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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脩之心知朝上反对再兴战事的人并不算少,双鹰王突进境内又亮出了锋利的屠刀,存在感太强烈了,激起了部分人的斗志,也吓破了部分人的胆,议和的声音也不算微弱。郑靖业却是主战的,也顶了不小的压力,至今还在与人磨牙。

本来卫王作为皇室之长者,又曾为顾命大臣,也要多嘱咐池脩之两句意,不幸池脩之遇到了丧事,卫王也遇到了丧事——他死了个侄子。

对卫王来说,他侄子多了去了,这些年也死了不少,总该习惯了。这回死的人身份却不一般,乃是他大哥的幼子,昔年最宠爱的苗妃的独生子周王。老皇帝的儿子经过几番的拼杀,如今只余下六个,秃子头上的头发,缺了哪一个都很明显!

更坑爹的是周王萧令祊他身后无嗣,连个遗腹子都没有!苗妃自打老皇帝死后,这些年深居简出,平常连府门都不出一步,可是儿子一死,她又跑出来了,不能让儿子断了香火啊!她吵着要过继。

皇帝的话应该是最算数的,可萧复礼年纪太小。徐莹身份也算可以了,又拎不太清楚,论吵架,估计吵不过苗妃。卫王一个头两个大,他本不是娴于政务的人,又遇家里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思过问这个?转脸跟苗妃死磕去了。

苗妃是想给儿子过继个嗣子的,可是十郎萧令德太猥琐,十八郎身份尴尬又跟萧复礼感情不合,养子吴王萧令仪到现在也只有一个儿子而已。其余尚有歧阳王萧令安、长水王萧令信家有孩子,苗妃想挑看起来合意的,可资质太好的,谁家又舍得呢?

最可恨是卫王他兄弟曹王,这货比他还缩,出了这样的事儿,他好像也怕了苗妃的泼辣了,居然称病宅在家里不出来了!

池脩之的车队出了城门的时候卫王正在大发雷霆:“去把曹王给我抬过来!”心里暗骂这个兄弟太狡猾,装一副老实样,把难题都推给别人。有本事你装死啊?

卫王府的人还没出门,曹王府来人送讣闻了:“曹王殿下薨了!”

窝勒个去,卫王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原本都是她熟悉的,她曾在这里住了二十年,在这里享尽尊荣、养育儿女,在这里发号施令、接见命妇。现在这里成了别人的地盘,摆设也变了,人也变了,周王太妃苗氏一片心酸。若非有事,她也不想踏进这里。

两个儿媳妇一左一右侍奉着,也不能让苗氏的表情好一丁点儿:“二十四郎就这么去了,可他不能无后,我意给他过继个嗣子。这么大的人家,就是在民间,也不至取不中一个好孩子过继。宗室人丁又兴旺,太后、圣人与诸大臣不会不答应吧?”

话音一落,在坐的人一点也不吃惊,这都是些什么人呢?太后、皇帝、卫王、郑靖业、韦知勉、李幼嘉、宗正,人人事先都知道了,就等着她开这个口呢。不但知道了,人人都还有些盘算。

宗正便问:“太妃心中有人了吗?就是宫外过继,也得孩子父母愿意。”

郑靖业心中冷笑,愿意的人多着呢。

苗氏道:“我想要愿意的人家把孩子都带来,看哪个合了眼缘儿。”当初徐莹也主是这么挑的嗣子。

这个…略有些不太好办,显得别人家孩子跟青菜萝卜似的。皇太后能这样挑,苗氏也这样就略托大了。而且,苗氏先前有意挑选,却与几家的打算不一致,两处谈不拢,只好把事情摆到大正宫来商议的消息几位也都知道了。

徐莹心中略焦急,已经有人托到她这里了,她也有了个比较合适的人选——延平郡王萧令德的嫡次子。其余人虽有了主意,却也是不动声色。

周王死了,真是一件大事!

这个“事”在不同人那里有不同的理解,有些人比如卫王,觉得是皇家的不幸,人口凋零。有些人比如礼部宗正寺,觉得是又添了一桩要操办的差使。却有更多的人瞧准了周王青年无嗣,盘算着过继的事儿!

延平郡王萧令德可以称得上一事无成,争皇位,他爹根本就没把他当候选人;做事情,从来没领过什么实职;娶媳妇儿,他老婆出身最低;养儿子,孩子都是老婆在带;就连欺男霸女,成功率也没有突破鸭蛋!本来吧,他这样儿也能混个曹王的下场——养尊处优不用做事儿,可不幸他把先帝给骂了,还被现在的皇太后徐莹把脸给亲自挠成了张鱼网!从此在帝后二人那里挂上了钩,所以从他爹驾崩到他弟弟被驾崩再到侄子登基,历经三朝,论辈份算是皇叔,他还是个郡王。卧槽,简直是直立行走生物界之耻!

就这么二货,要是长得可爱一点,还能说呆萌呆萌的,他偏偏又丑得让人不忍直视!用他最小的表弟顾宽的话来说就是:“古往今来人间难得一见的奇男子。”顾宽之货夸人的时候固然让人喷饭,损人的时候更让人吐血。

他要不是老皇帝的儿子,就这点本事,早不知道死几个死了,他又像小强一样顽强地活了下来,活到哥哥弟弟死了一大半,他还能有命醉生梦死。这不能不说他死去的母亲真是在天有灵保佑着他!

