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她顺着男人的衣衫一路往上看,在落到他的脸上时,小嘴微张忽然瞪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果然是你。”低缓的嗓音响起,男人一身绣纹黑服,金冠墨发。

其实阿善是看不清男人面容的,但梦中的她就如同花痴般,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从男人面容上移不开。男人似乎笑了,沉沉的笑声勾的人撩撩发痒。

阿善觉得自己好丢脸,也幸好这一幕很快闪过,接着阿善又回到雪人身边,在雪人的头顶插了一圈梅花当花环。

“这是你弄的?”被掐掉的一段情节阿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她和华袍男人站到了一起。

阿善点了点头,她笑眯眯像是在求夸:“是不是很大很好看!”

男人懒懒‘嗯’了一声,很给面子的接话:“很大,很好看。”

“那我堆得雪人是不是荣皇宫最大的那一个?”

“嗯,是最大的。”

阿善满意了,她哼着小曲拍了拍雪人的圆脑袋,“下这么大的雪,我刚才一路走来都没见到一个雪人呢。”

“你当然见不到了。”男人声调很平。

阿善听到自己疑惑问了句为什么,男人的声音一顿,接着淡淡道:“还没有人敢在御书房附近堆雪人。”

“啊?”

“你是第一个。”

画面再一转,就是阿善匆匆忙忙把雪人推倒,在听到不远处房门开启时,她手脚并用的推雪,索性一屁股坐倒在雪里。

男人扯住她的衣领拎小鸡似把她拎起,“你慌什么?”

阿善眼睛十分清澈看向他,“你不是说这里不能堆雪人吗?这要是被别人发现了,我是不是完蛋了。”

男人嗤笑,“我只是说没人敢这样做,又不是说不能这样做。”

“这有什么区别吗!”

男人顿了下,意味不明道:“这区别可大了。”

梦到最后,阿善始终没看清男人的面容,他好听的声音阿善也是听过就忘,最后的最后是阿善可怜兮兮站在毁坏的雪人旁,她垂着脑袋踢了脚地上的雪,身后脚步声靠近,有人喊她:“善善。”

轰——

又是冲天的大火,阿善一瞬间从寒冷坠入炽热的地狱。

无论梦的开端有多美、梦境的中途她有多开心,最终在梦的结尾她都会被冲天大火淹没,阿善一次比一次入梦深,一次比一次带入的感情真,这次她醒来额头不仅冒了汗,就连心口也在隐隐作痛。

“这都是……什么啊。”阿善醒后抓了抓头发,被这连续的怪梦扰得心烦。

“……”

容羡再一次开启招魂阵见阿善时,小姑娘脸色苍白双眸无神。

本就只一眼就该关闭的阵法,容羡忽然就舍不得了,他终于在阵法中开了口,声音压了又压怕会惊了人,他轻轻问:“你怎么了?”

阿善眨了眨眼看向他,她其实还是没弄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直到容羡走到她身边虚抱住她,阿善伸出手一碰,发现自己的手竟从容羡身上穿过。

“你能看到我?”阿善不解,“这些都是真实的吗?”

不等容羡回话,阿善忽然感觉心跳加快。莫名的不安感越来越浓郁,她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微张着嘴巴开始呼吸不顺。

“善善。”容羡无法真实触碰到她,他几次环抱抱住的都是自己。

阿善喘息越来越剧烈,她自己抓住自己的脖子越收越紧,声音断断续续:“疼,好疼……”

“哪里疼?”容羡有些慌。

他已经忘了自己要尽快关闭阵法了,见阿善紧掐着自己的脖子不放,心疼的不行又无能无力。

眼看着阿善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容羡又试探的抱她,这次他一伸手直接将阿善的魂魄打散了,她的身形变成无数微光,容羡脸色一白,在刺耳铃音响起时,两个人一同陷入昏迷。

叮——

阿善再次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医馆的榻上,赵夫人担忧握住她的手,见她醒来才松了口气,拍着心口道:“真当你醒不过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这怪病到底何时能好。”

阿善手脚冰凉虚弱的厉害,她这会儿还说不出话来,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打碎,刚刚聚集起来。

“行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赵夫人见她这样也没多问,贴心为她盖好被子,临走时她又想起一事,“对了。”

她回头:“今儿也是那老道长唤醒的你,他说他这几日就在沧海城转悠,你要是遇见了,可要好好谢谢人家啊。”

就凭赵夫人这句话,阿善爬也要爬到老道长身边去。她受够了,她必须要找老道长问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

.

