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儿子裴谨,一妻两房小妾,正房叫杜乔是个拔尖厉害的,育有一子两女,嫡长子就是那个替许荣庆操办丧事的裴子瞻和裴迎真一般大,十六的年纪已是个举人,只是上一次春闱失利,等着这一次再考,今日晚膳他没来,只杜乔带着自己的嫡女子玉和庶女子薇来了,两个姑娘比许娇大几个月,已是十五了,花朵一般的模样,只是她们于裴惠月交好不太搭理许娇。

阮流君也不乐意搭理她们,她一门心思在裴迎真身上,一桌子人他就坐在几个嫡子的最下面,安安静静的吃着自己碗里的米,没有动过一筷子菜,也没有人同他说过一句话,从吃饭到结束离开,他都毫无存在感,也没有人跟她解释裴迎真的生母是谁。

他这个嫡长子混的也太差了点。

应付完这些人,阮流君回了小院儿累的歪在窗下的软塌上不想动身,许荣庆在席间被装模作样的世家规矩拘束的够呛,一回来就出府去了,说是住在外面的客栈。

阮流君也没拘着他,只嘱咐他记着还在孝期,不要玩过了,他满口应下就跑了。

窗外月色冷淡,入秋的天有些凉了,香铃用热水泡了一壶安神茶端给阮流君,“小姐喝口热茶早些洗漱睡下吧,今日也累得够呛的。”

阮流君正在看光幕里的那些弹幕,应了一声让她退下休息。

如今的观众竟然已经260人了,有许多新来的,有些是冲着裴迎真,还有一些是听说这里有宅斗打脸看。

经过下午那一通闹,打赏居然累积到:金子25,银子250,铜板1060了。

看来现代人很喜欢看热闹啊。

弹幕里大家正在激烈的讨论刚才晚膳上的裴家人——

宅斗萌:感觉裴家没一个好人,那个老太太也是看着心慈面善,但话里有话像在警告主播以后要听话,不要任性。

吃瓜群众:是啊是啊,说什么以后再裴家可不能像在许家一般了,她啥意思?

马甲1号:是说主播家没家教,古代世家好像真的挺看不上商人的,不是故意找麻烦,就是打心底里看不上商人一样。

马甲2号:我觉得可以理解,就像古代重嫡庶一样,他们看不上商贾很正常,你看裴家的嫡小姐也不太爱跟那个庶女玩。

最爱病娇变态:我不关心这些,我只想问主播,我们小裴迎真为什么那么可怜,心酸。

吃货9:为了他黑化吧,好多套路文里都这么写,男主从小苦逼,长大变态,合情合理。

奸臣爱好者:主播你为啥不照顾一下裴迎真啊,他可是你老公,你好歹给他夹个菜。

路过:主播为什么要倒贴去追那个裴迎真?

最爱病娇变态:难道追你?→_→

然后是一排调戏路过君的弹幕。

阮流君觉得这些观众老爷们十分好玩,看到好多新人让她打招呼露脸,她也不扭捏,取下来萤石项链挂在桌上的灯台上,对着自己,光幕里映出窗外的月色,月色下的她,笑的又轻又温和,她挥了挥手道:“你们好,我是许娇。”

弹幕里立刻爆满,刷出一片——主播好美!

主播好温柔!

舔颜!

我要爱上主播了!

一阵“当啷当啷”的打赏声,阮流君看着打赏那一块数字跳升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们别打赏了,我现在不缺银钱。”

弹幕里刷出——第一次见不要钱的主播…

主播和那些妖艳贱货好不一样哦

主播拿着这些钱给我们真真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阮流君忍不住笑了,忽然看到弹幕里有人刷出一条——主播你身后怎么多了一个人?是谁?

她看光幕,果然身后多了一件黑色袍子,她一惊忙回过头就见一个人站在她背后冷冷淡淡的看着她,瘦,白,松松束着的发托出一张可入画的脸,“裴…迎真?”

弹幕里顿时一片惊叹号——!!!裴迎真来了吗?

主播你让开挡着裴迎真了!