这货真是好命,亲妈在天之灵保佑着,亲姐姐在阳世为他筹划着。不得不说,长信大长公主实是个好姐姐,为了她弟弟萧十郎,也算是费尽心机了。与其弟不同的是,她既聪明又漂亮,很快就趁郑琰生育的空档在徐莹面前取得了一个比较重要的地位。

现在周王死了,长信大长公主抽抽鼻子就能闻出这里面的香味儿来——周王是亲王,降等而袭嗣王也是个郡王!萧令德自己也只是个郡王,爵位到了儿子身上连郡王都没有了!萧令德还不止一个儿子,这些孩子以后要怎么办?萧令德又不是卫王,再跟妹子谈情说爱也努力给儿子们谋了好出路。萧令德就算想谋,也没那个能耐,长信大长公主少不得代弟谋划。

长信大长公主的公关活动非常的简单,她没直接找上徐莹,而是转了个弯儿跑到了杞国公家,与莒国夫人商量,为萧令德的次子向徐莹三哥的女儿提亲。莒国夫人正为这个孙女的前程发愁呢,没有父亲的女孩子,婚事上面难免要差上一些,可要让她低嫁了呢,又非常不舍得。

在周王过世要立嗣子的当口,长信大长公主来闹了这么一出,莒国夫人又不傻,如何猜得不出来?犹豫了一下道:“丫头正在父孝中,”说着擦擦眼泪,“恐不好议亲,郡王之子前程远大,岂是丫头能够高攀得上的?”口上说着谦词,心中却有些担心长信大长公主翻脸不认人。

长信大长公主道:“瞧姑母说的,姑母的孙女,太后的侄女,谁高攀谁呀?”有皇太后在,这账没法儿赖的。

“只恐周王太妃不肯答应呢。”

长信大长公主分析道:“要是圣人与十八郎父子情深,又或者吴王再有第二个儿子,我也就不讨这个嫌了。”十九郎和二十一郎被选择性遗忘了。

长信大长公主找对了门路,莒国夫人与杞国公一商议,摆明了就是欺负苗妃现在没能量,要怎么做全在大正宫。莒国夫人把话递到了徐莹这里,徐莹略一考虑也同意了:延平郡王萧令德有一大特点——欺软怕硬,前头你抽了他,他立马就抱头趴地听你的话。所以萧令德后来在徐莹面前非常之乖巧。

既然长信大长公主能想到,十九郎和二十一郎自然也能想到,他们两个家里也有几个伶俐的孩子,这都是要留着光大自家门楣的,否则儿子出息了,却不管你叫爹了,就跟那倒霉催的十八哥似的,你说坑爹不坑爹?相反,平庸一点的孩子,将来闯不出一片天地来,就要挨饿受苦——如今皇家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拿到高爵了——过继给到周王名下,一下子就是郡王了。

主意都打得挺好,只不过十九郎找的是卫王,二十一郎选择拜访郑靖业。

卫王对于他十九侄子的想法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只说:“且看看,还要看周王太妃怎么说。”他也打不了这个包票。

郑靖业可没有卫王那样好糊弄,听了二十一郎的意思,面色不变,依旧是笑吟吟地,说出来的话就比较耐人寻味了:“周王嗣子,未来之郡王,也要良质美材方可。”

说来惭愧,已经坑了老皇帝选定的继承人,又间接趁乱坑了诸王好几把,以至于坑死了好几个人,这个老狐狸心软了一回,想起苗妃被坑得惨,又想起老皇帝生前最后的日子里最心疼的其实还是这个小儿子,便不肯让人轻易糊弄了苗妃。

二十一郎的段数比郑靖业差得太多,被说中心事,背上生汗,含糊着竟不敢撒谎说他要把个呆儿子弄去给弟弟当嗣子。郑靖业看着二十一郎的背影,心说就你这样的也敢出来算计人?对手是谁都不清楚呢!

郑琰一听说周王死了,她心里咯噔一声,就派人盯住了杞国公府,接着就把消息传给了郑靖业。父女俩一番密谈,具体谈了什么,外人并不知情,只知道谈话过后,两人周围的气场都舒缓了不少。

走门路的当然不止会走一处,李幼嘉、韦知勉那里,这几家也活动了。萧复礼生父那里,则是由王妃出面,在卫王、宜和、庆林等处也活动了一番。

第三百八十七章 过继

卫王跟他皇帝哥对于女人的品味截然不同,卫王喜欢解语花,对于苗妃这样的“泼辣货”着实欣赏不来,头疼地道:“你愿意,还得看人家父母愿意不愿意,不能你说这孩子好就要抱去养,没这个道理啊。”

十九郎已火速避韦知勉一孙入王府,又许诺,如果事情成了,则再辟韦知勉另一庶孙入王府,给一出身。韦知勉家族人口只比郑靖业多不比郑靖业少,儿孙们的仕途也够他愁的。故而韦知勉也跟着附和:“正是此理,既不可令周王殿下身后凄凉,更不能强夺人子。不若各退一步,如何?”

徐莹当即同意:“咱们定一个好孩子,也好跟人家细声细语地商量,否则把人家儿子都叫过来看完了又打发回去,虽然是太妃的晚辈,也显得不把孩子们当回事儿了。”演技不太好地掐指算了算,故意略过了十八郎家里的人,又胡乱点评一番,最后提议了萧令德的儿子,盛赞这孩子懂事儿。

卫王一想,咦?完全想不起来这是谁——孙子辈儿太多了。韦知勉固然不同意,力荐十九郎之子,卫王还是没印象。李幼嘉则受二十一郎所托,为其张目,独郑靖业不开口。

徐莹对小辈们倒是比较熟悉,把韦知勉和李幼嘉所荐之人都给批了一回:“呆呆木木的,书也读不好,话也说不全的,不顶用。身子也不好,不若十郎之子,已经有十一岁了,好养活。”

韦知勉与李幼嘉更毒,直接攻击萧令德,这货全身都是破绽,没有一年没惹祸,随手捡两条都够使的,这两位是朝堂打嘴仗打出来的,绝对口上无德:“生父若此,耳濡目染十余年,谁敢保证品性,到时候算到周王名下,别让逝者蒙羞!欺负死人不会说话吗?”

