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年点头道:“真是如此。”

封君扬沉吟道:“如果薛盛英真的被困山中,那受利的会是谁?只有两方势力,一是北边的宣城,可宣城与冀州隔有燕次山,大军来往不易。而且宣城早前是北漠人的城池,圣武皇帝之后才归入大夏版图,朝廷为防北漠余孽复国,凡是北地均不许养重兵,就是到了现在,宣城兵马也不过万余,只不过是用于境内平常的治安之用罢了。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胃口可以吞下冀州,所以不应是他们。而另一个??”

辰年眼前一亮,当即就替封君扬说道:“另一个就是青州杨成,他既占地利,又有兵马,一旦薛盛英被困山中,他就可以带大军经飞龙陉直夺冀州!”

封君扬颇为惊讶地看向辰年,想不到她一个小小的山中女匪也能有这般见识。

辰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封君扬,问道:“你不想杨成吞并冀州,所以才要去阻止薛盛英攻打清风寨,是不是?”

封君扬缓缓点头,“是。”

辰年当即就激动地从地上站起身来,说道:“那我们现在还等什么?赶快去吧!再晚了寨子里怕是要生乱。”

封君扬却是不语,只抬着头微微苦笑着看辰年。

辰年愣了一愣才记起来他现在是重伤难行,不觉有些不好意思,忙掩饰地蹲下身来拢了拢火堆,忽地抬头问他道:“我也修习内功多年,我运功帮你疗伤可好?”

封君扬静静注视她片刻,轻声应道:“好。”

他垂下眼帘,慢慢地将衣衫连着贴身的护身软甲一一脱下,露出其内平直的肩,修长有力的手臂,宽阔结实的胸膛,紧致瘦削的腰腹??火光之下,那浅麦色的肌肤竟隐隐泛出如玉般的温润光泽。辰年是在山匪窝里放养着长大的,没少见过坦胸赤膊的男人,可那些人不是死壮就是精瘦,即便有一些结实精壮的,却也从没一个能像他这般好看的。她不觉一时看得失了神,连手里的烧火棍落到地上都不自知。

封君扬轻轻抬了眼,俊面上也闪过一丝不自在,不过很快就又镇定自若下来,眼中带了若有若无的笑意,出声唤她道:“谢姑娘?”

辰年猛地回过神来,脸上顿觉火辣,可待看到封君扬眼中的戏弄之色,性子里的那股好强劲却又上来了,于是便强自忍下了羞意,放肆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调笑道:“以前只听寨子里的兄弟们讲论什么‘秀色可餐’,到今日我才算是真知道了这词的意思。”

封君扬挑了挑眉毛:“哦?”

辰年点点头,索性拍拍手上的灰尘,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弯腰仔细低看了看他胸前残留的青黑掌印,沉声问道:“真气可是在膻中穴就滞住了?”

封君扬点头道:“不错。”

辰年盘膝在他身前坐下,提指封住了他几处穴道以免真气乱窜,然后一手抵在他上腹拿住巨阙穴,另只手则拍在他左肩中府穴,低声交代道:“你气沉丹田,催真气沿任脉向上由膻中转向中府,走手太阴肺经。”

封君扬亦是闭目盘膝而坐,双手结定印,依言聚真气于丹田沿任脉缓缓上行,至巨阙穴时,一股柔和刚正的真气从她掌心汇入他的体内,裹含住他微弱的真气,沿着经脉继续上行。谁知汇集着两人内力的真气行至膻中穴时便再难前行,就如同有堵无形的墙壁拦在那里,无论这真气如何冲撞都无法冲破这道屏障。

辰年不停地往封君扬体内灌注着真气,内力耗损极大,片刻工夫额头上就已是见了汗。封君扬那里面色更是难看,她每催发真气冲撞一次膻中穴,他胸口便如同被巨锤擂过一般,如此几次下来便再难忍受,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辰年吓得忙收了手,有些惊慌地扶住了他,问道:“你没事吧?”

