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轻轻推门进去,玉清正守在他的身边。

此时修白虚弱到身边不能离人,必须有人时刻看顾着。阿善来时刚好轮到玉清照看,他摇了摇头有些担忧道:“还未退烧。”

阿善见修白的唇瓣已经起皮发白,倒了盏清水端给玉清,“那你先给他擦一擦,我去配药。”

如今修白要多脆弱有多脆弱,甚至配药时药性稍强一些就能要了他的命。也不知是不是阿善运气好,开客栈的柳三娘竟然也懂医术,起初她只是谦虚的说略懂,后来阿善才发现她是真厉害。

“我觉得你这药方太过保守,在加上一味清安效果会更好。”在看过阿善的配药后,柳三娘给出建议。

“可清安性烈,依修白如今的情况,用了怕是会有反效果。”

“不会。”柳三娘摇了摇头,“我看你配方中还有一味黄鹿枝,它可以中和清安的烈性,你要是还不放心,大可以再放些甘草。”

与阿善从医书上学来的知识不同,人柳三娘是正经八百的医救过很多人,她的医术虽比不上跟随子佛学医的阿善,但实践经验十分丰富。有了柳三娘的提点,阿善在用药方面更为大胆了一些。

“你现在救的这个是你什么人?”在煎药的过程中,柳三娘陪着她并未离开。

阿善坐在药炉前拿了把小扇子,歪头想了想回道:“他不算是我什么人,但是是我夫君的贴身护卫。”

“贴身护卫?”柳三娘对阿善的夫君更是好奇了。

“肯如此上心救治自己的贴身护卫,他们应该是一同长大的吧?”

从阿善身边的护卫穿着就可以判断出,他们家的主子一定非富即贵。

柳三娘看的出阿善他们是有意隐藏身份,所以她不会傻到好奇打探,只是因着阿善,才会对她的夫君有兴趣。“同三娘讲讲,你夫君是个怎样的人?”

“我看你带来的这些护卫各个都眉清目秀俊俏的很,你夫君是不是比他们还要好看?”

这倒还真让柳三娘猜对了,只是阿善有些疑惑,“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说。”

柳三娘撇了撇嘴,“要不是自己有顶好的相貌,谁家夫君敢这么放心把帅气的护卫放在自己娇妻身边。”说着她还点了点阿善的额头,“阿善妹子这么讨人喜欢,你家夫君一定把你宝贝的很。”

“欸你还没同我说呢,你夫君相貌到底好不好看呀?”

“还成吧,是比他的护卫看着顺眼。”阿善不太想谈起容羡,尤其是柳三娘一口一个她家夫君,让她听着不太自在。

“比那什么叫玉清修墨的看着顺眼,那相貌绝对是上成了。”柳三娘端来了一碗瓜子磕着吃,她自己吃着还分给了阿善一把,聊得尽兴时,她并没察觉到阿善的不对劲儿,还不停询问着容羡的事。

“你夫君相貌好,那性格怎么样呢?瞧着阿善妹子这一股子水灵气,我猜他一定是个谦谦君子,是个好脾气的。”

……呵,这个柳三娘还真猜错了。

“不,他脾气特别差,唯我独尊霸道又强势,他的下属都怕他。”

“啊?”柳三娘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乍被阿善这么一说,她愣了一下,瓜子都忘了磕了。“性、性子不好啊?”

见阿善面无表情的,柳三娘以为自己戳到了她的痛处,赶紧补救,“可能像这种大富大贵家出身的公子哥儿都这脾气,你看你这一出来他派了这么多护卫跟着你,可见心里还是有你。”

“性子不好没关系呀,疼你就够了。”

“嗯,他倒是真的很‘疼’我。”

阿善身边没一个能说话的人,这些日子来被憋得不行。如今她终于遇到一个不认识容羡也不知他身份的人,忍不住向她吐苦水,“你是不知他有多疼我,大冷天自己穿的厚厚实实还坐在马车里,却不肯施舍一件披风给马车外的我。”

柳三娘的笑容一僵。

“他对我实在太好了,好到时常不给我饭吃,最狠的一次饿了我三天,你知道那三天我是怎么度过的吗?”

“怎么度过的?”

“啃草啊,就那地里长着的野草,味道又涩又苦。”

“不是,阿善妹子……”柳三娘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阿善抽了抽鼻子,一股脑将自己对容羡的抱怨全部撒了出来,“我手腕上的青紫都是他掐的,腰部被他勒的也疼过好些天。他还把我丢入池中险些淹死我。”

“有一点你还真说对了,他找这么多护卫跟着我,不是担心我有危险,是怕我忽然跑了。”

柳三娘彻底惊了,从最开始的满心欢喜变成心疼愤怒。“这到底是什么狗屁男人!”

