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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这是迁去熙山之前的最后一次聚会,已经有了雏形的小小池党中居高位的人并不多,有一些是要留在京中留守的,临行前联络一下感情也是应该的。郑琰的势力正在学校里培养着,小花骨朵一般努力吸收着墨汁。现在宴请的多是池脩之借工作便利发展出来的同党,聚会次数多了,郑琰跟他们也熟了。

看一看这一次的宴客名单,确定里面没有什么奇怪的物种混了进去,是一次很正常的同党聚会,都是些熟人,郑琰就放手让阿庆去准备了。

宵禁的存在使得参加时间长一些的晚宴的客人无法回家,只好住在主人家里,由此而产生的许多传奇小故事也是不胜枚举。在池家目前没有这样的忧虑,池府原是老皇帝所赐,对小两口来说是足够的,现在他们添了五个孩子,又添了许多奴婢,自然有些狭窄。按说该换个住处了,却又不舍得已经住出了感情的老房子,郑琰就把宅子后面坊内的民居买下几座,加以修整之后把府中格局调了一下,足够一大家人的居住和社交等用了。

有时候如果来的是她家亲戚,比如郑琬这样的,因有急事要回家的,咳咳,郑琰多半在郑靖业的默许之下给他开张路条,冒充是郑靖业写的,这世上能看出来的人也没几个。

开宴这一天,天气也不错,来的人精神也很好,郑琰作为女主人依旧与池脩之一同出席。联络感情的宴会都是很轻松的,尤其是大家还是同党的时候。

今天的舞者有些特别,手持折扇,裁绢为面,缘上垂纱,在舞娘手中一抖就成了一个扇形,随着舞娘身姿的变化,扇子排出不同的图案来,令初次看到的人忘记了手中还端着杯子。

自从山寨了千手观音获得好评之后,郑琰已经许久没有排演什么新的歌舞了。唱歌的还好些,舞蹈这一行对年龄的要求就很高,大部分从业者是吃青春饭的。近来又换了一茬新的舞伎,千手观音的舞还没练好,为了应付不断宴请,郑琰不得不投机取巧使用了一些道具。

折扇在这个时空已经出现,只是使用的人并不多,大家更乐意用团扇,亦称宫扇。这种扇子制作起来比折扇简单,谁也不缺那点儿地方,大侠们打架通常都是用拳头砖头棍棒作武器,折扇神马的,市场并不广阔,也没有出现扇子舞。

此时的舞者更注重展示自身的功底,对于有可能比舞者更吸引人一点的道具的运用并不重视。

池党内部的御史朱寰不复一副铁面孔,勾起笑容道:“府上歌舞果然不同凡响。”

朱寰近年来一张脸是越来越面瘫了,平常少有笑的时候,据说他在家里还好一点,到了外面就有了一种避邪的效果了,江湖人称铁面御史。

郑琰道:“御史若是看得上,便赠与御史如何?”

朱寰摆摆手:“没地方放。”他一直做着御史,虽然儿子也出仕了,终究养家不太容易。郑琰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才说这个话的,否则这种拿人当货物转赠的事儿,她做起来还是有心理障碍的。

歌舞间歇,大家互相劝酒聊天,当然未来几个月的大致布置要留到书房里商量。几个留京的人嘱咐池脩之到了熙山之后万事当心,郑琰也向在座两位有孩子在崇道堂读书的人保证:“熙山崇道堂有宿舍,再有什么,我就接他们到我那里住,总不会亏待了孩子。”

得到保证的程泓与汪礼都举杯表示了感谢,这两位的孩子照说比同学背景略差,能入崇道堂乃是内部操作。

池脩之对朱寰举杯:“令郎近来可好些了?”

“承蒙韦相公照顾,可是受益良多!”

郑琰动了动耳朵,眼角抽了两下。朱寰这声音明显跟刚才说话的时候不一样了,像是电子合成音在念剧本,郑琰就知道朱寰这是在言不由衷。

朱寰这人本身水平不差,要不池脩之也不跟他结交了,而他之所以这么多年了还做御史,也只能做御史就是因为这货特么不会作戏!朱御史也算是朝上一朵大奇葩了,不管是谁,哪怕是当初的二百五梁横,也有假惺惺麻痹群众的时候,还曾经欺负过几个人的眼睛。

朱寰智商比梁横高三等,情商比梁横高八百档,却死在演技这一项上。人在江湖飘,怎么能离了客套?偏偏朱寰不知道为什么,一要跟人客套了,说话的腔儿都变了!表演越与内心相背离,表现的就越生硬,装都装不下去。

一旦遇到这种情况,有点脸皮的人都要让自己顺势“正直”起来了。这也是为什么朱寰明明与池氏夫妇交情不错,自己也有能力,池氏夫妇有能力也想帮他,最后他还是在御史台这个清水衙门混的原因。

朱寰有五子,第三子朱方前阵儿被揪个小错儿罢了职,出手的是韦知勉。朱寰心中自然不痛快,他儿子有错,却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却被削成白板了,让人不记恨都不行。

郑琰笑道:“年轻人,这个时候吃点儿小亏也不算是坏事,吃一堑长一智,总比老大年纪了再折了腿强。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听到郑琰变相的保证,朱寰的声调又恢复了正常,词句间的停顿也符合正常人类的审美标准了:“娘子说的是。”

除了这个小插曲,其余一切都很不错,朱寰作为本年度轮职留守京城的人,也很放心地留了下来。

迁往熙山的路是大家都走惯了的,提前派人清理道理、打扫卫生、布置警戒,这一路走得十分顺利。郑琰一度乘马而行,心中大为惋惜:要是望远镜能现世就好了!多熙山多好的环境啊,学生们可以补充天文地理知识,促进唯物教育了。科学技术的发展是撕碎蒙昧专制的利器啊!

