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鉴于大家都在呼唤太子,太子终于千呼万唤屎出来,最后的曲折要来了。

另外关于歌大的去世,在遗憾的同时,也希望大家能够健健康康、平安快乐。

也谢谢大家对我的祝福。

第146章 .尾声之八

第一百四十六章

山巅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刮在面上,像是要把人冻僵之后再撕成碎片。

楚颜的嘴唇很快冻得一片乌紫,原先还在颤栗的身体竟然神奇地适应了这样的温度,变得麻木而僵硬,不再发抖。

可她没有因为这样的处境而感到绝望,反而倏地转过头去看着崇筝,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

“你说什么?你说谁会来?”

崇筝冷冷地看着她,“你以为呢?除了那个对你死心塌地的狗皇帝,这天底下难道还有你的有情人等着来营救你?”

楚颜浑身一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震惊地望着崇筝,嘴唇也微微开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看她这反应,崇筝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啊,真是对不起,我忘了你并不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了……不过你放心,不管他活着还是死了,你们都只有两个下场,要么阴阳永隔,要么双双去阴间作对鬼夫妻。”

哪怕她是在恶毒地诅咒他们,哪怕她的用意是要楚颜欣喜之后再面临更大的绝望,楚颜都自动忽略了她不怀好意的后面几句。

她说什么?

顾祁没有死?

像是有什么东西揪住了她的心,然后蓦地缩紧,那种剧烈强大到深入骨髓的力量让她浑身都开始发抖。因为喜悦到极致以后,那种情绪也就和极致的痛苦一样难以分辨了,她只知道内心有一种难以负荷的情感就快要冲破身体,叫嚣着要将她的理智驱逐出境。

楚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胸腔里好像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爆炸,滚烫的火花点燃了她的血液,于是四肢百骸都慢慢沸腾起来。

她的眼睛里像是带着巨大的情感,那种奇异的光辉把她整个人都照亮了。

他没死?

他没死!

连日以来的阴霾骤然间烟消云散,压在心上的重量化作灰烬,被这山间的寒风肆意吹走,于是这刺骨的冷风也变得讨喜起来。

楚颜开始大笑,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轻快欢乐。

崇筝压根没有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像个疯子一般毫无理智,明明人还站在悬崖上,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可那种喜悦夺走了她全部的心神,让她看起来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宝贵的财富。

“你笑什么?死到临头了还笑,难道真的疯了不成?”

楚颜还在笑,并且越笑越厉害,直到眼角浸出了泪水,面上的光辉仍在,前一刻还惨白的脸色变得绯红如花。

“我问你笑什么?”崇筝厉声问道,“马上就要死了,你到底在笑什么?”

回应她的仍旧只有欢快爽朗的笑声,传播开来,回荡在这空空荡荡的山谷之间,于是四面八方传来的都只有这样的喜悦。

崇筝被激怒了,一个巴掌朝着楚颜的脸重重打了下去,“你闭嘴!给我闭嘴!”

她是练过武的人,这么一巴掌径直打得楚颜右颊肿了起来,可楚颜毫不在意,依旧肆无忌惮地笑着。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真好,他还活着……

她曾以为自己会静静地坐在这朱红色的深宫里,直到大军凯旋那一日,再踏上高高的华严殿,亲眼看见他躺在冰冷沉寂的木棺里,双目紧闭。

可原来他没有死,他还好端端地活着,还会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微笑着对她说一句:“你看,我就说过我会回来的。”

她当然知道他会回来,因为他曾经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誓言,从未违背过,一直小心翼翼地遵守着。

他似是这世间最逶迤的高山,以绵延不断的深情与细水长流的守护一点一点穿j□j了她的生命,在不知不觉中,在后知后觉中。

楚颜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真好,他还活着。

就在崇筝愤恨地再次扬起手时,秦殊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和煦的笑容如同春日暖风,笔直的身姿似是参天古木。

他的笑容带着欺世盗名的温柔美好,轻轻地绽放在寒冷的山间,“皇后娘娘心态真好,如果我是你,这个时候一定就笑不出来了。”

楚颜慢慢地收敛了笑意,却眉眼弯弯地对他说,“这不是心态好,是情商高。”

面对两个一头雾水的人,楚颜也不准备解释,既然结局不再自己的掌控之中,那么就算是临死之前,在敌人想要看到你哭的时候,你就算哭出来也不见得就能改变什么,那她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呢?

