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妙更没想到自己的劝说适得其反,反而让白莲嘴更硬了。

而白莲更打错了算盘。

齐妙要不是重生而归,她可能还真的信了眼前这麻脸姑娘不是白莲。

况且她身边还坐着纪陌,除了齐妙之外,他对其他女子可没什么怜香惜玉之心。

他看向齐妙,温柔的摆摆手,“妙儿,有人不怕死,你又何必心疼。”

说着,他面容一肃,对门口方向喝道,“来人!”

“九王爷。属下在!”很快便有两名一身黑袍的男人进屋,对着纪陌恭敬的行礼。

纪陌对着白莲轻点下巴,冷酷的对属下吩咐道,“将她面上的皮给爷完整的剥下来。”

两个男人恭敬点头。然后将白莲像拖小鸡一样给拽走了。

齐妙微微摇头。

说句心里话,见白莲这般模样,她还真没有那种痛快淋漓的欢畅感,只是叹息人与人之间为何要争斗,难道就不能合平相处吗?

心里深处不免有些感伤。

纪陌察觉她情绪的低落。温声道,“妙妙,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齐妙向他扬着唇角轻轻笑了下。

却说白莲铁了心要硬扛到底,只可惜最终没能如她自己所愿,当刀子在她脸上拉出两道口子后,在两个男人商量着如何才能将皮剥得更完整时,白莲崩溃了。

她终于承认自个儿就是白莲,之所以容颜会改变,是被人易容的缘故。

除此之外。她就不愿再多说什么了。

纪陌并没有强迫,他自会有办法从她口中知道得更多。

因白莲本就是衙署那边要缉拿的犯人,齐妙提议将她送去衙署。

对她的提议,纪陌点头答应了。

而马氏等人得知白莲还活着,且一直就生活在侯府时,他们唏嘘之后便是后怕,养了一窝子毒蛇,他们却不知晓。

同时他们也暗自庆幸芙蓉一行人未大开杀戒,否则大家都难以幸免,谁也不会想到弱似白兔一样的芙蓉会如此心狠手辣。何况里面还夹着个心机深沉的白莲。

纪陌让人押着白莲要离开时,她忽然向齐妙跪了下去,“齐五,我知道自个儿罪孽深重。已难逃一死,只是我在死之前想见三舅父一面,我对不起他。

齐五,求你成全。”

话声一落,她又对齐妙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叩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之上,发出了沉重的声响。

齐妙定定的看着白莲。

她的确面带愧色。语气也特别的诚恳。

可齐妙并不信她真的生了悔意。

但对她的要求,齐妙没拒绝,看她还能耍什么花样。

她要是指望圣父救她性命,那是痴心妄想!

这些日子对齐正致和齐常新父子来说,可谓是水深火热,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要不是有多人看护着他们,二人可能早在毒瘾发作时撞墙身亡了。

体内的毒,再加上脑子里对永乐米分强烈的渴求欲望,父子二人饭量剧减,憔悴而又消瘦,一下子仿佛都苍老了十岁。

乍见到白莲,齐正致只是淡淡瞟了她一眼,便重新合上眼皮,将黯淡无神的双眸遮掩住。

他并不知麻脸丫鬟的真实身份,只是有那么一点儿好奇,这丫鬟来找他做什么。

“三舅父!”白莲看着近乎脱形的齐正致,心里深处涌出一抹扭曲的快感,但口里还是深情的唤道。

她的声音也有些改变,不及以前那样清脆悦耳。

齐正致没能辨出她的声音,可这声熟悉的称呼还是令他倏地睁开双眼。

这世上称呼他为‘三舅父’的,曾经只有那么一个人。

可那人已经与他阴阳两相隔了。

他看着白莲皱眉,“你…你是谁?你为何如此称呼我?”

“舅父,我是莲儿呀,舅父!”白莲泪如泉涌,抽泣着答道,并作势给齐正致跪了下去。

“莲…莲儿?你是莲儿?不可能!”齐正致被惊得半晌未能回神,瞪着无神的双眼看着白莲,似是要从那张丑陋无华的面上寻找白莲的影子。

可寻了好久好久,他很失望。

眼前这姑娘绝不是莲儿。

“舅父,我真是莲儿,我之所容貌被改变,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舅父您也知道,就因当年莲儿一时糊涂刺了您一刀,然后三舅母他们便报官了…”白莲抽抽答答的解释

不是白莲的样貌,便她所讲述的事情却是当年所发生的,且有些细枝末节,若非当事人,是不可能知晓得那样真切。

齐正致不由相信眼前的麻脸姑娘就是白莲。

他眼眶一热,哽声道,“你真的是莲儿吗?莲儿,你可知道,自从得知你和你娘命丧火海的噩耗之后,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你们,负了你父亲。”

回首往事,他百感交集。

想当初,莲儿不仅有着倾城之姿,又听话懂事,温驯乖巧,是他的骄傲。

而他也是意气风发的齐三爷,齐大人,是妻子眼中的好丈夫,父母眼中的好儿子,圣上眼中的好臣子。

可现在呢,莲儿成了朝廷通缉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而他也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妻子与他形同陌路,圣上对他已是失望至极。

他成了安宁侯府的笑话。

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到底是谁造成的?

