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迎真又扭头对阮流君道:“我一会儿就回来。”见阮流君点了点头,他才离开出了房门。

阮流君一边听着许老夫人她们说话,视线却一直追随着裴迎真,知道许荣庆笑她道:“娇娇收收你的眼,我就有点奇怪啊,怎么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偏偏就记得裴迎真呢?”

阮流君收回眼看许荣庆,认真的答道:“我也并非是记得他,只是他…救了我,对我好,我失忆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他。”

许荣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大概就是那种小鸡第一次破壳而出看到的第一个‘东西’都会以为是它娘?”

许老夫人被逗笑了,笑骂道:“胡说八道什么,不要欺负你妹妹。”

许荣庆道:“我没胡说嘛,你看看娇娇如今就跟裴迎真那小子亲,可不就是把他当成‘母鸡’了吗?我这可是在书上看到的。”

阮流君也被他逗乐了,抿嘴道:“你还会看书?我记得你好像从来不看书的。”话一出口自己也呆了一下。

许荣庆一喜,“你想起来了?想起来什么了?”

阮流君皱眉想了想,又摇头道:“好像…就是一种感觉,觉得你应该是不爱看书的。”

许老夫人拉住阮流君笑道:“看看,就算是失忆了也是一家人,那种感觉还是在的。”

大夫人打趣道:“别的都记不得,唯独记得你这个大哥不爱看书,可见她对你不爱看书印象多么深刻。”

许荣庆撇了撇嘴故意道:“那这次娇娇你可记错了,大哥我学富五车,特别爱看书,到了手不释卷的地步,比裴迎真那小子还有才学。”

阮流君看着他皱了皱眉道:“我不信。”

许老夫人搂着她便笑开了,“我们娇娇只是失忆了,可不是好糊弄的,你少唬她。”

“可不是。”大夫人也笑道:“荣庆说爱看书这等谎话就是我失忆了,我也不信。”

许荣庆悻悻的坐到一边,“好容易有这样一个好机会让娇娇对我刮目相看,祖母和母亲还不帮着我。”

许老夫人又笑骂了许荣庆两句,让他少哄骗许娇,便让人备午膳给许娇补一补。

阮流君看着屋子里说说笑笑的一家子也松下心的笑了笑,她如今倒觉得真的失忆了也并没有那么可怕,她不太清楚从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但似乎她的身边都是非常非常好的人。

午膳备好时许老夫人将裴迎真请了回来,留他一块吃午饭。

他也想多陪流君一会儿,便留了下来。

等用完了午膳,已是下午了,外面的小丫鬟进来禀报道,大理寺的寺正在府外找他。

他便皱了皱眉,这个时候来找他?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许老夫人开口道:“你若是忙就先去吧,娇娇这里你不必担心,等你得空了就来看她,晚膳我差人去请老太傅,你也一起过来。”

裴迎真点头应是,他起身看了阮流君一眼,对她道:“流君,我要走了。”

阮流君不知为何心头沉了沉,起身问他道:“你晚膳会过来吗?我是说,你要是有空的话。”

“会的。”裴迎真道:“有没有空我都会过来。”他看看许老夫人又看阮流君,“你不送送我?”

“送。”阮流君又觉得自己太过直接,向许老夫人看了一眼,“祖母,我去送送他。”

“去吧。”许老夫人命人拿披风来给她披上,“外面冷,注意些别着凉了。”

阮流君拉着披风应了一声,便跟着裴迎真出了门。

两人并肩走下石阶,走上那条熟悉的回廊,裴迎真忽然轻轻拉住了她的手,问她:“害怕吗?”

那回廊下细细的凉风吹的花影浮动,阮流君的手指在他的掌心里慢慢放松下来任由他握着,摇了摇头,又问他,“你方才去哪里了?”

裴迎真不隐瞒她道:“我去见了李芳和许丹夕,让她们明白想要自保就老老实实的搬出许家,本分一些。”又道:“你放心,用不了两日她们一家就会搬出许府了。”

阮流君惊讶的看他,“你怎么做的?”

裴迎真低下头来,看着她笑了笑低声道:“流君现在还不知道我代任了大理寺少卿吧?”