毫无意外,阿善回到小院子的当晚又做了怪梦。

依旧是甜蜜蜜的开局,故事应该是连接的,在那名偶遇的男人离开后,阿善苦苦等在御书房外的男人终于出来了。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真的和他不熟。”阿善拉着男人的手对着他撒娇卖萌。

男人依旧冷冰冰看着她,但架不住她扑到他怀里拱,后来男人总算是松了口,他用双手捧住阿善的脸颊,把人裹到自己的披风里。“以后不要和他过多接触。”

“好,都听你的。”

阿善揽住他的脖子踮起脚亲他,她拉了拉他的头发,凑到他耳边小声笑道:“我那么乖,快说你喜欢我。”

“好,我喜欢你。”

“那你得一直喜欢我。”

“好,一直都会喜欢你。”

阿善忽然皱起眉头,“你好敷衍啊。”

她抬头盯着男人看,清澈的眸中倒映出男人的面容,她问他:“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你是不是在骗我。

最后这句话飘散在空中久久回荡,阿善麻木的看着自己再次坠入火中。

她再次醒来后,忽然特别想知道到底是谁将她推入了火中,她已经不单单把它当成怪梦看了,它对阿善来讲,变成了一个真实存在的过去。

到底是谁。

阿善努力回想着梦中的脸,她爱的人到底是谁,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为什么又将她推入火中。

第二日阿善没有去医馆,准备在锦州城转悠着找老道士,才推开院门,她就看到老道士从她门口经过,果然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道长等一下!”阿善赶紧喊住人。

老道长一身灰扑扑的道袍不变,他大概是知道些什么,上下扫了几眼阿善道:“恢复的不错。”

阿善先谢了他几次的救命之恩,又问自己这怪病的缘由,老道长摇晃着脑袋口中嘟嘟囔囔好半天,阿善听了半响只听懂一句话——

有人招了你的魂。

“世上真有招魂术?”阿善惊讶,接着很快想明白道长口中的人指的是谁。她就说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看到容羡,原来就是这个狗男人搞得鬼,明明两人都两清了,为何他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当阿善向道长询问自己该怎么办时,道长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了,“你什么也不需要做。”

她并不知道,远在皇城的容羡已经不敢再使用招魂术了,他也是这次后才知道,多次使用招魂术会损害生魂的身体,时间久了,生魂还会魂飞魄散。

“那我近日做的怪梦和招魂术有关系吗?”随着梦的连续性和完整性越强,阿善越来越无法将它当成梦境看待。

老道士在仔细询问过阿善的怪梦后沉默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老道再为姑娘算一卦吧。”

“姑娘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继续留在这锦州城中,二嘛,这天下之大,姑娘大可以多去几处地方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阿善不由想起很早之前的华府鬼宅,那时老道士也是给她指了几条路,结果她选完第二条路后,从井里爬出来直接就遇到了容羡。

“道长何不帮阿善选一选。”阿善已经不敢乱选了。

老道士哈哈笑了起来,他摇着头笑道:“老道可做不了姑娘的主,不同的道路会有不同的人生。”

“姑娘能不能解开梦中的疑惑,或许就等咱们下次见面了。”

见老道士要走,阿善赶紧又问:“那如果我留在锦州城不走,是不是很快又能和道长再次见面了?”

老道士背对着阿善摆了摆手,“没有人会一直停在原地等你。”

阿善犹豫:“可是天大地大,若是阿善离开了,又如何再与道长见面?”

