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儿冲我来,放开我哥哥,他什么都不知道。”齐妙忙喊道。

“妹妹你别求他,我不怕死,只是可惜我们瞎了眼睛。竟以为他是正人君子,没想到却是虚伪小人,他比白言峰那群人还要可恨,这种人妹妹你不能嫁,就算是抗旨,咱们也不能嫁。”齐湛红着眼睛嘶声呐喊。

此刻他没有恐惧,只是为妹妹心疼和不值。

所嫁非人。那等痛苦他不敢想像。他希望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等噩梦醒来后一切如常,九王爷还是那个极在乎妹妹。极和蔼亲切的唤他哥哥的那个人。

而不是眼前这像魔鬼样的伪君子。

面对齐湛的痛骂,纪陌仿佛没听见一样,只是看着齐妙问,“图与哥哥。你二者择其一,我数三个数。若你还不能痛快答应我,休怪我手下无情。”

“九王爷,我又怎能肯定将东西交给你后,你就会饶了我们四人呢?”齐妙苦涩一笑。“既然给东西也是死,不给也是死,我又何必让你如意?”

纪陌冷然道。“我纪陌只是想要东西,对人命不感兴趣。何况我还要娶你为妻呢,要是杀了你们,几日后与谁大婚?

妙儿,只要你将东西交出来,往后我们还可像以前那样,我会倾尽所有对你好,将所有宠爱都给你,让你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我当不起王爷的厚爱,只要王爷此次能饶了我等性命,已是感恩至极。”齐妙的声音越发冷冽,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和痛苦。

“妙儿,别这样说,那图放在你那儿,只会给你带来无尽烦恼,交给我,你便清静了,也不会再有人打你们的主意,这简单的道理你该明白吧。”纪陌的语气也变得缓和,再次向她伸出手,“妙儿,将图给我吧,然后赶紧回去,家里人一定都等急了。”

“如此说来,我还得谢谢王爷呢。”齐妙再次讽道,然后又不确定的追问,“我将东西给你,真能放我们全身而退?”

“妙儿,我纪陌说话一言九鼎,说放你们走自然会放你们走,又怎会骗你呢?”纪陌一本正经的答道。

齐妙下了马车,抬眸看着夜空中微弱的星芒,长长叹了口气,“好,我再信你一回。”

齐湛立即喊道,“妹妹,你别信这为君子所言,今日我们就算死在这儿,也绝不可将东西交给他。”

“你不怕死?”纪陌看着齐湛冷冷问。

“呸!”齐湛对他啐道,“死又有什么可怕,大不了是碗口大一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们宁愿死,也绝不会让你阴谋得逞,卑鄙无耻的伪君子,小人…”

哥哥真是长大了,不再懦弱,真好!

齐妙听着齐湛的话语,心里很是安慰。

“妙儿,你到底如何打算?”纪陌再次催促,语气也变得焦急起来。

任何事情都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容易节外生枝。

齐妙垂眸沉吟,过了片刻轻轻点头,“行,我再信你一回,将东西给你。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往后东西在你那儿,旁人也不会再打我们的主意。

因为这东西,这些年我们一直提心吊胆,如今也该放下了。”

然后她不顾齐湛的阻止,走到右边车轱辘旁蹲下身来,伸手在中心轴上轻轻按了下,叭嗒一声轻响。

齐妙将手伸到车厢底部摸索了一下,随后将一个竹筒拿出来,递向纪陌,“给你。”

纪陌伸手接过,就着火把的光亮,发现与先前齐妙给的竹筒外型极为相似,但它颜色黄亮,周身雕刻着云纹和一些字符,做工极为精致,一看便知非凡品。

他打开竹筒,将里面的残图抽出来。

还未看到图长什么模样,光凭手感,他的心便急速跳动起来。

因为此图被分成十块,已得其八,这是最后两块,此两块的质地与前面八块完全相同。

他又展开图看了看,眼中滑过满意之色。

将图小心的收好,纪陌看向齐妙说道,“我说话算话,不会伤害你们。只是我还有要事,无法送你们回府,你们自个儿驾车离去吧,我先行一步。”

他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看着齐妙。柔声说道,“妙儿,今日之事别怨我,回去好好睡一觉,等你一觉醒来,天还是晴的,我以后一定会善待于你。”

说着。他伸手要去抚她的头发。

齐妙将身子一偏。避开他的手,垂眸摇头,“不敢怨。”

纪陌对她轻轻笑了笑。将竹筒塞入怀中,然后几个起落之下便不见了身影。

不过,他在经过齐妙身旁时,却伸指在她背上点了下。

齐妙身子一麻。四肢顿时变得僵硬。

他这是要做什么?