阮流君惊讶至极,她一直以为…裴迎真如今就是个状元郎,无官无职…怪不得那个女探花要称他一声大人。

弹幕里也惊奇——

最爱病娇变态:什么时候的事情!什么时候我真已经高升了!出京前不是还什么都不是吗!

来看裴迎真:厉害啊!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奸臣爱好者:我估计是他带回宁乐公主之后吧,圣上要将此案交给他来办理就得给他个身份,所以就代理大理寺少卿了。

果然,裴迎真道:“圣上命我查办谢绍宗,所以给了我这个官职。”他拉紧阮流君的手,“所以我告诉李芳和许丹夕,三天之内不搬出许府,我就只好请她再回大理寺住上一段时间了。”

弹幕里——

今天裴迎真来了吗:李芳一定吓得屁滚尿流,毕竟她是进过大理寺落了一身病的人,裴迎真可以,坏人当的很优秀。

阮流君看了看裴迎真,又看了看他,忍不住道:“你好像很厉害。”

裴迎真的唇角就翘了起来,对她道:“多谢夫人夸赞,还是不够很厉害。”

一听‘夫人’两个字,阮流君就羞恼的要挣开他的手,“你这个人…不要趁着我失忆了就哄骗我,占我便宜。”却被裴迎真紧紧的攥了住。

裴迎真笑着拦住她披风下的腰道:“怎么能叫哄骗你呢?迟早的事情,若非你没过孝期,你早就是裴夫人了。”

阮流君被他扣着腰,贴在他怀里就顿步在了长长的回廊下,她脸一定红的厉害,她不敢看裴迎真眼睛里的自己,去推他的手道:“不要脸,我现在可没说要嫁给你…”

“不嫁给我你要嫁给谁?”裴迎真笑吟吟的看着她,看她脖子都红透了,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夫君都叫过了,哪里能反悔?我们以前可是同床共枕过的。”

阮流君耳朵被他的气息吹的要化掉了,头皮发麻的慌忙伸手捂住耳朵,又羞又恼道:“裴迎真!你…你不要胡说!”

“我没有。”裴迎真圈住她道:“我说的句句实言。”

弹幕里也在瞎起哄,一句一个:主播他说的都是实话,我们都是证人。主播我们可以给你重新复述还原一下当时的场景。

阮流君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

裴迎真忽然飞快的在她捂着耳朵的手指上亲了亲,阮流君毫无招架之力,等她反应过来,裴迎真已经换了令一种神情看着她问道:“我曾经也这样亲过你,还记得吗流君?”

阮流君捂着被他亲过的手指低头推开他道:“你以前也是个臭流氓。”

裴迎真笑吟吟的松开她,不再闹她道:“我当真要走了,等我忙完就再来看你,你要自己小心。”

阮流君不满的道:“我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傻子。”

“是啊。”裴迎真伴着她往外走笑道:“可我这个傻子不放心你。”他走下回廊,又对阮流君伸了手。

阮流君脸上的红晕还没消,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将自己的手指交在了他的手中,让他牵着自己。

明明是不短的路,却好像只走了两步就到了府门前。

女探花靠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对裴迎真挥了挥手。

裴迎真便转身对她道:“那我走了,你快些回去吧,外面冷。”他又握了握阮流君的手指才松开。

阮流君看着他要走,忙又叫了他一声:“裴迎真。”

裴迎真回过头来,“恩?”了一声。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今晚大概什么时候会过来?会很晚吗?”

裴迎真看着她扶着那漆红的大门站在那里,不知为何觉得这次分别比哪一次都让他舍不得。

她从来没有这样依靠过他,像个等候大鸟归巢的小鸟,她一定觉得很不安才会这样再三的问他。

裴迎真忍住又要走回去的脚步对她道:“不会很晚,晚膳时我一定回来。”

阮流君点了点头,在裴迎真的注视下慢慢转过身回了府。

裴迎真等她走远了才回过头快步走下了石阶,问女探花道:“怎么了?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是。”女探花直截了当的道:“我去带闻人云世子的时候,谢绍宗见到了圣上,他不知和圣上说了些什么,圣上忽然说要暂时将此案押后,将谢绍宗放了。”

裴迎真脚步一顿,“放了?”