她很确定这两个人都想看到她哭,而她不会哭,也绝对不会露出一丁点可悲可怜的神情来取悦他们。

秦殊想了想,“皇后娘娘难道不想知道事情是如何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么?”

“这又有何难猜?”楚颜笑道,“皇上布下这个局是因为恭亲王野心勃勃,意欲谋朝篡位,因此才诈死,想必如今恭亲王已经在劫难逃。而秦大人你却是意料之外的事了,区区一个长公主的驸马,竟然也想涉足皇位之争,先不说你这卑微的身份和可耻的行径与皇族差了十万八千里,光是长公主失踪这一点,你也已经丧失了唯一的特权。不过是一介攀附女子才走到今天的匹夫,没了长公主,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语气里充满轻蔑,瞬间令秦殊变了脸色。

“皇后娘娘还是这么伶牙俐齿、能言善辩,说实话,我倒是很欣赏你的巧舌如簧。”秦殊眼神微眯,看得出其间锐利的光芒,可仍旧柔声道,“只可惜这三寸不烂之舌对皇上管用,对我可不管用。如你所说,我不过是个攀附女子的匹夫,可真是不好意思,今日这个匹夫要亲眼看着你和皇上奔赴九泉,真是何其有幸!”

楚颜爽朗地笑出声来,“的确有幸,上天给了你一双狗眼,你却用它来发现真爱。”

人之将死,必须搞笑。【作者你疯了吗?你究竟在乱入什么!】

秦殊低声笑了,“我倒是没料到皇后娘娘是个如此坚强的人,死到临头还临危不乱,倒是叫崇姑娘扫兴了。”

崇筝眼神一凛,又是重重的一巴掌朝着楚颜原本就红肿不堪的面颊打了下去,“不扫兴,我倒是要看看她能笑到多久!”

一巴掌,两巴掌,三巴掌。

楚颜的嘴唇被她打得磕在了牙齿上,立马有血迹渗了出来。一头青丝也被这样的力道弄散,寒风吹得千万缕秀发随风飞舞,充满了自由的意味。

她始终微笑着,哪怕面颊都疼得麻木了,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

上辈子明明死了,却有机会在这个时代再活十年,十年来她像个局外人一样用别人的身体过着自己的日子,改变了赵楚颜的命运,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还有什么好悲伤的呢?

“当生活给了你一个超越预期的美梦时,那么这一切结束的时候,你就没有理由再去悲伤。”——她曾经在一本风靡全球的小说里读到这样一句话,如今看来竟也贴切得很,恰如其分地表达出了此刻的心情。

是啊,还有什么好悲伤的,平白无故多活了十年,又平白无故得到了顾祁的一往情深,她不再是一个凭空而来、孑然一身的灵魂,而是一个有家有夫还有儿子的人,该有的一切都有了。

唯一遗憾的,是今后没有机会陪他一起亲眼看着儿子长大了。

那个男人……一定会很悲伤。

他会不会哭呢?又会不会一辈子记得她?会不会再立皇后?会不会宠幸其他妃嫔?若是真有了新欢,她的儿子会不会受欺负?

楚颜的脑子里出现了很多疑问,她觉得有必要在临死之前把它们通通问个清楚,可又是如此无奈自己没有那个机会问清楚了。

就算时间充足,她也不该浪费在这种问题上面。

她只想告诉顾祁,原来她早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也有了难以割舍的牵挂,现在说出来,会不会太迟了?

