光,嘴角扯出一个凉凉的笑意。

大船停在小岛不远处,陆见深只带了亲信换乘小船上岛。

“郡王。”以陆见深为首的众人纷纷请安,“臣等来迟,郡王恕罪。”

靖宁郡王:“大海茫茫,你们能在这这么短的时间内赶来,本王甚慰。”

陆见深迫不及待道,“王爷,舍弟?”

靖宁郡王眼眸半垂,舍弟,果然隐瞒了陆夷光失踪的消息,“不知来的是敌是友,我先让躲了起来以防万一。”

“承蒙王爷照顾舍弟。”陆见深感激,情真意切,始终这几日,想来阿萝承了他不少照顾。思及此,陆见深心情微妙了一瞬。

靖宁郡王淡淡一笑,“是令弟照顾我。”这话,靖宁郡王说的也真心实意,若非陆夷光照顾,自己可能挺不过第一晚的高热。

陆见深笑笑,“这是他应该的。”

靖宁郡王扯了扯嘴角。

“还请王爷带路。”陆见深抬手一引。

靖宁郡王略一颔首,抬脚带路。

山洞里的陆夷光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突然生出了一丝不舍之情,虽然吃不好睡不香,但是现在回头来想,还是怪新鲜有意思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陆夷光抓了几枚浆果,挺好吃的,她要不要带一些回去,二哥三哥肯定吓坏了,让他们吃点压压惊。

真想着,陆夷光听见了脚步声,不只一人,立时悬心,也不知道外界是个什么情况?

这几天,阿萝就生活在这样简陋的山洞里,陆见深十指紧握,心疼悔恨将他淹没,若不是他怯弱,阿萝岂会遭这种罪。

靖宁郡王望了望他,轻轻拧起眉头。

陆见深加大步伐,第一个进入山洞,声音发颤,“阿萝,是我。”

躲在石头背后的陆夷光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大哥?大哥来了!愣了一下,陆夷光冲出来,双眼大睁,逆光立在山洞口的人不是大哥还是能是谁。

“大哥!”陆夷光飞奔过去,连日来的惶恐不安无措委屈愤恨全部化作眼泪夺眶而出。

陆见深快步上前接住扑过来的陆夷光,怀中充盈的感觉在这一刻蔓延到心里,填满空落落的心房。

陆夷光毫无形象地哭起来,“大哥,我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表现的再自信乐观,可她心里是虚的,大海茫茫,真的会有人找到他们吗?他们会不会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客死他乡。

陆见深安抚地顺着她的后背,感觉到了胸口的潮湿,眼眶也湿了,起了一层迷迷蒙蒙的雾,“傻丫头,说什么胡话,你是福禄双全的富贵命,注定要长命百岁儿孙满堂的。”

陆夷光哭个不停,大有水淹山洞的架势,边哭边诉苦,“大哥,那群倭寇好讨厌,抓了人就算了,船居然那么不禁用,一场暴风雨就毁了,我在海里漂了一天。”

陆见深一阵后怕一阵庆幸,收紧双臂,“我会让剩下的倭寇付出代价。”

陆夷光点点头,继续哭,“我没饭吃,只能吃鱼和野果野菜,鱼好腥,野草好苦,好难吃…”

靖宁郡王想起不久之前还在香喷喷吃鱼的某人,“…”委屈死你了。

陆见深柔声许诺:“回去后,你想吃什么,大哥就带你去吃。”

委屈完了吃的,陆夷光又开始委屈睡觉,天天睡草堆。委屈完睡觉委屈衣服,一条衣服穿到臭…总而言之,她委屈坏了,长这么大就没这么可怜过,像个野人一样。

她这形象和野人也差不离了,头发乱糟糟还油,衣服皱巴巴带着异味,小脸瘦了一圈不只有血痂还憔悴发黄,拿个破碗就能当乞丐。

陆见深心如刀绞,一叠声安抚并许诺。

靖宁郡王面无表情地听着,两只眼盯着陆夷光揪着陆见深衣服的手上,脸色越来越沉。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陆夷光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澡, 感觉自己瘦了十斤不止, 抬手闻闻胳膊, 真香!

捏起一块枣泥糕,再喝一口冰糖燕窝,真甜。

吃完了, 陆夷光惬意地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这才是生活嘛!