女探花点了点,“是放了,圣上说三日之后再审理此案,这之前只要保证谢绍宗不出京,就不让我们的人监管谢绍宗。”

放了谢绍宗…

裴迎真眉头紧的没有松开,又问她,“可知道他和圣上说了什么?”

女探花摇头道:“当时圣上单独召见了他,没有人知道他和圣上说了什么。”她叹了口气,“就这样放了谢绍宗实在是太让人恼火了,李大人已经去宫里见圣上了,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那谢绍宗人呢?”裴迎真翻身上马问道。

“还在大理寺。”

等裴迎真火速赶到大理寺之时谢绍宗正好和闻人云以及宁安一前一后出了大理寺。

几个人在大理寺门前相遇。

闻人云脸色不好的瞪了一眼裴迎真,先一步上了马车,随后对迟迟没上马车的宁安喝道:“你还站在那里等什么?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

宁安脸色难看的低了低头,紧跟着上了马车。

等那马车在闻人云的喝声中走了,女探花才低声道:“世子夫人有孕在身,九王爷入宫请了圣旨将她保了出去。”

裴迎真如今已经不关心这些了,他眉头紧蹙的看着走出来的谢绍宗。

谢绍宗受了不少刑,脸上青青肿肿的,身上也满是鲜血和鞭痕,被人扶着脚步都不稳,他没穿鞋子,脚上的指甲被拨的差不多了,血淋淋的。

裴迎真只恨没有先让人阉|了他。

谢绍宗却是对他一笑,扶着那人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到裴迎真眼前道:“很失望的裴少卿?你费劲心思我还是活着走出来了。”他抬起血淋淋的手让裴迎真看了看,笑道:“你一击不死,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裴迎真也看着他,慢慢笑道:“是吗?你以为得了三天苟延残喘的机会就能活命?三天之后,只要你再进这大理寺,我一定亲自招待你。”

谢绍宗闷咳两声道:“那就走着瞧。”说完扶着侍从要走。

裴迎真忽然又道:“是你利用宁安引我去许府的吧?”

谢绍宗笑了笑,“不然我怎么又机会见到圣上?”

裴迎真攥紧了手指,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宁安的目的只是为了引他在许府不得脱身,为谢绍宗争取时间。

“你当真的绝情到了极点。”裴迎真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谢绍宗留下的血迹,“你就不怕这般的利用宁安,她在王爷府会难以立足吗?”

一个本就被诟病的妇人,为了之前就传出过风言风语的男人出入大理寺,她的丈夫再如何也会计较的吧。

谢绍宗没有答他,被扶上了马车,如今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唯一要达到的就是活下去,想尽一切办法让裴迎真万劫不复。

裴迎真在谢绍宗离开后,打马赶去了宫中。

圣上没有见李秀,也没有见李云飞,他正在陪皇后练字,闻人瑞卿和端木夜灵都在。

裴迎真在大殿外侯了半天,眼看着暮色四合,皇后带着端木夜灵和闻人瑞卿退了出来,圣上才召见了他。

端木夜灵看到他,几乎想将他活刮了。

她似乎刚刚哭过,眼睛又红又肿。

裴迎真却是没有多看她一眼,向皇后和太子行了礼便进了大殿中。

皇后带着端木夜灵走远了,走到了夜色下的百乐池才对她冷笑一声道:“这就是你看上的男人,夜灵,他是差点害死你,害死整个端木家的人,你可真有眼光。”

端木夜灵慌忙跪了下来,“姑母…”她鼻头发酸,“夜灵知错了。”

闻人瑞卿却是一句不敢言语。

皇后却不再与端木夜灵说话,而是转身看住了闻人瑞卿,“你呢?”

闻人瑞卿一愣,抬头看她。

皇后一巴掌就扇在了他的脸上,“啪”的一声扇的他踉跄了半步,“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你知不知道整个端木家差点就毁在了你手上!”

闻人瑞卿低着头没有说话。

“就为了一个姓陆的丫头,你居然敢跟谢绍宗联手干出这等事来!你以为圣上不敢废了你废了我吗!”她看着闻人瑞卿不服气一般的样子,心头的火如何也压不下去,这次若不是夜明尽早的没有让大哥进京,谢绍宗死咬着承担下所有罪名,皇帝会这么轻易的放过瑞卿和夜灵?