吵得那叫一个热闹!给个亲王立嗣,竟比当初选小皇帝还纠结。

人人都要算计周王的死,由不得苗妃不炸毛!她死了儿子,正在伤心中,已经有人盘算着她儿子的遗产了,这教人如何能忍?所谓同性相斥,苗妃先掐徐莹:“果然十郎的儿子好,太后当初怎么不过继了去?”看一眼萧复礼,“当初圣人并不在候选之列,太后一眼就没相中十郎家的儿子,这才又找补的圣人。”

从来只有徐莹噎人,没有别人噎她,现在被苗氏这么一堵,殿中老男人们人人觉得畅快。

周王太妃一辈子也只在老皇帝那里吃了口大亏,亏么,吃一次就够了,这回谁也别想再算计她儿子!然而她儿子又需要一个摔盆捧灵的来办丧事,这事儿她还得求着人家,这问题就来了。

僵持不下之下,苗氏对郑靖业道:“首相为何一言不发?当初圣人对相公何等信任,如今他的儿子去了,你不为他儿子说点什么吗?”妄图激起一个政客的良心神马的,本身就是一个天真的想法。

郑靖业却好像被感动了:“立嗣事大,不如缓行,眼下请吴王子权充孝子,大事过后,再定不迟。”吴王妃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吱声。

徐莹道:“这如何使得?别传出闲话说把吴王独子给过继了,到时候不好收场。”

郑靖业道:“是不能因为周王薨逝就随意给他过继子嗣,总要一个好孩子才可,否则出身再尊贵、身体再好、书读得再多也不能够,对吧?”众人一齐点头。

“都叫来不合适,那就一个一个来议吧。”他记性好,功课也做得到家,一个一个把萧复礼的堂兄弟们挨个儿点出来,自然招致一致的反对,周王的侄子里除了要继承父亲爵位的,余下的竟没一个好人!

郑靖业道:“宗室的事情,萧姓之人皆可。唔——”唇角诡异地勾了起来,对卫王道,“听闻十一郎育有三子?”

卧槽!

卫王一头汗:“不好,哪有亲侄子不要偏要过继堂侄的?”

郑靖业摊手道:“我们不是说过,要给周王一个好孩子吗?大伙儿都同意了。这不是亲侄子都被挑剔干净了吗?十一郎模样好,文武兼备,夫人又系出名门,无可挑剔了。”

韦知勉大恨,早知道他该提名自己外孙的——他闺女嫁给卫王世子,生了好几个儿子呢。李幼嘉见郑靖业发话了,马上与郑靖业保持一致。徐莹不肯同意,借用了卫王的观点:“隔得略远了。”

苗妃脑筋一转,她玩阴谋玩不转,却知道最朴素的法则:谁最凶残就跟谁保持一致。当下对卫王哭道:“我丈夫没了、儿子也去了,如今寡妇人家,谁都想塞个破烂货给我做孙子图谋家产,你做叔父的,就眼看着侄子被人作践么?你子孙兴旺,匀我一个又如何?”

卫王也想哭了!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儿啊?“再看看,再看看行么?”

谈不拢,徐莹果断地请苗妃去休息,苗妃道:“你们别想趁我回去了就擅自定了,欺负我寡妇人家,也不怕死后没脸见祖宗!”说得徐莹脸色非常难看。

此后苗妃也不入宫,就往卫王家里去,卫王被她逼得龟缩不出,连兄弟曹王死了想出门都被苗妃给堵了个正着。

为了儿子,她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干脆就带着儿媳妇儿跑到卫王家大门口,让奴婢们跪在地上磕头,又散布了满京的谣言,声称皇太后等人要作践死人、欺负寡妇,给过继败家子,把大正宫里批判诸王之子的话传遍了市坊。又胡编了什么皇太后娘家、韦知勉等人收了贿赂才要把个坏小子过继给她当孙子等流言,四处传播。

民众总是乐于八卦的,管你是不是真的,势弱群体总是惹人同情的,苗氏寡妇死了儿子果然值得同情。满京的舆论都转向了苗氏一方,卫王一脸便秘地道:“曹王兄弟去了,你让我去他家看一看成不?”

苗妃道:“他有妻有子、有儿有女,你还要上赶着过去,可怜我的儿子啊~孤伶伶的…”

卫王跺脚道:“这不合礼数。”

苗妃道:“呸!这话也只好哄别人了!大正宫我住了二十年!你不答应,就别去曹王家了!嫌我烦,我明儿就去大正宫哭去,天下总有正直之士。”

遇上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你能怎么办?强行镇压是个好办法,奈何郑靖业有意纵容,还状似无意地撑腰。杞国公家到底脸皮还没有厚到家,徐莹就算记恨苗妃也只能收手。苗妃又跑到曹王家一大哭,哭得卫王为了让兄弟能够走得顺利一点,不得已交出一个孙子当买路钱。

周王太妃完爆皇太后与朝臣。

苗妃占了大便宜了,且不说承嗣孙是卫王的亲孙子。这孩子还有萧深很好的基因,长得也很可爱。孩子他爹萧深也是个极有前途的宗室子弟,连番因老皇帝喜欢与自己努力还有战场上的功劳爵已至咸宁侯,日后有什么样的发展还说不定。有这位亲生父亲帮衬着,小孩子的成长会顺利很多。这又不像过继皇帝,还要防着追谥生父什么的,抱过来就是周王儿子没得跑了。

