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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不想上阵杀敌,只是经过数月观察,终于明白大将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将领的基本功在于带兵,如果底下的人不听你的,不能把指令执行到位,什么指挥千军万马拼杀都是虚的。他还是老老实实管管后勤,战后混个地方官,现在三十岁了,可以做个郡守,哪怕是考试,他也有自信能考到司州去。熬点资历吧,四十岁就能做到刺史,五十岁之前就能入京做到九卿,做宰相什么的略有难度,做到六部尚书这样的位置难度却不大。

萧正乾还很担心地跟郑靖业沟通呢,不但写信,而且在正式文件里把郑德业的后勤业务能力夸成了一朵花儿,还亲自找郑德兴谈话,中心议题就是:这次出远门儿你就不要去了,路又颠、蚊子又多,被咬坏了就不好了,你就在家里守城。看好大后方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呀!

郑德兴是个比较温和的人,当现实与原本的计划相碰撞,眼见计划不成,痛快地改道。由此可见,相府的家教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务实”,凶残的人走凶残的路,老实人走老实路,不好高骛远。

郑德兴很诚恳地对萧正乾道:“我置好庆功酒,等将军凯旋归来。”

萧正乾感动得一塌糊涂,难得有这么个讲道理的人啊!他又狠命把郑德兴夸了一回,什么顾全大局啦,什么年少有为啦,什么团结同志啦…夸得郑德兴都不好意思听了——我是知道自己有几两重,不上去拖后腿罢了。

一切准备就绪,大军开拔了。

双鹰王也不是没有准备的,然而他的准备也有限。

刚刚过了春天,他的部族还没有完全缓过气来呢。狄人本就在北方,气候更冷,冬天雪更大,牛羊牲畜一个冬天就要损失不少。他南下司州抢了一笔,自己损失也不小,新附的青牛部还受损颇为严重,正该休养一、两年再大规模南下。如果南朝没有萧正乾,他还能多抢一些,与南朝拉锯、谈判,敲诈一点是一点儿。偏偏萧正乾这个三十岁前没上过战场的家伙很有战争天赋,硬顶住了。他只能硬打。

双鹰王当然能猜得到天朝会反击,却无法做出有效布置。他们逐水草而居,要养活这么多人,千百年来已经摸索出了迁徙的经验,何处何时水草丰美,能供给多少人畜呆多久,过了这个时间,草场也承受不了,放牧的地点就要变迁。

游牧民族机动性好,却无坚城可守,亦无过多存粮,移动也只能拖家带口地动,或者把老弱妇孺给藏起来。这会儿双鹰王就能感觉得到双方力量对比的差距来了。南朝能把人放到城里等你来,你能吗?

都知道天朝会开战,哪怕知道了春天作战,然而究竟是哪一天什么地方?只有千里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双鹰王也比较头疼,最终,他与智囊马骏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雪化没多久,他就带着部族迁移了,没有按照正常的顺序到该去的草原,他到了另一处草原,打乱了迁移的路线。

寻思着妇孺安全了,他也积极备战——主要是把战马养养好,战士都不用操练,上马就能战斗的。又在草原上散了不少斥侯,下令一有南朝兵马的踪迹就飞速来报,他不断萧正乾的后路也要抄萧正乾的老窝。

马骏对此非常赞同:“南朝要突袭,就不能带太多的人马,顶天了一余多些,超过一万五千人,深入草原大漠就不能来去自如。除非像前朝皇帝一样,率十数万众,大军压境。南朝这几年收成不错,但是先前总有灾害,收成并不好,支撑不起这样的大军。让他们这些人在大草甸子上转圈子去吧!”

双鹰王微笑道:“南朝也不是没有十数万的步卒,可惜他们城池太多,要分兵防守,一旦分兵,每一部的人就不够多了。东西两线大约会死守,萧正乾自家出击,东西两线暂不动它,他来攻我,我亦去攻他。就算让他到了草原上来又能如何?只能扑个空。他又呆不久,还找不到人。我到了他那里,他的粮草金银就都是我的了。”

帐内一片笑声。

双鹰王想得很美好,事情最初的发展也恰如他的预料,萧正乾带着精锐一万人深入草原,给留守的郑德兴五万人马守城。双鹰王一听说守城的是郑靖业的孙子,当下抚掌大笑:“南朝富贵子弟软弱,能守个什么城?那个人我在南朝见过的,小鸡仔儿似的!大将无能,有再多的兵也没有用!再等等,让萧正乾走得再远一点,咱们去抄定远军!萧正乾必然折返,他折返的功夫我就能把定远拿下,等他返了,咱们打他个正着!”

萧正乾这里呢,料到了行军可能会有困难,所以作出了东西两路牵制,自己主打的计划。须知双鹰王说是一统狄人,但是手下顺服的各部也不是全部令行禁止的,各部自有小王,由于游牧生活的限制,他们只能散居于自处草场而不可能是像是农耕社会一样,权贵云集于京城,与自己的势力范围脱离太远。部落们更像是南朝的世家,各有各的盘算,不肯为“更伟大的利益”去牺牲。到时候三路突进的部队就能分摊压力。

两边都想得很美好。

行军打仗,尤其是科技十分不发达时代的战争,没有导航仪没有定位系统,没有天气预报,不来点儿巧合、不走丢那么一部分人马,就一点也不科学!