“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迟早有一天会死在自己手里!”皇后气的一眼都不想再看他们,让他们各自回去好好的面壁思过。

闻人瑞卿站在那里听她骂着也不吭气,等到她走了,抬头摸了摸发麻的脸颊,转身走了,低声吩咐亲信小太监道:“谢绍宗回府了吗?去他那里。”

大殿里不知燃着什么香,冷淡又清幽。

裴迎真站在大殿中等着闻人安将最后一个字写完,才开口道:“圣上下令放了谢绍宗?”

闻人安挥手让他过来,“来瞧瞧朕写的这几个字如何。”

裴迎真走了过去,落目瞧了道:“银钩玉唾。”

闻人安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笑道:“一听就是敷衍。”他将笔丢在一边,“若是谢卿,他定能夸的恰到好处,不露痕迹。”

裴迎真轻轻动了动眉头,“微臣并不擅长鉴赏。”

闻人安笑了笑坐下道:“是朕下令放的人,朕也知道你和李秀来的意思,没见李秀是因他脑子太刻板不懂变通,但你不同,你一定能明白朕的意思。”

裴迎真低头看着桌上的字道:“微臣愚钝,还请圣上明示。”

闻人安手指一下一下的轻轻叩在桌子上道:“朕给你机会,命你查办此案的目的并不是单单除掉谢爱卿,你不懂吗?”

“微臣明白。”裴迎真道:“谢绍宗虽然一力承担下所有的罪责,但只要圣上再多给微臣两日,定然能逼问出来。”

闻人安看着裴迎真忽然道:“谢绍宗跟朕说,端木夜明没有入京而是去拦下他父亲是得了你的授意。”

裴迎真便撩袍跪下,“微臣与端木夜明以及端木夜灵一向不和,这些圣上是清楚的,微臣怎么可能授意他安全逃脱?况且微臣怎会不明白圣上命端木夜明随我找回公主的意思?微臣会冒着被圣上降罪的危险放走他?谢绍宗如今是被逼急了,随便咬住微臣,他可有证据?”

闻人安看着他又慢慢笑了,“朕也并未信他,只是如今端木夜明和他父亲迟迟不肯入京,谢绍宗又将抵死不愿意开口供出端木家和太子,朕也很难办。”他低头拨弄着腕上的佛珠,皱眉道:“非但不能斩草除根,反而打草惊蛇了,裴迎真,你这次令朕很失望。”

裴迎真皱紧着眉。

“朕一向不喜欢用钝刀,所以朕决定再给谢绍宗一次机会,毕竟朕用了这么多年,他这把刀朕用着还算顺手。”闻人安一粒一粒的拨过那些佛珠,叹息道:“姑且再给他三日的时间,也再给你几日的时间,朕要看看你们这两把刀,谁更锋利,更顺手一些。”

裴迎真在那大殿之中第一次生出一种他机关算尽,都不如皇位上这个人随便翻翻手掌。

圣上并不信任他,他或许更信任谢绍宗,那个替他做尽龌蹉事,跟着他从皇子到九五之尊的谢绍宗。

这种感觉从这一刻起,挥之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更晚了!今天好多人四六级对不对!我替你们紧张的一下子就更晚了!(屁)

感谢:21592750大圣,扑啦扑啦飞的地雷!感谢:十六的火箭炮!

☆、第100章 一百

裴迎真从大殿里退出来之前太医低着头进殿来禀报,贵妃娘娘的胎有些不稳,但暂时没有什么大碍。

闻人安挥手让裴迎真下去,裴迎真退到大殿门口时顿了顿脚步,就听到闻人安疲惫的问那太医,“可诊出来是男是女?”

太医答道:“回圣上,从脉象上来看应该是为皇女。”

他听到闻人安似有似无的笑了一声道:“皇女好,皇女不令人太伤心。”

裴迎真跨出了大殿,外面已是夜深,星月孤孤寂寂的布置在夜空中,被风吹的余辉冷淡。

已经这么晚了…流君该是已经用过晚膳了吧?

裴迎真匆匆忙忙的往宫外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