封君扬闭目缓了好半晌才能开口,却是淡淡笑道:“多谢你的好意,只可惜你功力还略微差些,怕是没法助我打通经脉。”

辰年一听也没了主意,忍不住问道:“那怎么办?”

第三十三章 山中同行

封君扬不紧不慢地穿着衣衫,答道:“也没什么,这伤虽重,一时半刻却也要不了性命,只不过是暂时用不了内力,养上几日没准也就好了。”

辰年心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只是他若使不得内力,自然也就用不了轻功。从这去清风寨少不了要爬山越岭,难不成都要她背着他走?她可没这么大的力气!她守着火堆坐了一会儿,忍不住偷眼打量一旁的封君扬,瞧他只是依着石壁闭目养神,仿佛对眼下的困境毫不在意。

辰年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提醒他道:“从这里要赶往冀州,还有许多险路要走。你若是这般情形,怕是??”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只等着看封君扬的反应。

封君扬睁开了眼看她,轻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辰年咬了咬下唇,迎着他的视线说道:“不如我先替你去给薛盛英送信可好?你给我一个你的信物,我一个人先去送信,然后再带着人回来接你。”

封君扬不置可否,只静静地打量她。

辰年被他看得心虚,有些不自在地错开了视线。她话说得虽好听,但只要仔细一想便知对他是极为不利的。且不说她是不是一去不返,就算她能按照约定回来找他,一来一回至少也得要五六天的功夫。这样长的时间,他一个身受重伤的人独自留在这山间,就算饿不死,怕是也要被野兽吃了。

辰年拾起烧火棍拢了拢火堆,低声道:“算了,当我没说。”

谁知封君扬却突然说道:“你将我的那些丹药拿过来。”

辰年微微一愣,将从封君扬身上搜出来的那几粒药丸掏了出来,递到他面前。他伸手从其中挑了一粒黑色的药丸出来,交还给辰年,“给你,这是解药。”

辰年愣怔地看看向他,万万想不到他会这样容易地把解药给了她。

封君扬复又向后倚去,淡淡说道:“至于信物,我没有什么信物可以叫你带给薛盛英的,就算是给你块玉佩,他也不会认的。你若是想去说服他,只能靠你自己。”

辰年渐渐回过神来,看看手中的解药,又看看封君扬,一时竟有些迟疑起来。

“怎么?怕这不是解药?”封君扬微微眯了眼看向她,伸出手去要了那粒药丸回去,微笑着说道:“其实这还真不是什么解药。”

辰年秀眉竖起,噌地一声站起身来,气道:“封君扬,你——”可她话还未说完,却见他那里竟把那粒解药放进了嘴里,不觉又是愣住了,不知他到底在搞什么玄虚。

封君扬笑笑,说道:“其实原本的也不是什么毒药,不过是粒普通的清火丹罢了。”

辰年想他竟然用粒清火丹就把自己哄住,像猴一般耍着,不觉又是恼羞又是愤怒,恨恨道:“封君扬,你真是个奸诈无耻的小人!”

封君扬轻笑道:“彼此,彼此。难不成你喂我的就是毒药了?”

辰年本就恼羞,再瞧他这般欠揍模样,恨得立时就抬脚向他身上踹了去,可一看到他那苍白的面色,脚到半路却再不忍踹下去,最后只重重地落到了他身侧的石壁上。

封君扬闭了眼,轻声说道:“你走吧。”

辰年恨恨地看了他两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她一腔怒火烧得极旺,直一路疾奔出七八里路去,心火这才渐渐小下来,然后就觉出自己可笑来。暗道她这场火发得可真是莫名其妙,难不成真吃了毒药受制于他就好了?

山间夜风一吹,辰年头脑逐渐冷静,开始仔细考量起眼下境况来。冀州调兵这么大的事情,不用她回去通风报信,清风寨自然就能得到消息。而薛盛英那里,就算她去了,他能信她的话吗?