先是,张进书部走丢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张进书在大草原上兜来转去的,拼命想找个部族打一仗,特么就死活找不到人!张地书也算是个老将了,性格也够沉稳了,架不住一直没仗打,躁得慌。如果遇到人了,也就是个拼命的事儿,这遇不到人,整天提心吊胆的,滋味儿难受极了!他不得不暂时更改路线,寻找敌军决战,越走越偏,直到战争结束,他摸回家里来还是没跟狄人照过正脸儿。

接着,袁守诚同学倒是中规中矩地扫了青牛部,特么全是“残余”,真正的“残余”,都没有遇到过规模在五百人以上的敌人!相反俘获了两三千的狄人妇孺,还抢了不少牛马羊。袁守诚眼睛都直了:“这也是打仗吗?不对!赶快回撤!”

尼玛这都是老弱妇孺,那么精壮呢?要是让抄了后路就坏了,如果被人把后方城池给端了就死定了!

萧正乾倒是没有走偏,到了草场一看,风吹草低木有牛羊!双鹰王给他摆了一道空城计!萧正乾马上冷静了下来,看来双鹰王是有准备了,这个时候就更不能慌乱,最坏不过被抄后路。萧正乾知道郑德兴,有他在,底下人害怕被郑靖业秋后算账也不敢把他扔了跑路,五万人,足够守城了。东西两线城中亦各有五万之数。沿边各城寨还散落着数万人,只要不慌乱,断不至于让狄人大举突进。

萧正乾认真想了一下,狄部这么多人,不可能凭空不见了,没见过谁打仗还带着家眷的。还有,狄部以放牧为生,牛羊要吃草,就必须有草场。按照狄人的生活习惯,即使尊奉双鹰王为共主,也不可能围绕着他居住,还得各回各家到各自的草地上放牧去。一片草场承受不了这么多的牛羊。

即使双鹰王提前疏散了,这么多人畜还要生活,他们跑不了!萧正乾下令:“找向导来,找下一片草场!”

第二片草场也是空的,萧正乾压住士卒的不安,接着往下找,在第三片草场,终于让他找到了该找的人,远望过去,大旗上挂着一挂的狼尾,数一数,应该是双鹰王的近亲,不是他儿子就是他弟弟。

他遇到了双鹰王他弟,行,找不到你哥,我就打你!萧正乾命令人衔枚马裹蹄,二十里外隐蔽。天一黑就动手,杀人放火抢牛羊,一样都不能少,一鼓作气把人弟弟给灭了。获其旗鼓,抓了双鹰王的三个侄子,只走了双鹰王弟弟一人。

第三百九十六章 草原武装旅游团

双鹰王听说南朝是三路并进,眉头就先皱了起来,三路人马齐进,遇到草原部族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他的计划遇到了阻碍,别自己去抄别人后路,自己后方也被别人给搅了,双鹰王损失不起。这时候他弟弟又哭着回来了:哥,萧正乾欺负我!

双鹰王把他弟一顿暴打:“哭个P!究竟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他半夜就从地里钻出来了,哥,他别不是会巫法吧?”

你还敢说?双鹰王又把他弟暴打一顿:“不许胡说,你给我下去休息,乱我军心我揍你!”

“哥,咱不能让萧正乾一片一片草场找下来啊!”

“闭嘴!”双鹰王一拳敲到弟弟头上,打得他弟弟泪眼汪汪。

双鹰王紧急召来马骏:“情况有变,萧正乾三路突进,这个笨蛋被他抄了家。”

马骏知道双鹰王就剩这一个弟弟了,兄弟感情不错,也不指责这位王弟的狼狈,冷静地分析道:“三路突进确实难办。最新的消息,袁守诚扫荡了不少青牛部的残余。不能再让他们再在草原上乱转了!”

“他们找咱们不易,咱们现在想找他们也难,”双鹰王郁闷了,“莫如不找,去抄他老窝。唉——”

“哥,你叹什么气啊?抄他们老窝就抄呗!”

双鹰王扬起拳头,他弟抱头闭嘴。马骏解释道:“萧正乾找不到咱们的时候,抄他老窝就抄了,现在是两边对着抄,他们人多!”看,这就是游牧民族对农耕民族的劣势了。人少,人家一个换一个,就算是两个、三个换一个,人家死得死,你死不起!双鹰王与马骏反抄的计划,实际上是算了政治账的,萧正乾不能让郑德兴去死,必须回救,这里面可以玩的花样就多。现在对着抄,郑德兴又不真是只待宰的肥鸡,周围的驻军也不会不去救他,一旦在定远城僵持,倒霉的就是双鹰王了。

双鹰王眼珠子一转:“咱们去司州。”上次之所以从司州入境,就是因为这是一片平坦之地,这里的边境线长,又不容易守。虽然总会被突进,但是又容易被收回。

“哥,司州已经被你抢过一回了,不剩什么好东西了。”

“你找打啊?”