另一厢, 在离陆夷光房间颇有些距离的房间里。

陆见深冲着靖宁郡王作了一揖, “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出事以来, 我们一直对外宣称被挟持的我家三弟, 还请王爷代为保守这个秘密。”

靖宁郡王才梳洗过,乌发湿润,眉眼清冷,“这些日子与本王在一起的陆三公子, 除了陛下,任何人来问,本王都是这个答案。”

陆见深面露感激之色,“多谢王爷。”

靖宁郡王垂下眼帘, 鸦羽一般的睫毛落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王爷想必累了, ”陆见深恭敬道,“微臣告退。”

靖宁郡王淡淡一颔首。

陆见深退出房间, 唐元思随即走了进去, 他也随着陆见深出海, 却在上岛时被留了下来,未能第一时间见到靖宁郡王。

“王爷?”

靖宁郡王抬眸。

“王爷,受苦了。”望着形容憔悴瘦了一大圈的靖宁郡王,唐元思不是滋味的说道,刚刚上船的模样,他也是看见了的,说句难听的,乞丐一样,哪有昔日华贵风仪。

靖宁郡王却是笑了下,受苦,算是吧,然而这几日却是他难得轻松的日子,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哪怕朝不保夕也是轻松快乐的。

唐元思愣了下,觉得他笑容有些古怪,又说不上来,不等他细想,就听见靖宁郡王的声音响起,“跟我说说这段时间外面的形势。”

陆见深去了陆夷光那边,她四周房间都住着亲信,以防走漏风声。他还特意将两个人的房间隔远了,阿萝提及靖宁郡王的次数太多了,多的令他不安。

患难见真情,若说这几天里情愫暗生,陆见深眉心微皱。

“公子。”守在门口的陆达拱手行礼。

陆见深点了点头,看看四周,抬手敲了敲门。

陆夷光只开了一条门缝,小声道,“我头发还没干,大哥再过半个时辰过来。”

透过门缝,陆见深垂眼望着披散着头发的陆夷光,她刚洗完澡,脸被蒸汽熏出了些血色,看起来健康不少。

船上没有丫鬟,在海上颇有些忌讳女子上船,觉得会触怒海神。所以陆夷光只能自力更生,所幸经历过荒岛求生的她,动手能力直线上升,没有丫鬟也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

细细密密的心疼又爬上心头,陆见深含笑道,“你慢慢来,好了和陆达说一声,他会一直站在门口。”

陆夷光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不到半个时辰,陆见深就被请了进房,迎接他的是扎着大麻花辫的陆夷光。

头一次见她这形象的陆见深微微一怔。

陆夷光摸了摸有些干枯的头发,“我只会梳这个,反正又不用见人。”又噘了下嘴,“大哥,你看我的头发都变黄变枯了,还好没有长虱子,不然我得哭死。”

“多吃一些芝麻何首乌,很快就能恢复以前模样。”陆见深看着还有些潮湿的头发,“不彻底擦干会引发头疾。”

“一次两次不要紧。”陆夷光满不在乎地说道,她这不是不想让他久等么!

陆见深不赞同地看她一眼,拿起一块干棉帕垫在她肩周,然后握住麻花辫慢慢解开,“这些日子你原本就亏了身子,再不注意,小心病邪入体。”

陆夷光悻悻一抹鼻子,随着陆见深解鞭子的动作,生出点淡淡的不自在来,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扭了扭脑袋正想说话。

“别乱动,扯疼了我不负责。”陆见深低声警告。

陆夷光下意识不敢动了,想说的话也忘了。

解到一半,陆见深发现几缕头发打结了,他尝试着解。

陆夷光忙叫,“别别别,很疼的。”她试过了,解不开,正在犹豫要不要干脆剪掉,反正她头发多,奈何手边没有剪刀,只能容后再犹豫。

“我轻点。”陆见深温声安抚。

陆夷光眼巴巴望着他。

陆见深失笑,“早晚要解。”

陆夷光不敢说自己想减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不是随便能剪的,尤其是姑娘家的头发,只能央求,“那你轻点啊!”

“要是重了,你打我。”

陆夷光:“我打你干嘛!”