老道士的声音渐渐远去,他只重复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老道只认有缘人。”

若是他们有缘,下次自然还会再见。

“……”

阿善终于还是决定离开锦州城了,没有原因,她做这一切只是遵从自己的心。

她不会知道,在她离开的当天,容羡的人顺着天缝一路摸索,已经查到了锦州城。她更不会知道,在她离开的当天晚上,一袭白影入了她住了多日的小院。

轻轻推开木门,吹进来的夜风吹动起桌上的纸张。

其中一页纸刚好就落到他的脚边,子佛弯身捡起,借着月光他看清纸上画了个丑兮兮的小姑娘,旁边一行小字与他五分相似——

【无牵无挂,一身轻松。】

子佛低低笑了笑,他在佛岐山上教会了阿善无数东西,唯独画画他怎么教也教不会。

“还是那么天真。”

轻轻将纸张放回,子佛离开空无一人的小院。

在没弄清阿善身上还有没有独情蛊前,不提容羡,至少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

容羡是在三日后才收到从锦州城传来的消息,与此同时,暗卫还带来阿善丢弃在小院中的画。

她果然过的不错,每日晒药看诊,竟还有工夫画画。

容羡觉得阿善的画真是丑极了,她的字也还是那么不讨喜,按理说他那么忙应该将这几张废纸揉碎了丢弃,可他硬生生在书房看了整日,等到修白进来拿信件时,发现自家主子正在临摹一幅丑的没眼看的画。

“爷,这是何物?”修白不知道这是阿善写的,见自家主子临摹的认真,还当里面是有什么蹊跷。

其实容羡也不知道阿善画的是何,只是隐约在团团的黑色中认出是只动物。修白左看右看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啧了一声他实话实话,“这究竟是什么人画的,真丑。”

他也是嘴贱,小声嘲笑道:“还不如我用脚画出来的好看。”

容羡手腕一顿,忽然就抬眸瞥了修白一眼,语气淡淡道:“那你就用脚画十张。”

“爷?”修白懵了。

容羡没再看他,语气完全不像是开玩笑:“明日交到我书房,若是画的比这幅丑,就再罚画一百张。”

修白:“……”

第116章 疼爱娇妻六

阿善离开锦州城后, 一路往东走。

她去了距锦州城不远的永华镇, 那个地方还是赵夫人介绍给她的, 她告诉阿善永华有山有水景色十分的好,如果阿善想要散心, 可以去那里看看。

不比城县,南方这种偏僻的山镇进.出的猎户多,查行十分的宽松。

阿善不着急赶路, 所以为了照顾雪狮她走的野路,一路晃晃悠悠外加欣赏景色,原本一日多就能到的地方, 她硬是走了两日才到。

露宿山林的那晚,阿善枕在雪狮身上看星星。雨季过去后天气骤凉,雪狮张开雪白的大翅膀罩住阿善,阿善倚靠着它安全感爆棚, 她摸摸雪狮的大脑袋感叹道:“你要是能变成人, 我一定要嫁给你。”

这么说着她觉得自己好可怜,男友力和安全感竟然只能在一头狮子上感受。

哪怕是睡在林中,阿善依旧没有摆脱做怪梦。

这次她梦到的场景比较扎心了, 梦中她被之前在宫中偶遇的贵公子劫持。贵公子一身是伤拿着剑架在她的脖子上,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阿善的项窝中,自背后轻揽着她道:“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我赌你在他心中,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最后三个字最轻也最为清晰, 阿善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 她偷偷藏起袖中的匕首, 眨了眨眼回:“那你绝对输定了。”

“这么自信吗?”

贵公子低笑,“但愿你输后不要哭。”

“我才不会哭,该哭的人明明是你,你还是想想你怎么从这里逃出去吧。”

劫持她一个弱女子算怎么回事。

贵公子是被包围了,以他一人之力无法冲破黑衣人的包围,显然那些黑衣人是认识阿善的,所以他们迟迟都敢动手。

“他来了。”身后的人虚弱咳着,拿剑的手微微发抖。

在阿善抬头的瞬间,周围的场景如同快进了般,阿善只看到一支厉箭朝她快速飞来。

凌冽的寒意带着无情的杀伐,在那支箭即将穿透阿善的眉心时,身后的贵公子擦破手掌险险抓住那支箭,不过箭尖还是刺在了阿善的眉心上,留下一个红色的小血点。

血顺着贵公子的指缝滴滴往下落,他白皙的指骨逐渐被血染红。

有轻微的叹气声自背后传出,阿善睁圆眼睛宛如傻掉了。

“上!”在他抓住箭的同时,黑衣人趁这个机会一拥而上。

他们默契的都避开阿善,手中的刀全都刺向了贵公子,贵公子闷哼一声,他架在阿善脖子上的剑缓缓垂落,在推开阿善时,他无奈低语:“你看,他真的不在意你。”

