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骥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为了确定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他还揉了揉眼睛,末了抖着手,“你,你,你们…”

旁边的陆见游一个激灵,第一反应扭头就跑,让爹娘知道他来这种地方往,一定会揍他的,跑出一步,不对啊,她怎么会在这?

陆见游唰的转过身来,目瞪口呆地指着陆夷光,大叫,“你怎么在这儿?!”

陆夷光掩面,“好巧!”

被这一番不对的地方遇上不对的人的意外震惊的昭仁公主回过神来,啧了一声,失策失策,出门没翻黄历。

她干笑两声,“好巧啊,你们也来玩。”

陆见游一个箭步蹿到陆夷光面前,将她拖远一点,“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陆夷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我们能一样吗?”陆见游理直气壮。

陆夷光呵呵两声,“揍起来的时候是不一样!”

陆见游脸黑了,并且无言以驳。

陆夷光扯着他衣领把人拉低一点,打商量,“今天我没遇见过你,你也没遇见过我。”

陆见游开条件,“行,你马上走,我也离开。”

“不行,我才来,我还没看过瘾呢!”陆夷光拒绝。

陆见游脸绿了,咬着牙,“你一个姑…你害不害臊!”

“嘁,你怎么不害臊,凭什么我要害臊,”陆夷光白他一眼,“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恰在此时,“吱呀”一声,背对着陆夷光和陆见游的厢房门开了。

闻声转过头的兄妹俩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陆夷光第一反应捂住脸抬脚遁。

不愧是一块长大的,陆见游的动作与她如出一辙的掩耳盗铃。

“站住!”陆见深合上厢房门,隔绝里面的视线。

已经走出三步的陆夷光和陆见游僵住。

望着面色阴沉的陆见深,昭仁公主给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符骥就是彻底的幸灾乐祸了,当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

陆夷光捂了捂眼,只恨时光不能倒流,她为什么要好奇,为什么要脚贱!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这么巧, 大哥你也在哈哈哈哈哈。”陆见游尬笑不已。

“哈哈, 哈哈。”陆夷光陪着干笑,笑得比哭都难看。

陆见深面无表情地扫他们一眼, 重点关照陆夷光。

陆夷光撑不住笑脸, 一脸忏悔的低了头,琢磨着待会儿如何求饶。

“去青藤茶楼等着。”陆见深声音很平静。

陆夷光和陆见游却是不约而同的头皮发麻,完了, 完了, 生大气了。

难兄难妹心慌气短地对视一眼, 焉头耷脑地拖着沉重的步伐转身。

符骥看看冷着脸的陆见深, 再看看可怜兮兮的陆夷光兄妹, 果断选择溜。

昭仁公主想说什么, 觑着陆见深的脸色一时没敢出声, 灰溜溜地跟上。

引路的男子不动声色看一眼, 顺阳长公主和南康长公主的公子都认得,看来是皇亲国戚了,他一言不发的在前面引路。

陆见深无奈的捏了下眉心,胆子越来越大了, 居然该来这种地方胡闹。整了整心情,陆见深推门而入, 朝屋内友人致歉, “对不住, 你们继续, 我先行一步, 今儿算我的。”

“思行啊,你三弟也不小了,来这里人之常情。”他们在里面听出陆见游的声音了,见陆见深闻声站起来还笑他管的太严。

陆见深笑,“可也不大,来喝几杯酒无妨,就怕他年少不经事,染了其他不好的习惯。”

几位友人揶揄几句,便放陆见深离开。

已经离开的昭仁公主耸了耸陆夷光,出馊主意,“溜吧,就不信深表哥能追到宫里来。”

“你不讲义气!”陆见游炸了,陆夷光跑了,不就只剩他一个人承担大哥的怒火。

陆夷光白他们一眼,重重一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昭仁公主跟着叹气,“这倒霉的。”

“哈哈哈!”符骥叉腰大笑,“你们俩胆够肥的,居然来象姑馆!”

昭仁公主没好气,“凭什么你们能去,我们就不能去!”

“哪有姑娘家去的。”

昭仁公主不高兴,“姑娘家怎么了!又不是付不起银子。”

符骥语塞,哼了一声,“有本事你跟皇上说去。”

昭仁公主抬起下巴,“对着父皇我也这么说,不就是来象姑馆嘛,别说我们还没干什么,就是干了什么,父皇也不会罚我们,又不是没人干过,前两年,大姐不是常来的。”

符骥无话可说,永淳公主光顾象姑馆,那是光明正大,引发轰动,这位大表姐一直是个神奇的存在。

青藤茶楼近在眼前,陆夷光目光不善地看着符骥,“你来干嘛!”

