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心里一沉,便听老夫人继续道:“薇薇这些日子病好的差不多了,只要每日服药也不碍事,府上的内务就还交由她管着吧。”

李芳那笑容就撑不下去了,道:“咱们许家虽然人也不多,但这样大的府邸,又有那些铺子良田要管,十分的繁琐,大嫂这才好一些,若是再累着…”

“你不必担心。”许老夫人道:“薇薇管不过来就让娇娇帮着她管。”

沈薇拉住了阮流君的手,对她笑了笑。

阮流君这才明白,许老夫人这是昨夜就和沈薇商量好了要拿回内务啊,她看向李芳,果然李芳脸色很不好,笑都笑不出来。

李芳道:“这怎么好?娇娇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小姑娘,她如何会管账啊?再说咱们娇娇可要忙着寻婆家的,别耽误着了。”

“不急。”许老夫人瞧着阮流君笑道:“等孝期过了,先把荣庆的婚事给办了,娇娇还要陪我两年呢。”她心里自有盘算,等许荣庆娶了媳妇,就让媳妇帮着沈薇管理内务,再让娇娇嫁人。

以前她是没有办法,许飞卿一走,沈薇傻了,她慢慢上了年纪要照看沈薇渐渐吃不消了,而且她那时对许飞卿死了心,想着以后或许就指望着许青了,便将内务交给了李芳。

可后来她渐渐发现许青一家表面上对沈薇客客气气的,可是背地里十分的厌嫌她,她也听下人不止一次的说起许丹夕不喜欢跟沈薇同桌吃饭,嫌脏嫌恶心,竟有一次跟人说她是个拖累。

所以她才动了心思要找许飞卿回来,如今不同了,她的孙子孙女都回来了,沈薇又好的差不多了,许家的事情也该交回她们手里了。

毕竟庶出终究是旁支。

李芳还能讲什么,只能忍着怒气带着许丹夕回了自己那厢,回去就将茶杯碎了一地。

许丹夕瞧着那一地碎片,吩咐丫鬟收拾了,淡淡的对她道:“母亲气也没用,祖母现在是完全把咱们当外人了,说不定明日就分家把咱们分出去了呢。”

李芳这就更气更惊,气的想掉眼泪,埋怨道:“我当初嫁给你父亲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他虽是庶出却也是许家唯一的儿子了,无论如何许家日后就都是他的了,我劳苦这么多年,如今呢?落什么好了!”她越想越气,“我堂堂一个大学士的千金嫁给一个庶子,如今还糟人这般厌嫌!”

许丹夕不以为意的道:“母亲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不如想想法子,如何将碍眼的人除掉。”

“说的容易,两个大活人我如何除的掉?”李芳擦了擦眼泪,“又不是还在娘肚子里好除掉。”

许丹夕摆弄着那些绣样道:“咱们是除不掉,但可以借助旁人的力量啊。”

李芳一顿,“旁人的?哪个旁人?”

“谁恨许娇?”许丹夕拿着绣样笑了笑,“我听小姨说端木夜灵瞧上了裴会元,可裴会元一心一意都在许娇身上,我猜端木夜灵一定恨透了她。”

李芳忙过来,“你是什么意思?”

许丹夕对她道:“如今既然已成定局,母亲要做的就是先不要自乱了阵脚,许荣庆一个毛头小子能成什么气候?祖母不是要帮她娶妻吗?那你就给他挑个好的,听你话的。至于许娇…”她想了想,“我要先见见端木夜灵,探探她的意思。”

李芳将她的话细细想过,是了,这内宅之中,许荣庆也插不了手,沈薇的病又时好时坏的,只要将许娇嫁的不好,她那边顾不上就不可能回许家插手许家的事了。许荣庆再娶一个听她话的人,那许家就还是再她手里。

“再说了,母亲不是还有大哥吗?”许丹夕安慰她道:“大哥若是中个状元,母亲还怕什么?”