过继手续一办,孩子往周王灵前一抱,苗妃终于松了一口气。

与周王丧事的大吵大闹满京都八卦相比,曹王的丧事就“低调”得多了。虽然曹王妃不大痛快,她是继妃,新任的郡王不是她生的,她的儿子只有一个得了个伯爵。总体来说却没有闹出什么事儿来,因曹王妃还活着,家也没有分。就这么还继续过了。

曹王家的事情却与郑家有些相关,六郎郑瑞的妻子萧氏是继妃所出,两人要给曹王服几个月的丧。

几件白事笼罩着,京城这个年却过得依旧热闹,主要是周王过继子嗣的事儿信息量太大,豪门恩怨神马的,真是刺激人的八卦神经啊!诸王则只能连叫晦气,周王太妃这个脑残太特么凶残了!然而事已至此,谁又能把她怎么样呢?不看僧面看佛面,谁能跟卫王亲孙子怄气呢?

新年就在八卦中度过,过了新年,郑琰也将除服,学校开学,崇道堂的人增多。总数达到了一百余人,比起郑琰设想的二百多的最终峰值还差着将近一倍,学校的承受能力还是够的。由此越发佩服起自己的“先见之明”来,幸亏又聘了助教,不然这人手还真不够用的。

过完了年,正月里郑琰母子几个就出了孝了,因为池脩之还在孝期中,这个家还是池府,郑琰也只是跟儿女们把丧服一脱,换上早就准备好了的新衣,又往池舅妈处走一走。池舅妈如今更宅了,见了人话也不说几句,郑琰把程序走完也就算完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春天里的野草

转脸就得开始正式的社交了。

因为穿着孝,过年期间就没有怎么走动,连娘家也只去了一次,其余人家就更不用多说了。连在冬日里的几个生日,也只是母子几人在家中自己过了,亲戚朋友不好登门,各送了礼物过来。如今出了孝,不好大肆宴请,登门拜访一下也是应该的。第一站自然就是自己娘家,这一回好,连儿子带女儿都被她卷回娘家去了。

三个小的是头一次到“别人家”做客,兴奋得三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儿通红,裹在一模一样的大红绣金袄里,穿着一模一样的虎头鞋,戴着一模一样的金项圈儿,每人额间还各点着一点红胭脂。养得白白胖胖,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一下子就被女人们抢去玩了,所谓玩,就是把这仨堆一块儿,大家围观,毕竟三只一模一样的放到一起看才更有观赏价值,一整套的藏品总比单个儿的值钱。

池春华作为万绿丛中一点红,被长辈、晚辈们各种围绕,她也脸上甜蜜蜜嘴上甜蜜蜜地讨大家欢心,喜欢得杜氏把她搂到怀里好一顿揉搓。真是太可爱了,比起孩子妈小时候各种考验人类心脏承受极限的举动,一个乖巧的小萝莉是多么难得啊!池萝莉深谙卖萌之道,一口一个外婆,把杜氏哄得心花怒放。丫还顺带问候舅舅舅妈,又问大舅外出为官是不是不容易,她想她爹了。

杜氏欣慰地道:“丫头懂事儿。”郑琰黑线,难道我不懂事吗?

最让郑琰觉得坑爹的是,她那宝贝儿子池宪一脸便秘严肃样儿跟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表哥表嫂们见礼,代表他父亲与外祖家人寒暄。他坐的位置也略与人不同,在母亲身边,略有一点分庭抗礼的样子。

居然得到一致好评,BOSS夫妇说他懂事,其他人夸他可爱!这货一副以池家男人自居的样子,真是让人想掐他的胖脸蛋儿!郑琇不得不在心中叹一句,世家就是世家,哪怕名义上衰落了,看这小孩子的行事,就知道复兴在望了。

郑靖业在与池宪聊过,考较了一回功课之后非常认真地对郑琰道:“这样才是对的,孩子才是以后的根本,自己好不算好,孩子好了,家业才能兴旺。还是孩子重要啊!”儿子不够凶残,孙子奇奇怪怪,是郑靖业此生心头永远的痛!

池宪的功课很好,母子几人在家中闲极无聊,郑琰就亲自教子女读书,每旬取了旬考的卷子回来让两个孩子写,写完了把池宪的交回去判卷,春华的就留下来她自己判,判完了再讲解。又亲自为三个小的开蒙。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这话不是白说的,郑琰先前忙,现在有了功夫,更倾心照顾几个孩子,孩子们的功课进步飞快,尤其是三个小的,这三个月认的字比以前一年认得都多,握笔也比较标准了。当然这不排除先前他们太小的因素。

郑琰在亲爹面前既不谦虚也不自夸:“现在还小,看着比一般大的孩子是强不少,行百里者半九十,以后也不敢松懈。”

郑靖业表扬了郑琰的态度,又提起了她的工作:“你也该回去给圣人上课了。”

郑琰道:“忘不了,就算是我没去上课,他的功课我也照样批,”采取函授的形式,“倒是昭仁殿那里,管得越来越多,杞国公家也越来越有意思了。”作为皇太后的娘家,杞国公府的崛起并不出人意料。但是对政治格局的影响就耐人寻味了,尤其是郑琰知道郑靖业在计划退休的时候,一个李幼嘉要左扛世家右顶外戚,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儿啊。

郑靖业笑笑:“那又如何?杞国公家固守本份还能保几世富贵,若是贪心不足,只有败落了。圣人不是皇太后亲生,本来想养得好了就要费力,何况皇太后还拎不清楚?硬要给圣人定自家侄女?亏她想得出来!你猜,若皇后出自徐氏,将来帝后有了争执,皇太后会向着谁?”作为妇女之友,郑靖业想得可多了,皇帝不可能没妃子吧?一有了妃子,这麻烦就像春天里的野草,它会疯狂地长。正常的皇太后至少面子上是公平公正且要为皇帝考虑的,徐莹这个皇太后呢?