有眼下这样的成果已经很不错了,由于迁到熙山的人群不是一天之内全部迁到的,总有个先来后到,亦有如程、汪这样家中长辈不能到熙山而要住校的学生,郑琰安顿好家里又安排学校。

大家对住校都不怎么抵触,此时常有远道求学的学子,如果师傅好心,就让他们依着师傅住下,跟住校也差不多了,倒是私塾里面走读的人略多些。名师们的弟子,尤其是入室弟子,很多都是近身侍奉的。

老师们在熙山校区也有住的地方,双宅缩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继续宅着,周边惊喜地发现,他多做的那一整套的器具都被小心地搬到这里来了。来不及摆放行李,周边就手持放大镜,热情地投入到了科研活动中。对于郑校长十分关注的活字事业,周老师表示,他已经研究完毕。

经过周边的研究发现,陶活字对粘土、火的要求比较高,不如木活字方便,木板会变形的问题在他看来暂时不会出现:“需要印多少套书呢?”

是啊,需要印多少套书呢?就算是活字一直在重复利用,又有多少书可印?全社会的要求水平上不去,优良的技术根本推广不了!什么铅活字一类,周边不是冶炼专家,在迷上透镜之后,这个项目就要暂缓。

“这里临水,要是山长不介意,印刷坊就设在这里好了。”周边丢下最后的建议,又一头扎进玻璃片儿里了,留下郑琰咬牙切齿。

活字印刷又遇到了一道障碍,郑琰和周边一个动口一个动脑,指挥着一群动手的人,把架子也搭好了,油墨也弄出来了,发现了一个大问题:拣字工人是要识字的!在乡间小地主大半还是文盲的年代,找识字的工人这个任务未免艰巨。郑琰不得征集识字的贫寒学子,如少年时的郑靖业那样的人物,许诺,每印一本书,底稿他们可以借阅,这才将将凑齐了十个人。

果如周边所言,就目前的发展水平而言,也不需要印那么多的书。

没有什么划时代的轰轰烈烈,活字印刷坊就这么悄悄地开张了,一本一本地慢慢印着书,每套书也就顶多印个十来本,印多了也没地方放!

郑琰略郁闷,又想起望远镜的事儿来了,心道,不着急,只要慢慢干,总会有成果的。穿越者能做的,也只是缓慢的改变,尤其是对社会生活的推动,能够很快见效的,反而是政治生活。

在印刷外沿河行走,猛然回神却发现水边长的植物略眼熟,这个…是粽叶?

话说郑琰自从知道穿来之后没有端午节,小的时候还想过包粽子,但是那个时候厨艺非常有限,想做也做不来。到了后来,已经习惯了没有粽子的生活了,现在乍一见粽子叶,油然而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感慨毕,卷起袖子招呼人上来采粽叶,明天就吃它了!

取下粽叶回来沸水煮过,泡糯米、备馅料,剪丝线。试了数十个,终于包出了棱角分明的粽子,郑琰的胳膊也累得发酸了,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专业人士去做了。

次日,煮好的粽子散发出清香,在郑琰的示范下,一家人兴致勃勃地吃起了粽子。池脩之喜欢吃蜜枣馅儿的,池春华喜欢吃咸肉馅儿的,池宪什么馅儿的都吃,三小什么都不给吃——怕他们的胃消化不了,只给剥了只粽子锅里的鸭蛋吃。

吃得挺开心的一家人还不知道,此时边关急警已经一路从北而来了——双鹰王先动了手。

“青牛部毕竟势衰,他们已经迁过一回了,虽则故土难离,到底伤了元气,较之双鹰王实在难成气候,吃了几场败仗,就有退却之意,”池脩之对狄部的情况一直保持着高度关注,“双鹰王两败青牛部,俘获无数却没未乘胜追击,反而以马骏为使,往青牛部说其族人,约为兄弟,又许为婚姻。”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丁忧

“青牛部就允了?”对这样一个结果郑琰虽然觉得惋惜,倒也不觉得太过意外。

“自是允了,否则怎么也要再耗双鹰王一些时日,等双鹰王收拾完了青牛部,天朝也准备好了收拾他了。”

作为数百年来再次一统狄部的强人,双鹰王的武力值是看得见的,智力值也是相当可观的。他绝不是以前那些可以任由南朝人随便抽打,又或者随意戏弄的前辈。说是“随意”,能随意的人也是一时俊彦,种种手段软的硬的一齐上,把曾经南下劫掠过半壁江山的狄部弄得欲生欲死。

眼下这一套却很难行得通了,饶是郑靖业奸滑似鬼,狄部毕竟不是他的主场,双鹰王拿出了与其现有功绩相匹配的能力,居然在这么短的时候内把青牛部给搞定了!用的办法简单概括起来也就是四个字——先打后拉。一力降十会,此时此刻,在对狄问题上,郑靖业的诡计也被双鹰王用实力给压制了一回。

阴谋诡计玩不转,那就只有打了。郑琰耸耸肩:“真是可惜了,好在早就准备打了的。只恨现在只有萧正乾一个能挑大梁的,一个人当不得两个用。”她对战争不说一窍不通吧,所知也不甚多,生长的环境在那儿了,就算郑靖业有心培养,说的多半也是朝中之事,至于军事,她真是只有理论没有实践。

池脩之神色有些古怪:“兴许,还是有的。”

“哈?这么些年了,一时太平一时不太平的,就算明着说太平了,狄人还是会扰边。连年的战事,大小而已,有能耐的早显露出来了。就似张进书那样的,比起一群只知风雅的人来算强的,对上狄人,防守是有力的,出击也是不足。还能有谁?”