李芳这才定了心。

她们这边想着,许老夫人那边已经差人下帖子请杜家夫人和小姐过府来玩了,她对这个杜宝珞印象不错,乖乖巧巧的又知书达理,况且还是荣庆喜欢的。

她先跟杜夫人通了个气,探探她对这门亲事可愿意。

杜夫人如今哪里会不愿意,带着宝珞在许府玩了半天,喜滋滋的就带着她回府了。

一回府便跟杜太医说了这件事,杜太医也是满意的,还嬉笑她两句当初见识短浅拒绝人家,如今又高兴成这样。

杜夫人也不好意思,却更高兴的是许家兄妹不计前嫌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日后定是好相与的。

两家这私底下算是彼此都通了气,八字有一撇了。

所以等李芳将自己姑父家的嫡女带到府里玩,要说给许荣庆时,许老夫人直接对她道:“荣庆的事有他的母亲薇薇操心,你就不必操心这些了,还是好好的照顾丹辉,他也快殿试了,等考完之后也该给他相看媳妇了,还有丹夕,她如今被退了亲,你要好好教导她,过些日子也再与她重新相看。”

李芳吃了个软钉子,更加恨毒了许家兄妹。

阮流君如今可没心思放在李芳身上,太后下了懿旨收她为义孙女,又封了她一个县主。

许老夫人欢天喜地的带她进宫谢恩,她在去看贵妃娘娘的路上碰上的端木夜灵。

两厢里相视而立,端木夜灵忽然走到她跟前,俯在她耳朵边低声对她道:“许娇,你要是不想害死裴迎真就离开他,让他跟我走。”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说完她便对阮流君一笑,撞开她的肩膀走了。

阮流君站在原地摸着被她撞到的肩膀,回头看她,她已在巍峨的长回廊下越走越远,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端木夜灵的话让她心神不宁,在陆楚楚那里说了两句话便跟着许老夫人出了宫,回府后天色已晚。

她向许老夫人和沈薇请了安便退下了,回到房中问香铃裴迎真今天有没有给她写信。

香铃也很诧异道:“今日没有,我还特意去问门房的人,说是没有信,想来是裴少爷太忙了吧?”

他这几日每日都会送一封信,一句话或者一句诗,却是每日都有的,今日却是没有。

她点点头,“也许吧,明日就要殿试了,他想来没有时间…”可她仍然心神不宁。

她早早躺下,却是睡不着,让香铃下去歇着,屋子里香炉轻轻燃着,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看着光幕,如今观众老爷已经多到八十万人了,打赏累积到了四十万金了,弹幕里常常有许多发广告的,骂人的,都被李四屏蔽了。

她轻声问观众老爷,她要开天眼看看裴迎真。

弹幕里立马全是应和的。

她便使用了天眼去看裴迎真——

光幕一闪,画面变成裴迎真那里,他还在老太傅府上为明日做准备,老太傅在跟他说殿试时要注意什么,让他不必紧张。

单是他们俩的谈话就谈了五分钟,可如今阮流君金子足够,所以她又买了两个天眼,看裴迎真和老太傅谈话,看裴迎真准备他需要用到的东西,看他那些琐碎而日常的事情。

弹幕里也都在刷,感觉这样真好,看着裴迎真什么都不干就好。

阮流君靠在榻边看着裴迎真,他收拾的差不多已是月上中天,他抬头看了一眼月色,忽然开口问道:“阿守,今日可给许小姐送信了?”

阿守摇头道:“少爷,你还没写…”

他愣了一下便笑了,“是了,我都忙昏头了。”他想了想道:“不写了,我们去府上看看她睡了没有。”

阮流君忙坐直了身子,裴迎真要来?那她得起来,免得香铃以为她睡着了,让裴迎真走。

她看着光幕里裴迎真出了太傅府,刚要下地穿衣服,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他一声,“裴迎真。”

那声音…

裴迎真在光幕里回过头,就瞧见端木夜灵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皱了皱眉。

端木夜灵慢慢走到他眼前,抬头望着他,开口道:“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裴迎真冷淡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希望和你有任何瓜葛,我也十分十分讨厌你。”

他讲的如此不加修饰。

端木夜灵却在那月色下笑了,“你既然讨厌我,为什么要救我呢?”

弹幕里——

来看裴迎真:救她?什么意思?裴迎真救过她?

我是主播粉:这…在主播看不到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光幕里,裴迎真十分厌恶的皱着眉道:“你是皇后娘娘的侄女,端木将军的女儿,若是你死在我跟前,我会很麻烦,端木小姐。”

“那些我不管。”端木夜灵盯着他道:“我在往下跳的时候说过了,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要管我,你既然拉住了我,我就不会…放过你。”

裴迎真瞧着她,冷笑一声,“真可怜,要靠这种手段来自欺欺人。”他也不想在理她,转身便走。

端木夜灵却上前从背后一把抱住他,低声飞快的道:“裴迎真跟我走吧,离开这里,我放弃太子,你放弃许娇,我带你回边疆,你依然可以荣华富贵。”

裴迎真手指在她的腕上一扣,她疼的低叫一声便松开了手,却仍然抓着他的衣袖不放,“放手。”

端木夜灵盯着他恼道:“裴迎真你再留在京都会死的!”