郑琰也无语了,这事儿是明摆着的,除非徐莹她侄女往死里得罪徐莹,不然徐莹的态度,这还用问吗?一般的母子,婆婆向着媳妇一点儿,没问题,大家还要说这个婆母大度慈爱又公正,到了徐莹这儿,好么,儿子不是亲的,侄女却是亲的。这不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郑靖业道:“你就教好圣人书法就行,朝政上头,他问了,你尽力解答,不要为自家人求官求爵,明白吗?圣人年纪虽小,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呐!他心里有主意,不过是一点一点憋着呢,在他那里太张扬了可不好。”

郑琰道:“您放心,我眼下所求者就是孩子平安健康长大,长安在任上平安归来。”

郑靖业捋须道:“这才对嘛,走,吃饭去了。”

小宝贝们被妈妈精心呵护的好日子刚过顺溜,他们的妈妈又得开始工作了。大正宫的老师工作还没有丢,萧复礼自家也忙乱,又有过年等事,还要听政,又有郑靖业帮闺女打掩护,郑琰又回去上班了!

萧复礼显然对郑琰十分想念,见面还是客气地道:“先生节哀。”然后才是絮絮地说了周王的事情,又说了曹王的事情。说周王太妃:“真是可怜。”又说不知道萧深的次子过继到周王名下改称济阳郡王的萧容“过得好不好”。

郑琰道:“周王太妃仅有一子,如今周王去了,郡王做嗣王,心疼都来不及呢。太妃也是个真性情的人,不会对郡王不好的。她生养过儿子,也能照顾好郡王。”

怀恩与苗妃也是熟人,顺势也说了苗妃一些好话:“夫人‘真性情’三个字用得极准,且太妃为人最是柔和了。这回也是为了儿子,这才闹的。再说,老话说的隔辈亲,太妃定会疼孙子的。”

弄得萧复礼非常羡慕同为过继的萧容。郑琰取过萧复礼写的功课,开始有针对性地指导他写得不足的地方,萧复礼也打起精神认真学习。失学儿童有机会上学之后比一般孩子都要刻苦,萧复礼以前也算是个失学儿童了,学起来分外认真,这对于他的老师们来说,真是天降福音——教得也分外用心。

以前徐莹是得空就要把郑琰弄到昭仁殿去,见萧复礼的时候也要带着郑琰,因为觉得郑琰总是能把许多她想做的事情说出大道理来。后来郑琰接二连三的有事,她娘家也腾出手来,郑琰出现的频率也降低了。更兼徐莹欲把娘家晚辈立为皇后,见过池春华之后觉得这小姑娘也颇有竞争力,有意无意间不想让郑琰以后宫出现得太多。依旧请郑琰教萧复礼书法,也是防着世家等对萧复礼的影响太深。

郑琰教完今天的功课,只是去与徐莹打了个招呼。昭仁殿里还是很热闹的,莒国夫人携着几个儿媳来跟徐莹聊天,打过照面之后,一看时间也不早了,郑琰就离开了大正宫。今天学校没她的课,她却有件家务要做。

“别乱摸。”郑琰眼明手快地抓下了女儿的小爪子。郑琰经郑瑜提醒给女儿穿了耳洞,用热黄豆捻着耳垂,再用锋利的针尖扎上,塞上干茶叶梗儿。到现在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正好戴耳坠子。从一匣子耳饰里挑出一副来给女儿戴上,亲手打扮女儿什么的,真是一件让人上瘾的事儿。

池春华嘀咕着,不适应地道:“有点儿痒,还涨得慌,挺怪的。阿娘,别带这个了。”耳坠儿漂亮,她现在戴的这一副是银丝编的小葫芦,底下坠一颗小小的红宝石,活泼又大方,看着挺喜欢的,一戴上耳朵就觉得受罪。

阿肖掩口笑道:“真真是亲母女,娘子也是不爱这个的。平日里只喜欢用耳钉,倒弄得人人跟着学。”

池春华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郑琰:“阿娘,我也戴小耳钉吧。”伸出小手拽着郑琰的袖子来回晃,又悄悄可怜巴巴地看着阿肖。

阿肖略心疼,为她说话:“娘子,就依了大娘吧,怪沉的。”

郑琰对此本无不可:“初戴这些,本就会涨痒,换了耳钉也是一样不适。小心点儿摘,换副银钉吧。”银子的据说消毒不会感染。

池春华开心地道:“那我换啦,要那副牡丹头的钉子。”

郑琰无奈地给她换上耳钉,板着脸道:“少乐了,换完了就给我背书去!”

池春华心里吐了下舌头,乖乖拉一拉裙摆理一理衣服,冲郑琰行了一礼,奔回去跟各种官阶服饰死磕去了。

池春华也开始学管家,除了背几样菜谱,还要学习一点人际关系,目下正被郑琰勒令背本朝官职品级。郑琰暗中还在给她寻找合适的小姑娘当陪伴,眼下还没有个定论,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总要多找几个,培训一下拣品性好的再定。池宪那里除了叶青,亦要添几个伴当,再转眼一看一般高的三个小儿子,郑琰只觉眼前一黑——这要到哪里贩卖这么多人口?