她心疼的将阿善抱住摸了摸头发,在心里把她的夫君骂了无数遍。“这样的夫君咱们不要也罢,咱们阿善这么好,也不缺他一个男人。”

阿善点了点头,她对柳三娘说这么多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吐苦水,更重要的是她想在容羡他们动手前,把柳三娘拉入自己的阵营中,无论之后她能不能逃跑,她要的是柳三娘就算不帮她,也不会阻止她。

“乖,咱们不提他了,聊点开心的事。”之后她们二人谁也没再提起容羡,在这之后没多久,阿善就将煎好的药送去了修白房间。

虽然药煎出来了,但给修白灌下去却十分费力,毕竟他现在病的厉害完全失去意识,好在有玉清的帮忙,阿善多少也能省些力气。

“天色已经不早了,明日还要去谷中采药,小夫人还是早些睡吧。”病榻前,玉清一勺勺缓慢往修白口中塞药。

这是个耐心活,在他喂药的同时还要帮修白擦拭从口中流出来的药汁,阿善本想亲自喂,但玉清见她满脸的疲惫,于是就主动揽下这活儿,催促她早些去睡。

“可是我担心……”还有满满的一碗药汤,阿善看着玉清这么一大男人小勺小勺的喂着药,真怕他很快会没耐性。

“没事的。”玉清又帮修白擦了擦嘴角,“属下会好好照顾修白。”

他自小习武,性子稳当又细心,耐性自然也够足。自从修白出事后,他奉自家主子的命令陪着阿善每日奔波,这些天来连他都有了些疲惫感,更何况一娇软没吃过苦的小姑娘。

在玉清的再三劝说下,阿善从修白的房中退了出来,门外柳三娘还没离开,她轻轻拍了拍阿善的手,不由感叹:“好在你这小侍卫对你不错,我看这些天都是他陪你采药帮忙,是你身边的人?”

阿善摇了摇头,“他也是我夫君派来的。”但对她是真的好。

见柳三娘又叹气,她好笑的安慰,“三娘你快别想了,其实我那夫君还是可以的,并没我说的那么严重。”容羡不管她把她当成是透明人的时候,对她倒是真挺纵容。

大概是阿善之前说的话对柳三娘影响太大了,所以现在无论阿善怎样说,她都觉得阿善是在安慰她。

夜越来越深,阿善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之前惹人喜欢的阿善如今在柳三娘眼中已然成了个小可怜,而阿善早就没了说话的力气,她挥了挥手和三娘告别,回到房间后几乎是倒头就睡。

“……”

可以说,在阿善把修白转移到彩霞口后,他前五天都处在一只脚踏入鬼门关另一只脚摇摇欲坠即将踏入鬼门关的危险状态,就连柳三娘看过后都直言,救回来的希望渺茫。

阿善的状态说不受影响是假的,在修白又一次高烧难退后,她背着药篓走到林中,近日的劳累使她脚疼的越发厉害,走路一瘸一拐的不小心跌倒在地上。

“夫人小心。”

玉清将她扶起,阿善有气无力的垂着脑袋问他:“你也觉得我救不了修白了吗?”

今日清晨采药前,阿善有去看过修白,虚弱的少年病恹恹的躺在榻上仿佛是停止了呼吸,当时修墨就在一旁静静看着他,那满脸的绝望阿善看的清晰,他显然是觉得修白挺不住了。

“不会。”修墨不懂阿善的艰难与努力,但玉清懂。

他四处查看了番,见不远处有颗横倒的枯树,就扶着阿善过去休息,他足够的敏感和细心,感受到此时阿善的情绪低落,便蹲在她身前轻声说道:“属下不信修白会命丧于此,也不信以夫人的医术会救不回他。”

阿善愣了愣,抬头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清俊青年,眨了眨眼睛半响才回:“你别安慰我了。”

其实在那南安王府中,就没几个人觉得她有用。

阿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又累又难受险些就要陷入自我否定中,就在这时玉清却忽然开口:“的确是安慰。”

“什么?”