“看热闹啊!”符骥耿直回道,回完察觉不妙,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我不放心阿游。”

“滚!”陆见游一点都不领他虚伪的善意,推了一把,“你个害人精,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去哪儿不好。”

符骥悲愤,“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陆见游,我算是看透你了!”

陆见游冷漠脸,“恭喜!”

符骥痛心疾首地捶胸顿足。

“少演了,赶紧走,看见你就来气。”陆见游可不想让符骥看笑话,然后被当做笑料大肆嘲笑,毫不留情地赶人。

符骥才不肯走,他还没看完热闹呢!

两人正推搡着,陆见深来了。

陆见游一改生龙活虎,犹如霜打的茄子,而陆夷光立刻变成被无情秋风扫过的落叶。

昭仁公主侧目。

“大哥。”陆夷光弱弱叫人。

陆见深眉心轻轻一动,“上楼。”

陆夷光捂了捂嘎嘣乱弹的心口,怂怂上楼。

陆见深回头望着跟上来的昭仁公主和符骥,“还请公主和小侯爷在隔壁厢房稍作休息。”这两人轮不着他来管。

昭仁公主干笑,“深表哥啊,是我强拉阿萝来凑热闹,我们刚刚到,什么都没做!”

陆夷光无辜地望着陆见深,竭尽全力传递,她是无辜的,她只是舍命陪人。

陆见深不为所动。

昭仁公主耸耸肩,摊摊手,给了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陆夷光咬咬牙,一脸视死如归地踏进厢房。

“大哥,我知道错了!”陆见游态度良好的认错,一脸痛改前非,“我不该去那种地方的,就算符骥再怎么邀请我,我都应该抵制住诱惑。”

陆夷光点头如啄米,小声道,“大哥,我也错了,不该瞎凑热闹!”心里还有些小小的不忿,他不是也在那儿玩,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陆见深黑眸沉沉注视她,“觉得委屈?”

陆夷光一个激灵,立马摇头,“不委屈,不委屈,错了,我们真的错了。”

陆见深呵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在想什么,凭什么我能去,你们不能去是不是?”

被说中心事的陆夷光陆见游脸色一僵,却有致一同的摇头否认。

陆见深冷笑,先对准陆见游,“你及冠之后,爱去哪就去哪,在这之前被我发现你去这种风月之地,发现一次动一次家法,回头你就去父亲那领罚。”

陆见游哭丧了脸,不敢求饶。

在陆见深看过来之后,不等他开口,陆夷光泫然欲泣,“大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去那种地方了。”

陆见深顿了下,冷着声音道,“进了宫,胆子也大了,敢来这种地方了。”

陆夷光悄悄掐了一把自己,避出一点水雾,可怜兮兮道,“宫里实在太无聊了,我脑子一昏,晕了头就,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大哥,我知道错了,”她举起手指,“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踏进风月场合,不然,不然就罚我,吃点心永远没有糖!”

陆见深嘴角抽了抽。

见状,陆夷光打蛇随棍上,挪过去,拉着陆见深的袖子摇了摇,“大哥,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陆见深垂眼,视线在她白皙修长的手指上绕了绕,移到她故作可怜的面庞上。

陆夷光一脸的讨好求饶。

“你打算去风萧馆做什么?”

陆夷光眨巴眨巴眼,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想知道这种地方长什么样,我们真没想干嘛,我们就看看,就看看,长长见识嘛。”

去之前昭仁公主豪言壮语,要点一串美人伺候,打死陆夷光都不敢说,她目光真诚地看着陆见深,“我们就是想过过眼瘾,不然能干什么哈,我能干什么呀,对吧大哥!”

陆见深眼不错的望着她。

陆夷光越笑越心虚,终于笑不出来了。

“阿萝,你刚刚回宫,一举一动都引人注意,”陆见深语气沉重,“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你莫要任性。”

陆夷光讪讪地挠了挠脸,“我知道了,大哥!”

陆见深揉了下她的脑袋。

陆夷光倏尔抬头,眼里冒光,这是原谅她了。

陆见深好笑,“还有,你这称呼也要改一改,被人听了去徒惹非议。”

“在我心里,大哥永远大哥。”陆夷光情深意切的说道。

陆见深笑容微微一滞。

陆夷光皱了皱眉头,恹恹道,“我知道了,不能叫大哥,要叫深表哥,不就是个称呼嘛!”

