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儿子们到来,齐常新立即说道,“老大,你们几人来得正好,我正准备派人去喊你们。”

他指了指马氏,继续说道,“这毒妇心比蛇蝎,害人无数,为了不让咱们齐家列祖列宗面上蒙羞,我决定今日休了这恶妇。”

“父亲请息怒,母亲宽厚仁善,绝不会做害人之事。”齐正宁忙说道。

“父亲,这些年母亲教养我们兄妹五人,打理侯府内外,无功劳也有苦劳…”齐正致也为母亲叫屈。

“混账!谁都不许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主意已决,必须休弃!”齐常新重重拍着桌子吼道,表情坚决。

“父亲,万万不可!”齐正宁当先撩了袍角,屈膝对着父亲跪了下去,红着眼睛乞求道。

齐正致也跪下,“父亲,休妻并非儿戏,且母亲又无过错,请您三思。”

齐正静抿了抿唇,与齐正远也一起跪在了父亲面前,“求父亲三思啊。”

那是生他们养他们的母亲,虽然他们也曾被她训斥过,冷待过,甚至认为她偏心过,偶尔也恨过恼过她,可终究是他们的母亲,血浓于水的亲情永远不可抹灭。

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母亲被休弃。

况母亲被休之后,他们四人也将颜面荡然无存,成为京中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儿子们的求情对齐常新来说并没有半点用处,他依旧坚持。

见父亲如此狠心绝情,齐正宁怒了,就道,“父亲,且不说母亲未犯七出之条您不可休她,就算母亲真犯了七出之条,您同样不能休弃母亲。

祖父、祖母生病之时,母亲在他们二老床前侍过疾,二老西去之后,母亲又为他们服丧,尽了所有孝道,母亲适用三不出中的为舅姑服丧,所以您不能休弃母亲。

父亲,儿子知道您这几年受了不少非人的折磨和痛苦,您心里有苦尽管打骂儿子们,我们无半句怨言。

可母亲是无辜的,您不能如此对待母亲,她可是与您结发四十三年的妻子啊,是我们兄弟四人的嫡亲母亲,是洪哥儿他们的嫡亲祖母啊…”

“孽畜,你这是要指责我吗?是不是?”齐常新瞪着双眼吼。

齐正致接话道,“父亲,大哥所言并非指责,只是说事实,母亲不能休,也不可休。”

齐正远也道,“父亲您病愈回来,全府上下都高兴,刚刚我们几兄弟正在商议设宴邀请亲朋好友前来为您庆贺呢,难道父亲想让我们安宁侯府成为旁人口中的笑话?”

齐正静说道,“父亲,您若休了母亲,旁人只会说您无情无义。”

“反了反了,你们这一个个的…”齐常新额头青筋突起,抬脚踹向齐正宁。

他没想到儿子们全向着马氏,无一人向着他。

面如死灰的马氏见此,箭步冲过来一把抱了齐常新的大腿喊道,“齐常新,你要敢伤害我儿,老娘跟你拼命。”

儿子们方才极力的维护,让她很是欣慰。

齐常新扬手要打马氏。

“请父亲莫要做后悔的决定啊。”齐正致四兄弟垂泪高呼,个个眸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苗。

马氏见齐常新如此心狠,就道,“齐常新,当年是你们齐家八抬大轿将我迎娶进门,今日你也得抬着我出去…”

话声落,她松开齐常新的大腿,起身往一旁的墙面撞去。

第200章:不光彩的出身

“母亲!”

马氏此举可是吓坏了齐正宁兄弟四人。

四人争相起身去拉母亲,他们心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父亲的冷漠无情。

‘咚’的一声闷响。

他们还是迟一步,马氏的头结结实实撞上了墙壁。

因马氏撞墙受了重伤,齐正宁四兄弟仇恨的看着父亲。

那眼神恨不得将父亲给撕了,齐常新只得将休妻这个话题放下。

他嘴里骂得痛快,其实心里对四个儿子还是有些怯的。

万一真将儿孙们全得罪了,将他们逼上绝路,难保他们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

幸好马氏没死,她要是真死了,那几个畜生还不得将他给砍了。

而原本要提的一件事,因马氏受伤也无法提及,只好等她伤愈。

得知事情全经过后,沈氏、柳氏、杨氏和吴氏四人非常愤怒,对齐常新也特别的憎恶,都在心里暗搓搓的希望他再次得疯病,永远不要痊愈。

她们想着,公公这样做简直就是教坏儿孙,万一丈夫被他潜移默化了,也变得像他这般冷酷无情,那可怎么办?