是他之错吗?

不,他没错!

白兄为了救他而坠崖,不管白兄如今是生是死,白兄救了他都是不争的事实,而在白兄不见踪影的这些年里,他照顾莲儿母女又有何错?

人要是不会感恩不报恩,那与畜生又有何异?

真正说起来,还是要怪妙儿,她要是心胸宽广一些,事情又何至于闹到今日这般田地。

齐正致一番思来想去,最终又将错归在齐妙身上。

死不悔改!

说得就是齐正致这种人。

可白莲听了他话,却用力的摇头,“不,舅父您没有负我父亲,其实是我父亲负了您才对。”

“莲儿,此话怎讲?”齐正致心里一凛,忙追问。

第287章:撕开

白莲之言,让齐正致首先想到沈氏说过的话。

沈氏当初曾告诉他,白言峰未死。

他不由联想到白莲说这句话,可能指的就是这件事,她要来安慰他。

要是白兄真的还在人世,那是天大的喜事,又何来负他一说呢?

不过,莲儿有此心意实属难得,不管世事如此变异,不变的是莲儿对他的这片孝心和敬重。

齐正致很单纯的想着,也很自作多情的想着。

无论何时,在他齐正致的心里,总将自个儿摆在一个令人仰视的位置,就算是现在被折腾得生不如死,此等想法仍然未改变。

白莲抬起泪眼看着齐正致,哽声道,“舅父您知道嘛,我父亲当年并非因救你而坠崖,他在心里一直痛恨您,一直想要将您除之而后快,他连做梦都想杀了您呢。”

“莲儿?你…你在胡说什么?你父亲不是那种人?”齐正致双眼瞪得越大,越发显得黯淡无光,甚至显得浑浊晦暗。

他惊诧的看着白莲,不敢相信自个儿亲耳听见的那些话。

莲儿这是怎么了?她怎能这样诋毁污蔑她的父亲?

白莲用力摇头,说道,“舅父,我所言句句是实话,并非是我胡编乱造。不瞒您说,这些话都是我娘告诉我的。

舅父您应该知道,我娘心里一直有您,这件事无意中被我父亲知晓,他便怀恨在心想加害于您,于是便约您去灵山寺后山,可惜您一直不曾察觉他的反常。

那夜其实他想推您下山崖,只是舅父您福大命大。他不仅没有伤着您反而自个儿失足落崖了,而善良的您不疑有他,反而认为是他救了您,这些年对我和我娘照顾有加,并因此让妙儿妹妹与您生了嫌隙。

这些事,我娘全都是知情的,我娘临死之前对我说。她若不是痴心的喜欢您。若不是一直得不到您的回应,我们也不会落得家破人亡,是她错了…”

“不。不,莲儿你说的这些不是真的?你父亲不是这种人,你娘更不知当日之事?”齐正致也拼命摇头,从内心深处否认白莲所言。

“舅父。我都要死了,还说谎话骗您做什么?我只是不想让您背着报恩的包袱过一辈子。所以才将事实的真相告诉您。

舅父您放心吧,我们一家人走到今日这一步,与您无关,只怨我们自个儿命苦。”白莲垂眸泣不成声。可上扬的唇角却表示她此刻心情很愉悦。

哧啦!

齐正致的胸口被白莲这番话生生扯下一片血肉,痛得让他几乎要窒息。

她这番话最少有两层意思。

第一层,你齐正致是个傻瓜。眼盲心瞎,这么些年一直拿仇人当恩人。且为了仇人的妻女和家人闹得水火不容,并落得现在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地步,蠢不可及。

第二层,你齐正致也别怪我父亲和母亲心狠,一切错都在你,你明知我娘的心意,为何还要视而不见,当年你要娶了我娘,又哪儿会有后来这些糟心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错都在你齐正致身上,与他人无关!

你有今日下场,便你咎由自取!

对齐正致而言,他可以吃亏,但绝不能犯错,在他人生的辞海里,绝不能有‘错’这个字的存在。

而这个‘错’让他失去了所有,妻子儿女事业身体…

白莲这番话比任何武器都厉害,伤到齐正致的骨子里。

因为她了解齐正致的性格,所以才会说出这些话来,看似劝他,实则是在摧毁他。

在被齐妙识破真实身份后,白莲便报了必死之心。

她很清楚,依她之力想要找齐妙一家人报仇,那无异于是以卵击石,但她在死之前,一定要让齐正致生不如死。

现在她做到了,死也值了。

要说有什么遗憾吧,那就是没能亲眼看着齐妙去死,这是今生最大的憾事。

但她相信,齐妙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将来一定会死得比她还要惨。

白莲在心里恶毒的诅咒着齐妙,然后走完了她短暂的一生,不管是灿烂辉煌,还是隐忍屈辱,又或者是不甘,全都随风而逝。

经过一些日子的研制,齐妙用延胡索、钩藤、黄连、冬虫夏草等药材做成了药丸,用来治疗齐正致父子。

这日,齐妙和沈氏特意过来给齐正致送药。

看着妻女熟悉的面容,想想这些年自个儿的所为,齐正致眼眶发热,他哽咽着说道,“卉娘,妙儿,我对不起你们,是我错了。”

当日白莲那些话,齐妙可是听得清楚明白,但沈氏并不知道。

她有些惊讶丈夫的歉意,便问道,“齐三爷今儿是怎么了?”