阿善眼睛发涩疼痛,看到玉清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属下刚才的确是在安慰小夫人,我虽然不信修白会命丧于此,但也不确定夫人能不能救活他。”

这才是玉清想要说的真心话,毕竟阿善的能力到底怎样,他们谁都没见识过,所以这并不能让他们完全信任她。

当然了,玉清忽然说实话并不是想刺激阿善,而是他想告诉她,“正因如此,你才要向我们证明你到底有厉害。”

当一个人明明有能力却备受质疑时,如果她连自己都在怀疑自己从而陷入自我否定中,那她才是真正的失败。很多人并不是败在对手那,而是从一开始就输给了自己。

“好,我会向你们证明的。”阿善很快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她揉了揉眼睛,本就是不轻易服输的性子,如今踢到这么个铁板更不会退缩。

大概是在佛岐山过了太久的安逸时光,阿善险些忘了,自己曾经也是起起伏伏一路摸爬滚打。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读高中那会儿,因为贪玩成绩一落千丈,等到她想回头时,距离高考就只剩了一个学期。当时她也有想过就这样浑浑噩噩算了,可是后来她因为不甘还是咬着牙从头来过,那时她日日学习到深夜几近疯魔,如今时隔这么久,阿善每当想起来还能感受到那股拼劲儿。

重新背起药篓,阿善恢复了精神,感觉那股拼劲儿也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叫功夫不负有心人,也不知是阿善照顾的好还是修白自己命硬,总之三天后,一直昏迷不醒的少年终于有了转醒的迹象。

又过了一个三天,阿善将自己包袱中所有的好药不要钱似的往修白口中送,当天深夜,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迷迷糊糊的去推门,她看到一向对她冷脸的修墨头次对她露出了一抹笑容,他说:“修白醒了。”

是了,修白终于醒了,虽然他醒后没多久就又陷入昏迷,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之后修白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从最开始的虚弱无力到有力气嫌弃阿善,用了大概是半个月的时间。

又一天出门采药,柳三娘照旧送她出客栈小路。

按理说今日大概还是同往常一样,柳三娘在掐着时间走到客栈门前的巨石时阿善他们也该回来了,可今日她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突兀又飘起了小雪,她只能先回了客栈。

清晨阿善出门时有同她说,今天她是去青山的树林中采药,大概会晚些回来,而且她身边除了玉清还跟了三四名随从护卫,所以如今见阿善晚归,柳三娘也并未多想。

雪飘飘下起,客栈的厅堂坐了不少休息的黑衣护卫,不时还有护卫过来交接巡查,柳三娘见这群人严肃冷漠憋闷的不行,于是又等了一会儿,她拿着伞想去外面迎一迎阿善。

不知不觉间雪越下越大,她推开门时,寒风吹着雪花飘进来不少。

在暗淡的天色下,她忽然看到前面隐约又行来一辆马车,车帘上的细碎琉璃珠随着马车的行驶碰撞作响,在它的两侧还各点了盏灯笼照明,烛火将纸面映成深红。

夕阳西下,天际像是蒙上一层深蓝的布,大雪天,华丽的马车外加行在两侧的持剑骑兵,这一切混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诡异。

柳三娘不知道来人是谁,她只知道自己的这间小客栈已经被阿善他们全部包下,不再接收外客。

如今她见那马车已经停在了自家店门口,她啧了一声,一看就知来者是她惹不得的大人物,正愁着如何上前解释,客栈的木门再一次被人推开,修墨急匆匆向着马车处走去,恭恭敬敬唤了声爷。

滴答滴答——

寒风吹过来,马车上的琉璃珠碰撞着发出脆响,深红色的灯笼也晃了晃。

在四周沉寂了片刻后,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俊手掀开了车帘,身着乌墨华袍的男人着同色系软毛披风自马车内下来,他金冠墨发看起来尊贵又优雅,尽管面上戴了半张复古面具,但仍挡不住他那副好皮相。

“人呢?”嗓音略低缓,华袍男人抬眸看了眼面前的破旧客栈,面容因面具的遮挡并不明确。

修墨只迟疑了片刻就清楚了主子询问的是谁,他瞥了眼一旁呆愣的柳三娘,低声回道:“小夫人采药至今未归。”

柳三娘本就有些疑虑男人的身份,如今因她靠的近完全可以听清两人的对话,她不由有些惊讶。

……这就是阿善妹子口中那长相还成、脾气不好还打人的人渣夫君?!