望着归于沉寂的黑夜,齐妙的心提到嗓子眼儿。额上细密的汗水开始往下流。

她不担心自个儿的安全,可车上还有哥哥他们在呢。

他们几人别说来保护她了,眼下是自身都难保。

就在齐妙焦急紧张时,车上忽然跳下一人来。

定神一瞧。她讶然。

车上下来之人竟然是齐正致。

她不会忘记在山洞里初见他时,他表情痛苦,身子软得像个纸片人似的。

眼下他走路虽然有些瘸。可怎么看都不像是身子有恙之人。

齐正致走到她面前,抬头紧盯着她。

他的眼神在黑夜里泛着幽冷的光芒。让她不寒而栗。

她想说话,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齐五,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吗?”齐正致开口说话了。

不过,让齐妙更加震惊的是,他的声音竟是徐澈,并非齐正致。

徐澈假扮了圣父?

齐妙瞬间想到这一点后,浑身顿时如同坠入冰窟。

千算万算,还是有失算之时,难道这真的是宿命吗?

前世死在徐澈手中,今生就算让很多事儿发生了改变,可她最终还是落入徐澈手中。

徐澈没再多说话,而是转身走向马车,将驾车的马儿牵了过来,他有些费力的将齐妙抱上马背,然后自己也骑了上去。

他重重拍了下马儿,缰绳一拉,马儿便扬蹄飞奔。

“妹妹!啊啊啊啊…”齐妙耳畔传来齐湛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齐湛用尽浑身所有力气,从车厢里滚落下来,对着马儿离去的方向爬去。

先前他虽浑身酸软无力,可慢慢走路还是可以的,但假扮成父亲的恶贼徐澈却在下车前对他和祖父下了迷药,令他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妹妹若有三长两短,他绝不会苟活于世上,妹妹是为了救她才会至此。

原本是该兄长保护妹妹,可到了他这里却反过来。

身为堂堂七尺男儿却不能守护家人,反而让家人为他而受苦受罪,他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区别。

齐湛一边撕心裂肺的喊着,一边拼命的在脏乱的地上爬着,也不顾手和果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尖利的石子划出血。

“妙妙…”齐湛耳旁忽然传来纪陌熟悉而又陌生的呼喊声。

说熟悉,是因纪陌声音里的掩饰不住的焦急与担忧,是他所熟悉的。

说陌生,是因为纪陌先前所做的种种已将他的心撕碎,纪陌在他眼里已是伪君子,不管纪陌喊得多么情深义重,那全是假象。

“哥,妙妙人呢?”齐湛眼前有火光亮起,纪陌的声音在他头顶回响。

他抬头,纪陌俊朗的面庞出现在他眼前,愁眉紧锁,面上写满了担心。

“哼,九王爷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方才你做了什么难道这么快就忘了?”齐湛想要挣扎被纪陌抓住的胳膊,毫不客气的讽道。

“哥,你是说方才有人冒充我,是不是?”聪明如纪陌,他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冒充?难道说先前那偿不是你?”齐湛也怔住了,有些不相信的反问。

“若在这之前我曾出现过,那人便是假的。”纪陌轻轻点头,“哥,咱们先不提这些,我快告诉我妙妙去了哪儿?”

“她被徐澈带走了。”齐湛脑子里其实是糊涂的,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知先前那个纪陌与眼前的纪陌是否为同一人,可眼下妹妹的性命重要,先救人再说。

他大概说了下事情经过,并指了徐澈离开的方向。

纪陌立即骑马去追,让其他人将齐湛和齐常新先送回府。又另外派人去寻找齐正致的下落。

徐澈骑马带着齐妙来到另一处山洞,比先前关押齐湛他们的山洞要略小一些,但这儿装饰要精致华美许多,家居用品一应俱全,也没有阴暗潮湿之感。

他将齐妙狠狠往地上一扔。

她感觉自个儿骨头都要散架了,她咬着牙,抿紧双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在徐澈面前。她绝不能示弱服软。

徐澈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口饮尽,然后瞪向泪光盈盈的齐妙反问。“齐五,你可知我今日带你前来所为何事?”