看到郑琰面带愁眉,阿肖开解道:“大娘性子是活泼了点儿,做事却是极有分寸的,功课也学得好,已经会煲三道汤了。娘子小时候也够让夫人头疼的,我们也跟着四处跑,如今不也很好么?现在轮到自己了,又何必犯愁呢?想来大娘日后也不会差的。”

郑琰白了她一眼:“我才不担心这个呢,他们一年大似一年,身边没个打小一起长大的人也不行啊。”

第三百八十九章 入京来谋官职

阿肖想了一想:“大郎那里有阿庆的儿子,这就有一个贴心的人了,得用的人不在多呢。大娘这里,女孩子可比男孩子精细,是得多挑。”

“可不是,也不能全在家里挑。”

“还是找牙行吧,于年景虽好,北边也不甚太平,卖儿卖女的怕是不少。家里人呢,庄上的也许有老实丫头。多挑几个,回来调教了看看,拣好的给大娘使唤。”这与郑琰想的一致,闺女身边用的人,忠心是要的,性格方面也要略多样化一点比较好,有机灵的也要有死心眼的,有单纯的,也要有知道人间疾苦的。

“就这么办!”郑琰又忍不住道,“你真不想嫁人么?只要你看中的,两情相悦了,我总帮你,不要说什么身份的话,你的身契在我手里,就是官奴婢,我也给你脱了籍了!看看阿庆,好几个儿女,看看阿汤,我也给她脱籍嫁了出去,如今也是有家有业的。你呢?”这样的话年年说,时不时想起来就问。

阿肖总是摇头:“娘子对我们自是没得说,可我真不想出去了,就这么一辈子守着娘子罢。她们嫁了人,有家有业的当然好,烦心事儿可也不少呢。娘子和郎君仁慈,小娘子和小郎君待我也极是客气的,就容我在这家里有一间屋子领一样差使吧。到时候大娘要是乐意,我就给小娘子当嫁妆,娘子也能放心。”

人各有志,郑琰又一次泄气了:“自今而后我不再念叨你了,但凡你想了,再与我说罢。我说过的话,总是算数的。”阿肖年岁已经很大了,再不嫁以后也难嫁得好了,再提就没意思了。

阿肖笑容很浅却透着轻松:“婢子先谢过娘子啦。我先找牙侩,让他们给打量着身家清白、样貌周正的丫头留下来备选。”

不说阿肖把消息给了牙侩,让他们留意与春华年岁相仿的小姑娘。郑琰也把自家奴婢里有女孩子的看了一回,池家现在人丁兴旺,不止是主人家,家中仆役也很多,这里面大半是郑琰的嫁妆,对于郑氏这样的暴发家庭来说,也算得上是“世仆”了,忠诚度一类更有保障一点。这一刻,郑琰是由衷感谢爹妈的,也更深层次地了解到了一个有悠久历史的家族,带给子女的不一定是盘根错节的仆役带来的尾大不掉。

小姑娘们大约事先已经得到过嘱咐了——哪怕不知道是要为春华择侍女,主母召见也是一件大事——行动都比较规范,偶有两个觉得自己生得比别人好,想卡个儿抢好位置的,被阿肖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记下了,于旁告诉了郑琰,就先把这俩给淘汰了下来。池春华跟在旁边听着,小声问道:“是不是因为她们卡个儿不规矩?”

郑琰道:“是好强了,刚则易折。没那个本事偏要出头,会生事的。”

其余的小姑娘没有见到有什么大毛病,这么点儿年纪,想有大毛病也难。就都留了下来,权交给阿祁教导一下规矩。

牙侩那里人手倒是不少,很快也送了来,因为是郑琰要人,牙侩纵然是做惯了富贵人家的买卖,也少不得小心再小心,仔仔细细挑选了十二个小姑娘来备选。牙侩领头的亲自过来的,此人姓宋排行第三,人称宋三郎,到了这里就自称宋三。小心地把自己挑选好了的小姑娘带了过来,郑琰一眼看过去,果然是行动有礼,居然比自家奴婢家的小姑娘们行止间还要规矩——只少了那么一点儿天真。

郑琰让池春华来看,她想了一想,摇了摇头。郑琰便随手指了几个留下,让阿肖去与宋三商谈。自己问春华:“你怎么不要?”

“不知端底的人不能随便放到家里来。”

“那要有不凑手非得用得着外头人的时候呢?”

“那时候再说呗,现在又不是非用得着。”

郑琰道:“我先留两个,你要是用了,再跟我要。”

池春华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仍然点头应了:“阿娘,我不急。”

郑琰一指头戳她脑门儿上了:“行了,今天就到这儿了,你还不去准备明天的书?”

“冯兄今日春风满面,似有所得?”问话的是一个三十余岁作书生打扮的男子,已经蓄起了细细的须,面皮白净,细长眼、八字眉,口角含笑,真心笑起来也像是在不怀好意。眼下他这笑容又略有些标准——俗称“假笑”——愈发显得不像是好人了。

被称作冯兄的男子与发问的男子年纪相仿,长得却好看得多,声音也温温润润的:“王兄取笑了。”

王姓男子笑得更不怀好意了:“我等一众人,唯有冯兄得长公主之赏识,令再作一篇文章。难道不值得恭喜?”