“报仇。”

陆夷光皱皱鼻子,“我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陆见深笑了一声,“你再仔细和我说说这几天的事。”

陆夷光便道,“其实也就那样,除了第一天懵里懵懂又倒霉地遇上王爷发热,辛苦了些,后面过的都不错,岛上都是吃的,王爷又会捕鱼又会设陷阱,我们每天都能吃上肉。虽然不好吃,可也没挨饿。”

“倒是多谢郡王了。”

陆夷光:“可不是,要是我一个人漂到岛上,没准第一天就因为伤口流血溃烂倒下了——嘶。”

陆见深连忙松了松手。

陆夷光扭头,咧嘴笑,“大哥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我福大命大着呢,”话锋一转又笑,“话说回来,要是没有我,王爷一个人活得也没这么容易。”

陆见深牵了下嘴角,“众人拾柴火焰高。”

陆夷光赞同。

说曹操曹操到,门口的陆达禀告靖宁郡王拜访。

披头散发的陆夷光看看自己,不方便呢!虽然在岛上他们互相见过对方最狼狈的模样,但今时不同往日。

陆见深眸色微沉,他来为何?

示意陆夷光留在最里面的小套间内,陆见深走向门口,打开门,微笑行礼,“王爷。”

靖宁郡王瞥一眼他空荡荡的身后,平声道,“有些事情,我需要和她确认一下,如此上了岸更好应对。”

陆见深微笑着道,“不巧,她刚刚睡下。便由微臣代她和王爷商议,届时,我再将结果转告。”

靖宁郡王微不可见的眯了眯眼,“如此也可。”

合上门,陆见深抬手一引,“王爷请。”

靖宁郡王微微一挑嘴角,抬起脚。

陆夷光绕起一缕长发,舒服的她都快忘了岸上的麻烦,拍了下脑袋,横竖有大哥在。

陆见深和靖宁郡王统一了口径,客客气气地送走靖宁郡王,之后,他并没有回去找陆夷光,而是去了甲板上。

天际成群海鸟飞翔,海风徐徐,海面粼粼。

陆见深凭栏而立,指尖绕着一缕乌发,神情凝重异常。

是他多想了吗?陆见深否定了这个念头,眼神骤然深邃。

如果靖宁郡王故意泄露消息,阿萝名誉受损,只剩下三条路可以走,嫁给他,远嫁低嫁,再就是终身不嫁。

放在船栏上的手一点一点握紧,陆见深英气逼人的脸上结了一层冷霜。慢慢的又松开了,他想到了深埋在心底的一个怀疑。

这些年,他不止一次地猜想过阿萝生父是谁?

姑姑若是动了情,完全可以还俗,这世道对坤道还俗并不苛刻,父母还有二叔他们也只有赞成的。

姑姑为什么不还俗,是不想还是不能?又是为什么?

阿萝先是县主后是郡主,享受着比公主还丰厚的封邑,可他从来没在父母身上发现过不安的情绪。说到底,这是欺君之罪,认真追究起来,足可让陆家几代人基业毁于一旦。

为什么父母不担心,是倚仗着兄妹君臣之义?不可能,父母不是这样天真之人,那么他们的倚仗又是什么?

还有皇帝对阿萝异于常人的宠爱。他犹记得,出发前,皇帝再三命令他将靖宁郡王和阿萝平安归来,语气神情间,阿萝和靖宁郡王并无区别,对阿萝还更紧张些。因为阿萝是女子,皇帝特意叮嘱要控制住流言蜚语。

一桩桩一件件拼凑起来,答案呼之欲出。

陆见深垂眼注视手中乌发,嘴角挑起一抹笑。若是真的,不只靖宁郡王的难题迎刃而解,他的难题也能一道解决了。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在海上行驶了两日, 轮船抵达港口。

鹭岛内的陆见湛和陆见游看到事前约定的信号, 早早地带人等候在码头。陆见游做了一番乔装, 假扮成不起眼的小厮,待船一靠岸,他立即随着陆见湛上了船。

趁着陆见湛和靖宁郡王寒暄的时候, 陆见游去了陆夷光的房间。

“我就说嘛,祸害遗千年, 你才不会那么容易死。”话虽如此, 陆见游眼不错的上下端详陆夷光,见她面庞瘦削还带着细伤, 露在外面的手也有伤口, 登时心里发疼。

陆夷光哼了哼,“我可是要长命百岁的,才没那么容易死呢,你快点换衣服。”

陆见游需要乔装改扮, 毕竟流落荒岛的那个人可是他,可不得把自己往憔悴里装。

“你换上这衣服。”陆见游递过去一个包裹。

陆夷光接过包袱却没准备换,“我待会儿躲在箱子里出去。”

顺着她的目光,陆见游也看见了那口红木箱子, 扭了扭脸, “无缘无故抬一口箱子下去?”