“我宁愿死。”裴迎真袖子里的匕首一闪,只听一声断锦裂帛之声,他将那袖子割断了。

端木夜灵抓着那截袖子踉跄退了半步,看他毫不留情的转身要走,一颗心又寒又恨,他宁愿死,宁愿死也不跟她走。

月色下,他走的不曾有一丝停顿。

端木夜灵一字字对他道:“好!裴迎真你这般绝情,那你就去死吧!”她将袖子丢在脚边,“你以为你可以和你的许娇生死相依吗?你做梦!就算是死,你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人会救你!没有人会陪你!”

裴迎真翻身上马,扬鞭策马而去,连一丝停顿都没有。

弹幕里——

霸道总裁:端木夜灵这话什么意思?她要干什么坏事?

路过:凭她一个人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但她应该不是随便说说的。

马甲1号:难道是谢绍宗?还是端木夜明?或者太子?

霸道总裁:喂,楼上的两个不是管理员吗?你们不能剧透一下吗?我有点方啊。

来看裴迎真:对!不能预警一下,让裴迎真有个防备吗?我好害怕!不要开虐啊!

最爱病娇变态:我只想吃甜,只想吃甜,只想吃甜。是裴迎真明天殿试会出什么事吗?不要啊!

李四:我虽然是管理员,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剧情走向,历史上并没有记载那么细那么多,不然也不会让主播来直播啊,况且,现在感觉剧情已经不是我们能预测和控制的了。不然主播被侮|辱那次我们知道早就预警阻止了,不是我们冷血无情,是真的不知道,而且也没办法。

路过:确实是这样,我们只知道过去和结局,我们只可以保证历史还是历史,不会被改变。

奸臣爱好者:应该不会有事吧?历史上记载裴迎真殿试也中了状元,连中三元,最后步步高升,没有见别的记载,不会改变历史的话裴迎真是没事的,说不定是端木夜灵吓唬他的?

霸道总裁:垃圾管理员。

阮流君看着弹幕心里乱七八糟的,在看那光幕里裴迎真一人打马在清冷的月色下,穿过长街小巷,披星戴月的勒马在她的府门前。

却是看着高悬的匾额,没有下马,也没有上前。

不一会儿,阿守跟了过来,勒马问裴迎真:“可要去问一问许小姐睡了没有?”

裴迎真在那月色下吐出一口气道:“不用了,这样晚了,她一定是睡了,不要吵醒她。”他又看了一会儿那月色,对阿守道:“我们走吧。”

阮流君穿上衣服,趿上鞋子就往外跑,一路对下人嘘声,让她们不要声张,不必跟着,穿过回廊,穿过庭院,快步跑出府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白雾连城,清风遗失的痛,多更就给霸王票,青衣的地雷~感谢扑啦扑啦飞扔了1个火箭炮~~~感谢珈然的手榴弹~比心~

☆、第73章 七十三

弹幕里刷的人紧张——

最爱病娇变态:主播快点!不要让我真走了!

奸臣爱好者:千万不要主播跑出去裴迎真已经走了啊!我不想看这种错过!

菊花茶:妈呀,怎么跑出了现代剧里飞机场追人的感觉…

这夜里冷的人发颤,阮流君跑到府门前命门房的人开了门,也不管他们会说什么,问什么,她心里不安的厉害,慌的厉害,她总觉得今天一定要看到裴迎真,一定要。

门房的下人也不敢问,慌慌开了门。

阮流君抬步跑出去,就在那清清冷冷的月色下,看到孤孤寂寂的长街上裴迎真正调转了马头要走,“裴迎真!”她叫住他,胸口突突跳的心喘的厉害。

裴迎真猛地勒住马,看见站在门口只穿一件单袍,散着发的阮流君,他慌忙跳下马,快步迎了上去,“流君,你怎么…”

阮流君忽然一头扎在他怀里,伸手抱住了他。

那带着冷气的身子抱的裴迎真浑身一酥,就听她在怀里轻轻吐出一口气,闷声道:“我梦见你来看我却又走了。”

他那颗坚硬如石的心就化成绵绵细沙,他伸手抱住阮流君,用披风将她裹在怀里,柔声道:“你什么时候变成傻子了?梦怎么能当真,万一今夜我没有来,你这般跑出来…也不怕冷。”他裹紧她,让她贴着自己的身子,“等殿试结束我就会来看你了,到时候我日日过来,哪里也不去。”

阮流君仰头看着他,他又高了些,可还是那样瘦,冷峻的一张脸低头对她笑的像夜空中皎皎的明月,她不知为何眼眶就热了热。

这倒将裴迎真吓着了,抱着她忙问道:“怎么了流君?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哭了呢?”