被这兄弟情深闪瞎了眼的马骏只好再解释:“就算不抢司州,也可以从司州南下,绕个弯儿,绕过了定远城,深入抢一抢,再捣乱一下内地嘛!到时候南朝追究起来能把萧正乾给替换走了岂不妙哉?”

兄弟俩一个忙着打人,一个忙着被打,都没有附和,马骏觉得很寂寞。

且不提马骏在北地寂寞如春雪,京城里却是热闹如春节。今春格外热闹,头一件就是考试的事情,先是各地人才涌入京师为谋一职,这其中也包括了各地官府的“贡士”,最后却都考试去了。接着郑靖业又弄出了什么各地都要考试,朝上又一片争执,反正热闹得很。

三月里,当今天子萧复礼小朋友十岁了,这孩子好命苦,前面几个生日连他亲爹都不记得给他过,也就是钱氏给他做个小小的生日,做身新衣服、吃顿比平常好些的饭食。七岁生日是萧复礼过的第一个正式的、为人所知的生日,老天爷仿佛为了补偿他似的,让他以后的每个生日都过得很盛大——普天同庆级别的,还是法定假日。

萧复礼过生日,开心的人有许多,最不开心的就是他生父了——原因真不好说出口。

七岁的时候,承庆郡王也不得不随大流地奉上珍玩道贺,萧复礼口上说不出,心中实在是复杂得紧。他的生母钱氏就没这么多顾忌了,在心里把承庆郡王骂了个狗血淋头,又嘱咐萧复礼:“都收到库里吧,你已经是先帝的嗣子了。”要是把承庆王府送来的东西珍重地摆着了,让皇太后知道了,未免会多想。钱氏自己既不太喜欢儿子跟那个没担当的爹太亲近学坏了,也不希望徐莹误会。徐莹也乐得钱氏“离间”萧复礼与承庆郡王那并不存在的父子之情。

一年二年的,在生母和嗣母的默许纵容之下,萧复礼的生日,最难过的总是承庆王府,近了不行,远了也不妥。承庆郡王算是把以前没受过的罪都受了一回,当年他爹活着的时候他只是不受特别重视,他爹也没忘了给他分钱娶媳妇儿,他十七哥在位的时候对弟弟们更是好。轮到亲儿子上台地了,反倒坑起爹来了。承庆郡王已经不在公共场合出现了,有什么事情多半是王妃沈氏在出面打理,承庆郡王世子也不得不代父履行某些职责。

京城权贵们也都远着这家倒霉催的王府,所以,当京城的另一项热闹来临的时候,承庆王府理所当然地慢了半拍。

每年春夏之交,京城权贵们都习惯到熙山去避暑,沈氏按照惯例安排打包行李,东西都收拾好了,才得到消息——今年先不搬了!

原因就出在了对狄出击上头。

政事堂决定,在战争有个眉目之前,暂时不搬迁了,以免搬家搬到一半,遇到紧急军情,乱七八糟的来不及处理。萧复礼支持这一项决定:“将士们都不怕热,我也不怕。”他当然不用怕啦,大正宫热是热了点,该供的冰还是有的,人均居住面积还大,短了谁的也短不了他的。他不肯去,徐莹本来想提前走的,最后也狠了狠心:“圣人不去,我怎么能放心得下?”一起留了下来。

倒让萧复礼略感惊讶,皇太后好大义凛然,在试探着说:“怕二娘经不得暑热。”之后,徐莹犹豫了一阵儿,还是决定:“多给她些冰就是——这仗打不了太久吧?”印象里好像一次战役不会太久的?

萧复礼道:“这得看定远军,要是二娘热得受不住了,什么时候想去熙山就什么时候去。”

徐莹点头道:“我记下了。”

萧复礼满腹狐疑地去了前殿,又对前线的事情坐立不安,不停地问:“前线有消息了吗?”

最先传来的是西线袁守诚的好消息,他以一万两千人,深入敌后,俘虏数千,还有许多牛羊,已经回来守城了。萧复礼对军事不太懂,听了几个数字之后很开心:“这是大胜啊!”先前他被科普过本朝计算军功的方法,袁守诚这样的大胜,都值得在史书上写上一笔了。

政事堂却不太开心,不是因为袁守诚的胜利,而是因为——“全是妇孺?还要朝廷安置?”郑靖业可不好糊弄,要朝廷花钱安置俘虏就不说了,问题也来了。“青壮呢?算他袁守诚跑得快,没叫人家青壮给抄了后路!”

郑相公当年剿匪也是老奸一枚,指挥大战役或许没经过锻炼,玩这种阴谋,他是一流好手。

大正宫与政事堂一日数次询问前线:情形到底如何?双鹰王是不是已经有防备了?大军出行,后方安稳吗?

三路留守一齐回信:安稳,安稳极了,要保证机动性,就不能带太多的人,撑死了就万把人,半年多年边境集结的军队总数在二十万开外,还不算地方民兵。留下来的都在守城,三线不说固若金汤,抵挡进攻是没问题的。

西线袁守诚还亲自回信了:所部出击没有遇到敌军主力,想来敌军不在西线。为了缓解中线压力,也为了防止被人抄了老家,已率部返回,亲守城池,并且日夜派出游骑巡视草原,遇到小股敌人就打一打,牵制敌方兵力。

中路是郑德兴的亲笔信,写了己方城内之粮“足支五年”,足够支持到援军回撤。东路军的消息也很不错。

四月末,天已经比较热了,萧复礼的心比天气还热,热切地等待着他的太保、定远将军萧正乾的捷报。萧正乾也不负所望,信使一路高喊,露布传书:大捷!大捷!俘三王!获旗鼓!