就算对军事再不了解,她也知道,这样的战斗虽然说是会有一场大会战,却是少不得分兵几路前进,否则全挤到一块儿,光下饺子去了,还打个毛线!一个主帅是必须的,各路的将军也不能太矬,眼下擅长进攻的也就一个萧正乾出彩而已。前定远将军倒是随老皇帝出征过,却被萧令先安排来的猪队友给坑得提前退休了。昔年从征之将,也是老的老、死的死。

“说起来也算是半个熟人了。”

“谁?”

“袁守诚。”

咔啪,郑琰裂了:“他?他会打仗?没听说他还有这本事啊?他以前从没干过的。不对,他怎么到边关去的?”

袁大公子的大名一直响彻京城内外,卖相好、人品好,为人随和四处跑,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满足了所有少女的梦幻,也符合时下各个阶层的审美观。所以他从十五岁到三十五岁,可以预期哪怕四十五了,也还是会有人对他闪星星眼。

是,袁大公子更像是一位大侠是没错啦,可是大侠武功再高,他也怕菜刀,不对,是也打不了大仗啊。最有名的郭大侠还不是战死襄阳城了?人家身边儿还有蓉儿帮忙呢。袁大公子本身就只是半个大侠,武力值没那么高吧?也不记得他曾入行伍,他拿什么打仗啊?

“千真万确,”池脩之感慨又憧憬,“男儿当如是啊!当初我做抚慰使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没经过的,靠着一股劲儿硬撑了下来,也是运气好,现在想想也还后怕呢。就是近的,萧正乾先前也没经过历练,现在不是照样上阵杀敌几无败绩么?可见有些本事真是天生的,没显出来只是没有遇到那个机会罢了。袁守诚,还真有这个天份呢。”

郑琰张大了嘴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总觉得这事儿有点儿玄幻啊!萧正乾先前是什么样儿她是没见过,所以萧正乾横空出世她也只是略有惊讶而已“哦,还有这么一个人”。袁守诚先前是什么人她是知道的,突然这样励志了,真是让人不适应啊!

见郑琰似乎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也许是袁守诚所为勾起了池脩之心中的豪情,不由把自己听来的袁大公子的事迹与郑琰分享一二。

原来,袁守诚以前被郑党搞得丢了官,过了些日子又在亲朋故旧的帮助下再得一官,皆是在京为官。他爹袁曼道觉得他总是鬼混也不是个办法,历经辛苦终于给他娶了个老婆。新娘子也不算是系出名门,寻常官宦人家的女孩子而已,难得的是脾气很好,跟袁守诚结婚三载就生了两个儿子。袁守诚觉得他也算是完成了家族任务,索性找找关系把到手的官儿换成了个勋职跑去游历了!

人家游历是去看山明水秀、看碧海蓝天、看大漠孤烟…袁守诚游历,是去看人,哪儿有热闹他往哪儿钻。最近最热闹的地方无过于北方了,照袁守诚的推断,朝廷与狄人虽然议和,却是根本没有经历过大战的议和,根本没有保障,这仗必须打。听闻近来边境又有摩擦,他骑着头毛驴就往北边去了。

最近青牛部比较火,他就往西北方向去,正遇到双鹰王自己娶了青牛王的女儿,又给长子娶了青牛王的侄女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辈份错乱什么的,毫无压力。两部联合,西北吃紧。须知以前重点防范的是双鹰部,青牛部这里一是势力小,二是与朝廷关系也比双鹰部缓和。孰料双鹰王也会合纵联横,青牛部反戈一击,西北告急。彼时袁守诚正在西北边塞一小城里吃烧全羊,不幸守城校尉运气坏到十八层地狱,被流矢给KO了。他当时已经用盾牌护住身前了,偏就那么巧,对方为追求射程,乃是把箭射向高空,划一个开口向下的二次方曲线直扎了下来,一扎扎破天灵盖…

主将挂了,战事吃紧,听说情况紧急、招待自己吃烤全羊的人还被人扎死了,袁守诚豪气大发,奋勇杀敌的同时也亮出了自己的品级——还不算低——被没有主心骨的军民人等暂时接受了。

袁曼道给儿子起名字的时候一定没有想过这货还真的会“守城”,就因为有他在,艰难地守住了城池,才使得双鹰王以西线为突破口的计划破灭,为朝廷争取了时间。

这件事情最神奇的地方还在于,狄人一击不成,眼见援军将至,果断后撤。反正这里打成这样,即使没能突进,一定会有援军来的,附近兵力被抽调,原来的防区就会产生空隙,到那里找补回来也是一样的。袁守诚偏偏不让他们走,狄人以为自己撤得神不知鬼不觉,袁守诚却打定主意要打打落水狗,还带兵出击,居然有所俘获。

“坏大发了…”国有良将,是件好事。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袁守诚是不是颗流星,但较之死了的倒霉校尉,他无疑极有运气。郑琰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池脩之一愣:“怎么?”袁守诚粉碎了双鹰王的阴谋不好吗?怎么坏大发了?如果不是这件事情本身不好的话,那么…“难道袁守诚与家里有仇?”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很早之前的事儿了,只记得有一段时间处得不是太好。”没仇也差不多了吧?虽然记得不算特别清楚,但是对于袁守诚前程被毁还是有些印象的。捂脸,她爹是奸臣嘛!

