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听得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却又听得辰年说道:“我猜着可能也是为着我的身世来的。”辰年微微一翘嘴角,似是自嘲,又像是无奈,轻声道:“我还记得以前在清风寨的时候,夫子给那几个好读书的授课,说过一词,叫做‘奇货可居’。我那时并不爱读书,也不解那词的意思。此刻想来,当时真该好好地问一问夫子的。”

她说到这里,却又想起陆骁是鲜氏人,不见得懂得这个词的意思,便就又不禁失笑,“好好地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她顿了一顿,又道:“我只是想与你说,封君扬既然敢来这里,必然是有后招的。不过在这寨子里,他也不敢拿我怎样,你莫要去理会他,权当看不见就是了。”

陆骁沉默片刻,只点头道:“好。”

瞧他并无别话,辰年心一点点凉下来,却忍不住又翘了翘嘴角。她在原地立了片刻,忽地默默地撕了一条长长的衣襟下来,将自己双眼缚上,轻笑着问陆骁道:“你说我一个人,能摸到道长那里去吗?”

陆骁不解她为何会有这般古怪行径,忍不住问道:“谢辰年?”

“嗯!”辰年轻快地应了一声,却是说道:“陆骁,你往后边站,不要挡在我的路上,我要试一试,看看到底能不能摸过去。放心,我心中大概有数。”

陆骁一向听从她的话,闻言就真的往后退了几步,静静地看着月下的她。

辰年先是侧耳听了听,听得那夜风送过来的隐隐的人声笑语,稍稍迟疑了一下,便向着与之相反的方向大步走去。脚下踉跄过几次,却并没有摔倒,指尖也曾触碰到墙壁,却也没有撞到脸面,就这样摸索着前行,不知走了多久,鼻尖处终于有了淡淡的药香。

辰年笑着推开那屋门,手扶着门框刚想往里面摸去,却听得朝阳子淡淡问道:“怎么,眼睛瞎了?”

第六十一章

辰年扯下眼前布条,被那屋里的灯光刺得微微眯了眯眼,却是笑道:“之前还怕道长被人假冒了,现在一听,便知还是原来那个了。”

这屋子原本是闲置的空屋,眼下却是堆满了各种药材,朝阳子依旧是黑、干、瘦,一身脏兮兮的道袍,隐在药材包间都快寻不见了,他看辰年两眼,有些歉意地说道:“我也不想带那人过来,只是在江南的时候欠了他一个大情,不好拒绝。”

不想辰年却是笑了笑,先回身与陆骁说道:“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同道长一起过去。”

陆骁看辰年两眼,瞧不出她面上有何异色,便就转身往回走去,辰年迈入屋内,随意地寻了个药材包坐下,与朝阳子说道:“腿长在他身上,他既然有心来,便是你不带着他来,他也会找来。”

朝阳子没料到她会这般通情达理,不由颇觉意外,他放下手中药材,走到辰年身边坐下,解释道:“贺泽那小子像是查到了点什么,咱们怕他报复,不敢走宛江水运,只好从江南绕,可没想着江南几个王爷又打起来了,咱们一路小心,走到台州的时候,还是被那景王的人马给扣下了,是封君扬出面,这才放了出来,后来又派人一路护送着咱们过了江,进了太行山,本想着算我欠着他一个人情,不料快到寨子的时候,他却突然追了过来,说有事要来见你。”

辰年沉默半晌,道:“樊景云是他的人,在宣州时发生了一些事情,估计是他得到了什么消息,这才追过来。”

朝阳子听得一愣,随即大怒,问道:“樊景云是封君扬的人。”

辰年向他笑笑,道:“我以前在道长身边瞧到过他几次,现在想来,你要去云西采购药材,不会是受了他的鼓动吧。”

朝阳子不答,脸上却是黑红交错,显然是恼怒不已。

瞧他这情形,辰年料想自己猜对了几分,便也不再深说,只劝道:“反正药材也该去买,道长别再计较这事去了,我只是想告诉道长,封君扬那人,但凡对人好都有目的,所以道长不用记他的恩情,谁知那景王突然出手会不会就是他的安排。”