主播让我看看我们真真美丽的脸!

阮流君扶着桌子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开,看了一眼他身后问道:“裴少爷怎么这么晚来了?没人跟着?”香铃呢?怎么有人进来也不通报一声,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单独相处总是不好。

“香铃,裴少爷来了还不快沏茶。”她侧身想去喊香铃进来。

裴迎真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我不喝茶。”

他的手指又冷又紧,抓的阮流君一颤被烫了一般慌忙要挣扎开,他却死死抓住不松手。

阮流君又急又恼,弹幕里还一群激动玩笑的,可她再怎么也是个未嫁女子,这若是让裴家人看到了,又要往她身上泼脏水,说她勾引裴迎真倒贴了!

当即她冷了脸色道:“裴少爷这是要做什么?既然不喝茶,没有什么急事就请回去,放手。”

“做什么?”裴迎真抓着她的腕子一步一步往她身上贴,温温柔柔的道:“我来找我未过门的妻子,能做什么呢?”

阮流君被逼的往后一退,腰撞在了桌子上,桌上的灯台一晃,裴迎真将她的手腕扭到她身后隔着她的手揽住了她的腰,往桌子上一压,呼吸逼在阮流君脸上。

“当然是做夫君该做的事情了。”他唇角一勾就笑了。

那光幕里映出他那一张惊人美丽的脸,唇红齿白笑的阴柔。

弹幕顿时炸了——

最爱病娇变态:啊啊啊啊我的真真笑起来美的没有我!我要爆炸!

奸臣爱好者:天啊!这个进度太突然了!

马甲1号:会和谐吗会和谐吗

宅斗萌:不是设定里说是病弱男主吗?怎么突然这么霸道!一点都不病弱啊!

来看裴迎真:啊!这个角度感觉我被裴迎真桌咚了!

吃货9: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错过了多少剧情?

路过:主播拒绝他!他这是占你便宜!

“裴迎真!”阮流君又惊又气,这裴迎真突然发什么神经了??她另一只手去推他,恼道:“我跟你有仇吗?你要坏我名声这样羞辱我?”

“羞辱?”裴迎真看着她那张脸和一双颜色极浅的眼睛,阴阴冷冷的笑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父亲费尽心机让你嫁进裴家,你费尽心机向我示好,不就是为了嫁给我?”他轻轻将阮流君额前的散发吹开,“那我们直接木已成舟,成全你。”他低头就要亲下来。

阮流君心口突突的跳,侧头避开大喊一声:“香铃!”

她那声音发颤,令裴迎真顿了顿,看着她挣的青筋浮现的细脖子,问道:“怎么?你不要?”

阮流君扭过头看他,眼睛里冷意森森,“裴迎真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嫁给你只是因为父母之命我难以违背,你一个备受冷落,身世不明的没落嫡子有什么值得我讨好的?你连裴子瞻都不如,好歹他还是个受宠嫡子,有举人功名在身!”

她那一番冷冰冰的言语让裴迎真顿了住,眼神莫名又复杂的看着她,没有讲话。

他皱了眉。

弹幕里有人刷出——裴迎真好像被主播戳伤了…

主播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这样说有点太伤人了。

真真受伤了。

路过:主播说的好!

“当啷”一声路过打赏了五锭金子。

阮流君哪里顾得上这些,趁着裴迎真眼神脆弱挣扎开了手,一把推开他。

裴迎真这次没有再拉她,只是被推的后退一步,蹙紧了眉头看着她问:“你喜欢裴子瞻?”

阮流君心口突突跳,揉着手腕冷冷道:“我不喜欢你们裴家任何人。”

“你最好…”裴迎真冷声道:“不要喜欢上裴子瞻,或是裴惠景,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阮流君惊讶的抬眼看他,他站在几步之外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襟,眼睑一掀的对上她的眼神。

“你究竟是谁?”他问。

阮流君心跳一顿,“你什么意思?我当然是许娇,还能是谁?”

他看着她笑了笑,“你不是许娇,因为…真正的许娇在京都之外就已经被我杀了。”

阮流君一惊,他那笑容让人发寒,许娇摔死在京都之外不是意外?是他…下的手?为什么?