有个仇家遍朝野的爹,压力真是山大的啊!

池脩之沉默了一会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有多早?有内情么?”

“早到记不太清了,内情什么的,我那时候还小,哪记得清楚啊?”

“唔,也没什么。”混朝廷的,谁没几个仇家呢。袁曼道年纪已经很大了,估计快要挂了,打完仗,袁守诚就该丁忧了。一丁丁三年,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郑琰没有再问下面的朝廷部署,估计问了,池脩之也不知道,池脩之对军事也不怎么熟悉的说。毕竟传说中的万事通也只是存在于传说中啊!军事什么的,她真心不在行,问也是白问,瞧这个朝廷也不像是智障的样子,她索性闭嘴。

闭嘴是对的,因为就算张开了嘴巴,她也说不出什么有效建议来。把事情交给专家去做吧!

政事堂突然忙碌了起来,虽然平时这里也很忙,处理着全国各地发生的事情夹杂着各种争斗,想闲也闲不下来。眼下却是集中精力忙一件事情——双鹰王南侵了。

政事堂因势利导,就地委任袁守诚接过当地防务。又以萧复礼的名义下令北线戒备,又紧急抽调军力开赴前线。这一刻,不管是郑靖业、卫王还是韦知勉、李神策抑或是李幼嘉,心中都在有志一同地诅咒着双鹰王——你等我们准备好了去打你会死啊?

当然会死啦!所以双鹰王不等你们准备好他就先过来了。

这边部队正在调动,好在这几年常有边境摩擦,更早一点还打过几场不太小的仗,整个系统已经比较熟练了,调动起来需要磨合的地方变得很小。而政事堂一直在致力于准备打一场大仗,一应准备都是充足的,最近四年还都风调雨顺,国力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

帝国的国家机器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如果照这个情势下去,虽然仓促了一点,但是等到一应补给开到前线,也就是决战之日了。虽然现在还没有特别出名的名将,可战争从来都是可以制造名将的,经过这一场战场,胜了,天朝未来二十年的大将也就有了。

看起来形势还是很乐观的。

当然,政事堂在一致对外这个大前提下,也是各有私心的。卫王比较关注萧正乾能不能给宗室争气,顺便也想送几个儿子到萧正乾那里捞上一把功劳。时代变了,爵位不好搞啊!这难道是对他大半辈子风花雪月的报应么?弄出来一堆爱情的结晶,现在要给结晶们找合适的保险柜,一找就是十几二十个,要了亲命了!

韦知勉深知当年逼宫的账算是揭过去,他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扶植世家盟友什么的这个必须有!于是他及力推荐傅氏,尤其是傅宗铨“少年英雄”,希望他能有更多的锻炼机会,至少不要被撤回来。须知世家与郑党现在的关系没有逼宫前后那么亲密了,虽没翻脸,也有一点不冷不热。

第三百七十六章 庆幸

出乎意料的是,郑靖业并没有反对韦知勉的建议,用他的话说就是:“耀武军那里是傅氏一惯用熟了的,贸然派个生人过去,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反而误事。只是傅宗铨毕竟年幼,当时还是带罪去的,要给他安个合适的身份才好。前一阵儿他也算是立功了,如今正在用人之际,让他官复原品,就近掌军,就这样吧!”

韦知勉看着郑靖业,仿佛他长了八个脑袋,郑靖业心中不悦,也没有过多解释,心中却想:现在打个胜仗要紧,傅宗铨固然不差,比起萧正乾来还是次了一等,如果双鹰王拿他下手,傅宗铨讨不到好,不拿他下手,傅宗铨立不了功。关键是傅宗铨熟悉耀武军,马上就能上手,现在时间比较宝贵。

接着,政事堂经过商议,制定了战略——以全钱防御为主,拦住双鹰王的攻势,待兵源、物资到位之后,由萧正乾统领,抽调京中数名将领为辅,与边将们分作三路反击双鹰王。

计划还算凑合,郑靖业准备了这么些年,也不是没想过培养军中势力,结果养出了一批中层骨干,顶尖的人物却是可遇而不可求,于元济老了,京城也需要有自己的势力驻守,张进书毕竟差了一点儿,事到是临头,最缺的居然是领头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大的功劳被萧正乾拿走,坑爹的是世家还要分一杯羹,明明出力最多的是郑党!

事关重大,郑党内部没人敢乱出主意,唯有郑琬心痒难耐。他与萧深也是相识,萧深平日待他很客气,两人关系不错,这回萧深都能独当一面了,他还窝在京中。各种羡慕嫉妒恨之下,他跑去找郑靖业:“阿爹,儿的腿早就好了,您就把我放到前线去吧~傅宗铨黄口小儿尚能上阵杀敌,何况我呢?”

郑靖业怒道:“你又要生事!你上阵杀敌?别再给我摔下马来!”

郑琬被抽得脸上无光:“那是儿遭了奸人暗算。”

“呸!战场上只有生死,不讲公平!”

“…”

“你以为上了战场跟在御林里演练是一个样子么?为什么让傅宗铨去?因为他跟耀武军熟!兵将不能相知是战场大忌,纵有再好的计谋,没有好兵也打不赢。兵再好,不信你,不肯听你的,也是枉然!名将首要是会带兵,打仗不是吃酒财钱,三碗黄汤灌下去就称兄道弟!这是性命相关的大事!上阵杀敌?你就这德性,能服主将管束?”