朝阳子那里却是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被封君扬愚弄,自是气愤不已,恼怒地冷哼几声,忽地恨恨说道:“亏得我之前还后悔不该叫他做三年和尚,现在倒是后悔当时怎地没和他说是三十年。”

瞧辰年那里一愣,朝阳子得意地笑了笑,解释道:“那时说什么三年不可近女色,纯是我故意吓他,不想这小子这样惜命,竟是真的吓得不敢沾女色,在台州时还曾叫我给他切脉,偷偷问过此事。”他说到这里,面上又露出后悔之色:“哎呀,真不该一时心软,和他说不碍事了。”

辰年瞧他竟然这般懊丧,不禁哑然失笑,记起那时之事,便也笑道:“你那时还骗得我整日里去晒大太阳,害我脸跟锅底一样黑,不怪我叫人打你那一顿。”

朝阳子愣了一愣,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辰年鼻尖叫道:“果然是你打的。”

辰年笑着看他,歪着头应道:“就是我打的。”

朝阳子恨恨瞪她片刻,自己却是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复又在她身边坐下,笑道:“你这小丫头,脾气就是这般干脆,不过也合了道爷我的脾性。”

两人笑得一会儿,辰年面上笑容慢慢淡了下去,低下头安静一会儿,忽地没头没脑地说道:“道长,我在练五蕴神功。”

朝阳子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立刻伸手过来探她的脉门,辰年并未躲闪,也没有运功调息糊弄,任由他给自己切脉,只轻声说道:“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有时候性子上来,会忍不住想去杀人泄愤,把那些看不顺眼的人都杀了,但凡有一点对不住我的,都想杀了,道长,我总算明白了师父以前为什么会被人叫做魔头。”

朝阳子脸色阴沉难看,用力丢开了辰年的手腕,站起身来,恼道:“我之前说过什么,你这丫头怎地就这么不听劝。”

辰年垂头不语,缓缓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膝。

朝阳子焦躁地来回走了两趟,在她面前站定,低头沉声说道:“散功,明日我就把你那狗屁神功散掉,省的你以后人不人鬼不鬼。”

辰年抬头怔怔去看朝阳子,过得片刻,却是不禁落泪,向着他惨然一笑,摇头道:“不能,道长,便是入魔,也强过生死由人,苟延残喘。”

“发生什么事了。”朝阳子深深皱眉,陆骁已陪在她身边两年,他眼看着这两个孩子日渐亲密,也瞧出陆骁对辰年是真心实意,不知发生了何事,能叫她说出这般绝望的话来,不该只是因为封君扬来了。

辰年不答,低头默了片刻,忽地抬头看着他,说道:“道长,你脾气虽然古怪,心量狭小,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是真正的心存善念,正气凛然之人。”

朝阳子听得她这话只觉莫名其妙,气道:“你这是赞我还是贬我。”

辰年答道:“赞你。”

朝阳子恼怒地冷哼一声:“那就把前半句话去掉。”

辰年点头,又将后半句话重复了一遍。

朝阳子稍觉满意,用手捋着胡须,问她道:“你这丫头拍道爷马屁做什么,你就是好话说尽,那狗屁神功也得给我散了。”

“我不散功。”辰年声音虽轻,里面却有着不容撼动的坚定:“我只是想和道长说,若是哪一日我真的入魔,做下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道长就偷偷给我下些毒,糊弄着叫我吃了,替天行道。”

朝阳子愣愣地看着她,半晌后才惊怒道:“这说的是什么屁话。”

辰年却是浅浅一笑,道:“是真心话,我脑子也没糊涂。”