“怎么是无缘无故,”陆夷光兴致勃勃地打开箱子, 如数家珍一般介绍自己的宝贝, “这条鞭子, 我自己编的。就是靠着这条鞭子我打到了三条蛇。还有这几个椰子,可香了,我特意带回来给你们尝尝的。你再看看这个草篮子,虽然丑了点,可是我自己亲手编制的…有人问起来就说是你舍不得这些东西呗,多有纪念意义。”

陆夷光十分理所当然地甩锅。

望着一堆破铜烂铁,陆见游复杂的抽了抽嘴角。一边心疼她这几天着实受了苦,连篮子都会编了;一边又郁闷自己一世英名被毁,成了个捡破烂的,最后他面无表情地去了内室换衣服。自我安慰看在她这么可怜的份上,他忍,不然还能怎么办?

换好衣服又化了一个妆,陆见游脸色蜡黄泛着病色,头上带了一顶防风帽,活脱脱一个病患。

而陆夷光也藏进了红木箱子里。

上岸之后,一行人没有回驿馆,之前就是在驿馆出的事,哪里还能心大地继续住在那边。

他们兵分两路,陆夷光和陆见游前往城外的一座别院。这段日子,陆见游都是在那里住着,‘陆夷光’惊惧优思之下病倒,为了躲开上门探病的女眷,转移到郊外休养。

另一厢,陆见游陆见湛以及靖宁郡王在谢林山的邀请下去了府衙,商议后续之事。

船毁坏之后,船上倭寇十不存一,部分尸体被打捞起来,还有一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能葬身鱼腹,也可能如陆夷光和靖宁郡王一般另有奇遇。

陆见深派了人在海域一带,重点是沿海搜寻,避免幸存下来的倭寇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而陆见湛与谢林山的副将亲自带兵剿了那伙倭寇的巢穴。

至于其他倭寇,勾结东瀛浪人烧杀掳掠的追究到底,其余人则既往不咎。

朝廷打算在福安开港互市,允许百姓开展海上贸易,视情况来定是关闭还是开放更多港口。

开港互市在先,之后歼灭倭寇的行动会顺利许多。绝大多数倭寇都是本分海商,他们也深受真正倭寇之害,不管是为了往日恩怨,还是为了将来经商的安全,都巴不得这群毒瘤一样的倭寇彻底消失。所以在剿灭的过程中想来会尽自己所能帮忙,绝后患的同时,还能在朝廷这卖个好。

商议完正事,陆见深兄弟二人又留在都督府用了晚膳,靖宁郡王居上座。

谢林山笑容满面,悬在头顶那把剑终于没了,虽然自己疏忽导致靖宁郡王和长乐郡主被劫持,但是二人平安归来,加上这一次应该能彻底平息了倭乱,大功一件,想来可以功过相抵。

不经意间看了看陆氏兄弟,陆见深笑容和煦如春风,又恢复了往日翩翩佳公子模样,陆见湛眉眼含笑不再阴沉着一张脸,和长乐郡主失踪那几天判若两人。

谢林山自己笑了笑,又去看靖宁郡王,见他面色憔悴,不由有些担心,听说这位郡王体弱,可别出事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靖宁郡王露出浅浅疲惫之色,陆见深适时提出告辞。

曲终人散去,陆见深和陆见湛谢拒了谢林山留宿的邀请,谢林山知道他们急着兄妹团聚,也就是那么客气一说。

让长子送陆氏兄弟出府,谢林山送靖宁郡王下去休息,靖宁郡王住在都督府,他可不放心再把人放在外面,禁不住第二个意外了。

“王爷可要请御医过来一趟?”谢林山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