握紧手中的伞,柳三娘沉默又听他们对话了几句,无力阻拦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入了客栈。

阿善妹子啊。

柳三娘在心里叹着气,心情很是复杂。

原本因为阿善的话,她已经把那男人想象成高大魁梧粗鲁又丑陋的油头公子哥儿,如今一见她只觉惊为天人,一时间想让阿善快些回来,又生怕这男人真暴戾成性会在这儿打骂阿善,又矛盾的不想让她回来。

而还在山林中采药的阿善,脚趾已经被磨破出血,血肉黏贴在布料上渗透出鞋面,她已经疼的无法走路了,随行的几个全是男人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玉清咬牙跪到阿善面前,垂着头开口:

“不如……就让属下背您回去吧。”

第41章 反派夫君一

“……”

青山中的树丛密而难走, 阿善没想到自己的脚伤会加重。

自修白醒来后, 他所需要用的药材不减反增,所以就算阿善脚上有伤, 她也必须亲自出来采药。明明这么多天她都坚持下来了, 谁知今日她上山采药时,脚不留心磕在了一块枯木上, 刚好就蹭到了包扎好的脚趾,疼的她直接蹲在了地上。

“小夫人, 天色不早了, 咱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随行的侍卫有些担心阿善的安全。

白日还好, 一到了晚上,这深不见底的树林总是不太安全。再加上雪纷纷扬扬下着丝毫不见停, 阿善试探的拄着树枝往前走了一步, 当即就感觉脚上刺痛难忍, 已经染血的鞋面又晕出一片红花。

“这样不行,还是让属下背您吧。”玉清见阿善疼的身体都在发颤, 又一次跪在了地上。

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虽说男女授受不亲, 但如今是非常时刻, 已经顾忌不上那么多。

“好吧……”阿善放弃了挣扎。

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考虑到几人的安全问题, 此时她如果还这样硬撑着走下去, 自己的脚会废掉不说, 而且她就算是走到明日也出不了山林。

不知不久间,天又暗了一度,深处林中传来不知名的动物叫声。几人急匆匆行至林外停放马车的地方,却发现来时的马车忽然凭空消失。

“咱们的车马呢?”跟在玉清身后的护卫惊讶的问了一句。

另一人接道:“看守车马的王招怎么也不见了,难不成是先回去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咱们同世子妃还在林中他怎么敢回去,就怕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阿善趴伏在玉清的背上听他们左一句又一句的,想到这山林中时常有野兽出没,不由也担心起来。

“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吗?”跟随玉清而来的这几人,都是他的直属部下,此时听他突然一出声,吓得跟在他身后的几人都不敢说话了,玉清认真看了几眼周围,出声下命令:“这四周并无打斗的痕迹,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不大。”

“去找,王招可能就在附近。”

众人领命四散,很快,这里就只剩下阿善和玉清两人。

“不然你先把我放下吧?”看样子他们一时半刻是回不去了,阿善觉得自己总这样让玉清背着也不好,就戳了戳他让她把自己放下。

这四周很是空旷,一眼望去土扑扑的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阿善在从玉清背上下来后,差不多是强撑着才让自己站立,只不过随着夜晚到来,这山上寒意也在加重,阿善白天为了方便采药穿的并不多,忙碌时还不觉得,如今她就这么干巴巴站着只觉得冻得发抖,不由抱住了双臂。

“找到了找到了!”

好在他们并没有多等,很快,就有护卫在半路上遇到了失踪的王招,此时他面色苍白满身的狼狈,一出现就噗通跪在了玉清面前:“属下知罪,求卫长责罚!”

玉清似乎是察觉到阿善很冷,他站在她的面前为她挡住大半寒风,皱着眉问跪在地上的人,“咱们的车马呢?”

王招瑟缩了一下,哆哆嗦嗦吐出几个字:“不、不见了。”

大概是吃不惯彩霞口的饭菜,所以这几日王招的身体很不舒服,还经常拉肚子。今日他随着玉清他们上山,忽然又肚子疼了起来,然而等他找地方解决完问题再回来,他却发现自己拴在这的车马全都不见了,所以玉清派人去找他时,他还在四周寻找着失踪的车马。

“一定是被途径的路人顺了去,要是让我抓到那人是谁,我一定要把他扒皮抽筋!”王招咬着牙恨恨道,此刻他只庆幸自己的主子是玉清和阿善,不然就凭他今日的错误免不了一死。

“卫长,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之事情变成如今这样,一切都已成了定局。

阿善低垂着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右脚,在这种寒冷的雪夜,她的双脚已经被冻得失去知觉,因为长久的站立不动,她肩膀和头发上都覆上了一层落雪。

是啊,他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如今他们的车马没了,阿善的脚受伤又无法行走。就在她想着对策时,一件温暖的外衫罩在了她的身上,玉清有些不自在的为阿善系好扣带,“只能先让小夫人将就着披属下的衣服了。”

马车内是有御寒用的衣服,只可惜现在也随着马车不见了。

阿善没能反应过来,她看着只着黑色中衣的玉清,匆忙想要将外套脱下,“现在风凉的厉害,衣服给了我你怎么办?”