冯纶的下巴微微扬了起来,笑容里略带一丝傲气:“男儿在世,当做出一番事业,博个青史留名,方值得恭贺。”

王黎暗骂一声:装模作样的面首!口上不尴不尬地道:“那就先恭喜冯兄啦。”

冯纶微微点头,扬长而去,气得王黎当地啐了一口:“生了一副面首样子,倒显摆起来了!”一甩袖子,他又钻回旅舍的房间里苦思诗作了,他的书法并不拔尖儿,现练是来不及了,不如扬长弃短,改在诗文又或者是政论上写出一二闪光点来。

王黎与冯纶都是春天入京来谋官职的。

兴平五年的春天,京城一派热闹祥和,自从今上登基至今已经足有五个年头了。说来也怪,打从萧复礼登基开始,天下就结束了为期十余年的非灾即乱时期,风调雨顺政兴人和,连骂战都少了几分。据后人分析,乃是因为“萧复礼的登基是一次不成功的宫廷政变的结果,统治阶级为缓和国内矛盾采取了一系列休养生息的措施,使得经济得以快速的恢复。只要统治者不过分压榨,劳动人民有很强的自愈能力”。

善哉斯言,一个优秀的政治家最优秀的素质就是会因势利导,把各种人群的长处充分发挥出来。无论你喜不喜欢郑靖业,都要承认他是一个有着这种能力的人,虽然他一点也不大公无私,为国为民神马的都是捎带手做的,但是在他主政的兴平初年,政策确实符合当时的实际需求,促进了生产的发展。

眼见国家税收一年比一年多,但是人民群群众并没有觉得负担加重,难得世家也没有被广泛触怒——进过了一次政治大清洗,政府发了一笔不小的财。同时,由于政治清洗,使得郡县一级地方长官里土鳖的比例增加,也增加了政府的活力。

国家有足够的力量支持一场保家卫国的战争,并且把对正常国家生活的影响降到最低。政府在紧张地备战,这事儿不用明说,早就是举国上下心知肚明了的。京城的大街小巷却没有什么惊慌的意思,非但不惊慌,还不少有志之士涌到京城,希图通过活动,能够把握机会。又值每年春季的招考用人与补缺,旅舍酒肆乃至教坊等等热闹非凡,权贵人家每天收到的名刺都能拿来当柴禾点。

应天末、兴平初那场变乱的空缺不是一般人能够谋到的,事发突然,各方角逐之下,没个背景很难出头。眼下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司州,经过双鹰王的洗礼之后,缺出来的职位不是一般二般的多,池脩之上任之后,各地的官员至今没有完全补齐。因是战时,北部边境在一定程度上实施了严格的军事管制,要求既高,许多官员被弹劾罢免,又有一些人因为条件艰苦又或者被上一次官N代们遭遇双鹰王事件吓得弃官而逃的,现在空缺的位置还是很不少。

想去北方建功立业的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多,这是广大土鳖们近年来最好的一次大规模上进的机会了。富贵险中求,如果你一没有一个好姓氏二没一个好爸爸,想做官,路就非常窄,有时候不得不剑走偏锋去冒一冒险。

王黎与冯纶就是这些冒险中的两名,两人都四处投名请见,冯纶长得帅,与安康大长公主打了一个照面,因为长相被安康大长公主记住了,格外问了两句。彼时十九娘心情正好,她那个讨厌的妹妹二十娘死于幽所,算是结束了这一段姐妹间的孽缘。遇到一个长相不坏的男子殷殷地看着她,十九娘又与对方说了两句话,听其口音是标准的京城官,仪态也好,冯纶又自陈是来请见的,于是问了姓名,看了文章,令其再写一篇来给她看。

冯纶也理所当然地被王黎嫉妒了。王黎有对冯绍是各种羡慕嫉妒恨,非止是因为冯纶先于他入了贵人的眼,更因冯纶生得也好看,字也写得好,谈吐举止也宜人。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生在颜控时代的男人,嫉妒是非常有必要的。长相是硬件问题,目前还没有开发出整容项目,王黎也就只能口上酸酸了。

被看中的冯纶也没什么屈辱感,倒是很乐意回去再准备一篇文章。

安康大长公主与丈夫的生活还算正常,男的固然不敢纳妾蓄婢养外室,女的也没有蓄面首有私情。然而作为一个公主、一个女性,对于英俊男性的好感是不可避免的,安康大长公主也颜控。没遇上就罢了,遇上一个有求于她,又风姿出众的成熟男士,帮一下就帮一下呗,听着冯纶那磁性的嗓音,被他有礼温柔的对待,也是一种享受。

至于冯纶之所图,安康大长公主也明白,这倒是不太难,甚至不需要与朝中什么人打招呼,直接跟她的好朋友韩国夫人说一声,只要不是太过份,韩国夫人就能够把冯纶打包给池脩之。有什么比司州刺史举荐更方便的呢?

被好朋友惦记了的郑琰正在听阿肖汇报:“娘子的几处房舍都已经赁出去了,都是租的短期,至多三个月,钱倒是都给足了。”

第三百九十章 做事须趁早

“今年来的人多,为的就是求官做,要打仗了,看形势还好,不趁这个时候挤进去捞一把,要趁什么时候?看这些日子收的名帖,我竟没能一一看过。”郑琰头疼地道。难得有背景的人被上次的伤亡吓到了,不那么积极地谋职位,没背景的就蜂涌而上了。

阿肖愁道:“又要打仗?郎君正在司州,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如何是好?”郑琰笑了,“司州刺史又不要亲守关隘。”司州北界就是边境不假,池脩之的治所却是靠南不靠北的,且城固池宽,哪怕是上一回双鹰王横扫了司州,司州刺史也没被砍了,倒是被问罪夺职流放三千里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阿肖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又问,“那娘子这些天愁眉不展的,难道只是担心没把名刺看完?”