都是女人,都为人妻,特别能体会被丈夫羞辱是何等滋味。

他才回来十二个时辰,就将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再待下去,谁知他还要做出什么惊天骇地之事。

她们不管马氏以前有没有害阿如等几位姨娘,也不管她是不是让齐叔在药里动手脚,这一刻,她们是和马氏站在一起的,对齐常新只有讨厌。

四人商量好。轮流排班来伺候马氏。

本已心灰意冷的马氏,见媳妇们都贴心的照应着,心里微微有了一些暖意。

特别是面对沈氏时,她有了那么一丝愧意。

服药之后,马氏轻轻叹了口气,对沈氏说道,“老三媳妇。我以前对不住你…你也别放在心上。

经了这次的事。我也想了许多,人争一辈子强一辈子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不敌男人一句话。

老三虽然脑子一根筋。有些事儿总转不过来,惹你伤心了,可他对你却是一心一意的,在人前他处处还是顾及你的颜面。怕你受委屈,这点比他那老子要胜千倍。这也是我比较欣慰的地方,四个儿子都还算好,没一个随了那老下作,否则这日子可真的一点盼头也没。

老三媳妇。人无完人,就难为你心放宽一些,尽可能的去谅解老三那倔脑子。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过日子,别闹得像我们现在这样不可收拾…”

说着。她又红了眼睛。

对她这番发自肺腑之言,沈氏很感动。

嫁进齐家十八年,马氏对她除了挑剔还是挑剔,从来没和她交过心,这是头一次。

虽不是完全赞同马氏所言,但大部分言辞还是有道理的。

女人辛苦的相夫教子,操持内务,哪日一个不小心让丈夫不快活了,他就可以抬着下巴霸道的挥手说‘休妻’。

简简单单两个字,有时就会葬送女人的性命。

而女人对男人有再多的不满,也没有办法说出‘休夫’二字,就算和离也得丈夫同意,或者娘家有足够的权势,否则此路也是行不通的,只能继续委屈的活着。

女人活着可真是难啊!

沈氏不由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然后郑重的对马氏说了感激之言。

齐常新也安静了几日,没敢再折腾。

他也怕闹出人命来。

齐正宁四兄弟先前商议的庆贺也一事也暂搁了下来,他们现在弑父的心思都有了,哪儿还有闲情逸致去庆贺他痊愈。

齐妙对祖父彻底失望,对他也是憎恶到极致。

她有些担心的是祖父要是长期如此下去,安宁侯府将永无安宁之日,可配不得‘安宁’二字了。

在她烦闷之时,幸好纪陌那边有好消息传来,说他已探得秦丝师兄的一些消息。

齐妙借着给容昭郡主送端阳节礼物的机会去见了纪陌。

她不确定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就未带秦丝。

纪陌依旧一身随意的装束,神态之间自有一股洒脱的风流姿态,一双墨玉般的眸子里光华流转。

齐妙见到纪陌,他第一句话就说,“最近你们侯府很是热闹吧。”

肯定的语气。

“嗯,我祖父回来了。”齐妙有些尴尬的点点头,心里想着什么事都瞒不了他。

“呵呵,那倒是喜事啊。”纪陌轻轻一笑。

齐妙不想提祖父,就将话题转移,“九王爷,不知秦丝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告知。”

纪陌面色稍敛,说道,“他知道了自个儿的出身,受不了那打击就出家为僧了。”

“他是什么出身?”齐妙忙追问。

纪陌沉默了,没有立即回答,忽然意识到有那么一点儿尴尬。

因有些话不好意思当面对她说。

“怎么了?难道很不光彩吗?”齐妙见他这样,不由猜测着。

纪陌轻轻点头,算是承认了。

齐妙又问,“难道他父母亲是山贼盗匪?又或者是无恶不作的奸倿小人?”

纪陌忙摆摆手,“并非如此,他…他母亲生他时是未婚之身,生下他之后就投河自尽了,幸好被他师父收养…”

原来他是私生子,他母亲生下他之后就投河,极有可能是被人强迫致孕的…

他得知这消息后感觉无颜面对秦丝,更配不上秦丝,于是就偷偷离开了她,疏离冷待她,就是希望她对他死心啊。

纪陌说得很含蓄,但齐妙还是听懂了。

如此看来,想要解开他的心结还真是不容易呢。

齐妙有些犯愁,但还是真诚向纪陌道谢,“多谢九王爷。”

“你准备怎么做?”纪陌问她。

“我先回去问秦丝姐姐,尊重她的决定,她若坚持,我再想办法帮她。”齐妙答道。

“行。”纪陌点点头,“这样,若她不嫌弃他的出身,你告诉我,也许我能帮她些许。”

“嗯嗯,如此就先谢过九王爷。”齐妙忙道谢。

要是有他帮忙,事情一定会顺利许多。

纪陌墨眸微微动了动,说道,“道谢不必,只要你别称呼我九王爷就可以了。”

“那…那喊什么?”齐妙讶。

纪陌抿了抿唇,双颊开始莫名的泛热,憋了好半天,他才道,“纪大哥。”

话一出口,他的脸竟然腾地一下就红了。

饶是他转身转得快,还是被齐妙看见。

纪大哥?

他脸红了?

脸红的纪陌早逃也似的离开了,唯留下齐妙在骄阳下凌乱,一定是她脑子出问题了。

第201章:惊喜

园子里的桅子已经开了。

月夏和夏霜二人一早就去摘了好些回来,放在翡翠荷叶盘中养了起来,阵阵幽香沁人心脾。

雪白干净的桅子花衬得荷叶盘翠绿欲滴。

齐妙坐在窗前看着飞舞的蝴蝶,微微有些怔神。

她在想要是秦丝知道师兄那件事,秦丝该如何面对?