“……”

阿善醒了,被迫吵醒的阿善没有做完这场梦。

她醒来时还有些茫然,直到周围狼群的嚎叫将她吸引,她拍了拍还懒洋洋趴伏在地上的雪狮,紧张道:“大狮子你快听,好像是狼来了。”

雪狮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歪了歪脑袋没有动。

眼看着树林深处出现了几双绿幽幽的眼睛,阿善被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她开始扯雪狮的翅膀:“快跑咱们快跑,真的是狼来了。”

阿善还当有雪狮在就没野兽敢靠过来,却忘了群居而行的狼根本无所畏惧。纵使雪狮再厉害,也敌不过狼群的攻击。

呼——

在阿善的再三催促下,雪狮终于挥动翅膀飞了起来。十几头狼蹿出扑了个空,阿善抱紧雪狮一阵后怕,她将脸埋入雪狮软软的毛发中,被夜风吹醒后什么梦也不在意了。

“呜呜呜还好有你在。”阿善对雪狮撒着娇,是真庆幸自己身边有它陪着,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次了。

天微微亮的时候,雪狮驮着阿善临近永华镇。

阿善在永华镇没有可以居住的地方,在没找好落脚点时,她无法带着雪狮一起入镇,只能委屈雪狮在山林里待上几天。

她也是惨,才入了小镇,兜头大雨砸下把她淋成了落汤鸡。顶着大雨买了把伞,出铺门时她又和人迎面而撞,阿善当时人生地不熟的又冷又饿,急切想找到客栈的她并没在意这个小插曲。

于是,客栈她找到了,但是钱袋不见了。

远处闷雷滚滚,阿善被赶出店门后无助站在雨中。钱袋是她在锦州城攒下的所有积蓄,她不爱戴首饰,从天缝中逃出来时身上的贵重饰品也都收在了钱袋里,如今就算想当些首饰也拿不出来。

阿善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松了口气,好在她身上的药袋还在,这是阿善唯一庆幸的地方了。

“欸你听说没,李府的容老太太快不行了。”

“她不是在一个月前就要不行了么。”

阿善游魂儿似路过一条街,看到两名妇人坐在门廊下嗑瓜子,其中一个吐了瓜子皮啧啧道:“这次是真的不行了,就连李老爷请来的神医昨儿都离开了,直摇头说救不了呢。”

“真的假的?”

“啧,我还能骗你不成,没看到刚才李府的老管家冒雨出来贴告示么。”

阿善见门廊上的屋檐宽敞能遮雨,赶紧跑上去抖了抖伞。

从刚才起,她就察觉这伞不太对劲儿,如今才发现那老板竟给了她一把坏伞,细细小小的缝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出来,但在雨中撑的久了就会漏雨。

她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阿善扔掉伞气鼓鼓蹲到地上,不远处那两名妇人还在悠闲的聊天,“要我说呀,这容老太太活到这岁数可以了。”

“虽说相公死的早,但儿女双全家里有钱有势,就连咱永华的县爷都看她脸色办事,我要是她呀,这会儿死也心满意足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

另一妇女听不下去了,“你怎么不说老太太早年受了多少苦?别管真的假的,总归皇城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呀,如今人好不容易能回来安享晚年,谁不想活的长久些?”