崇筝的耳光叫她产生了耳鸣,也不知是呼啸的风声还是耳鸣的声音,总之她觉得耳边的一切都变得嘈杂而刺耳,面颊上冰冷又刺痛,身体麻木而僵硬,她还在勉力维持着理智,不让自己倒下。

你也许会想,因为她还在等,等着看顾祁会不会来?

别傻了,若是十年的相处都不能让她确信这一点,那顾祁大概就白爱了她一场。

她是如此坚定不移地深信,他一定会来。

只需要一眼,只需要最后一眼,看完她就安安心心地离开。

楚颜又一次缓慢地扯着嘴角笑了,哪怕这样的动作令她流血红肿的面颊剧痛难当。

她其实还有一个很好的计划,很好很好,只是略显自私,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就是,既然她意识到了自己是如此喜欢这个男人,她就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去喜欢别的女人。

久病床前无孝子,又何况这样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她若是死了,他也许会悲痛一时,再长点也许是一年,十年……可他是皇帝,全天下的美人都任他挑选,何况大臣会催,何况他还是个有**有需求的男人?

顾祁素来就知道她冰雪聪明,还狡猾奸诈,那么这一次,她要奸诈最后一次。

他休想有机会再爱上任何人,既然她已经决定好了要死,就让他的心里永永远远记住她,只有她。

作者有话要说:我其实是想在结尾虐一次的,但是虐着虐着,似乎就开始搞笑= =、

明天会早点更新的,不出意外应该是下午六点。

别告诉我不喜欢这结局呜呜呜,我很努力在高次一把啊!真的很努力→_→不要打击么么脆弱的玻璃心。

要温柔地爱抚,不管是小心脏,还是鲜活的**……

第147章 .尾声之九

第一百四十七章

山间的风似是不知疲倦地吹着,哪怕时光变换,朝阳移位,山顶的时光却像凝固了一般,察觉不到任何变换。

楚颜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直到她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半点温度,冻得麻木。

秦殊抬头看了眼当头的一轮红日,轻声道:“也不知皇上究竟会不会来,若是到了晌午还未出现,皇后娘娘大概就只能孤孤单单地离开人世了。”

楚颜不语,只是闭着眼睛保存体力。

被崇筝的一顿耳光和这山顶的温度折磨得体力尽失,她已经觉得自己快无法支撑下去了,还在月子里的人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只求能等到他来那一刻,好好再看上一眼。

崇筝冷冷地笑道:“皇后娘娘现在的心情恐怕复杂得很,怕皇上来,又怕皇上不来。”

秦殊听见林子里隐约传来了一丁点响动,似是有人踏在一地枯叶之上,当下眼神微眯,有些惋惜地说:“可惜了皇后娘娘这样玉做的人,若非踏入帝王家,也不会面对今日的磨难。皇宫,权势……呵,当真害人不浅,不知皇后娘娘可曾后悔过当初进宫来的决定,我倒是替你可惜。”

林子那个脚步声微微顿住。

在场的三人里,崇筝与秦殊会武,耳力也好,都听见了林子里的动静,唯独楚颜一人处于体力透支的状态,集中注意力都比较困难,哪里还能辨别出有人接近了呢?

她微微一笑,只说了三个字:“你来了。”

说话的同时,一直紧紧闭着的双眼也缓缓睁了开来,哪怕模样狼狈不堪,浑身乏力,思维都很难集中,可那双眸子里的笑意却丝毫未减,灿烂和煦得如同天上的朝阳。

秦殊面色陡然一沉,没有料到楚颜虽然听不见顾祁的脚步声,但却从他的自作聪明里判断出了这个事实。

林子里的人也终于踏着一地腐朽的枯叶走了出来,林子里的黑暗与山顶的阳光普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他微微皱了皱眉。