他绕过阮流君径直坐到软榻上,把玩着那软塌上她卸掉的白珠花簪子道:“你冒充许娇来接近我,却又不是为了嫁给我,也并不喜欢我,你究竟是谁?为了什么?”

阮流君先是一呆,随后想到刚才他突然的举动,顿时明白了怒道:“你刚才…是在试探我?”

他抬眼瞧着阮流君笑道:“不然呢?你觉得我会对一个商贾之女动心?我若是喜欢许娇,怎会杀了她?还是…”他笑的暧昧,“你以为你吸引了我?”看了一眼放在软塌旁的安神茶,问道:“这茶你喝了吗?”

阮流君脸色十分难看,这个人实在是太阴晴不定,讲起人命来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般轻松,让人发寒。

弹幕里却刷开了——

宅斗萌:男主到底是什么设定??白天还弱不禁风男一个,晚上就分裂黑化了??

奸臣爱好者:我认为裴迎真是先天黑,而不是后来黑化的。

吃瓜群众:拜托各位!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主播不是真的许娇吗??真的许娇被裴迎真杀了??这是什么剧情啊!

马甲1号:失策啊,万万没想到故事才开场主播就被揭穿了身份,主播你要坚强啊,不能被裴迎真玩死啊!

路过:主播建议退出裴家,远离裴迎真保命,我愿意替你承担后果。

来看裴迎真:可我觉得主播已经成功吸引了男主的注意力啊,感觉裴迎真后面会自己打脸。

☆、第7章 七

许娇被他杀了…

阮流君看着他靠在软塌上把玩着珠钗那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心里一阵阵发毛,他不是泡在药罐子里的病秧子吗?此刻看起来除了面白之外哪有半分病弱之相?轻轻巧巧的说着许娇被他杀了,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她不能被他牵着走,在没有看透他之前什么都不能讲。她也不打算狡辩自己就是许娇,因为她不了解许娇,也不知道许娇是怎么死的,在一个杀了许娇的凶手面前很难滴水不漏,索性摊开了讲。

阮流君打定了主意,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杀了许娇?”

裴迎真顿了手指抬眼看她,“你就这么承认自己不是真的许娇了?”

阮流君看了一眼屋外,黑洞洞的夜色里又惊又荒凉,她猜香铃和下人已经被他引开了,如今这小院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若是真动起手来,自己也是敌不过逃不了的。

她笑了笑,在桌边坐下,“你既然杀了许娇肯定不希望她还活着,我若是狡辩自己就是许娇不是找死吗?等着你再杀我这个许娇一次?”

他有些惊喜的笑了,“我倒是有些喜欢你了。”

光幕的弹幕池里都在发问——

许娇真死了???

主播你到底是谁啊??

主播好机智!

两个妖艳心机货的交谈。

阮流君扫了一眼弹幕,却见裴迎真忽然起身走了过来,她惊的忙要起身,他却已经走过来按住她的肩膀,越过她往灯台上一吹。

灯烛被吹灭,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光幕里也是昏暗一片,阮流君只看得到白色的弹幕——

路过:主播怎么了?

马甲1号:怎么回事?故障?

最爱病娇变态:妈呀!裴迎真吹灯了!这是要开始不能播出的剧情了吗?

奸臣爱好者:裴迎真不行!我不同意!

我也想上电视:主播开灯!不要拉灯!

阮流君借着光幕看到裴迎真的脸就在自己眼前,模糊的脸,一双眼又黑又亮,她心里慌了几乎是带翻了凳子挣开裴迎真的手起身后退,“裴迎真你到底想干什么!”语气都不稳。

裴迎真靠在桌边,望着她笑道:“你放心,我现在对你没什么兴趣,我只是想你好好的,谈谈心。”

“谈心为什么要吹灯?”阮流君攥紧手指道:“你将灯点上我们再谈。”

裴迎真笑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人在夜里最脆弱不设心防?在看不见对方的时候最容易讲出真心话。”

“没有听过,将灯点上。”阮流君有些心慌意乱,摸索着上前要去点灯,手却被裴迎真压在了桌上,她心里一毛要抽回手。

就听裴迎真低低沉沉的道:“既然我们都不打算兜圈子,那就开诚布公的谈一次。”

“放手!”阮流君厉声道。

裴迎真倒是真松开了手,“不要这么抗拒,我只问你几个问题,同样的你也可以问我几个问题,但都要讲真话。”他往前贴了贴,“如何?”