知子莫若父,七个孩子里就郑琬纨绔得最标准,二世祖的所有臭毛病他都有,本就抱着“萧正乾能行我也能行”的YY心态,他想去战场,还真是幻想着策马扬鞭,大喊一声:“孩儿们跟我上!”然后就带着一群大众脸的群众赏扑到狄人队伍里,狄人就被打败了~

至于服不服管束的问题,凭着丞相之子的身份,他还真有可能重蹈当年前线宗室的覆辙。

郑琬被骂得没了脾气,郑靖业果断下了结论:“你老实在京中呆着,不要生事!”

“是。”

郑靖业转手却把郑德兴、郑德平、郑德恭分明塞到了萧正乾、张进书等处观摩实习去了。郑琬给侄子们送行的时候,语气酸得十里外都能闻得着味儿。

自家儿子好镇压,其他人就不好办了。谁都知道朝廷准备得充足,也都知道背靠萧正乾这棵大树好乘凉,大好的捞军功的机会,怎么可以不把握?一时间熙山热闹非凡,但凡能说得上话的人家都是宾客盈门,宴请的、送礼的、说情的,好不热闹!

旁人尚可,卫王的请求是必须给予一定满足的,还有勋贵人家,也想捞点爵位什么的。郑靖业的几家亲戚都有请托到面儿上的,郑靖业也酌情安排了一二,虽不能全部满足,他也不自做恶人,总有人会代他反对的。最终的结果是,吴熙的弟弟吴祥作为增援西线的中下层之一去投奔袁守诚了。关氏的侄子关平去找他舅舅、前线某城守将黄歧。

庆国公家的任命被打回,卫王心疼侄女儿,不肯让齐骧到前线冒险,使安康长公主的驸马含恨留京。

此外,杞国公守完了母丧,也复出了,他自己是不好出去了,正欲令儿子们到前线捞一把功劳。他有八个儿子,虽及卫王多,也是一个庞大的数目,不能全部得官得爵,就只好另辟蹊径。眼下机会正好,杞国公希望让儿子们到前线去镀镀金。

最后弄出来的名单真是让人发笑,居然有一多半儿是关系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此时就是靠关系当官的呢?虽然是关系户,也得是差不多一点的,只会推后腿的人郑靖业也不会让他们去。

落选的人心中愤愤难平,却在两个月之后转成了庆幸!

选派了援军,带着京畿的部分“精锐”去增援,又是誓师又是送行的,浪费了几天时间,个个满怀豪情。因前线大致被分为三部分,援军也是分作三军,东路军在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被双鹰王的人截住了,死伤惨重——这里面就包括了徐莹的三哥。

皇太后的哥哥死了,也算件大事了,搞不好还要追究谁谁谁的责任。但是,现在政事堂已经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事情了,任凭徐莹哭闹,也没人去管。更大的麻烦来了——双鹰王亲自坐镇中路牵制萧正乾,他的长子在西线与袁守诚死磕,他的弟弟在东线跟张进书对峙。看起来攻势被阻了。

哪知双鹰王这阵儿的间谍工作做得比较到位,真是什么时候都有带路党,趁着朝廷援军未到,前线军力吃紧的空档,双鹰王把自己的王帐、旗鼓留在了定远军对面。亲率万余骑,插进了防线的空档,南下五百里,拔七城烧城屠民,烧掉了一座敖仓——这是囤积了前线六分之一的粮草,还抢了不少东西,正要回头的时候,遇到了“镀金旅游团”,那还有什么说的,直接砍吧!

幸而萧正乾及时发现了对面的异常,洒出斥侯侦察了半天,又接到了背后来的急报,果断出动去抄双鹰王后路。照萧正乾的想法,你抄我后路,我抄你老巢才是最好的,但是如果让双鹰王在自家后院作乱,坏影响太大、国家损失太大,最后哪怕打赢了,他也要背政治包袱。

饶是如此,政治包袱也背上了——在这些人里,郑德兴轻伤,胳膊上、背上、腿上各挨数刀,没伤着要害,顶多养俩月就行,他不用担心郑靖业的报复。然而皇太后的哥哥被人拦腰一刀断成两截,死得不能再死了。卫王一个儿子被人剁掉一条胳膊,人废了。此外还有数名官N代受伤,其中就包括于元济的一个孙子,小于身受重伤,挺了三天也去世了,郑德兴痛哭一场,找到萧正乾希望能尽快把小于的遗体运回京中。

国土被侵,粮仓被烧,有后台的人死伤甚重,萧正乾一时头大如斗,连砍了双鹰王两千余颗脑袋的大胜仗都没心情去品味了。

消失传来,举国哗然!

熙山的气氛,空前地惊慌了起来。以前总说打仗打仗的,京中依旧歌舞升平,现在许多人家都有男丁或死或伤,自家孩子没事亲戚家孩子也有事儿,不少人深切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

且不说熙山哭声一片,朝中甚至出现了“尽力防守”、“干脆议和”、“跟他们血战到底”等等混乱的主张,单是这被双鹰王扒过一层皮的地方要怎么恢复,已经够让人头大的了。

一片混乱之中,郑靖业坚定地站了出来,表示支持萧正乾继续斗争:“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我兵倍于彼、粮倍于彼、军械甲仗皆优于彼,又有良将,再退缩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鉴于当地刺史失地丧命,朝廷急需派一名新刺史过去,郑靖业郑重地推荐了自己的女婿池脩之去做刺史!池脩之盼了好多年的外放任命,来了!