京城忽然就热闹了起来,因为不能避暑而生的怨气似乎也随着捷报消散了。无论有没有亲人参加战斗,也不管与立功的人有没有宿怨,都为国家的胜利而沸腾。萧复礼孩子心性,开心得跳了起来,原地蹦了好几下,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赵静在授课。

心虚地看一眼赵静,赵静也很开心,笑盈盈的,起身执臣礼恭贺萧复礼。

萧复礼脸蛋红红的,不好意思地道:“承太师吉言。”

政事堂里,郑靖业的眉头却在紧锁:“张进书在做什么?音讯全无!胜与败,进与退,连个声儿都不吱!”

于元济开解道:“草原太大,也许已经在某地决战。”

郑靖业不肯侥幸:“你摸着良心说,他能败得了双鹰王吗?草原太大,他要迷了路,一辈子都走不出来!”路肯定能找到的,但是带出去的人手就要折损很多,在仕途上就是真的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郑靖业断言道:“他能平平安安把人都带回来,已经算是好运气了。余者不必再谈了。”

直到战争结束,张进书的“草原武装旅游团”才回来,弄了个没脸。

对于战争来说,没仗打,不是运气好,而是运气不好。有仗打,只要你肯用力,有些人哪怕败了,还可能“虽败犹荣”,这种畏战避战,却是很难洗白的。

池脩之就属于交了好运的,他一点也不想交这样的运气!他又不在战斗序列,他只是个亲民官好吗?养养鸡、偷偷菜,呃,错了,是“劝课农桑、安境抚民”才是他份内的事好吗?拿着一份办公室文员的工资还要兼管保安工作,资本家也太吝啬了!

双鹰王就打到家门口了,不战也得战!在池鹰王眼里,池某人的价值比上任司州刺史高多了!话说,当年双鹰王曾经深入敌人内部打探第一手资料来的,池脩之给他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这小子能以衰弱之家娶了宰相的女儿还能发家,双鹰王可不相信他就是一小白脸儿。池家祖宗在狄人里的风评可不怎么样,池家子孙也得到了相应的重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十万火急的预警

双鹰王摸着下巴,对马骏道:“若能得之,吾必驯之!”把曾经黑过狄人的人的后代弄来当小弟,很威风,也很有象征意义。

马骏道:“那便先恭贺我王啦!”话锋一转,“然而池脩之不在边境,若为一个池脩之耽误了时间,待萧正乾回师调集人马,恐怕难缠。”难缠都是轻的,很有可能团灭。

双鹰王不以为意地道:“能在司州转一圈儿也是不错的,上一回就让他们换了一个官儿,这一回,再换一个罢!”他对池脩之也不是那么执着。

马骏松了一口气,顺着往下说:“池脩之是南朝宰相的女婿,如果他出了事,能牵连到南朝宰相就好了。南朝诸人,郑靖业最不好!”

双鹰王轻蔑地道:“他还能活多久?”一扬马鞭,“走,让他女婿难过去!”

马骏跟着扬声大笑,收拾敌人神马的,抢钱抢粮抢女人神马的,践踏花园草坪别人家园神马的,小日子不要太爽!

这个时候,池脩之还不知道他就要大难临头了,此时他正结束了春耕工作,有闲心把全州的账目核一核,其中就包括司州学子的名单,想在政府所在地办一所学校,培养培养人才。还打算再写信请求中央:再给派些官员吧,缺得厉害。浑然不知,一个弄不好,司州官员又要大换血——双鹰王又要来了。

上一回司州还有萧正乾这个救世主,这一回萧正乾还在北方抽人未归。他抄了双鹰王他弟的家,抓了人家老婆孩子和家产,派两千人押送,原路返回定远军。自己尚觉不够,目标人物——双鹰王还没看到呢。于是带着八千铁骑,往下一个草场进发。

此时双鹰王已经拨了两处城寨,烽火都没点起来就杀了数百名边卒,一路烟尘滚滚地兵临城下了。此城上一回就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郡守殉城,现任郡守是新来的,因为出身不够高,一直在县令任上呆了许多年。到任之后也抱着拼一把的心思——不拼也不行,拼了还有可能立功——安抚民众,还例行地大力修葺了城墙,又挖深了壕沟。

双鹰王的部队一路蛇过来的时候,城中百姓还有在外樵采的,曹府君当机立断,把城门给关了。然后就是往发士卒、民壮守城,又令衙役维持秩序,再请当地的地头蛇们到衙中商议。曹府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本府大不了以身殉国,诸君祖宗基业、父母妻子皆寄于此地。”反正我大不了一死,你们要死就得死一户口本,所以乖乖贡献人力物力财力,咱们守城吧!