“属下不会有事。”玉清向来顺从阿善,但在这个时候却意外的强硬。

他重新将衣服披在了阿善身上,解释道:“属下自幼习武,身强体健吹一吹风是没问题的。”可阿善不一样,她是个姑娘,又是他的主子,如果她冻病了,就是他们的失职。

“来吧,让属下背您回去。”时间不等人,他们在这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如今他们已经失去了马车,就只能徒步回去,阿善犹豫了片刻知道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只是在她重新趴伏到玉清背上时,她咬唇把脸埋在自己的胳膊上,越是在这种时候她越是觉得自己没用,其实她要只单是没用就算了,偏偏她还成了累赘。

雪很快在地上铺上一层,一行人踩在雪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此时他们是迎风逆行,难度有多大可想而知,阿善就抬了一次头,狂躁的寒风扑来就差点让她窒息,后来还是玉清让她缩在宽敞的披风中,这样一来她就像是被玉清的气息包围,两人也更为贴近。

暴雪天,暗夜,狂风,漫长的徒步行走。

彩霞口客栈门外的灯笼已经被大风刮灭,里面的人不会想到,阿善玉清他们此刻在遭遇着什么,宽敞的厅堂内温暖明亮,只不过这里的气氛并不比外面的寒冬自在,柳三娘站在账台后,望着堂内跪着的黑压压一群人,喘气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她平时都这么晚不归?”容羡坐在堂内的木椅上,扫了眼窗外的雪景,指尖漫不经心敲打着桌面。

为首的修墨跪在他的侧面,垂着脑袋犹豫了片刻,回:“不曾。”

在彩霞口,看护阿善的重任主要落在玉清身上,他因为不喜她又时常照看修白,所以很少关注阿善什么时辰归来。

“这就有意思了。”容羡乌黑的长袍垂落在地,在烛火下隐约可见金色的暗纹。他弯唇低笑时毫无温暖的意味,挑眉看向一旁跪着的人,“难不成她早就得知我今日会来,所以故意躲着我?”

这只是句玩笑话,然而厅堂内却无人敢接。

柳三娘只感觉厅堂内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她偷偷朝坐在正中央的华贵男人投去一眼,谁知会让他敏感的发现。视线交接刹那间,柳三娘打了个哆嗦,她忽然就想起那日阿善在煎药时同她诉过的苦,不由心慌起来。

……这男人气场逼人明显的来者不善,他不会是来打阿善的吧?

柳三娘是真心疼阿善这个小姑娘,所以就算有些害怕,但还是勇敢的站了出来。

她呦了一声,拿起一个茶碗热情的给容羡倒了杯茶,笑着询问:“您就是阿善妹子的夫君吧?”

容羡低眸看了眼柳三娘推到他面前的茶碗,陈旧发黄碗沿上还有一处缺口。这些天来他那位小娇妻就是用这样的东西喝水?

自幼就养尊处优的南安王世子自然看不上这种东西,所以他碰也没碰柳三娘推过来的茶碗。

柳三娘早就料定了这男人不会搭理她,她也不觉得怎样,毕竟她过来搭话纯粹是为了阿善,如今见这男人找不到阿善明显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她赶紧开口解释:“今晨阿善妹子出门时同我说啊,她这次是要去青山采药,因为路程远她近日腿脚又有些不方便,所以回来的会晚些,公子您……”

柳三娘本意是想让容羡不要生阿善的气,让他耐心等阿善回来。毕竟这天寒地冻到了晚上路也不好走,他们一行人就算是坐马车回来也不会太早。谁知她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男人忽然抬眸看向她,慢悠悠打断了她的话,

“你说她腿脚不方便?”容羡语气中带了几分玩味。

说起腿脚,他倒是忽然记起他这位小娇妻临来时啃他的那一口,当时她可是比她救过的那只兔子跑的都快,但凡她腿脚‘不方便’一些,容羡都不会让她轻易离开。

“是、是啊。”被容羡忽然这么一打断,柳三娘铺垫好的话全忘了。

这男人脸上的面具一直未曾摘下,黑色的半脸面具上雕刻着复杂面纹,衬的他肤色冷白唇红眸黑。说来惭愧,柳三娘开店多年见过来来往往无数行人,但还从未见过像阿善夫君这种,只露半张面容就让人觉得惊艳。

烛火摇曳,面具下的那双眸子漂亮又有种无欲的冷感,可突然之间,似是多泼了一层墨。柳三娘猛地回神,敏锐的察觉到危险,低下头的同时,她赶紧将之前的话补充完整,“阿、阿善妹子近日采药奔波,所以右脚受了些伤,一直未好。”