与此同时,郑靖业把长子郑琇被调回京中做了吏部侍郎,所余刺史之位只好便宜了李神策去举荐人。

有时候,人们为了让亲近的人心情好一点,会有许多“善意的隐瞒”,瞒得好了,皆大欢喜,瞒得不好,鸡飞狗跳。郑靖业以前做的“善意的隐瞒”多半是对自家“老弱妇孺”,当然这四个字一般都指的两个人:他亲妈和他岳母。二老仙逝几十年了,这项技能基本上都不用了。在他家里,无论是“老”、“妇”还是“孺”,跟“弱”之间都没有什么必然联系,甚至小女人——比如郑琰——比男人更凶残一点。

然而这一回情况有所不同,郑德兴是他和杜氏的长孙,身被数创,远在千里之外,杜氏与郑靖业同庚,今年都是六十九岁了,郑德兴上前线,杜氏虽明事理地没有阻拦孩子去闯一闯,那担心的模样郑靖业是看在眼里的。如今郑德兴伤成这样儿,纵无性命之忧,也要担心养伤的问题。郑靖业思虑再三,只对杜氏说:“受了些小惊吓,运气比别人都好,受了一点皮肉伤,并没有落下残疾。”

这是一个比较客观的说法,所谓春秋手法,郑靖业并没有形容郑德兴是如何的“皮开肉绽”,他也说了郑靖业受的是皮肉伤了,同样的郑德兴也还活着并没有残疾,因此杜氏也只是略担心。不意现在满天传的都是前线天朝失利的消息,提到郑德兴自然也有说他“运气好”的,可不是,死的死残的残的,他就是划破了皮肉,能不说运气好吗?

有说好的,也就有说不好的,因为这次被双鹰王抄底的事儿闹得比较大,又有死去的身份比较高的人的遗体要运回。萧正乾必派人带队,郑重其事地给京中一个交待。这就有了第一手资料,杜氏总是郑靖业唯一的老婆,权威自不必说,居然让她打听出来郑德兴受了不轻的伤,整个人被划了个七横八竖。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失手

杜氏当时正在吃粽子,刚咽下半口,听了消息,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糯米粽子给噎死!齐氏略生疏些,郑德兴又是她丈夫,听了丈夫叫人拿钢刀给挠了,本就心慌意乱,见杜氏又一副惊呆的样子,慌得要扶她去歇着躺下再请大夫,忘了这位太婆婆刚才在吃啥了。还是赵氏周到,拦住了道:“快,拍拍背,别把方才吃的东西卡到嗓子眼儿里了。”

一套兵慌马乱,杜氏卡在嗓子眼儿里的粽子给拍了出来,颤着声儿道:“问明白定远将军的信使在哪里,去给我打听清楚了,究竟是怎么样的!叫阿琰回来,我问她,她兴许知道!”

郑琰听说她大侄子受伤了,还呆在前线养伤,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做什么事都静不下心来,索性亲自打探消息去。消息的来源确实可靠——怀恩,作为皇帝身边最得用的宦官,一般官员不知道的机密事情他都能知道。有时候甚至因为党争的关系,一党不知另一党的事,怀恩都能知道。

怀恩先是向郑琰道恼,又说:“娘子不必过于担心了,郑相公府上小郎君受了些伤,却是没有大碍的。圣人因着相公和娘子,很是关心小郎君呢,定远将军也是不敢撒谎的。说句到家了的话——已经死了好两个人了,真有事儿,不会只瞒着这一个的消息。”说完,轻拍了自己一嘴巴。

郑琰展眉道:“有劳老翁了。”

怀恩道:“不敢当不敢当,娘子客气了。”

两人寒暄数句,便各忙各的去了。

郑琰把打探到的消息捧到杜氏眼前,把怀恩的话给复述了一回,杜氏才松了一口气,恨恨地道:“那个老东西,居然连我也瞒了起来,他皮痒了!”晚间郑靖业回来,被杜氏一顿埋怨,连连讨饶,并且保证:“再也不敢了,”又说,“你被粽子给噎着了?阿琰不是说了吗,有了年纪的人少吃一点,不易消化。”

杜氏怒道:“少给我东拉西扯,我本来吃得好好的,是被吓噎的!”

坦白说,郑家这一套乱算是好的了,杞国公家已经乱成一团糟了,妇孺们哭成一片,灵棚已经扎了起来,就等着捞回遗体好办丧事儿。杞国公家兄弟姐妹皆同母所出,彼此感情好,哭得那叫一个伤心。莒国夫人哭昏过去三回:“我们本是外戚,就是走关系又怎么了?非要去战阵上走个过场,我的儿啊!你死得好冤啊!”言语间把杞国公刮掉一层皮。

徐莹死了哥哥,自己哭得跟泪人儿似的,翠微宫居所之内,一群人陪着她哭。萧复礼每日进来都不太自在,名义上的舅舅死了,他也不痛快,可架不住徐莹这等哭法。尤其可怕的是徐莹一哭,他也得跟着哭,哪怕没有那么悲恸也得作出跟死了亲舅似的架式。

每个皇帝一生中,总是要自愿或者被迫地做那么几回影帝。萧复礼小小年纪就尝到了个中滋味,柔声劝道:“娘子不要哭伤了身子,待阿舅回来,我…追赐他,给他死后哀荣。”

徐莹擦着眼泪,拉过萧复礼的手:“好孩子,我知道你有心了。”

萧复礼舒了一口气:“此番不似齐国大长公主之事,娘子与我不便出宫,到时候遣使致奠吧。追赠光禄大夫可不可以?”

徐莹正哭得发昏,萧复礼有了提议,她也不及细辨,点头道:“也行。”

“那娘子好生安歇,只这要办白事,娘子这里的表妹们,得回去穿孝,不便在宫中了,”萧复礼这话说得小心翼翼,“儿恐娘子孤单,是不是邀些旁家小娘子来陪伴?”

