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像他这种病,在治疗之前,最好能知道他是因何而得病。

先前母亲对他的病讳莫如深,府里其他人也不绝口不提。让秦丝过来探听过消息。也没有太多的收获。

其他人也不指望了,也只能想办法从母亲口中探出事由来。

这回比前世来看望祖父的时间要早,希望他老人家这次能安静一些。莫要发狂才好。

进了山庄后,齐叔就习惯性的叮嘱齐妙他们,等会儿见了齐常新之后,不可高声言语。所有动作皆要放轻,更不能闹出极大的声响。

否则极有可能刺激齐常新犯病。

还有不可靠近他、触碰他。他可能会误以为要攻击伤害他,可能会令他做出过激之事。

齐妙眉头紧拧。

不能告诉,不能触碰…

若如此,她要如何给他诊病呢?

一行人穿桥过廊。很快就到了一栋宅子前面。

这就是齐常新平日的住处。

“到了,请主子们细致些。”齐叔轻声再次叮嘱,而后放轻脚步当先进了院子。

齐正致叮嘱沈氏与齐妙兄妹轻些声。而后紧随齐叔进了院子。

齐妙欲迈步时,齐湛走至她身旁。低声道,“妹妹你走我身后,若有什么事儿,我可挡着些。”

他的意思是万一祖父犯病想要伤人,他走在前面,可让齐妙先跑,护住她不被伤害。

说着,他就挡在了她身前。

身影不高大,背也不宽厚,却让齐妙感觉十分温暖。

我终于有护着我的兄长了。

她鼻子一酸,双眼不争气的红了。

沈氏恰好听见和看见了这一幕,非常欣慰的笑了。

儿子终于懂事了。

妙儿之前说得一点儿没错,近朱之赤,近墨者黑,疏远白莲,湛儿自会恢复原本纯良的本性。

事实的确如此。

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目光呆滞,嘴角似乎还向外流着涎水。

饶是齐妙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也想像过他的模样,可真的见到被暮气包裹着的祖父时,她的心还是被扯痛了。

对祖父虽印象不深,但依稀能记起他是位慈祥的长辈,性子开朗,闲来无事时,最喜欢将孙子孙女们聚在一起逗趣。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愉悦的笑声呢。

父亲长的像祖父,这是以前她常听外人说的一句话,父亲虽然算不得绝美的男子,但也极俊美,说明祖父也是美男子。

祖父也不过六旬出头,在侯府过的也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若保养得当的话,应该看着不过五旬的年纪。

可现在她看到的是一位老态龙钟、行将朽木的七八旬老人,一时之间真的很难接受。

她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祖父发呆,眼角已被泪水濡湿。

齐湛也不由动容,眼睛通红。

沈氏搂着齐妙的肩,紧紧抿着双唇,心里也十分难受。

齐正致双膝一屈,轻轻对着齐常新跪了下去,哽咽着轻声唤,“父亲,不孝的逆子来看您了,卉娘、湛儿和妙儿也都来了,您受苦了,孩子不孝啊。”

若非怕惊了父亲,他想嚎啕痛哭一场。

父亲生病,做为子女本应在榻前尽孝,可他们却将老父亲一人送至这儿孤单度日,实在是不孝。

虽然每年过来看望三四回,可又有何用?

齐正致越想越愧疚。

沈氏见此,也带着齐妙兄妹对齐常新跪了下去。

齐常新怀中抱着一个紫色软枕,左手轻轻拍着软枕,双唇轻轻翕动着,似念念有词。

但他到底说什么,没人听得清。

而对于跪在面前的齐妙一家人,他一丁点儿反应也没,就似没瞧见一样。

齐叔轻轻走过来,低声说道,“三爷、三夫人、五小姐、二公子,赶紧起来吧。”

沈氏和齐妙兄妹起了身。

但齐正致依旧跪着不愿意起。

齐叔又说道,“三爷您就算跪至明日天亮,侯爷他也不知啊,您还是先起来吧,这坐了一天的马车都累了乏了,先用膳吧。”

“三宝子,可以吃饭了?”目光空洞的齐常新忽然开了口。

舌头有些僵硬,似长久不说话的缘故。

一边说,一边还冲齐叔咧嘴笑呵呵笑着,好像很高兴。

三宝子是齐叔的小名。

他一直贴身照顾着齐常新,故齐常新不发狂时只能记住他的名字。

齐叔也冲着齐常新笑,“对对,侯爷,咱们去吃饭,好不好?”