“妙儿,看什么这样出神呢。”正恍惚间,秦丝已走到她身后,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笑眯眯的喊着。

齐妙笑嘻嘻的扭头看她,“秦丝姐姐来啦。”

说着,齐妙就看向月夏和夏霜二人。

她们不用吩咐,轻轻点头,二人出屋掩门,并守在门口。

屋子里只有齐妙与秦丝两人。

“怎么了?出了何事?”秦丝忙问道。

“没有没有。”齐妙忙摆手,略犹豫片刻,问道,“秦丝姐姐,我问你一件事儿,你…在不在乎你师兄的出身?”

秦丝没有犹豫,很直爽的回答道,“我无父无母,亲事自个儿作主,不讲究门当户对,只要我师兄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我不会在乎他是什么出身,除非他嫌弃我的出身。”

这番话说得很客观。

秦丝要是父母双全,择婿一事自是要经过父母的同意,父母极有可能会要求师兄的门第出身。

父母若不同意这门亲事,她再怎么喜欢师兄,也一定会纠结难受,无论选择谁,都会伤害另外一方。

可现在不同,她没有家族的束缚。自然没有那么多的要求,只要师兄人品足够好就行。

“妙儿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我师兄的出身?”秦丝说完这番话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茬。

“嗯。”齐妙轻轻颔首。

她也没有准备瞒着秦丝。

秦丝和师兄之间的事,迟早得有一个结果,不能再让秦丝这样痛苦的磋磨下去。

“他…他父母是何人?”秦丝问。

表情小心翼翼的。

师兄和她一样,自幼无父无母,视师父为父亲。可能就是因为同病相怜吧。他们之间有更多的话题,更默契,这些年互相鼓励、关心着。感受彼此的心意。

能知道师兄的出身,她很激动,但更多的是忐忑。

她从齐妙的话中可以判断出师兄的出身并不怎么乐观。

不过,说得也是。正常的人家谁会将儿子扔了。

齐妙抿了抿唇,看着秦丝的眼睛。认真说道,“他…他的母亲生下他之后就投河自尽了…”

她将纪陌那番话如实说给了秦丝听。

秦丝半晌没有说话。

她的心在揪着痛,似乎能体会到师兄这几年心中的苦。

任谁知道自个儿出身是这般不堪,都会羞辱得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不知这些年师兄是怎么熬下来的?

齐妙没再说什么,该说的她都说了,接下来的路怎么走。还得看她自个儿的选择。

次日,秦丝告诉齐妙。她要去一趟灵山寺找师兄。

齐妙便问她,“秦丝姐姐,你最后的决定是?”

秦丝认真的答道,“我不介意师兄的出身是富贵还是贫贱,又或者不堪,只要他对我的心意未变,我就不会放弃。”

“我尊重你的决定。”齐妙说道,“不过,我觉得你现在最好别去找他,他现在最介怀的应该就是出身,且眼下他僧人的身份,你也不便也他有过多的接触。

九王爷说这件事他能帮忙,我们先去找九王爷,看他怎么说,然后我们再做打算,好不好?”

“这些消息都是九王爷告诉你的?他怎会好好的对你说这些?难道是你主动找了他?你平日不是想躲他都来不及嘛,怎么跑去找他?”秦丝诧异的问。

喂喂,秦丝姐姐你的关注点错啦。

齐妙在心里暗暗吐槽,她应道,“秦丝姐姐,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怎办。”

然后她又写信给马陌,将秦丝的态度告知了他。

纪陌很快有了回信,让她耐心等待几日。

三日后,纪陌传来了消息,约齐妙见面,并让她带上秦丝。

正巧那日李夫人带着刘婉儿来府中做客,齐妙无法成行,就让秦丝一人前去。

等晚间秦丝回来,齐妙见她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齐妙忙问,“秦丝姐姐,如何?”

秦丝张开胳膊,忽然一把搂了齐妙,声音哽咽着说道,“妙儿,谢谢!”

“谢我做什么呀,我还不知道现在事情到怎么样呢?”齐妙并不觉得自己帮了秦丝什么,长久以来,都是秦丝在帮她。

“师兄他…他归俗了。”秦丝的声音在颤抖。

一向坚强的她竟然哭了。

在见到穿着俗家衣裳的师兄那一刻,她感觉就像是在做梦。

脱去僧袍的师兄让她感觉又回到了从前,以往每回去灵山寺见他时,看着僧人打扮的他一脸严肃,她好多话没办法说出口,否则就有亵渎佛祖的罪恶感。

如今她的师兄又变成了凡人,虽然他对她依旧冷淡,但她相信假以时日,一定能让师兄解开心结,面上重新绽放笑容。

看着激动而又兴奋的秦丝,齐妙唇角情不自禁翘起,在心里由衷的感谢纪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