虽说阿善的血能解毒,但与此相对应的缺点是她受伤时伤口极难愈合。柳三娘只知阿善右脚受了伤近日走路慢些,但并不知道她的脚伤到底有多严重。

那日昏沉间,阿善窝在容羡的肩膀上低低缓缓有同他提起伤势难愈的事情,随着夜色越来越沉,容羡的耐心终于尽失。

“修墨。”他低冷下达命令,“你领着一队人前去青山寻人。”

前排的数人很快随着修墨起身离开,柳三娘看着这架势欸了一声,虽说现在阿善身边有玉清等好几名护卫在,但瞧着天色越来越晚,她也是有些担心了。

“……”

前往青山的大道只有一条,但小路有许多条。修墨清楚马车只能从大路通过,所以他带着大部分的侍卫走了大路,以往万一,他也只分了几人前去小路查看。

很不巧的是,玉清他们所走的那条道不在他们查看的任何一条中。

“夫人,咱们很快就到了。”背着个人走了这么远的路,就算阿善不重,玉清在开口时气息也不太稳。

雪已经在玉清的外披上落了厚厚一层,阿善趴伏在他的背上,外披宽大的兜帽几乎将她连头罩住,但她仍旧冷的厉害。

行至此处,阿善已经感觉到自己头脑有些昏沉了,她大概是被冻病了,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自己在现实生活的场景。

绿柳成荫,穿过蜿蜒的石子小路,阿善看到一群穿着校服的少女抱着课本嘻嘻哈哈从她面前走过。

齐刘海的少女不知道对身旁的短发少女说了什么,话还没说完就笑着逃跑,她边跑还要边回头躲避身后追打她的短发少女,于是一个不小心,与拐角处突然出现的男生撞在了一起。

“啊,是清瑜学长!”

场景变得越来越清晰,阿善终于看清了齐刘海的校服少女,那正是她自己。

扭头往她的身旁看去,被撞到的男生身形挺拔校服白净,他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课本,站直身子对阿善好脾气的笑了笑,眉眼清隽鼻梁很挺,这张脸……和玉清好像。

玉清?

不对,她见到的不是清瑜学长吗?

阿善忽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还被玉清背着,刚才她无意识唤出的‘清瑜’二字玉清刚好听到,只不过风雪太大他听得不是太真切。

感觉阿善是在喊他,所以他轻轻回道:“夫人在坚持一下,咱们已经到彩霞口了。”

他们的确已经到彩霞口了,与修墨领出去的侍卫擦肩而过,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此时彩霞口客栈中坐着什么人。

彩霞口客栈的灯笼被刮灭后,柳三娘又出来重新点亮,在昏暗的烛火下,她很快就发现前方小路上出现了一队人,“来了来了!”

柳三娘激动的唤了几声,她左右寻找着伞想要出去迎一迎她们,然而就在她找到伞推开客栈的木门时,玉清一队人也走到了客栈前的巨石处。

风雪交杂,当他们的身形越来越清晰时,柳三娘嘴边的笑容也越来越淡,在确定玉清是背着阿善回来的时候,她抽了口凉气下意识往厅堂内看了一眼。彼时容羡听到声音也正向门外望,他眯了眯眼睛被面具挡住的面容看不出表情。

“玉清……”

柳三娘张了张嘴正要提醒,毫无所觉的玉清就迅速踏入了木门内,吹了这么久的寒风,他现在极为担心阿善的身体,所以他边走边吩咐柳三娘:“速去准备热水新衣,小夫人右脚伤势加重,麻烦您帮她……”

到嘴的话忽然顿住,阿善迷迷糊糊中只觉得玉清的身形一僵,“怎么了?”

她小声询问时,缩在外披中还没有抬头,直到她听到玉清干涩吐出‘主子’二字,放下她忽然跪在了地上。

……

当容羡扯着阿善往楼上走时,修墨得到消息刚刚领人回来。

厅堂内玉清跪的笔直,踏入室内后他身上的落雪开始融化,浸湿了大片衣服。

“等等,疼……”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她就被容羡大力扯了一下,本就无法行走的右脚因这一下痛的揪心,她泪眼汪汪的扑倒在木阶上,是真疼的快哭了。

“我……”

“小夫人采药时脚伤复发无法行走,是属下提议背她回来的。”

阿善还未出口的话直接被玉清打断,他抬眸目光复杂的看向木阶上的人,忽然低下头重重磕了一下,“属下有罪甘愿受罚,只求……”

“求什么?”容羡居高临下看着厅内跪着的人,黑色的面具森然冰冷。

低眸看向仍趴伏在台阶上的阿善,他觉得她身上那件披风碍眼极了,于是倾身毫不留情的扯落。宽大的衣服悠悠飘向下方,正巧落在玉清面前。

“我在问你,你要求什么。”