就是因为脑子没糊涂,所以才把事情都看得太透,才会心冷。

义父不在意她,他在意的只有她的母亲,他能将她养大,不过是不想对母亲食言,她明白,也很感激。

陆骁在意她,可他却是身不由己,他有父母亲族俱在漠北,怎能为她毫无顾忌,她能理解,也无怨尤。

而封君扬呢?他在意她吗?以前该是在意的,只是他也有他的背负,他的责任,所以他只会与她说:“辰年,是我对不住你。”可便是知道对不住她,却还是要继续对不住下去。

是啊!他们都有着自己的不得已,唯独她是孤身一个,可以毫无牵挂。

“不管怎样,道长记住我今日说的话就是了,到时莫要心软。”辰年说道,她胡乱地擦了擦满面的泪水,起身往外走,出了屋门却又转了回来,向着朝阳子笑道:“你瞧瞧我这记性,我来是请道长一同过去吃饭的,大伙都还等着,竟是将这事忘了个干干净净。”

朝阳子无言,阴沉着脸带上了房门,随着辰年一同去议事厅,走到半路却是皱眉,冷声道:“你瞅瞅你这一身土,还不快点回去梳洗一番再过去。”

辰年却知他是给自己寻个借口,好叫她回去洗一洗脸上的泪痕,她笑了笑,叫朝阳子先去议事厅,自己则快步回房,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又重换过一身干净的衣衫,这才过去。

大厅之中早已摆了七八桌酒席,辰年走到当中一桌坐下,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不好说在宣州劫了官银之事,只说是为朝阳子等人接风洗尘,不醉不休。

众人轰然响应,齐齐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辰年不善饮酒,只喝过了前面那几碗,便手捧着酒碗面带微笑地听着众人胡侃,不论谁来敬酒,都只是浅浅一抿了事,众人均知她酒量不好,也不难她,各自去寻了投脾气的兄弟喝酒,不得一会儿,大厅内就喧闹成乱糟糟的一团。

温大牙瞧着辰年面上带笑,心上总算轻松了些,也起身敬了辰年一回,饮尽后却是说道:“大当家什么都好,就是酒量不行,要不说女子就是女子呢?”

辰年并不受他激,只微笑着看他,不想一旁的灵雀却是听不得这话,当下就站起身来,向着温大牙叫酒道:“温大哥少瞧不起女子,我来和你喝,倒要看看谁先趴下。”

屋中这些人都是看戏不怕台高,一瞧这个竟是齐声叫好,倒叫温大牙一时骑虎难下,索性也端了酒碗起来,叫道:“喝就喝。”

他两个竟真的拼起酒来,场面正热闹着,肖猴儿悄悄地从外进来,凑到辰年耳边说道:“师姐,云西王那里请你过去。”

辰年脸上笑容微凝,侧脸瞥了肖猴儿一眼,这才点了点头,道:“我知晓了。”

肖猴儿那里却是不走,像是在等着辰年现在就去,瞧他这般,辰年忽地想起邱三来,猜到肖猴儿定是已被封君扬笼络住了,不觉嘲弄地笑了笑,她从桌边起身,又见陆骁向她这里望了过来,便就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出得门来,不想封君扬已是等在阴影处,辰年看他一眼,又看向他的身后,见并无乔老等人跟随,奇道:“王爷自己一个人。”

她双颊红润,眸中微微带了些迷蒙,唇瓣开合间,似有淡淡的酒气溢出,封君扬瞧出她是喝了酒,心中忽觉得恼恨异常,又见她身上衣衫单薄,只恨不得立刻寻件披风来将她严严裹住。

他只看着她不语,辰年不觉微微皱眉,问他道:“王爷寻我有何事。”

封君扬强自压下心中火气,淡淡一笑,道:“有些事情想要与你说。”

“您之前所提的私事。”辰年了然地点点头,笑道:“本想着明日再去寻王爷,不想您这样心急,既然这样,那就请说吧。”

不想封君扬却是摇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

辰年自忖眼下他武功已是比她强不多少,因此也不怕他,便就说道:“正好,我想着去巡一巡寨子,王爷要是无事,不如随我同去,路上也可说说话。”