赌气一般,陆夷光连叫三声,“深表哥,深表哥,深表哥!”

陆见深无声一叹,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头顶,只觉得任重道远。

“那我呢!”陆见游凑热闹。

陆夷光送他一个白眼。

“大哥,你看她,你的话她一点都没听进去。”陆见游告状。

陆见深凉凉扫他一眼。

陆见游缩了缩脖子,想起了自己还是戴罪之身。

“这次就算了,我不告诉母亲,再有下次…”

“绝对没有下次!”截过话头的陆夷光语气铿锵,无比感激地望着陆见深,还是大哥最好,省了她一顿念叨。

陆见游心态崩了,彻底崩了,自己回头领家法,阿萝就只是口头上教训两句,明明从性质上来说,她更恶劣。

心态比他更崩的是燕王,靖宁郡王班师回朝,皇帝设宴接风洗尘,当场下口谕晋封他为宁王。

望着众星捧月的新宁王,燕王差点捏碎酒杯,海上风暴都淹不死他,竟然还让他因祸得福,立功掌权升了爵位。

若是夏兰彤不曾言之凿凿预言过,老七折在福建,父王震怒之下派他前往福建督军,平倭之功是他的,建功立业的那个人是他。

他不会这么失望,可现在他失望的无以复加,就像是到手的鸭子飞了。

那个女人越来越不中用了,不只是预言有误,预言的事情越来越少,眼下只剩下太子薨这么一件事。

之前他还深信不疑,可在出了老七的事情后,他忍不住怀疑,是真还是假?

昭仁公主拉着陆夷光走向宁王,“恭喜七哥。”

陆夷光也举起酒杯,酝酿了下,“恭喜七哥。”

宁王眼睑微抬,眼神落在陆夷光脸上,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还没恭喜八妹认祖归宗。”

陆夷光抿唇笑了笑。

宁王举起酒杯,“多谢二位妹妹。”

昭仁公主喝光了酒,一脸好奇地问东问西。

大抵是心情好,宁王有问必答,只是十分简略,寥寥几语带过。

昭仁公主歪了歪头,求证,“七哥,游表弟说你们流落海岛时,他用藤蔓编渔网捕鱼,还抓了好多好多鱼。真的假的,他有这么能耐。”

陆夷光微微一愣,陆见游什么时候吹的牛,旋即无辜地看着宁王,她可没有抢功劳。

宁王勾了勾嘴角,“游表弟十分能干,多亏了他我们才能坚持到救援。”

昭仁公主表示不可思议,“真的啊,没想到他这么厉害,我以为他都是吹牛来着。”

陆夷光不自在地抓了下脸,望天。

宁王应景的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不经意间撞上不远处陆见深看过来的视线。

陆见深遥遥举杯,颔首一笑。

宁王一扯嘴角,这下,他是放了心吧!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慈宁宫的药香经久不散, 郑太后的身子一日复一日的虚弱, 她今年八十有二,是实实在在的高寿。

郑太后刚从偏殿回来, 偏殿里住着凌素云, 去年秋她病了,好好歹歹病了半年,祖孙俩一起成了药罐子。

想起形销骨立的外孙女, 郑太后长长吐出一口, 这孩子得的是心病。

大宫女青杏端着药上来。

郑太后望着褐色药汁, 药有什么用, 心病还须心药医。

“皇上来了。”宫人禀报。

这一阵皇帝难得住在宫里, 一来是为了主持陆夷光认祖归宗事宜, 二来是为宁王接风。

郑太后示意青杏扶她到罗汉床上躺下。

进门的皇帝看了一眼案几上冒着热气的药, “母后身子可有好些了?”

“劳皇帝惦记着, 好了许多,晌午还吃了半碗粥。”郑太后笑容虚弱。

皇帝笑容欣慰,“母后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御膳房准备。”

郑太后含笑点点头, “他们伺候的很是尽兴。”

皇帝道,“如此甚好。”

郑太后咳嗽两声, “这年纪一大, 各种毛病都来了, 身子不中用了。”

“母后老当益壮, 且还要长命百岁。”

郑太后失笑, “倒是想啊,可惜没这福分了,”她怅然一叹,“有皇帝孝敬着,哀家这辈子什么福都享受过,唯独放不下素云这孩子。”

皇帝静默一瞬,他就知道郑太后找他是为了托孤。说来这位嫡母也是可怜,亲生一儿一女都英年早逝,唯独剩下凌素云这么一滴骨血。

望着郑太后憔悴苍老的面庞,耳畔响起温御医的话,郑太后寿数快尽了,不由心生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