玉清喉咙滚了滚,他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板,不再抬头看一眼。“只求主子饶小夫人一命,她并无犯错,而且脚上的伤需要尽快处理。”

“玉清!”修墨皱了皱眉,低声呵斥他一声。

如今他自身都难保,怎么还敢在主子面前替别人求情,真是不想要命了。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客栈的木窗被吹得砰砰作响。容羡来时并未要求关窗,所以尽管此时寒风凶猛的涌入,但并无一人敢关。

“不如这个主子换你来做?”容羡脸上的面具泛着冷意,长袍拖地暗纹微闪。

他很少会穿深色系的衣服,但不得不说,唯有这深衣最与他的气质相搭。此时他盯着跪伏在地上的人一步步下着台阶,嗓音幽幽凉凉暗含戾气,“她犯没犯错我要不要罚她,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

玉清在容羡面前犯了一个大忌,严重到可以致死。

大概是感受到容羡身上的杀意了,所以阿善在他经过时一把抱住他的双腿。她倒在台阶上正对着风口,从窗内吹进来的冷风活生生刮着她,宛如酷刑。

“不要再吵了好不好?”阿善仰头看他,被冻得鼻尖通红泪眼朦胧。

她这个样子看起来可怜又狼狈,但放在此时的场景,就如同红杏出墙的女人在为奸.夫求情。容羡从未如此想要摧毁一个人,但他此刻看着阿善,内心的暗火焚烧近乎烧灭他的理智。

就在他眸色越来越深的时候,阿善抽了抽鼻子小声打了个喷嚏。

她本就靠的容羡很近,因这一下额头还撞在了他的腿上。就好像是撒娇的猫咪亲昵蹭了蹭主人的腿,容羡微顿了一下,忽然将阿善打横抱起。

第42章 反派夫君二

在寒风中吹得太久, 阿善的身体早就凉透,就连受伤的脚也被冻得麻木失去知觉。

只有在这种极致的寒冷下, 她才能感受到容羡身上的温度。意识恍惚间,她的身体忽然腾空而起, 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服, 阿善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距离贴近后, 容羡才察觉她身上有多凉。

这温度简直与南安王府后山的地宫没什么区别, 容羡想起那里心情不由更差了, 他极为厌恶那种冷冰冰宛如死人的温度, 薄唇很淡勾起,他问:“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容羡本身就高,再加上如今站在楼梯上,就显得更为修长。

隔着漆黑黑的面具, 阿善无法看清容羡此时的神情,但她感觉到出这男人此时情绪有多不好。看了看自己距离地面的位置,她颤巍巍把容羡的衣襟抓的更紧了些,脸颊已经没有了血色:“你、你不要把我丢下去。”

就按着容羡丧心.病狂冷血残暴的作风,阿善是绝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这人抱起她是心疼她。

容羡还真没想过要把她扔下去,不过她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

手臂微微松懈间,阿善感受到危险,惊慌失措的勾住了他的脖子。

木楼的台阶不算太高, 虽说从这里被丢下去顶多骨折, 但如今阿善的右脚伤势惨重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但凡她被丢下去时脚伤不小心擦到, 那种钻心的疼痛一定会比她摔下去时还要要命。

阿善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完全不信任容羡的她挣扎着想要从他身上逃离,玉清虽然跪伏着但浑身紧绷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就连柳三娘也靠近了楼梯,他们都以为容羡真的会丢阿善。

“你再折腾,我就真把你从这里扔下去。”容羡紧了紧手臂,感觉阿善还是不太听话,微顿下又加了一句:“从三楼扔。”

阿善睁大眼睛看他,简直对这人的残暴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这还是个夫君说出来的话吗?!这根本就不是个人能说出来的话!

容羡自然不清楚阿善心里在想什么,他‘丧心.病狂’惯了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目光又往玉清身上扫去时,阿善难受的要命忍不住又打了几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眼睛微红小可怜儿似的,容羡抿了抿唇,不发一言抱着她回了房间。

“……”

阿善没回来前,容羡已经去过她的房间了。

同其他客房相差无几,这里的陈列简单摆设廉价,但对比南安王府奢华舒适的卧房,却多了许多烟火气,更为柔和女性化些。

屋内并未点灯,黑漆漆的只余房外投进来的光。

容羡径直走入内室将怀中的人放在了床榻上,阿善往后缩了缩,见容羡并无别的意思,于是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轻声开口:“你可以把灯点上吗?”