齐妙不说话。

她想说也说不了,眼下她发不出声音。

“对,你说不了话。”徐澈想起这茬。立即拿起方才倒酒的酒壶走到齐妙身旁蹲下,往她口中灌酒。“喝了它就能说话了。”

她将头偏开,酒洒在衣襟之上。

“别逼我用粗。”徐澈红着眼睛低吼,一手拽着她头发固定脑袋,一手往她嘴里倒酒。

头发被他拽得生疼。齐妙的嘴禁不住微张,酒从口中缓缓流入喉间,辛辣的味道刺激得她想咳嗽。

“徐澈。你给我滚。”齐妙拼命的摆着脑袋,并本能的张口骂。

出声后。她惊喜的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见她能说话,徐澈也松开了她,自个儿又仰头喝了两口酒,又瞪向齐妙问,“齐五,我方才问你的问题还没回答呢,快说。”

齐妙迎上他仇恨的眼神,冷冷的应道,“当然知道,你不就是想为白莲想为你自己报仇嘛,今日落在你手里,怨我倒霉。

要杀要剐请便,我要皱下眉头,便不姓齐,快点吧,别再磨蹭了。”

她根本不指望徐澈会放过她。

他对她的恨应当不轻于她对他的恨。

“没错,我要报仇!”徐澈冲齐妙吼道。

他指了指自己,喊道,“齐五,拜你所赐,我现在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腿残了,状元没了,我母亲死了,我名声毁了,我美好的人生都被你毁了。

齐五你说你是罪不可恕,你是不是罪该万死?你就算死百次也不能弥补你对我的伤害。”

“呵呵。”齐妙被他的理论给气笑了,“徐澈你错了,是你自个儿毁了你的人生,并非是我。

要不是我运气好,我早被你害得身败名裂,倘若如此,我岂能存活于世?

不过你要是强行将这些过错怪在我身上,我无话可说。”

她的冷漠、鄙视、不屑和嘲讽再次刺激了徐澈,他指着她喊,“就是这副表情,你又用这眼神看我。

你我初见之时,我分明未得罪于你,你为何也要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在你心里我就那样不堪吗?难道就那么令你讨厌吗?”

“没错!”齐妙冷笑着点头。

前世今生,她最憎恶的人都是他徐澈,不曾有所改变。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徐澈又灌了两口酒,半跪在齐妙身旁,看着她的脸近乎疯狂的喊着。

他口中喷着浓郁的酒气,看着她无比哀伤的说道,“齐五,你可知道,你我之间原本不该这样的,你应该喜欢我,我是你的天,是你的所有,每回看见我,你的眼睛里像装满了星星,光芒闪烁,熠熠生辉。

你有什么心事都愿对我说,虽然有时我不太愿去倾听,可你并不曾发觉…”

“徐澈,你给我住口,休要在那儿胡说八道,我怎会喜欢你这种心肠歹毒的伪君子,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永远都不会!”齐妙知道他说的乃是前世之事,也更确定他的确重生了。

她双手捂耳,不想去听他提及往事,那是她心底最深的痛苦,是永远不可触及的伤疤,是她前世今生痛苦的源头。

其实她好像反问他,他既知道他是她的天,是她的所有,为何他在那般残忍的待她?

“不,你会的,你要听我说,一定要听我说!”徐澈扔下酒壶,将齐妙双手从耳朵移开,并紧紧握着她双手。问,“齐五你信不信有前世?”

“我不信!”齐妙红着眼睛冲他喊,并拼命摇头否认他的说法。

“不,你信,因为你一定也像我一样经历过前世,否则你初见我时为何会用仇恨的眼神看我,我一直想不明白。只到我重新活了一回后。我终于想明白了,这是前世之恨。”

“齐五,你不要嫁给纪陌好不好?你是我的妻子。前世是,今生也应该是,我不许你嫁给别人,我不能容忍你喜欢别人。你只能喜欢我,也只可以喜欢我。”

“齐五。我知道前世对不起你,今生我一定会好好待你,弥补的错,好不好?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善待于你,一定会好好疼你…”

自始自终,他都未提及白莲。

前世。他倾心于白莲,后来却被逼着娶了齐五。他不仅恨父母亲,更恨齐五,认为世间要是没她这个人,他就能与白莲琴瑟和鸣,幸福相守一生。

于是,他对她阳奉阴违,等到完成祖父交付的使命之后,便迫不急待将她害了,感觉窝在心里几年的浊气终于出了。

前世她对他的好,他并非不知,只是他不愿意也不想去面对。

他认为她不配喜欢她,她对他的爱是廉价的,甚至是低贱令人恶心的。

确切的说,前世他的心思从未为她而停留过,一直在追寻着白莲和其他女子。

今生恰恰相反,她在他心中的份量远胜过了白莲。

白莲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他喜欢美人,他对白莲的关注点永远都是她的美貌,却没有想深究她的心思,他一眼便知她想要什么。