嗑瓜子的妇女哼了声,“那也得看她还有没有这个命。”

大概也是察觉自己话说的太刻薄了,她自己给自己打圆场,“这不,李府又重金寻神医救命呢。”

“人家给的可是金条,不求治好,只要能让老太太舒坦些多活两日,再加多少金条人家都乐意,还包吃包住送大宅子呢。”

阿善前面的话没怎么听,就听到有人找神医救命送宅子了。

“打扰两位夫人了,我想问一下李府的老太太得了什么病?”阿善整理了下衣裙,凑到两名妇人面前。

她们还挺热情,拉着阿善聊道:“蛇毒,听说中的是蛇毒呢。”

“什么蛇毒?”阿善好奇,是多厉害的蛇毒都需要找神医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其中一位妇人摇了摇头。

另一位吐掉口中的瓜子皮,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我听说呀,是条通体红色咱们都没见过的蛇,李家一开始请的大夫当成普通蛇毒开药方,这一吃可不要紧,不仅没有解毒还差点要了老太太的命。”

通体红色,普通人没见过的蛇……

阿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想到了三四种蛇类,那几种蛇毒的确是不好解,但还没到无法解毒的地步。

她有了信心,赶紧询问了李府的所在地。

“你能救?”那两名妇人大概没想到阿善会医,她们上上下下打量了阿善一眼,一人好心提醒:“虽说李府给的赏金我也心动,但小姑娘我还是劝你,没人神医的医术不要过去凑热闹,那李府可不是好惹的!”

阿善点了点头,告别了两位妇人撑着自己的小破伞离开。

过了两条街,她很快就看到冒雨守在告示前的李府管家,在李管家诧异的表情中她接了告示,李管家上下打量着她道:“姑娘是神医?”

阿善摇头,“治病救人没问题,但神医称不上,只是在解毒方面略有研究。”

那李管家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人活到这岁数大概是什么世面都见过了,她并未因为阿善年纪小就有所轻视,轻轻弯身,她恭敬道:“那姑娘随老奴走吧。”

阿善松了口气,回礼后随着管家入府。

“……”

在阿善入李府的第四天,皇城荣皇宫中,成烨帝收到了来自永华镇的信件。他当即就派数名御医前往永华镇,然而那些御医却在五天后又如数归来。

为首的御医将怀中的信件呈上时,容羡当时也在御书房中,他静等着成烨帝将信件看完,听到他轻咳着露出一抹笑容道:“母后还是想着孤的。”

将信件递给容羡看,成烨帝停顿片刻按了按额头,“太后离宫多年,眼看着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也是时候接她回宫看看了。”

容羡一目三行扫完信件,原本他心中藏着别的事,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直到他看到信件中说永华镇来了位年轻的女神医,容羡目光落在那行字上久久没有收回,就连成烨帝同他说话也没听到。

“羡儿,孤在同你说话。”

容羡回神,将信件放回御书桌上问:“陛下是想接太后回宫?”

“只怕她不愿啊。”

成烨帝最近虚弱的厉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意识有片刻的放空,他问容羡:“孤无法亲自前去,不如就让老二替孤去请一趟吧。”

容羡淡淡道:“二皇子近日不便离开,还是臣代替他去吧。”

容羡从沧海城回来已经着手对付容辰,如今容辰被成烨帝禁足十日不得外出,的确不便去永华镇。

成烨帝对容羡这次的主动很惊讶,他眯了眯眼睛,很快想起刚才在信件中看到的内容。

“你怀疑是她?”阿善在沧海城出事瞒不了成烨帝,容羡为了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往皇城外派人,也没准备瞒他。

容羡应了一声,近些日来他已经将锦州城翻遍了,大大小小的地方他都派人在找,只是没想到阿善会跑去偏僻的永华镇。

是为了躲他吗?

容羡轻轻闭眸,自从不使用招魂术后,他已经许久没见到阿善了。

最近他倒是梦到她很多次,不过梦中这姑娘根本就没对他笑过,那句‘我不喜欢你’几乎成了魔咒,每当梦醒后都拉扯着他的心魂俱疼,容羡知道自己病了,只有阿善才能救他。

“臣愿即刻带人前往永华镇。”

无论永华镇的人是不是阿善,容羡都要亲自去看看。

第117章 疼爱娇妻七

“……”

那天雨下的太大了, 阿善没有听全两位妇人的八卦, 她也是在入了李府后才知道,李家这位老太太姓容。

“容?”在皇城待的久了, 阿善对‘容’这个姓氏极为敏感。

她犹豫了下问:“容,好像是国姓吧?”

当初她看书时并没有注意到, 皇族的姓氏普通百姓能不能同。

见李老管家极为淡定应了一声,并没有解释的意思,阿善吃不准了。为了能顺利避开和某人的牵扯,她只能再次试探:“这里……普通百姓可以用皇家的姓氏吗?”