一面又向各自告急。

池脩之的学校建设计划还没写好,就接到了十万火急的预警,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池脩之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果没有战争,司州确实是个好地方,它虽然地方靠北,气候不算特别好,但是地势平坦,耕地也多。原本人口也不少,文化也比较发达。但那都是有前提的,现在这个前提条件不见了。一片平原,多方便外敌入侵呐!双鹰王来犁了一遍,人口大减,城池破败,人少了耕地也荒了许多。池脩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今年春耕的时候尽力招徕人手尽可能多的播种,这还是托赖了有个宰相岳父,得到政策支持的福。

本来人口就减少了,干活都还不够呢,这又来打劫的了!

池脩之治所所在之地比较靠南,上一回双鹰王险险就要打过来了,也没有摸着这城的边儿。池脩之呆在这里是比较安全的,问题是他不能龟缩于此!司州为什么会缺这么多的官?还不是因为“坐视外寇入侵”?

坚持抵抗?拿什么去打?地方政府能够掌握的军队本来就少,军政分离的做法已经形成,司州本来是有驻军,刺史是可以与驻军协商调兵。问题是,驻军也抽调了不少往前线集结,剩下的只比看看营房的人手多一点了。

郑琇所荐之幕僚比较敬业,认真地劝道:“郎君请速移文,请调军相助,又,请坐镇此地,统观全局。令邻近各郡派人相助。”

池脩之起身正了正衣冠:“休要再说了,全境已无多余的兵马可发了。我亲往前线,不必劝我,前刺史是怎么问罪的?我会树起大旗,池脩之总还算值些关注,若我在总能拖得双鹰王一拖,他全力攻我,左右便有时间相援。我会移文京中解释的。”

幕僚面如土色,要让你去当诱饵了,你老婆还不把咱们给生啃了?“郎君三思!”

“为国死难,尚是忠臣烈士,不战而逃,就是千古罪人了。我能死,却不能背这个名声的,否则妻子无以自容!”

认真地写了奏折,言明是自己愿意做饵诱敌,也是因为自己一州之长官到了前线能够激励士气,多支持一刻。“既为一方亲民官,总要尽职尽责,我死,我民平安,足矣。”

又写信给郑琰,简单地说了自己的计划,又写了能娶到郑琰是他的幸事、写了对孩子的期望。

最后写信给郑德兴与张进书余部:小心,双鹰王来了!

郑琰收到信就惊了!双鹰王怎么乱跑了?你乖乖去跟萧正乾死磕就好了,到司州去做什么?司州不是已经被你踩得草都不长了吗?亲,去抢司州没前途的!作为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匪,你难道不应该去挑一个实力强横的对手来证明自己吗?

她已经有些胡言乱语了,凭谁听说自己老公的领地要被人啃了,哪怕是萧正乾这样主动去抽人的,他老婆也要提心吊胆。更何况是池脩之一直是个文职?上一回遇险是有于镇海陪着,遇上的还是些没多大战斗力的饿殍,双鹰王是什么人?有那么易推倒吗?

郑琰捏着信,人足足呆了一刻钟,身上散发的浓郁黑色把整个池府都笼罩了进去,并且有持续向外扩散的趋势。郑琰信没看完脸色就变了,阿肖知道这信是从何而来,一看郑琰的脸色,她的心也沉了下去。虽然猜不出究竟是何事,但是能让郑琰面色如此凝重,想来不是什么好事,更不是什么容易解决的事情。

悄悄退了下去,给郑琰换了一碗凉茶,随时准备给她降温降压。自己小心翼翼地问:“七娘,怎么了?”

郑琰抽了口凉气,把信拍在了桌子上:“二郎几个呢?”

阿肖道:“大娘大郎去上学了,二郎三郎四郎在后面学写字儿呢。”

“告诉叶远,看好家,大娘跟大郎放学回来不要让他们出门,万一听到什么消息也不要慌,还有准信儿呢,要是他们没听到消自习,你也不要跟他们提——双鹰王犯边,定远将军没遇着他,他奔司州了。叫阿崔跟我回一趟娘家。”

阿肖的脸煞白煞白的,纵使知识没那么丰富,不知道司州一片平原,犹如软妹一样好推倒,也还记得上回双鹰王一路推进五百里,害得司州一州官员都快被换遍了!

阿肖一面给郑琰拿出门的衣服,一面急急劝着:“相公不会不管郎君的,好好求相公。大郎也在定远军,离司州并不很远,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司州东边儿不是说都是相公的故吏吗?他们都不会不管的。”

郑琰心说,这不是性命堪忧的事儿,要是光为了保命,他都不用往前冲!

她先不急着换衣服又到书房里把地图给仔细看了一回,郑德兴离司州不算太远。双鹰王南侵,萧正乾也在他的后方捣乱,算一算上一次露布传书的日子,应该是两下里走岔了。有萧正乾牵制着,双鹰王也不可能放开了手脚跟池脩之死磕,最大的可能性是打游击,捞了就走。这就要防着他狗急跳墙,下狠心要盯死了池脩之——这也不是不可能,好歹池脩之也是个刺史,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等等,还可能有其他的选择。

闭着眼睛站了一会儿,郑琰才颓然道:“我毕竟不通军事!”单是眼前的形势,双鹰王就不止有两种玩法,他可以一气强攻——我方精锐不在司州,也可以围点打援——困着池脩之等人来救,把池脩之当饵。这个“援”可以是守军,也可以是萧正乾等机动部队。还有可能他不把司州放到眼里,仗着机动性扔了池脩之不管,到时候池脩之是追啊还是不追?追,肯定追不上,就要被他牵着鼻子走。最惨的不是跟着人家尾巴后面跑,而是跑出城来又被人家回头给吃了。不追?又要被说不作为!