齐常新点头,“好好。”

齐叔又指着齐妙一家人说,“侯爷,三爷和三夫人带着二少爷和五小姐看您来了,您高兴吧?”

齐常新这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齐妙一家人。

他脖子一缩,忙从椅子上起身,将手中的软枕往地一扔,躲向齐叔身后。

“三宝子,他们是谁?是不是要来害我性命?”

齐常新轻声问,很害怕。

但说话语速利落很多。

若不看他的表情和动作,与正常人倒无异。

父亲的话令齐正致心如刀绞。

虽知父亲是因病才这般说话,可听在耳中,依然难受万分。

齐叔忙轻声安慰道,“侯爷您放心,他们都是您的亲人,是和您一条心的,不会害您的。”

“哦,这样啊…”齐常新将信将疑,用警惕的眼神瞪着齐妙一家人。

过了一会儿,他又悄悄的问齐叔,“三宝子,他们有没有带那东西啊?”

“侯爷请放心,他们没有带那东西,咱们整个山庄都没那东西的。走,咱们吃饭吧。”齐叔忙安慰。

“没有就好,吓死我了。”齐常新轻轻拍了下胸口,似放了心。

那东西是什么东西呀?

齐妙眉毛轻轻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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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疑点重重

齐妙揣着满腹的疑惑,在齐叔的带领下去用晚膳。

按齐叔的意思,是希望齐妙一家四口同吃,无需和齐常新一块。

他是担心人多会出意外的状况。

但齐正致坚持一家人陪齐常新一起,既是来看望父亲,又怎能让父亲一人孤单用膳呢。

他想尽可能的多陪陪父亲。

沈氏与他想法一样。

一家人围桌而坐。

看着忽然多出的四人,齐常新像个孩子一样,既兴奋又有些紧张。

他问齐叔,“三宝子啊,他们真的和我一起吃饭吗?”

“呵呵,是的侯爷,三爷这般孝顺,您开心吧。”齐叔像哄孩子一样,声音特别温和轻柔,怕扰了他一样。

齐叔的祖父就开始在安宁侯府做事,他是家生子,自幼就伺候齐常新。

二人虽是主仆,却也胜似兄弟。

后来齐常新犯病来山庄静养,他主动提出跟了过来照顾。

不仅他自己来了,妻儿也一同搬了过来。

马氏就让他做了山庄的管事,并贴身照顾齐常新。

齐叔一家子对安宁侯府,对齐常新,是绝对的忠心不二。

“嗯嗯,高兴,好久没这些人一起吃饭,今儿我要多吃些。”齐常新高兴的抚掌,像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

开心而又激动。

呆滞的眼神也灵活起来,里面有了笑意。

就像一株既将枯萎的树木,忽然之间又有了生机。

看着父亲,齐正致的眼眼里再次涌动着泪花。

他再次认为母亲当初的决定是不英明的,也许有亲人长时间陪伴在父亲身边。父亲的病会恢复得更快。

否则,父亲太孤单了。

齐叔也悄悄背过身去拭着眼角,他也鲜少看侯爷这样高兴。

也许侯爷并不知道眼前四人是谁,也不知道孝顺是什么意思,可他们血浓于水的亲情,让他不由自主对他们生出了亲切之感。

齐常新犯病时神志不清的发狂,轻则毁物。重则伤人。

不犯病时乍看与常人无异。实则他不已不识人。

除了极为亲近的齐叔之外,其他人多数不识,也许今日他能叫出你的名字。明日又忘了。

平时无事时,他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抱着软枕发呆。

偶尔齐叔也带他出院子四处走走,但走不了一会儿,他就嫌吵。闹着要回去。

回来后,又继续发呆。口中念念有词。

至于他说什么,三年了,齐叔一直没听明白。

看着祖父,齐妙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饭菜很快摆了上来。荤素搭配,十分丰盛。

鸡、鸭、肉、虾、蟹皆有,就是无鱼!