“当然不能。”老管家疑惑扫了眼阿善, 这点但凡是荣国人都知道吧。

想到这位姑娘是从外地过来, 还不知道她家老太太的身份, 李管家见她战战兢兢的就好心解释道:“咱们容老太太年轻时在皇宫当值, 因为有幸照顾过陛下几年, 所以返乡时才被赐了皇姓。”

“在、宫里照顾过陛下?”阿善不听还好,一听就更慌了。她开始恨自己刚才问什么不打听清楚李府情况在上门, 如今想走也来不及了。

好在老太太年轻时照顾的是成烨帝而不是容羡, 阿善想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容老太太就一宫女应该引不来什么皇城人,她就这么强行安慰着自己, 打算解完毒拿到钱赶紧离开这里。

“到了,姑娘随我进去吧。”阿善已经跟着李管家来到了老太太的院子。

因为无人可以解毒, 容老太太已经被折磨到陷入昏睡。阿善先给老太太把了脉, 接着又是验毒又是询问:“可以同我讲讲老太太是被什么蛇咬的吗?”

李管家见阿善是真会些东西, 总算放了心。

“是一条通体发红的细蛇, 大概有胳膊长短,身上没有花纹。”

阿善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擦干净手指翻了翻容老太太的眼皮,又去查看老太太被咬伤的脚腕。

“管家你再仔细想想,你说的那蛇还有没有别的特征?”

见李管家皱着眉说不出来,阿善试探的问:“你们是在白天还是晚上看到的它?它身上有鳞片吗?”

李管家犹豫道:“当时天已经黑了,我陪老太太出来散步,打着灯笼就那晃眼的功夫被咬了,而且它行动十分的迅速。”

“那你们当时是不是在有水的地方?”

“对!”李管家肯定的点了点头,当时她们刚好站在湖旁,“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阿善答:“因为你们见到的根本不是蛇,而是一种罕见水虫,只不过它的特征和蛇太过相似罢了。”

怪不得那么多大夫束手无策,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入错了方向。

其实那种水虫毒性不强,还不足以要人性命。但老太太年事已高,经过阿善把脉,她还发现老太太体内混合着多种残余毒素,水虫的毒与几种积攒多年的余毒互相冲撞,这才击垮了老太太的身体。

这毒的确不好解。

检查过老人的身体后,阿善开始动手写药方。如今虫毒已经与沉积多年的旧毒融合,想要彻底清除老太太体内的毒,她得耐着性子慢慢来。

同李管家说清楚老太太的情况后,李管家很快拿着药方出去。

就这样,阿善直接在李府住了下来。期间她见到了李府的老爷和夫人,他们都对阿善很热情,不过比较奇怪的是,李老爷和李夫人似乎对李管家也格外的恭敬,有一次阿善不知不是自己听错了,她竟然听到李老爷叫了李管家一声娘?

“……”

当从皇宫赶来的御医到达李府时,阿善已经帮容老太太控制住了毒性。

推开房门,阿善端着药进入老太太的卧房,也不知李老管家对她说了什么,老太太咳嗽着摆手:“让他们走罢,那孩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李管家似乎还想再劝什么,看到阿善进来住了嘴。

“丫头今天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呀?”一看到阿善来,容老太太笑眯眯对她招了招手。

阿善见二人聊完了才靠近,她将托盘放到榻旁的小桌上,端着药碗坐到榻边道:“等老夫人喝完药,善善在告诉您。”

容老太杖乡之年,头发已经花白。

初初醒来时,阿善见她板着脸目光锐利,还当她是位严厉的老人。几天相处下来,阿善才发现老太太的可爱慈祥,见她每次喝药都嫌弃太苦,于是阿善帮她准备了晒制的甜药果,有了它们,老太太喝药都比以前好哄了。

“晚些老夫人可能会出现呕黑血的情况,到时候你们不要慌。”

阿善见老太太喝完了药,转身给她端上药果,“这呕黑血是好事,说明老夫人体内的余毒要排出来了。”

她继续交代李管家:“你们记得让老夫人呕在白帕子上,之后赶紧交给我,不要耽误。”