黑灯瞎火的,容羡穿着一身黑衣还戴着面具站在她的榻前,总觉得有些渗人。

平日里,这种小事自然不需要容羡来做,但因为刚才的事情此时无人敢上楼,阿善又腿脚不便,就只能硬着头皮麻烦他。生怕他不愿意,阿善连忙又解释了一句:“我的脚伤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处理。”

她的脚伤的确不能再拖了,经过风雪阿善的脚已经冻僵,靴面的血花被融化的雪水浸湿钻入,她微微一动就揪心的疼。容羡也注意到她染血的鞋面,皱了皱眉转身点燃了房中的烛火。

屋内明亮后,阿善咬着唇,坐在榻上俯身看了看自己的右脚。

她自己会医,所以脚上的伤势可以自己处理,但麻烦的是她如今的伤口已经与靴袜粘黏,脱下时一定会重新撕裂伤口。

容羡点灯回来时就见阿善弯身看着自己的脚发呆,她头发衣服上也被浸湿不少,脸颊苍白鼻尖红着,如同落了水的小白兔。

“怎么不脱?”容羡拿湿帕净了净手。

阿善试探的伸了伸手,她是真的下不去那个手,脚腕微动间她疼的倒吸了口凉气,有些无助的开口:“我不敢。”

她现在身上又湿又冷,很想洗个热水澡再钻入温暖的被窝中,但现在的情况是,她脚上的伤处理不了那么这些事她一件也无法做。手指在长久的寒风中也变得僵硬而不灵活,疼过那一下后余疼依在,阿善实在是对自己下不了狠心。

“不敢什么?”容羡原本没怎么在意过她的脚伤,如今见阿善这个样子,终于认真往那里投去一眼。

他的目光在靴面上的血花上停顿,见阿善手指颤巍巍的在周围徘徊就是不敢触碰,挑了挑眉开口:“不敢脱靴子?”

阿善焦灼的不行,这会儿她已经听不进容羡的话了,鼓起勇气试探的伸手一拉,阿善瞬间就疼的眼泪出来了,倒在床上咬着被子呜呜的痛叫。

“我不行,真的太疼了呜呜呜……”不是阿善没出息,是真的太疼。

已经黏连了许久的伤口,经过风雪浸湿几乎和布料长在了一起,就这样活生生的拉出来,就如同是把结痂的伤口重新撕裂,偏偏阿善疼的还不是一次,在把靴子脱下来后,她还要脱靴袜,那将是最疼的一次,如同撕皮。

她这样哭闹,只因自己疼又下不去手,又冷又难受所以急的厉害,完全忘记了容羡的存在。

容羡没想到她脱个靴子会闹腾成这个样,见她一边呜咽一边咬着被子说疼,就不耐烦道:“你到底脱不脱?”

这人还有没有点同情心了?!

阿善被他一凶顿时就火了,就好像难受的情绪找到了发泄点,这个时候她才顾不上这男人有多可怕。

砸了下被子,她气呼呼吼他:“你催什么催,站着说话不腰疼疼的又不是你!”

容羡脸色一冷,“你说什么?”

“我说你给我走开!”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是受了伤疼到晕头的兔子。阿善真是一点也不想看到容羡,她抄起一个枕头就砸了过去,一股脑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我讨厌死你了,你给我出去,一看到你就烦!”

枕头擦着容羡的下巴掉落,虽说是胡乱扔过来的,但倒是格外的准。

刚刚他抱她进房,并没有关上房间的门,于是阿善这一通吼叫传到走廊中,也让楼下那群耳力极好的护卫听得清楚。柳三娘只是隐约听到阿善的声音,她见玉清跪在厅堂内目光也投向了二楼,焦急的在底下转来转去。

“这可怎么办才好。”柳三娘以为是容羡打了阿善,徘徊片刻她咬着牙正要上楼,修墨持剑守在了楼梯口,冷着一张脸阻拦:“不准上去。”

二楼传出来的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此时他脸色极差,没想到那女人还有胆子敢对主子放肆。

这下好了。

修墨警告性的看了眼玉清,这次那女人死不了也会脱层皮。

“……”

事实上,阿善还真要被容羡脱层‘皮’,而且很快还要脱第二层。

说起来,阿善刚才的行为和小女孩生气了使性子差不多,但落在不懂怜惜冷心冷肺的南安王世子眼中,就显得有些过分嚣张放肆了。

轻轻扯了扯嘴角,容羡怒极了反而不会外露情绪,看起来比以往更为沉寂。

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他垂着眼眸漫不经心开口,“不就让你脱个靴子么,至于发这么大脾气?”

阿善骂完容羡后反而哭的更狠,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听到容羡的声音,所以擦了擦眼泪后,她气势汹汹的又骂他:“你说的倒好听,你知道我现在伤成什么样了嘛你就催催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