那她能怎么办?总不能不顾寨子的安危就一个人跑了啊。她正矛盾间,突然听得远处隐约传来几声野狼的嚎叫。辰年一个激灵,想也没想就将腰里别的匕首拔了出来,同时把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七星袖箭握到了手中。

太行山里山深林密,野兽向来不少。若论凶猛自然当属虎、豹,可最为难缠的却是野狼。这些野狼大多三五一群,性子凶狠狡诈,而且耐性甚好,一旦盯上了猎物便是不死不休。不知怎地,她忽地想起了倚坐在石壁前的封君扬。他内伤严重,此时连个普通人都不如,若是被野狼盯上了,就算是今夜里有火堆野狼不敢上前,可明天呢?明天夜里呢?

辰年越想越觉不安,气恼地低声骂了自己几句“没出息”、“妇人之仁”之类的话,人却是转身沿着来路往回跑去。

封君扬依旧倚靠在石壁前,看到辰年去而复返,面上虽没什么神情变化,手上却是将一直握在掌心的尖利石片悄悄地丢在了地上。辰年走到他身前站定,他微仰着头看她,轻声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辰年绷着嘴角将那支七星袖箭扔给了他,没好气地说道:“我们不像你们官府的人那么没义气,虽然你多次对不起我,我却不能把你一个废人丢在了这里被野狼啃了。”

话音刚落,远处就又传来了野狼的嚎叫声。封君扬不觉笑了,也没和辰年客气,将那支袖箭揣入袖中,看向辰年说道:“今日之恩,他日必定舍命相报。”

辰年撇撇嘴,在一旁坐了片刻,却是忍不住问他道:“你怎么知道我喂你的不是毒药?”

封君扬失笑,答道:“小时候又不是没吃过消食丸,那么大的山楂陈皮味,怎么会尝不出来。也就是糊弄糊弄邱三那样的吧。”

辰年听了不觉有些不服气,暗道你那清火丹我若是仔细尝尝,也定能辨出来不可。想到这却不禁想起他迫她吃清火丹时的手段,只觉得脸上一烫,忍不住偷偷地瞥了一眼封君扬,脸上却是不由自主地红了。

也亏得旁边燃着火堆,火光本就映得人脸发红,因此封君扬一时倒也没觉察出辰年的异样,还出言问她道:“从这里穿越太行山需要几日?”

辰年忙收回心思,想了一想答他道:“这样走可不比走飞龙陉顺当,翻山越岭地一绕,以我们眼下的情形至少也得六七天的功夫。”

封君扬又问道:“若是直接去清风寨呢?”

辰年答道:“那就要近一些,快些的话有个三四天也就到了。”

封君扬沉默了片刻,说道:“那我们就先去清风寨。”

辰年想想便明白了他的用意,点头道:“也好,反正薛盛英怎么也要去攻打寨子,咱们与其去找他,还不如去寨子里等着他。”

此时已是半夜,辰年便叫封君扬先休息一会儿,由她来给两人守夜。谁知封君扬却是笑着说道:“还是你睡吧,我睡不睡都关系不大。”

辰年明白他的意思,他现在如同废人一般,若是要爬山越岭怕是全要指着她才行,就算是背不起他,也得要搀扶着他,她的体力消耗自然是最大的。辰年淡淡看了他两眼,说道:“我是不信你,就你这个精神,没准守着夜就昏了过去,到时候野兽就是到了跟前也不知道的。所以,还是你先睡吧,等天亮后我再眯一会儿。”

封君扬拗不过辰年,再加上他受伤后精神也却是不济,于是便就依了辰年,先闭目睡了过去。不过也只睡了不足一个时辰就睁开了眼,与辰年说道:“你睡会儿吧。”

辰年这回没和他客气,将烧火棍交到了他手里,特意交代道:“别叫火熄了。”然后便在他身边坐下了,也如同他一般倚靠着石壁闭目休息。

天亮的时候封君扬轻声叫醒了辰年,辰年捂着肚子愣了会儿神,却是说道:“你饿不饿?咱们还是先找些吃的吧,不然非得饿死了不可。”

她留下封君扬看守火堆,一个人往东边的密林里跑去,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过了没一会儿便拎了两只山鸡过来,说道:“那边有处清泉,先去那边吧,待吃饱喝足了后再走。”

封君扬杵着根木棍站起身来,应道:“好。”