而当他看见楚颜站在悬崖边上,离万丈深渊仅有一步之遥时,步伐再次停住。

短短十余步的距离,两人的目光终于交织在一起,这是长达八个多月以来两人第一次见面,他站在黑暗与光明交接的地方,俊秀如初,朗若清风;而她姿态狼狈,再无当初的任何风姿,甚至发丝凌乱,甚至面颊红肿,甚至唇角带血,甚至……马上就要坠落悬崖。

楚颜从来没有这么清醒地认识到,原来她对他的一切都是这么熟悉。

十步的距离,她看见了他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神情,甚至唇角熟悉的习惯性紧抿,以及眉心紧蹙时熟悉的小小纹路。

有一阵滚烫的热流从眼眶里汹涌而出,她只能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而顾祁的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冷静地与她对视了片刻,然后缓缓地把头转向了秦殊,“驸马爷也在这儿?真是巧。”

语气里轻松如常,似乎只是老朋友见面,叙旧而已。

秦殊道:“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凑巧的事?微臣为了皇后娘娘而来,想必皇上也一样,所以这并非巧合。”

顾祁冷冷笑道:“很抱歉叫你失望了,你也许是为了皇后而来,可我却是为了你而来。多亏今日你沉不住气,把皇后劫走,否则我也不会知道原来你还暗藏逆反之心。大军已经在林子外面候着了,秦殊,今日你插翅难飞。”

顿了顿,他冷静地看了眼楚颜,“至于皇后,若是为国捐躯,那也是一个贤后应该做的事情。你放心,若是今日你无法回宫,我会把皇后之位永永远远地替你空在那里,宣朝的子民也会世世代代记住你的。”

事情的转折是如此离奇,秦殊和崇筝都押了注,希望顾祁会因为在乎楚颜而赶来相救,可事实就是他们押对了,顾祁确实来了,可来的目的却不同于他们所想。

秦殊一瞬不瞬地看着顾祁的眼睛,抚掌笑道:“皇上临危不乱,哪怕心里已经担心到了极点,却还能装出这么一副若无其事、冷血无情的明君模样,倒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天底下有谁不知道皇上对皇后情深意重呢?皇上不觉得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么?”

顾祁也漫不经心地笑了,“那你大可以试一试,看看我究竟是在装模作样,还是直言不讳。不过容我提醒你一句,皇后若是死了,你们失了挡箭牌,恐怕没有命踏出这个林子。”

秦殊面色微变。

在他的计划里,劫走楚颜无非有两个结果:

第一,皇帝不来,皇后成为废棋。

第二,皇帝来了,为救皇后,以命换命。

可是眼下,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期。

山风寂静地挂着,林子里有枯叶响动的声音。

秦殊看着之身穿过林子的顾祁,慢慢地冷静下来,“皇上若是不在乎皇后娘娘,又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呢?直接叫大军前来杀了我便是,又何必与我大费周章、多费唇舌?”

他缓缓地笑了起来,朝崇筝比了个手势。

崇筝会意,将楚颜重重朝后一拉,楚颜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不由自主朝后倒去。

顾祁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了,几乎是立马往前奔去,“不要!”

可也只是几步的时间,崇筝收回了手,楚颜的手臂被她紧紧拽着,又回到了方才所在的位置。

顾祁脚下一顿,终于看见秦殊唇边那抹刺眼的笑意。

“皇上,口是心非不是个好习惯,既然当上了皇帝,你就该学会什么叫做君无戏言。”

“你待如何?”顾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寂静深幽。

他问的是秦殊,看的却是楚颜,眼底流淌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和所有无法说出口的情愫。

这样漫长的时光里,日日都在思念这个女子,不是没有想象过会如何重逢。

他曾经幻想着她会在那个温馨明亮的宫殿里坐着,手里的刺绣精美绝伦,脚边的火炉温暖宜人,而他踏进大殿,她惊喜地扔下手里的东西,朝他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