而齐妙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他看不透她的心思,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

最开始以为她是在玩欲擒故纵,可结果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每次面对危机,她都能轻松化解,最后吃亏的反而是自认为聪明无双的他。

今生他停下脚步认真的深究她才发现,她其实并不像他想像的那般不堪,她在他心里的份量也比他想象的要重。

当得知她要嫁纪陌的那一刻,他剜心撕肝的痛苦让他明白,她早已深深烙入他的骨子里,怎么也忘不了。

当然,他依然恨她。

恨她为何非要与他为敌,恨他自己分明想杀她,却又下不了狠手。

“徐澈,你住口,我不想听你说这些疯言疯语。你既然恨我,那就杀了我吧,如此便能消你心头之恨,你就不会再这么痛苦。”齐妙闭着眼睛喊。

她不要听他说话了,她听到心里的伤口被撕开的声音。

“齐五,我不会杀你,不杀你…”徐澈无力的松开她的手,从地上爬起走至桌旁,又另拿了一壶酒仰头长饮。

咣咣一声响,平整的洞壁忽然现出一个洞口,浑身血迹的白言峰提着剑从里面跌跌撞撞走了出来。

看见洞内的徐澈和齐妙二人,他微怔了一下,随即唇角扬起一抹狞笑,“齐五,你害我们损失惨重,白爷爷我今日送你去上路。”

说着,便一手捂伤口,一手提剑对着齐妙后背刺过来。

齐妙正背对着他坐在地上,只听到有声音,却不知白言峰来了,更不知他要拿剑刺她。就算知道,她此刻双脚还受制,想躲也躲不了。

徐澈却看得真切,忙喊道,“白大人不可。”并下意识拖着残腿跑至齐妙身旁。

“二公子,我知道你这条腿就是拜齐五所赐,今日我便替你报仇。”白言峰面上的伤口因狞笑而绽开,被鲜血染红的脸在灯光下比魔鬼还要可怖。

他举剑再次向齐妙刺去。

“我的事不用你管,滚出去。”徐澈冲白言峰吼道,并伸手去夺他的剑。

“杀了齐五,我就走。”白言峰将他往旁边一搡,并不听他的劝告。

之前在荒滩上突遇初五一群人时,白言峰就知道自个儿中了齐妙的计谋,功亏一篑,他是有多么想杀了她。

受了重伤的他仗着对地形熟,趁着夜色逃走了,还想着等伤好之后再去找齐妙帮忙,现在见到她了,岂能放过。

徐澈无功夫,腿残了。加之又喝了不少酒,整个人都有些晕晕的。

白言峰现在是杀红了眼,徐澈可不是他对手,一下子被他推倒在地上。

听了二人的争执,齐妙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除了绝望之外,她无其他的想法。

没想到最后倒死在恶贼白言峰手里。她更不甘心。

可命当如此。不甘心又能如何。

纪陌,永别了!

齐妙苦笑了下,轻轻合上眼睛。坦然面对既将到来的痛苦。

不过,她没有感觉到痛苦,反而听到了徐澈的怒吼声与白言峰的惨叫声,紧接着又是徐澈痛苦的低吟声。

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里蔓延。

不等她多想。答案已然揭晓,徐澈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只是他以手捂胸。鲜红的血正不断从他指缝间往外流着,雪白的锦袍已被染红一大片,犹如盛开的海棠花,夺目而又耀眼。

“徐…徐澈。你怎么了?”略犹豫了下,齐妙还是张口问道。

“我没事。”徐澈苍白着脸挥了挥左手,就势在她面前瘫坐下来。看着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庞,说道。“齐五,上辈子我欠你一条命,今生终于还了你,希望你莫再恨我,好不好?”

“徐澈你先别说话,赶紧将伤口处理一下。”齐妙忙说道,声音有些哆嗦。

徐澈救了她一命,她不知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他。

徐澈轻轻摇头,“齐五,没用了,我知道自己不行了,只是在临死之前,我有几句真心话想对你说说。”

齐妙欲张口,他摆手,“你别说话,且听我说。齐五,我知道你对我有戒心,不愿承认重生的事实,我只是希望你我都能将仇恨放下,别再互相恨了,好累,真的好累,到最后只会两败俱伤。”

“倘若还有来世,我不想再做徐家人,我要做个普通的世家子弟,我们好好的爱一场,做一对令人羡慕的夫妻,生儿育女,我要将你捧在手心里疼着,弥补上辈子以及这辈子对你的所做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