两人在山泉边将山鸡烤熟分食了,又喝足了水,这才顺着山势往东而走。辰年本是走过这一条路的,可此刻身边跟了个半死不活的封君扬,自是再走不得以前艰险难行的旧路,只能绕了较为平缓的远路。如此一来,两人赶到清风寨时已是三月二十四傍晚,距他们出青州时已有四日。

一连几日穿行于深山老林之中,两个人形容均是狼狈不堪。清风寨外,站哨的小头领仔细瞅了辰年半晌,这才认出眼前这位是昔日横行山寨的小四爷,一时都惊得呆了,结结巴巴地叫道:“小小小……四爷,您这是怎么了?”

第三十四章 各色人物

辰年裙子早就被山石挂破了,就那么胡乱地裹在身上,也顾不上回答小头领的话,只问他道:“大当家可在寨中?”

“在,刚和三当家他们巡了寨子回去。”小头领答道,说着又忍不住偷眼去瞧辰年身边的青年男子,心中暗暗称奇。这人衣着虽然不整,形容也极憔悴,可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也自有气度,像是从哪里来的世家公子一般。

辰年闻言转头与封君扬对视一眼,领了他就往寨子里走去。走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后面的封君扬,招手叫了两个人过来,指派他们道:“你们两个快去找个轿子来。”

那两人应了一声转身就跑,封君扬却出声叫住了他们,与辰年淡淡说道:“不用,我自己能走。”

辰年看他这般便知他是不愿在人前示弱,不由得低低地嗤笑了一声,暗道你自己非得死要面子那就活受罪好了。于是便也不坚持,转身疾步向寨子里走去。她虽未使上轻功,步子却是迈得又大又快,显然有意要封君扬吃些苦头。

谁知封君扬不言不语,只抿着唇默默跟在她身后,竟是没有被她落下多远。

不一会儿的功夫,辰年就听着他的呼吸声渐渐急促粗重起来。她到底有些不忍,步子一滞,脚下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清风寨已是得到薛盛英要进山围剿的消息,守卫比往日森严了许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亏得辰年在寨子里也算有些地位,整日里又喜到处转悠,众人对她那张脸都熟,这才一路通畅地走到了信义堂前。

张奎宿得到消息从堂内迎了出来,见面就问辰年道:“穆兄弟呢?”

辰年答道:“义父有事要办,暂时不能回来,叫我先带人过来帮寨子退兵。”

张奎宿略略点头,目光落到辰年身后的封君扬身上。不等辰年替他介绍,封君扬向着张奎宿轻轻一抱拳,率先开口道:“张大当家,在下云西郑纶,云西王府侍卫统领,奉我家世子之命随谢姑娘至此,以助大当家退冀州之兵。”

张奎宿面现疑惑,转而看向辰年,问道:“辰年,这是……”

来之前的路上,封君扬与辰年两人已是有过商量,为了便宜行事,封君扬先假借郑纶的身份。听张奎宿问,辰年极自然地答道:“大当家,郑统领是我在青州结识的。这事说来话长,此地不便细谈,咱们还是进去再说吧。”

因着穆展越的关系,张奎宿对辰年一向看重,又听她说得郑重,当下便亲自引着辰年与封君扬两人进了信义堂内。几人分主宾坐好,辰年将她在青州的经历半真半假地和张奎宿说了一遍,把叶小七替穆展越传信一事改成了穆展越亲自去救她,和封君扬一照面却发现双方竟是旧识,最后说道:“因着我义父之前曾救过云西王,世子为还这一份恩情便想着为咱们退冀州之兵,谁知刚一出青州便遭人追杀,无奈之下只得暂时退往泰兴。而郑侍卫则受命随我赶回山寨,帮我们劝退薛盛英。”

张奎宿诧异道:“劝退薛盛英?”

“正是。冀州军携威而来,清风寨不能正面硬碰,只能晓之以厉害劝退薛盛英。”封君扬说道。他停了一停,问张奎宿道:“大当家,薛直确是你清风寨杀的吧?”