她说完,便率先不紧不慢地往外走去,封君扬在后看得她两眼,这才跟了过去,虎口岭寨子有内外之分,出得内寨,辰年便就真的沿着那围墙缓步而行,遇到巡逻的寨众时,还会出声打个招呼。

封君扬却是一直无声,只默默地在后面跟着她,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老远,辰年才突然问封君扬道:“王爷觉得我这寨子可还算好。”

听闻她句句都称呼他王爷,封君扬额侧的青筋直跳,强自忍了忍,这才干巴巴地答道:“极好。”

辰年停下步子,回身看他,笑着问道:“王爷,您不高兴。”

封君扬抬眼盯着她,一字一顿地答道:“高兴,看你过得这样快活,我自然高兴。”

辰年瞧他一会儿,却是失笑,他两人此刻已沿着围墙走到山顶,再过去便就到了崖边,辰年寻了块山石坐下,回头看向封君扬,道:“封君扬,我们两人好久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了,你既然来了,我们坐下来说一说话,可好。”

这还是见面后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也是头一次好声与他说话,封君扬面色总算缓和了些,走到她身旁坐下。

不想辰年却是轻声说道:“你说我过得太快活,那么我该过成什么样子,整日里哭哭啼啼,以泪洗面,还是为你消瘦,茶饭不思,你觉得我就该把你放在心上,时刻不忘,守着你的情孤孤单单的过一辈子,是不是,让你得闲的时候,想起我可以失一失神,愣怔片刻,又或是叹息一声你我有缘无分。”

这一句句话仿若利刀,割得他心上处处见血,封君扬听得不由闭目,唇角上却是冷笑,问她道:“你就这样看我。”

“我的一辈子,就值得你那些,是么。”辰年不理会他,只径自慢慢说着自己的话:“封君扬,我曾真心实意地爱过你,全心全意地只为过你一人,如果你还曾记着些当日的情分,请你放过我吧,不管你是来做什么,是想着叫我认祖归宗也好,还是想要奇货可居也好,都请放过我,你是英雄豪杰,争夺天下该有别的手段,我自做我的山匪,活我的一辈子。”

封君扬手在身侧紧握成拳,隐隐颤抖,僵硬着声音问她:“谢辰年,你就这样看我。”

辰年站起身来,垂目看了他一眼,淡淡应道:“是。”

封君扬抬眼看她,漆黑的瞳仁中似有无形的风暴在酝酿,只又问她:“你觉得我来寻你,是想要叫你认祖归宗,想着你能奇货可居。”

第六十二章

这一次,辰年没有回答,站在那里看他片刻,轻声说道:“封君扬,我很累,我已经活得很辛苦,如果你真的有你说的那般爱我,请你放过我。”

封君扬抿唇,静静地看她,沉默不语。

辰年忽地笑笑,道:“我忘记了,你从来不肯在意我怎么想,你只念着你的不得已,算了,既然谈不拢,那就权当没有谈过吧,你出招,我接招,你可尽情算计,我用一命相陪。”

她说完,便不再理会封君扬,转身沿着围墙慢慢往回走,待走得不远,封君扬从后追来,唤她道:“辰年。”

辰年没有理会,直听得身后有劲风迫来,这才不得不回身,用手臂拨开封君扬探过来的手,顺势去点他肋下的穴道,封君扬手腕翻转,以掌相拦??无声之中,两人双手相搏,互不相让,一时之间竟是难分胜负。

封君扬不想辰年武功已经精进到如此地步,意外之余更激起了他的好斗之心,手上再不留余力,连连拍向她的肩头,最后终凭着力气将她摁在了墙上,可他还来不及欢喜,她的手却已是闪电般探出,捏在了他的喉间。

辰年这才张口,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来:“松手。”

封君扬愣了片刻,却是笑了,道:“你就是把我喉骨捏碎了,我也不会松手。”

辰年眉眼冰冷,手上稍稍使劲,冷声问他道:“你当我不敢。”