“好好好。”李管家一一记下,眼看着自家老夫人脸色变得一天比一天好看,她是真心高兴。

之后李管家就出去了,因为容老太太十分喜欢阿善,所以阿善就陪着老人在房间中聊了会儿天,在谈及有没有意中人时,阿善愣了下摇头,容老太太接着就笑道,“没有也没关系,老婆子认识的小伙子多,可以帮你找。”

阿善不好意思了,她是不可能在这永华镇久留的,何况她身份特殊,哪有这么大心敢和别人谈恋爱。

委婉拒绝了老太太的好意,阿善聪明的岔开话题。没聊一会儿,老太太就累了,阿善扶着老人躺下帮她盖好锦被,等到她睡着才推门出去。

“大人们请随奴婢来。”远远的,阿善看到几名风尘仆仆的男人从走廊经过。

她隔得远也没听清他们的对话,只是觉得近两日来李府的客人格外多。刚好李管家过来,阿善眼尖看到其中一名男人手中似乎提着药箱子,不由开口问了几句,李管家干笑声回:“没什么。”

“那些都是老爷年轻时的朋友,最近听说老夫人病了,特意过来看看。”

阿善没有多想,直到又过了一日,她从李府外回来时刚好又遇到那群人离开。在与其中一名中年男人擦肩而过时,阿善走了几步忽然停在了原地。

转身,再次看向那名中年男人,她越看越觉得眼熟。中年男人察觉到阿善的目光不由也多看了她一眼,在看清阿善的面容后,他眸中有些许探究。

阿善见状赶紧扭头离开,忽然就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他不就是当初在南安王府帮她看病的御医吗?!

阿善刚到皇城那会儿,有一次生病被容羡带回了王府,那天她从房间出来远远的就看到御医和容羡讲话。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阿善确定刚才的男人与那御医八分相似,再加上容老太太以前是宫里的人……

阿善跑着跑着忽然又停住了,不对啊。

她想不明白了,容老太太作为一名返乡宫婢,到底是有多大的权利,生了病能请皇城的御医过来看?就只是因为她年轻时照顾过成烨帝被赐了皇姓?

“善善,老夫人正找你呢!”不等阿善多想,李老管家在走廊上对她招了招手。

阿善僵着腿走过去,管家拉着她就往房间走,边走边说道:“你不是一直想尝尝这永华镇正宗的鲜花糕点么,这不老太太下厨亲自给你做了,还不快趁热去吃。”

阿善愣了,“老夫人身体没好,怎么能下厨呢。”

“还不是为了你。”李管家推着她进屋,“这会儿老夫人还在里面忙活着呢,说要亲自给你做顿饭。”

屋内飘着淡甜的糕点香,阿善看到圆桌上摆了一盘香酥糕点,她捏起一个塞入口中,想去后厨劝老人家回来,而平日里最在意老太太身体的李管家见状拍了拍阿善的肩膀道:“随老夫人去吧。”

“她已经许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等到圆桌上又上了几盘菜,阿善见容老太回来赶紧去扶,容老太见桌上的糕点没了大半,笑得更开心了,“你这丫头,这都要吃饭了还食这么多糕点!”

“快尝尝我煲的汤好不好喝。”自从入了容老太的房间,阿善几乎没停嘴。

就算她心里藏着事,为了能让老太太高兴,她还是尽可能的多吃,后来见阿善实在是吃不下了,李管家才将饭菜撤走。

没吃这顿饭前,阿善是打算留下药方赶紧走人的,但吃了这顿饭后,她莫名不忍心这样做了。

才短短相处数日,容老太对她实在太好了。

想到老太太旧毒难清寻常大夫医治不了,阿善想不然就在这李府多留几日吧。毕竟那御医并没认出她的意思,而且李管家说那几人是李老爷的旧友,说不定这一切只是巧合,何况她也不知道其他几位是不是御医。

虽然说着安慰自己的话,但阿善在那天后还是陷入了焦虑中。

又恍恍惚惚过了两天后,阿善睡着后又做起了怪梦,自从她进入李府,已经许多天没有做奇怪的梦了。

呼啸的风不停,阿善的梦连接在一起,于是她又回到了梦断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