徐莹果断地道:“这就不必了,我如今也没这个心情了,叫她们来白拘着,都闷坏了。”

萧复礼道:“如此,便请娘子节哀,等见了相公们,我跟他们提一提追赠的事情。听说还要增援的,这次,舅家先别去人了。”

受害者家属的情绪难以控制一点也是情理之中,徐莹一听战事,边哭边骂:“不是说定远将军从无败绩、做事周到么?怎么好好的人去投他却被双鹰王给害了?为怎么前头人死了,后头他才赶到?是不是拿人做饵?”

这话说得也太重了!惊得来陪伴的萧复礼刷地从绣墩上站了起来:“娘子何出此言!定远将军国之柱石,曾为国家立下大功,其人忠贞可期,绝不是。眼下大战在妤,娘子无凭无据,岂可无端猜测大臣?”

徐莹哭道:“你如今也长大了,我也不中用了,竟不能自自在在说话了。”

萧复礼流泪道:“眼下还指望着定远将军呢。”他急出一身牛毛细汗来,定远将军正在为国打拼呢,后面就这样猜忌人家,这不是道理啊!他向徐莹陪了许多好话,终于把徐莹给劝了回来:“我们孤儿寡母,总是委屈些吧。”

萧复礼舒了一口气,果断让人打水给徐莹洗脸:“哭成这样,不要吓着了二娘。”

徐莹方收泪:“你前头有事就去忙,不用管我。”

萧复礼毕竟殷勤地亲自下令宫中派使者去杞国公家先行慰问,顺手把徐莹的几个侄女、侄孙女送回杞国公府,又给了几个女孩子些绸缎“酬其陪伴皇太后之辛劳”。徐莹见他小小年纪样样想得周到,甚感欣慰之余,更觉要多关心关心这个嗣子。

萧复礼不怀疑萧正乾,也是因为萧正乾跟他一个姓儿,更是因为他对徐莹的三哥没什么感情,不必要这样想东想西。前定远将军是怎么回来的?还不是被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宗室给祸害的!可他就得避嫌滚回来,把等了二十年的战争舞台拱手让给了萧正乾。就因为怕猜忌,怕有人进谗言,怕有人离间。当时的萧正乾因为是宗室,即使出了点岔子,萧令先也不会猜忌什么。现在情势一变,死的是幼帝名义上的舅舅,萧正乾别说只是宗室了,就是萧复礼的亲爹,都要被疑上一疑。

徐莹说的虽是妇道人家的气话,却也是有些人心中所虑的。在他们的心里,萧正乾一直压着狄部开打,以前都没事儿,怎么就这么巧,这一回失了手,让双鹰王这样突进了,顺手就把这一群走后门的给灭了呢?

要是大家都倒霉也就算了,偏偏萧正乾抓着机会吃了双鹰王的一小半儿精锐,挺大的一笔功劳。越看越像是拿一群肥羊做饵,设了一个套,等双鹰王入了扣儿,萧正乾再一拎线头!卧槽!简直是太丧心病狂了!

这也是为什么萧正乾如此郑重其事地派人护送遗体回来,又派人回来解释前因后果。萧正乾一点也不想功败垂成,在这个时候被叫回来真是死不瞑目!萧正乾派的是他这几年新近提拔上来的心腹校尉,不说死党也差不多了。张校尉不但携来了萧正乾的奏章,还随身带着萧正乾的若干封书信,又为萧正乾四下解释。

萧正乾恨不得能自己回来解释,又恐自己一动身,让已经尝过了甜头的双鹰王再挥师南下。届时内无主将外有强敌,被双鹰王攻破了防线,那他就是大罪人了,正好在京里,省了遣使锁拿这一道工序了都。

大朝会上,皇太后声儿都没吱,张校尉越发觉得不好,倒是小皇帝和老丞相各自抚慰了他良久,又表彰了萧正乾的功劳。萧正乾乖觉,见郑德兴胳膊上的伤略好了一点儿,就请他随手写几个字,也让张校尉给捎带了回来,郑靖业看到郑德兴写的纸条,一估算,伤了胳膊不假,应该没伤筋动骨,对张校尉的态度越发和蔼了。

且不说前线正在仰仗着萧正乾,就算萧正乾真的这样做了,只要能打赢了,现在朝廷也得用他!至于要不要秋后算账,那也得等把仗打完了再说啊!

郑靖业揣着字条儿回家往杜氏面前一递:“看吧,大孙子写的。”

杜氏冷笑道:“你又哄我,字儿是他的字儿,写都写歪了,统共还只写了这么几句话,显是没力气了!”

郑靖业抹汗:“夫人果然明察秋毫。”

杜氏抹泪道:“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心呢?富贵险中求,下多少力气就收多少谷子。孩子是自家的好,可这再好,我也知道,这些儿孙不是顶尖儿的,不说别人,比起池女婿也是差了许多的,再不趁少小努力,等咱们去了,他们想出头就难了。”

郑靖业听妻子如此说,静默了一阵儿方道:“大郎两口子也快抵京了,算来有十多年没有好好在家里住过了,正好多聚聚。儿孙自有儿孙福,莫愁,莫愁。”

杜氏收泪道:“我知道,我知道。大郎回来是一说,女婿要出京,又是怎么话说的呢?那块地方可不太平。他们孩子又小,家里也没有个帮衬照顾的,春华和长生都要上学,也不能带走,阿琰究竟是跟着去呢还是不跟着去。”在她看来,凭池脩之到目前为止的表现,已经堪与郑靖业看齐了,人老实啊。