打仗,真是没个固定的模式!全看当时的形势与敌我双方的条件,还得看主帅是谁,看相互了解。

郑琰想不出个办法来,只能放弃,去娘家等郑靖业回来。

与此同时,池脩之的紧急信件已经传进大正宫了,接了信的人也都惊了。事先不是没想过狄人会再次“造访”司州,沿线也有安排的,可谁也没想到双鹰王会亲自去——原来安排的就不够用。司州眼看要遭。

韦知勉称赞一声:“池郎果敢,无负于国。”把郑靖业气个半死:我女婿还没死呢!从划算的角度上来说,池脩之此举是最合适的,出他一个人,拖住双鹰王,能拖一时是一时,让司州全境少受点损失。

卫王也说池脩之“是个好孩子。”

李幼嘉倒有几分为池脩之着急,这位为人不错,又是恩相的女婿,前程远大,本党的一大助力,这要中途挂了,实在是一大损失。又有,家里与郑琰也算是亲戚,平时相处得很不错,也不乐见她家变。他拿眼睛剐了韦知勉好几下。

卫王道:“要调兵增援才好。”

郑靖业冷静地道:“诸位也看了长安的信了,他的意思,不要急着增援,以防双鹰王围点打援,反为其所趁。他说能守半个月,就能守上半个月,下令各地坚守!”

第三百九十八章 救池脩之?

于元济作为战争参谋也列席了会议,开解郑靖业道:“萧正乾远在外面,一时半会儿是联系不上也回不来。他在外粮草带得并不很多,后期靠的是以战养战,在外面呆不太久。双鹰王更是这样,他耗不起。知道老家被抄了,一次两次还行,若有两部以上被定远军抄家,双鹰王也只能回撤,否则军心就要散了。”

李幼嘉道:“司州地处要冲,岂能不管?”

韦知勉心道,郑靖业装大度,你这狗腿子跟着把他要说的都说了,又显公义,你们俩坏透了!口上也只能同意:“必须驰援!”顿了一顿,“救兵如救火。想来定远军等处已经有所行动了。”

于元济挺身而出,为公为私都要去增援。

卫王头疼地道:“萧正乾到底去了哪里?他是去找双鹰王的,怎么人没找到,倒让双鹰王跑到司州去了!”

你们在这里抱怨这个有什么用呢?萧正乾已经又拔了狄人一处据点,再派人把战利品押回去。他又寻下一处去了,算一算手上的兵马,只够再打一次的了。决定即使遇不到双鹰王,打一场也该回去了,如果遇到双鹰王,打与不打,也只有视情况而定了——两番分兵,手上的兵力已经有所不足了。

政事堂以萧复礼的名义,再调一军驰援司州,还是没派于元济去,他还要留下来看住京城呢。政事堂已经对援军不抱希望了。按照这个行军速度,能够赶得上保住司州大部不被双鹰王踩已经算是万幸了,救池脩之?时间上根本来不及!只能寄希望于北线军队的迅速反应了。

郑靖业回到家里,发现郑琰已经到了,眼圈红红地捏着封信,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到书房里说。”

郑琰把家书第一页给郑靖业看,池脩之对自家人说的全是大实话:为国死难,尚是忠臣烈士,不战而逃,便是千古罪人,史笔如椽,不得翻身!毋为我乱定谋。

郑靖业心中焦急,口上却道:“司州北地,与胡相邻,民风彪悍。司州亦有草场,健马也不少,上一回双鹰王掳掠司州,把这里的人给得罪死了,谁家与他没有血仇?必会效死坚守的!长安无须亲自上阵,不会有危险的。”

郑琰比杜氏还难忽悠:“阿爹知道双鹰王接下来会怎么做么?”应对从来都不难,难的是知道对方会怎么做。

这还真把郑靖业沉默了,换了他,就要把池某人和郑德兴给啃下来,借机施压,弄得萧正乾下课,郑靖业下台,主战派没了,他从南朝捞好处就要轻松很多。这个话现在是不能跟女儿说的,郑靖业假装想不出来。

郑琰又问:“司州方面,还有其他的消息吗?”