阮流君将脸贴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背闷声道:“我没事,我只是心里慌的厉害,怕你明天…不顺利。”她又仰头看他,“裴迎真你一定要顺顺利利的,功名不重要,一切以你的安危为主。”

裴迎真瞧着她瞧着她就笑了,低声道:“我们流君难得为我心慌了。”

阮流君望着他道:“是,我非常非常害怕失去你裴迎真,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明白我的苦难,这样不顾一切的待我好。”她贴着他的胸膛央求他道:“若是有一天你需要利用我来保全自己,那你也一定要利用我,我不会怪你。”

裴迎真心里又暖又诚惶诚恐,他不知阮流君居然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像是他成了她的天,他看了一眼门口偷偷看的门房下人,伸手托着阮流君忽然将她托到了门口石狮子之后,捧着她的脸,低头就吻了下去。

那冰凉的唇贴在一起,阮流君伸手就勾住了裴迎真的脖子,张开唇齿接纳他的舌尖。

她的配合让裴迎真脑子一热,托着她的脑袋就将她抵在了石狮子之上,舌尖一探到底,恨不能将她化在口中,融进身体里。

这阴冷的夜色里,她被裹在裴迎真的披风之内,紧贴着他的身体,被他毫无保留的吻吻的天旋地转,浑身发软,只能搂紧了他的脖子轻轻战栗。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裴迎真才松开她,摸了摸她红肿的嘴唇,又将她搂紧轻声道:“流君,流君,你快些嫁给我吧,让我守着你,护着你,完完全全占|有你。”

阮流君紧紧搂住了他。

这夜里太冷,她又穿的太过单薄,裴迎真不愿让她在这冷风里站着,硬是催着她回了府,将自己的披风给她系上,对她道:“别乱想,回去好好睡一觉,等我回来。”又轻轻在阮流君额头上亲了亲,看着她回了府,又站了片刻才打马离开。

阮流君躺在榻上一直开天眼看着裴迎真回府,歇下,这才关了天眼。

弹幕里——

霸道总裁:我怎么觉得主播和裴迎真立了好多flag?看的我有点方啊。

奸臣爱好者:我也是,心慌的我要失眠了,主播你赔我吧。

最爱病娇变态:不要慌!我们要相信裴真真!

路过:主播要是不放心,明天早点起来开天眼看他,今晚就赶紧休息吧。

阮流君应了一声,跟大家说了晚安便将直播关了去睡觉了。

这一夜她梦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醒来又全都忘了,只头疼的她差点起不来床。

弹幕里纷纷吐槽她昨晚跑出去感冒了。

她撑着去给许老夫人请了安,又被许老夫人送了回来,担心请了太医过来,开了药熬了药,给她扶下,看她躺下去这才放心的回去了。

沈薇也让她多休息,不必担心旁的。

许荣庆等她们都走了才进来,坐下就唉声叹气起来,昨夜的事门房已经告诉他和老夫人了,这闺女大了可当真是一天都留不住啊。

他无奈道:“等裴迎真考完,大哥定了亲,就也把你们的亲事再定了吧,旁的大哥不要求,只有一点,让裴迎真与裴家断绝关系,或者入赘过来。”

阮流君闷声道:“我的事大哥就别操心了,大哥就抓紧时间把杜小姐娶回来就行了。”

许荣庆唠唠叨叨的又说了好些话,吵的阮流君忍不住将他赶出了房门,又吩咐香铃她们出去伺候,她要睡一觉。

等香铃一出去,她就对弹幕里道:“我们看裴迎真好不好?”

弹幕里全是——好啊好啊好啊。

殿试是在宫中宝和殿中举行,会试上榜上有名的贡士入宫先觐见皇帝,再由皇帝亲自出题考试。

其实也就几个时辰到一天的时间。

阮流君打开天眼看裴迎真时他们已经觐见完皇帝,开始答题了,此次科举有资格参加殿试的人并不少,大殿里一桌一桌已经坐满了,裴迎真就坐在第四排第一个。

阮流君看着光幕里他端坐在那里就安了心,又看监考的居然还有谢绍宗便又提了心,生怕他做什么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