他瞧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微微一怔,似是有些不敢相信,问她:“辰年,你真的想杀我。”

辰年没有回答,手上却是又加了几分力气,道:“放手。”

封君扬呼吸已有些不畅,瞧得她片刻,竟是又笑了笑,忍着喉间的剧痛,困难地说道:“我不放,我舍不得。”他说完,竟不顾咽喉要害在她手中,低头缓缓向她逼近,用唇去轻吻她的额头:“辰年,我舍不得,我日日夜夜想了你这样久,终于可以再一次贴近你,我怎么可能舍得放手。”

辰年闭目,钳制着他的喉咙把他推开少许,颤声说道:“封君扬,我已不是当初的谢辰年,我练了邪功,喜怒不受控制,我现在是真的想要杀你,在我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时候,你放手。”

封君扬身体一僵,低头看她:“你练了什么邪功。”

辰年睁眼看他,双眸明亮,灿若寒星,竟将封君扬看得微怔,她清冷地笑笑,答道:“五蕴神功,你可知道之前的女魔头静宇轩,她便是我日后的模样,喜怒无常,杀人如麻,封君扬,你还敢叫我在你身边吗?许得哪一日醒来,我瞧你不顺眼,就会杀了你。”

她这般模样,封君扬惊愕之后便是大恸,他静静地看她片刻,猛地低下头去,用唇堵住了她唇,辰年身子瞬间僵住,待反应过来,心头顿时大怒,指尖力道倏地加大,一时之间只想杀了眼前这人。

封君扬闷吭了一声,动作稍稍一顿,然后便又不管不顾地去亲吻她的唇。

可那一声闷吭如同砸在了辰年的心上,叫她指尖微微一颤,再无力气捏下去,似是感受到她的软弱,他松开了她的肩头,一掌往后托住她的脑后,另只手却贴到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拇指稍稍一压她的下颌,放他的舌探入她的齿间,纠缠着她的,触压勾挑,辗转吸吮。

辰年无力地垂下了手,往旁侧别开脸,躲开他的掠夺,自嘲地笑了笑,道:“封君扬,你又赌赢了,我现在果真是下不了手杀你。”

封君扬双手捧住她的脸,与她额头相抵,低声叫她的名字:“辰年”他喉咙被她捏伤,嗓音暗哑地几乎发不出声来:“是,我用命来堵你心里还有我,我又赌赢了,我好欢喜。”

辰年冷笑不语,轻声问他:“然后呢?”

似是想把她捂热,封君扬不停地轻吻着她,从额头到鼻尖,再到那嫣红的唇瓣,辗转片刻,又顺着她白净纤长的脖颈往下,轻轻啃噬她的锁骨,他想她,他很想她,他们分离了有多久,他就想了她有多久,日思夜想,苦苦煎熬,而这一刻,她终于又在他的怀里。

可这样还远远不够,他发疯一样地想了她两年,现在只想着将她拆分入腹,揉入骨血,再无法分离,他将她抵在墙上,用力地压着她,可却仍觉得不够亲密,便就将她的腿抬高,跻身过去,置身她的腿间,用他勃发的刚硬火热去碰触她的柔软,用力地抵压她,揉捏她。

他将手臂垫在她的身后,隔在她与石墙之间,复又吻上她的唇,无声地喃喃道:“辰年,我想你,我想你想得发疯。”

辰年并未反抗,却也没有半点回应,只是冷静地看着他,任由他为所欲为,听他这样喃喃,竟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将唇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问道:“封君扬,你想我,想的就是这些吗?两年不能亲近女色,现在终于可以毫无顾忌了,这感觉好不好,我现在这具身子,可还能叫你满意。”

封君扬身子僵了一僵,却又低头去吻她,固执地说道:“辰年,我能捂热你,不管你的心有多冷多硬,我都能捂热你。”