张奎宿看了看辰年,见她微微点头,便答道:“不错,是我清风寨做下的案子。”

封君扬又沉声问道:“不知大当家为何要杀薛直?薛直身为冀州之主,一旦横死必然会引起冀州动荡,更会给清风寨引来泼天大祸。这些大当家应当清楚,可为什么还要杀薛直呢?”

张奎宿沉默不语,目含警惕地看着封君扬。

封君扬淡淡一笑,说道:“据在下所知,薛直与大当家并无深仇大恨。”

“郑统领。”张奎宿突然打断了封君扬的话,略一沉默后说道:“不是张某要杀薛直,而是有人想要他的性命。至于这人是谁,因张某有誓言在前,恕不能相告。”

封君扬缓缓点头,并不追问是谁要薛直的性命,稍一沉默后说道:“好,在下不问大当家那人是谁。不过,还有件事要请教大当家。大当家可知道为何薛盛英会这么快就知道薛直是清风寨所杀?”

“自是杨成告诉他的。”张奎宿想也不想的答道。

封君扬正欲开口,一旁的辰年却已是抢先一步问道:“那杨成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张奎宿愣了一愣,这才奇道:“难道不是杨成从穆兄弟那里得知的吗?”

辰年沉声答道:“义父从未落入杨成之手,他怎会从义父那里得知?”

张奎宿面色顿时有些凝重,沉吟片刻后说道:“寨子里有内奸了。”

辰年与封君扬对视一眼,暗道果真是被他猜中了,清风寨里有了内奸。辰年本想再问那内奸是谁,封君扬却向她暗暗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追问此事。辰年正奇怪间,门外突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转头看去,就见二当家文凤鸣与三当家刘忠义俩个一起从外面而来。

三当家刘忠义步子最大走在前面,比二当家文凤鸣还快了许多,人还未进门就大声叫道:“大哥,听说辰年丫头回来了,人呢?”

辰年闻声从椅子上站起,向着刘忠义叫道:“三当家。”

刘忠义是个粗直性子,也一向不记仇,虽那日辰年用话噎得他下不来台,可眼下却似全忘了,只几大步走到辰年身前打量了她一番,惊道:“怎落得跟个小叫花子一样?穆兄弟人呢?”

辰年笑笑,答道:“义父有事要办,就叫我先回来了。”

跟在刘忠义后面进来的文凤鸣却一直在暗中打量封君扬,直到众人重新又各在椅中坐下了,这才把投在封君扬身上的视线收回来,转而问张奎宿道:“大当家叫咱们过来有何事?”

张奎宿把封君扬介绍给文凤鸣与刘忠义两个,说道:“郑统领是特来帮助咱们退兵的,说是要劝退薛盛英。”

文凤鸣闻言只是面色微变,刘忠义却是忍不住从椅上跳了起来,嚷嚷道:“还劝个屁啊!都被人打到了家门口来了,你越好气他们就越觉得你好欺负。要我说也别怕他冀州军,咱们狠狠地干他一票,也好叫他们知道清风寨不是吃素的!”

辰年听了这话觉得十分刺耳。她与刘忠义本是掐架掐熟了的,自然不怕他,当下张口就要反驳。谁知旁边的封君扬却伸手扯了扯她衣袖,止住了她的话,自己却说道:“在下细想了想,也觉三当家言之有理。”

此话一出,辰年与张奎宿俩个俱是一愣。

“封——”辰年诧异之下差点把封君扬的名字叫了出来,一字出口才惊觉,忙改口道:“封世子可不是这样吩咐你的!”