郑靖业也颇为踌躇,不但有杜氏说的这些问题,他重家庭是只是一个方面。更麻烦的是另外一件事情——郑琰还兼任着萧复礼的书法老师,平时还夹带点儿私货什么的。这要是走了就等于把皇帝放给其他人了,郑党现在跟世家是一种不冷不热的关系,这就算了,反正郑靖业还在京里。难的是以后,郑靖业是决定退休的,李幼嘉怎么看也差一点火候,只能采取守势。

郑靖业是想培养女婿来接班的,无奈他不能再撑了,池脩之没个十年当不了宰相,十年之后小皇帝都十九了!不用多久,只要萧复礼过了十四、五,再把着朝政不放手,那话就不好听、样子更不好看,没的招皇帝忌恨。

可是从郑靖业下台到池脩之上台,这中间是有个空档期的!郑琰的身份恰好可以填补这个空档,如果郑琰离开了,不止是郑党的损失,更会为池脩之的发展减去一条有利因素。这并不是贪恋权势,完全是跟当初顾益纯他哥拼命削尖了脑袋想往京里钻是一个道理——人不能被边缘化。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被权贵系统边缘化了,到时候你有钱又怎么样?随便一个县令郡守就能灭你家门,就算翻案了,你亏也吃了罪也受了,以后还是不得翻身。

第三百七十八章 留守

说完以上,还有一条,那就是池脩之一直以来对妻子都很敬爱,两人感情也好。且不说民风彪悍、妹子强大,致使许多人家的没有姬妾或者前脚惹上了后脚就干掉,即使是那样的人家,也没有男人外出几年老婆不跟着,还不让在外头有个照顾起居的人的。

可这有了小老婆就难免有庶子庶女,不认吧,良心难安,谁了,卧槽,要被呕死了!别的不说,池脩之现在的家业,几乎全是郑琰给攒下来的,帮你升官帮你发财还要帮你养庶子?哪那么贱的人呐?

郑靖业越算这笔它买卖越不划算。不帮他吧,大家以后都过不好,帮他吧,他好了,自己也有可能会不好,这种事儿,全TM要看男人的良心,郑靖业头大了一圈儿不止。屋里转了八圈儿,郑靖业还是决定,把小两口叫过来问一问打算,再跟池脩之他老师沟通一下。

郑靖业在发愁的时候,郑琰和池脩之也在犯愁,郑靖业能想到的,郑琰都能想到,只不过这最后一条她的想法是介于杜氏和郑靖业之间,未必就是不相信池脩之,可一想到池脩之孤身外出,还是一州刺史,少不得有上赶着巴结的。池脩之不愿意,再有人起坏心呢?

郑琰这么想了,也就这么说了。

池脩之看老婆愁眉苦脸的样儿,被她逗乐了:“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又不是那样的人。当我就真这么傻?我此去司州,路途艰难,又是疲弊之地,哪有心思寻欢作乐?”

“你不想,旁人还上赶着呢,灌你个烂醉,分不清东南西北,叫人占了便宜去,哭都没地方哭去你。”

池脩之在郑琰嗔怨的目光下举起双手:“我不喝酒。”

“可这…”

“怎么?”

“也罢,叫叶文和阿庆跟着你,内外管事儿的就都齐活了,他们有孩子,可以给叶老翁带着。”

池脩之揽过郑琰:“你好歹信我一信。”

“我是信得过你的,你又不傻!”一指戳在池脩之的额角上。

池脩之笑眯眯地道:“那是,有这么好的老婆,我还看得上谁呀?就这么定了吧。明日向先生和岳父讨教一二,后日我就该启程了。”

这里郑琰在担心老公离远了会被人惦记,却不知道两下分开,最先被人盯上的是她——这是后话了。

次日见了郑靖业与顾益纯,两人各的话嘱咐,又问池脩之有没有带齐帮手一类。当年鄢郡能撑得下来,完全得益于池脩之带了足够的帮手。池脩之这回也有经验了,他也有了一个小小的池党,当下报出几个名字来:“一切都在草创,先这几个人使着,司州远离京城,究竟是个什么情形,还要到了当地再说,能把架子支起来就好。我想到了司州,再择些本地贤良来用,一来是熟悉当地情形,二来也好与当地士绅有所联系好办事。只怕人数未必够,不知岳父和先生有没有什么人手可以帮我?”

顾益纯笑骂一句:“在我们面前耍起心眼儿来了!只管请教你岳父。”

郑靖业也不客气:“阿琇要回来了,就在这几日,他在任上倒是有些人,都是随着他做惯了的,想来也可用。”

池脩之大喜:“大舅兄在外十余年,从无舛错,非止是岳父的情面,也是大舅兄的本事,他手里出来的人,旁的不说,稳重是必有的。司州经逢大乱,首要便是一个稳字。”

郑靖业道:“就是这个稳字,你既明白了,旁的话也就不用我多说了。我倒有一件事情要问你——此番阿琰随你去吗?”

池脩之道:“孩子还小,离不得亲娘,再者,她还教着圣人呢,轻易怕离不得。实是两难。”

郑靖业挑挑眉,顾益纯知道,这货心里不爽了,咳嗽一声,脸色不太好地看着池脩之:“还有难得倒你的事儿?”

池脩之不敢卖关子:“实在是,还要请您二老多多照顾她,我这一走,家里没个主事的男人了,她再厉害,有些事儿还是不太好出面的。”

郑靖业一点也不客气地问:“就你自己去?你的起居要何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