咦。难道那池塘中没养鱼?

齐妙略微有点失望之余,又有那么一丝丝诧异。

菜上齐之后。齐叔正欲招呼齐妙他们吃饭时,齐常新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抓了个鸡腿就往自个儿嘴里塞。

“侯爷您小心些,可别噎着啊。”齐叔忙叮嘱。

而后冲齐妙他们轻轻一笑,面带歉意的解释,“今儿侯爷高兴,往日都不爱吃这。”

“没事没事,父亲喜欢就让他多吃些。”齐正致忙道。

虽然早就饿了,对着满桌佳肴,齐妙他们并没有太多的食欲,皆看着祖父。

齐常新啃了两口鸡腿,就将它递向齐叔,“三宝子给你吃吧,我不爱吃。”

齐叔笑眯眯的接过鸡腿,毫不犹豫的吃了起来。

他一边吃一边还对齐常新点头,“好吃,好吃。”

“齐叔!”齐正致声音再度哽咽。

不说齐叔,他自认为自己都做不到吃父亲剩下的。

“三爷没事的,侯爷吃剩下的怕什么,又不是旁人,老奴幼时与侯爷常常这样的,呵呵。”齐叔憨厚的笑了。

齐常新看着齐叔也笑。

片刻之后,齐常新将目光投向齐妙他们。

他奇怪的问他们,“你们为何不吃?三宝子做的菜很好吃呢。”

说着,他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鸭肉放进齐正致的碗里,笑眯眯的说,“小伙子你长得挺白净,将来一定有出息,吃个鸭屁股。”

齐妙他们眼角均抽了抽。

“多谢父亲。”齐正致含泪咬了块鸭肉。

齐常新用筷子戳了个肉丸族进齐湛碗中,说道,“你长得和这丸子很像,就给你吃吧。”

我不胖,更不像肉丸子!

齐湛默默为自己辨了句,还是道了谢,“多谢祖父。”

齐常新看了看齐妙,撇着嘴摇头,“这小姑娘长得有些丑,不给你吃。”

齐湛瞬间心理平衡了,冲齐妙咧嘴一笑。

祖父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不带这样损人的。

齐妙牙好酸。

不过看祖父像孩童一样可爱,并不像以前看到的那般凶残可怕,她又略心安。

这样的他,不会伤人也不会伤己。

齐常新又看向沈氏,笑眯眯的点头,“嗯,这大姑娘长得美,来,给你吃最好看的。”

说着,夹了个虾球给她。

“多谢父亲。”沈氏眼眶一直都是红的。

齐常新放下筷子后,又笑嘻嘻的问沈氏,“大姑娘,你嫁人了没有?要是没有嫁人的话,我们这儿有好多好多小伙子呢,不信你问三宝子。”

他立即又扭头看齐叔,“三宝子,我说得对不对。”

所有人都凌乱了。

沈氏一张脸更是窘得通红。

虽知公公非同常人,说得话无须放心上,可她还是很尴尬。

老爹要将他媳妇另许他人。

齐正致更是欲哭无泪。

齐叔忙点头,“对对,侯爷您说得对,侯爷咱们赶紧吃饭,吃完饭之后给您变戏法好不好?”

“变戏法好。”齐常新又开心的抚掌,并听话的吃饭。

这顿饭草草吃完。

饭后,沈氏带着齐妙兄妹先回房歇着,齐正致则陪齐常新回屋。

齐正致亲自给父亲洗脸、洗了脚,并陪他又说了一会儿话。

虽父亲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看着父亲笑,他心里稍安慰了些。

等到齐常新睡下后,齐正致这才回到自个儿住处。

齐妙正和母亲说想给祖父治病一事。

沈氏说明日找齐叔问问。

说话间,齐正致回来。

他第一句话,就肃着脸对他们叮嘱,“卉娘,湛儿,妙儿,齐叔让我们晚上紧闭门窗,莫要出房间,就算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儿也莫出去。”

“为何?”齐湛问出母亲和妹妹的心声。

“齐叔没有明说,我也没问,听齐叔的叮嘱就是。”齐正致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