封君扬先瞥了她一眼,这才说道:“世子虽不是这样吩咐,却也交代了在下见机行事。在下一路行来,见太行山路险难行,清风寨兵强马壮,就算是薛盛英挟重兵而来,要破清风寨也是难事。三当家说得有理,一味示弱不是良法。倒不如先给薛盛英迎头一击,叫其知道清风寨的能耐。就算日后要向他言和,也有些依仗的资本。”

他说得头头是道,辰年却是半点不信。她与封君扬相处时日不短,知道此人性格坚毅,甚至颇为孤傲,绝不是三言两语就会被人说转的人。他此刻既然这样说,必然是有他的道理。这样一想,辰年便也很快转过弯来,也就随着他的意思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应该先打一打薛盛英再说。”

屋中其余三人一时神色各异。张奎宿听封君扬前后言辞相差甚大,很是有些迟疑不定。而刘忠义听他们两人均都同意自己的话,脸上不觉露出得意之色。唯有文凤鸣面上没什么变化,只坐在那里默默打量封君扬。

封君扬不动声色地由着他打量,将这三人的反应都收入了眼底。过了一会儿不见张奎宿出声,他略一思量,转头问张奎宿道:“大当家,不知可否容在下先下去换身干净衣服,回来再听大当家调遣?”

张奎宿知他是有意避嫌,当下便亲自送了他出去,十分真诚地说道:“郑统领为了咱们清风寨一路辛苦,张某心里感激不尽。这样,某先送你去客房,换洗过后好生歇一会儿。晚饭时候咱们兄弟再给你接风。”

“大当家客气了。”封君扬淡淡一笑,拱手向张奎宿道谢,“实在不必如此麻烦,有谢姑娘带在下过去就好。”

辰年也笑着与张奎宿说道:“大当家不用去了,就我领着郑统领过去吧。也不用去什么客房,回我那里就好。义父那里还有新做的衣裳,正好可以借给郑侍卫穿。”

寨子里的人大多性子洒脱,对男女之防看得也不甚重。张奎宿听辰年这样说倒不觉得有何问题,只点了点头,又特意嘱咐她道:“也好,辰年你好生替我招待郑侍卫。”

辰年应下了,领着封君扬往她住的小院而去。待走到无人处,她便忍不住低声问他道:“你怎么突然又改了主意?”

封君扬垂了垂眼帘,却是轻声问她道:“你说清风寨的内奸会是谁?”

第三十五章 寨中小院

辰年一直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现在听封君扬问她,想了想说道:“这人绝不会是寨子里的普通人物,应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眼下我也确定不了此人是谁,如果非要我说一个话,我觉得应该是文二当家。”

封君扬在身后问她:“为什么?”

辰年转回头去看他,想当然地答道:“文凤鸣这人一向奸诈,最会笑里藏刀。要做内奸,他最合适。”

封君扬闻言不由笑了,说道:“不见得,要做内奸反而需要面相忠厚,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防备。”

辰年诧异道:“你觉得是三当家?”

封君扬缓缓摇头,抬眼看向辰年,问道:“为什么你不怀疑张奎宿?”

辰年一惊,差点从地上跳了起来,有些激动地说道:“怎么可能是大当家?清风寨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在他心里比什么都重要。他不可能拿清风寨去冒险!”

封君扬淡淡说道:“如果张奎宿真的像你说得这般看重清风寨,他就不会派人去杀薛直。”

辰年一噎,她自己也觉得这件事从一开头就透着怪异,可心里却不愿相信张奎宿会是幕后黑手,忍不住替他辩白道:“也许只是有人来清风寨买薛直的首级。这样的买卖寨子里不是第一次做。大当家是守信之人,所以才不肯泄露买家是谁。说不定这买家就是杨成呢。既然我们猜着是他对冀州起意,为什么不能是他?甚至寨子里根本就没有内奸,消息是杨成故意放出去的。大当家只是一时糊涂,这才上了杨成的当。”

封君扬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在来清风寨之前,我也曾怀疑是杨成花钱来买薛直的首级。张奎宿只是无知,才会上了杨成这样一个大当。不过见到张奎宿后,我却觉得张奎宿并非毫不知情了。”

辰年眉头微拧,问道:“此话怎讲?”

封君扬答道:“因为他从未问过我们怎样来劝退薛盛英。”

辰年一怔,正思忖间又听得封君扬问她道:“若你是他,听说了我可以劝退薛盛英,可会问一句怎么劝退?”

辰年想了想,答道:“会。”

眼下清风寨正是生死存亡地关头,有人跳出来说可以解救危机,她不管信与不信,总是要问上一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