郑靖业憋屈地道:“要有也要到明天,”顿了一顿,“明日轮到你去授课了,你请个假,好好安抚孩子们。”

“双鹰王进犯司州,该是军国机密,传不了那么快,这样的事情,先不忙告诉孩子们,不要让他们跟着白担心一场。我还是去见见圣人吧。”

郑靖业道:“也好。政事堂已经急调援军了,两翼守军也不会坐视不管的。”有个丞相当后台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

萧复礼也知道池脩之去前线找死了,见郑琰来上课,颇为担心地注视着郑琰。似此大事,他以前总会问一问郑琰,让她科普一下。今天一堂课从头上到尾,他一句题外话也没提,乖乖练字,乖乖纠正写得不够好的地方,大正宫里安静得不得了。

郑琰看他趴在桌上乖巧的样子,心头一暖,摸摸他的后脑勺——为显示尊师,皇帝上课的穿着很正式,头上戴着小冠,摸不着头顶。

萧复礼扯出一抹安慰的笑意来,似乎想通过目光来安慰老师。

京城惶惶不安之中,池脩之已经在路上了,这时候也不管什么舒适不舒适了,全员骑马而行,池脩之只带了两身换洗衣服和印信,一队百人往边境而去。沿途也劝动了一些地主武装,又收拢了些精壮,诚如郑靖业所言,北地人民很彪悍,与狄人有血海深仇,一路居然让他收拢了千把人。

双鹰王正在围城,池脩之这么摸了过去。春夏草木滋长,池脩之令人伐下树枝系于马尾,又打着各色旗帜,虚张声势权充援军,想混水摸鱼一把,砍几颗人头以壮士气,趁乱进城!

不想双鹰王一点也不傻,队伍不乱,快速收缩,列出了箭阵,一套齐射,差点没把池脩之给灭了!算池脩之命大,大家都护着他,城上紧急开了城门,把这些人给接了进去。点点残兵,千把人还剩下八百,其中还有带着轻伤的。眼睁睁地看着狄人把战死同袍的脑袋砍下来,把重伤同袍先补刀再砍头。

池脩之站在城头,看着狄人把砍下的脑袋拿去记功,把剩下的尸体集中起来,封土以筑京观,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曹郡守咽咽唾沫,他也没见过这等阵式,双鹰王上回管杀不管埋,根本没这么凶残。抬头看看城头树起的池脩之的大旗,曹郡守识趣地没再说什么。

对面双鹰王对王弟与马骏等人道:“数百年来南人屠我族人,有一个恶人曾在边境筑了十几京观,今天他的子孙就在那城头上站着,我也让那个白面郎君看看京观好看不!”

合着这一手还是跟池祖宗学的啊?

虽然被双鹰王耀武扬武大力恐吓了,从来苦寒之地出来的人就多血性,又有血仇,在刺史亲临的激励之下,全城上下齐心协力,守起城来居然让打算趁城里人“吓破胆”的机会拣个漏的双鹰王一嘴啃到了石头上,倒折了数百人。

双方僵持不下,池脩之的信使已经到了定远军。郑德兴一看池脩之的信,脑子里就闪出他家小姑母的脸,不由双腿一软。急忙召人来商议出兵援助的事儿。按军律,坐视友军被围而不出手相助,如果事后证明你是另有安排,并且打赢了,也就算了。否则,是要问罪的。

池脩之是郑靖业的女婿,还有个凶残的老婆,见天的呆在大正宫城不在皇太后身边出主意就在皇帝耳边吹风,皇太后本来对定远军就有意见,这人就更不能得罪了。定远军上下没人敢反对,只是在具体的兵力调配方面,还要略作斟酌——要是双鹰王围点打援,又或者调虎离山反袭定远城怎么办?定远城的粮草可多呢,要是被双鹰王抄了,那乐子可就大了。得找到一个平衡点。

整个会议花了一天时间,议定,郑德兴与一有经验的副将,两人率十数校尉,领两万人,携十日粮,援助池脩之。定远军离司州一点也不远,郑德兴很着急,不断催促快行,副将道:“不能再快了,两万人还带着粮草,走得太快,队伍就要敌,队伍一乱,叫狄人骑兵一冲,这些人马就不顶用了。走得太快,力气都耗完了,上阵也不能打了,那是送死。”

郑德兴连脖子都憋红了,愣是没办法,只能眼看着部队一天几十里地前进。

郑德兴急,双鹰王也急——萧正乾又不是死人!可是这城虽然不坚,人却很顽固,死扛到底,又因为池脩之在这里的缘故,四里八乡的乡亲们、邻县邻郡的同志们跟打了鸡血似的往这里增援,让双鹰王也很头疼。狄人本不擅攻城,在双鹰王的带领下,攻城技术有了大幅提高,毕竟是新手,上一回南朝没准备让他得手,现在人家认真起来了,他就吃力了。

可他们都比不上池脩之苦逼,曹郡守满头汗地跑过来对他说:“城里突现疫情!下官已经下令他们不要声张了。”

池脩之:“!”肿么这么苦逼?

外有强敌,内有疫情,外敌好对付,打就是了。疫情就不好办了,万一消息散播出去,民心乱了,这仗也就不用打了,池脩之自个儿从城头上倒栽葱下去死得比较痛快!

池脩之可以镇定地面对双鹰王,却不得不面色凝地问曹郡守:“疫情究竟如何?症状是什么?可延医问药?”

曹郡守脸色比池脩之还要不好:“前两天只有几匹马病了,下官没有亲自去看。这几日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前两天病死了两个,也没人在意,这两天又陆续两了十来个人,下官这才觉得不对。下官令杵作验尸,又令城里郎中、游医、兽医等来看,都说是——恶疽!”