齐正致满面愧色道,“卉娘,那日听莲儿一番话,我才知这些年我是真的错了,我…”

不容他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沈氏便冷冷的打断道,“原来在齐三爷的心中,最信任的人是白莲,不管我们说多少,齐三爷半个字都不肯信,而白莲短短几句话,便让齐三爷低头认错,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

“不,卉娘你误会了,不是那个意思。”齐正致急了,忙想着为自己解释。

沈氏摆摆手,正色道,“齐三爷不用多言,说实话,事到如今,你知错也好,坚持已见也罢,我们都不在乎了。

覆水难收,齐三爷请自重吧!

妙儿,将药给宝珠,我们走吧。”

沈氏没再停留,拉着齐妙离开了居微斋。

她和齐正致之间,已经走到尽头,今生缘分已尽。

看着妻子绝然离去的背影,齐正致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筋骨,面色灰败的瘫软在那儿,半天无言。

他和妻子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以往那些甜蜜恩爱只能是美好的回忆,永远存在记忆里。

他的人生,被他自己毁了。

齐正致丧失了求生的欲*望,整日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坐着,连齐妙送去的药也不愿服。

马氏知晓了之后,忙赶到居微斋将他痛骂了一顿,并说白莲那些话一定是故意刺激他的,当不得真,并说他只有将身体养好,才有机会去求得沈氏谅解。

她这番话对齐正致来说还真想了作用。

对,卉娘一定是见我现在这副颓废的模样生气,等我身体好了之后,她一定能原谅我的。

还有莲儿一个孩子,哪儿知道那些过往,她一定是故意说出来气我的。

于是,齐正致又重新振作起来,开始服药,配合治疗。

他和齐常新二人经过强制戒毒后,身体还真的一****好了起来,对永乐米分的渴望越来越弱,两三日才会有那么一次特别强烈的渴求。

而齐妙的婚期也越来越近,整个安宁侯府压抑的气氛渐渐消散,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可就在这时,又出了件大事儿。

第288章:尘封的往事

齐妙赐婚纪陌后,沈氏忙第一时间将这事告知了沈家人。

沈老将军夫妇得知这一喜讯,自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疼的外孙女儿要成亲了,老两口欣喜的同时,更多的是不舍,同时还有感慨。

他们的乖孙女儿长大啦,要嫁人啦,是大人啦!

得知消息后,二老便开始安排相关事宜,想在齐妙大婚之前赶来京城,他们要亲眼看着宝贝外孙女儿出嫁。

不过军营里的事务忙又多,沈放一时半会儿无法抽身,便让沈老夫人先行一步,他迟些时候快马赶到。

齐湛随她一道回京。

知道沈老夫人一行人即将抵京,沈氏和齐妙二人高兴得一宿未睡,次日早早的便起了,一番洗漱打扮、用膳后,母女二人赶紧带人去城门口迎接。

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见到了沈家的马车。

“妙儿,你外祖母和湛儿回来了。”沈氏握了齐妙的手,声音有些哽咽。

已有两年未见母亲了,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马上就要见到了,心情怎能不激动。

齐妙的心情比母亲还要激动。

对外祖一家,除了浓烈的亲情之外,还多了感激。

想想那八年间,要不是外祖一家人给了她无尽的包容与宠爱,她可能不会安然的活到现在。

并不是每个外祖家人对像沈家人那样待外孙女儿的,刻薄不屑者比比皆是。

何况她当时的情况很直白的告诉外人,她在安宁侯府是不受宠的,是被齐家有嫌弃的,一个在齐家不受宠的小丫头,却成了沈家人眼中的宝贝。

所以,她是幸运和幸福的,是被上天宠爱的。

思及往事,齐妙感慨。

她和母亲快步迎向马车。

她们激动,沈老夫人也迫切的想要见到她们。早就撩了车帘在瞧,见到二人迎面而来,赶紧让车夫将车停下。

沈老夫人虽已年过六十,依然精神矍铄。步伐矫健,不认识她的人,绝对以为她不超过五旬。

她的相貌虽算不得美人儿,可她的气场和精气神,却是同龄的贵妇们无法超越的。任你貌赛天仙,在她老人家面前也得相形见绌。

“娘!”

“外祖母!”

沈氏和齐妙二人眼含热泪迎上前,一左一右搂了沈老夫人。

“好孩子!”沈老夫人也泪如雨下。

齐湛从后面一辆马车里跳下来,边跑边唤,“娘,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