那呼吸的语气拂在阮流君耳根边让她浑身一紧,忙退开慌道:“你想要问什么?”

裴迎真看着那夜色里一抹俏丽的身影就笑了,他猜她怕黑,方才摸到她的手又凉又僵硬,她现在肯定没有安全感极了,只想快点结束谈话点上灯,他就不信这样还套不出她的实话来。

“你是谁?”裴迎真问:“为什么和许娇长的一模一样?又为什么要冒充许娇?”

窗外冷冷淡淡的月挂在枯树梢头,树干上有不知道什么鸟叫着,一声一声宛如婴儿啼哭。

阮流君站在一片黑暗里只觉得周围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怪物随时会吞没她一般,攥紧了手指道:“我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寻常人,就算我说出我的名字你也不认识。”

“是谁?”他又问,“寻常人家?走投无路?”

“阮…阮阮。”她道:“我父亲是…教书先生,因心软收留了一个逃难的,哪知逃难的竟连同山贼里应外合洗劫了我家,杀了我父亲,掳走了我弟弟,我侥幸逃了出来,走投无路滑下山崖看到了许娇的尸体,因我和她样貌几乎完全相似,为了活命逃过那货山贼的追杀,遇到来救许娇的人就假冒了许娇,后来…骑虎难下。”

裴迎真看着她,语焉不明的道:“这世上竟有面貌完全相似的人?”

阮流君心虚的恼道:“我已讲了全部实情,你爱信不信!”她转身摸索着要往外走,裴迎真忽然鬼魅一般的拦在了她眼前,惊的她急退两步,撞翻了一个凳子,凳子上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突的“喵呜”一声厉叫就抓了一把她的裙子逃窜而去,吓得阮流君一声低呼手忙脚乱的绊在凳子上险些跌倒。

裴迎真一伸手环住她的腰,往窗户上一看,顿时笑了,“只是一只猫而已,你看。”

阮流君惊魂未定就看那窗台之上蹲着一只眼睛发光的黑猫,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令她毛骨悚然的往后一缩。

裴迎真拥住她,在她耳侧低笑道:“原来你这么怕黑啊?”

她头皮顿时一麻急忙推开他恼道:“裴迎真你究竟想怎么样!”

裴迎真丢了抹布道:“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他大大方方的道:“我来确定一下你是敌是友,然后决定该不该留下你。”

阮流君一身的冷汗被夜风一吹,浑身打颤,“那你确定了吗?满意了吗?”

裴迎真在那月色之下眨了眨眼,对她笑道:“我需要再观察观察,但今晚你可以睡个好觉了。”他转身走到桌边。

阮流君听到火折子轻响,火光一闪,灯烛重新被点亮。

裴迎真在晃晃的灯烛下对她道:“今晚不要喝茶了。”他弯腰端起软塌旁的安神茶,抬手丢出了窗外。

阮流君被那一阵当啷声吓的一颤,就见裴迎真又走过来,弯腰去勾自己的裙摆,她忙后退数步,拉开距离道:“你又想干什么?!”

裴迎真站直道:“我只是看看你有没有被野猫抓伤,我是在关心你。”

他让阮流君毛骨悚然,半分也看不出他有丝毫的好意。

“不必了。”阮流君只想让他赶快走,“只要你马上离开就是对我最大的关心。”

裴迎真有些失望道:“做个好梦。”转身走了。

却在走到门口时又转过头来,好心道:“对了,忘了告诉你,这个院子曾经死过人,晚上总会有些哭哭啼啼的声音,你不要怕,它们哭一会儿就走了。”说完抬步就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