“?”这名字挺熟的,医书上称恶疮都是疽,有严重的有不严重的,几天内死了这么多人,看样子还是人畜共同感染的,事情不小!

曹郡守可不敢等上官发问,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这病牛马多的地方常见些,司州多有养马的人家,要说旁的病还真说不好,这个在这里却是有人知道的,染病的人多是身上生疽痈,起水肿,不知因何而生,发病又快,少有人能活,十人中能活八个已经算是大幸了。纵活下来,人也废了。也没有什么能治病的方子,只有开些清热解毒的方子,听天由命。奇的是,牲畜死的倒少些,人死的反而多。”

“!”池脩之惊悚了,人畜都能感染的,坑爹的是这病不知道是怎么起的,但是传染起来却很方便,大家都不太知道病理,这简直就是为杀人灭城而存在的病症!

“看看去!”池脩之坐不住了。

曹郡守大惊,拦了上去,老泪纵横:“您不能去啊,您在,抵得一路大军,您亲临险遇,于士气提升也不太多,您要病了,这一城人也就完了!眼下把病畜烧了,病人拘于一处,街一封,没人知道。还是安安静静地守城,等围解了,怎么办都行。”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与这疫病死磕

池脩之给自己的定位就是戳在这里,吸引火力。可眼下城中出现了疫情,池脩之被坑得很惨!去,照这疫情的凶残程度,他要是挂了,双鹰王一绕道,司州要被他踩了。不去,不理会民众死活?显然不行!

曹郡守见池脩之不说话了,忙说:“下官把郎中们叫过来。”

曹郡守做事比较周到,不但叫来了人医,还叫来了兽医。不管是医人的还是医兽的,在此之前见过的最大的官儿就是郡守——就是眼前这位曹府君。听闻池刺史召见,虽然是在自己专业领域里的谈话,也不由拘谨了一点。医人的郎中见过的人略多些,稍从容,兽医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郎中绕了一堆症状,比曹郡守说得略详细一点:“肤呈痈样水肿,溃疡,炭样焦痂,高热、头痛…脸、颈、股水肿…腹痛、咳…”

杵作也补充:“尸…肠、肺水肿…”

描述得极为恶心,池脩之脸色铁青,曹郡守已经听过一回了,再听一遍更加剧了暴躁之感——这是他的辖区!就算双鹰王被打跑了,池脩之算是凯旋而归,他还要留下来与这疫病死磕!

池脩之又问兽医,兽医略结巴:“回、回…牲、牲畜、并、并没、没有人、人这般严重。”

曹郡守跟着听了满头汗,又不好出言训斥。随着兽医报告完毕,室内陷入了死寂。

池脩之伸出两指交替地敲着桌子,一字一顿地道:“这疽,是人畜都会染上的,是也不是?人与畜染的其实是一样的病,是也不是?”

人医和兽医虽然偶尔有病急乱投医的时候,大部分时间还是各司其职的,谁都不熟悉对方的业务领域,谁也不敢轻易接这个话。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吱吱唔唔了好一阵儿,也没一个应声儿的。

池脩之不能强迫他们给一个肯定的答案,只有自己推理,一边猜测一边问:“这种病,只要有,牛马染病的时候,迟一时人必也染病,是也不是?”

兽医与人医交头接耳地回忆:“是十几年前罢?”“十三年前,有一次。”“唔,听师傅说,四十年前也有一回?是所小城?”“好像是…”

几人商议得差不多了,才由郎中回道:“似是如此。”

池脩之又问:“此病发病快,有多快?”

郎中道:“快的一日不到,慢则三、四日,亦有数月。大多发病极快!”

池脩之左手食指尖摩挲着鼻头,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声音很轻地问曹郡守:“目下病畜有多少?又有多少病人?尸体呢?”

曹郡守突然觉得身上很冷!有点哆嗦地回答:“尸体已经集中起来了,准备焚烧。病畜也圈起来了,圈得略晚些,总有百来匹马。人也是…怕还有没发现的,这个发病快、传得也快。”

池脩之冷笑道:“这就够了!”

“?”

“把病畜和病人集中起来,我要用到他们,病畜按良种折价,州府给付银钱!病人发饷!”

双鹰王眼角眉梢都能看得出火焰的形状,连番进攻之下,守城方虽然士气不减。可武力值这东西不是你想高就很高的,双鹰王带着他的精锐,守城方却只是二、三流部队还有部分民众,这几日城头上的守卒里,没穿着制服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正规军已经被消耗和差不多了。

破城,掠了南朝宰相的女婿,修整之后挟裹他南下!

双鹰王很开心,今天城加把劲儿,破了这城,援军就算再到了,也只有追着后面跑的份儿,遛南朝军队是件很爽的事情!等萧正乾得到消息,他早把定远军给掀了!定远军来支援正合他意,分兵到这里来,定远城的守军就少了!

王弟也很开心,跟他哥打商量:“哥,我的部族牛马都被抢了,你看…”是不是拉兄弟一把?

双鹰王没好气地道:“等下你打前锋,有些功劳我也好多与你些牛马奴婢,否则不足以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