“也不算是…”郑琰吞吞吐吐地,“我只怕世事要有变动…”

阿肖听她这么说,就识趣地不多话了——十有八、九是与朝政有关,那实在不是她能够参与的了。

郑琰犯愁的正是朝堂的格局,郑靖业的退休是板上钉钉的了:调长子回京,把次子和女婿留在京外,又以本党核心骨干之一兼自家亲家的李幼嘉为相,同时与世家保持一个虽不亲密却不敌对的关系。原本这一切已经做和很好了,却因这一场战争而产生了不小的变数。

往北方前线去的道路上,不少“有志之士”又或者是亡命之徒都在尽力去投军,以图个封妻荫子。

事实上,无论在那一个时期,世家也不可能把持着所有的官职,一些“粗野”、“不够清贵”的官位从来都是会被放弃的。这些官位里就包括了广大的军职,俗话说得好“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低级军官他们都不乐意去,除非是在御林这样特殊的地方。

这也成了土鳖发家的一个渠道——从低级军官里一级一级地艰难往上爬,这也是一个机会。伟大领袖毛主席曾经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每一次大规模的战争结束之后都有一个或大或小的集团兴起与壮大。眼下,就是又一次这样的时机。”

无论是郑靖业的分析,还是郑琰上辈子的历史,又或者是顾益纯所讲之本时空的史书里,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战争都不是那么轻易能够结束的,这一场战争还要持续至少十年,甚至更久。由此养成的新兴军功集团,会是将来朝堂格局的一大变数。

策略要调整呢!除了派本集团内部的人去前线参与分蛋糕之外,如何与新兴的集团相处,也是一个大学问。相争是不明智的,示好也是有学问的。

“备车,去相府。”郑琰分析完了形势,决定早早下手,朝廷动手的时间萧正乾已经定了下来——在春耕之后不久——留给她应变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阿肖奇道:“娘子难道忘了,今天是齐国公夫人的生日,大家都要去齐国公府上吃酒的,先前与夫人说好了的,分头去的,相府人口多,这会儿怕不已经动身了。您也该动身了啊。”

郑琰揉揉额角:“居然忘了这个!”她又想起来了,她爹白天还上班儿呢!

到了齐国公府里,郑琰受到了热情的接待。安康大长公主亲自来迎,与郑琰携手入府,她的一个儿子正在崇道堂读书,今日因是祖母生日,请假回家拜寿。安康大长公主又让儿子过来拜见老师。郑琰笑抚齐轩的脑袋:“今天穿这一身可真精神。”

十九娘神色间很是得意地道:“也是在学堂里学了道理懂事了。”

家长和老师互相吹捧了一回,十九娘就让齐轩:“去随你阿爹招呼宾客。”郑琰看得暗暗点头,不错不错,已经读书了的男孩子还是该多与成年男性接触接触。齐轩一揖:“母亲、先生,我去了。”

两人含笑点头,十九娘一面把郑琰往杜氏那里送,一面道:“邢国夫人已经到了,”又说,“长生和春华你也没带来。”

郑琰悄声道:“你做生日,我准给你带来。”说得十九娘一笑,路上遇到一个青年妇人来打招呼,郑琰一看,这也是熟人,当年庆林大长公主的茶会上常见的齐国公的外甥女尚氏,如今嫁到高唐侯家做媳妇,又站住了说话。

尚氏见郑琰头上的凤钗好看,便问:“这个样子好看,阿郑是哪里得的?”

郑琰道:“东市的阚家铺子。”

十九娘道:“他们家投到你门下算是长了后眼了。”

尚氏道:“生意人么——近来有什么好玩的?”说到好玩的,她的眉眼都活了,眉梢一颗小痣也跟着扬了起来。

十九娘轻推尚氏肩膀:“今天这样热闹,你还想怎么好玩?”

尚氏扮了个鬼脸:“这就不知道了吧?斗鸭子可好看了。”

郑琰道:“这该是南边传过来的罢?”脑补了一下,“鸭子得是羽毛艳丽的才好,别跟斗鸡似的,毛一炸,难看死了。”

“还有就爱看炸毛鸡的呢。”尚氏很开心地八卦。

齐国公府地盘原就不小,土豪嘛,入京抢宅子毫无压力,三人八卦了好几句才到了杜氏等人所在之地。满目都是贵妇,不齐国公府近年来日子过得不错,齐国公之子齐骧娶了个难得不那么嚣张又私生活混乱的公主老婆,还生了三儿一女,女儿嫁与首相家作长孙媳妇,生活也比较美满。政变也没牵连到他们家,小日子过得也是有滋有味的。来贺寿的人也多。

郑琰在席上也只与众人说些趣事,倒是问了杜氏,郑靖业今天也来,但是大家会在宵禁前回家。郑琰盘算一下,她还得回家看家,抽空招招手,让十九娘的侍婢把阿崔领去找郑靖业,约了一齐回去,回家的路上与郑靖业谈一谈。

因上了年岁,郑靖业酒后已经不骑马了,他今天坐车,郑琰正好往他的车里一坐。借着烛光看郑靖业的脸色不像是酒多了的样子,又拧了一把湿帕子,自给郑靖业擦脸。郑靖业道:“不忙,我酒不多——什么事这样急?”靠着车壁歇息。

“北边的战事,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结不了的,哪怕今年这一回萧正乾大胜,狄人也不可能一夕溃散。”

“唔。”郑靖业知道这不是重点。

“咱们估摸着,总有二十年的仗要打,从来军功最重。说不得有什么样的人,又有多少人从这里面起家,出在现有的人家也就罢了。从来英雄不问出处,丈夫起自微末,二十年,不出几个公侯,也要出几个将军——阿爹,做事须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