辰年讥诮地笑了笑,又问他:“就在这里吗?你要在这里捂热我,是想捂热我,还是想要我,再有一炷香的功夫,我寨中的人就又会巡到这里,你是会杀人灭口,还是就叫他们在旁边观看,哦,我忘了,你们世家子弟总会有些特别的爱好,比如贺十二,明知我就藏在床下,他却拉着侍女在床上颠龙倒凤,有人听着看着,你们是不是会更有兴致。”

封君扬身体僵硬的仿若石头,唇再落下去的时候,已是带着隐隐的战栗,他松开了对她的压制,却将头埋在她的颈侧,哑声说道:“辰年,我爱你。”

辰年觉察到肩头上有些潮湿,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封君扬却用力按住了她,不许她转头,他嗓音暗哑,几乎只凭着气流带出些许声音:“我知晓我自私,我满腹算计,我也想放手,可我放不开,我把心落在了你这里,你叫我如何放手。”

辰年闭目,半晌后才能放平了声线,问他:“那你想叫我如何。”

“等我,再等我一年。”封君扬答道:“辰年,我求你,再等我一年,盛都已乱,我已经带兵从云西出来,很快就能拿下江南,到时,我来娶你。”

辰年只觉心痛难忍,似是连呼吸都已困难,可却又莫名地想笑,想要放声大笑,她想她果然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眼看着就要疯掉了,她用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叫自己笑出声来,只是弯唇看他,问他:“你娶我,以何种身份娶我,贺氏女儿,还是鲜氏王女遗孤。”

封君扬瞧出她情绪有异,双手捧住她的脸,暗哑着嗓子叫她:“辰年,辰年,你别这样。”

辰年微笑,只是追问他:“你来寻我,就是想叫我再等你一年,等着你拿下江南后来娶我。”

瞧她这般情形,封君扬不敢不答,他涩声答道:“我知晓了你和陆骁的事情,你们那样亲密,我妒忌的想要发疯,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我再沉不住气了,再等下去,你的心就变了。”

“我的心已经变了。”辰年冷冷说道,她挣脱他的手,往旁侧退开了两步,抬眼看他:“封君扬,我不想瞒你,我的心已经变了,陆骁陪了我两年,我伤心时,是他在一旁陪我,我开心时,也是他在身边伴我,我的心已经变了。”

封君扬心尖在颤,说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愤怒,他看着她:“陆骁是步六孤氏族长的儿子,是伴着拓跋垚长大的,拓跋垚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他同样无法为了你背叛整个家族。”

“我知道。”辰年答道:“那又怎样,不管我是否会和他在一起,我的心已是因他变过了,封君扬,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已经变了,我不会和陆骁在一起,可我也不会回头,我会一直向前走,不管有没有男人,我都会一直往前走。”

封君扬伸手去捏她的耳垂,眼神晦暗不明,轻声问她:“辰年,你的心怎变得这样快。”

辰年微微侧头,默默看他片刻,道:“封君扬,你曾说过,只要有人不嫌弃我曾跟过你,就叫我跟了他,随他生几个儿女,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那是我死了之后。”封君扬悲怆地笑笑,将她的手摁在自己的胸口:“可我现在还活着,你留我一个人在原地,却要和别人去生儿育女,辰年,你这一刀刀的捅下去,是不是很痛快。”

辰年的手下就是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她忍着眼中的湿热,抬眼看他,缓缓说道:“你既受不了我和别人生儿育女,为何自己却要和人生儿育女,我的人不值钱,所以心也不值钱,抵不得你的,是吗?”

封君扬答不出话来,像是喉咙又被她扼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

“阿策,我曾给过你心,是你一刀刀的把那心片得没了,我那样辛苦,好容易又长出颗心来,可是,它已不是你的了。”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辰年将手从他掌中抽回,淡漠地转身,重又扶着那围墙往前行去,她面上虽还镇定,心神却已是大乱,前尘往事一幕幕地往她扑打过来,几欲将她淹没,许是因为她心神已乱,封君扬再从后面袭来时,她一时竟是没有反应过来,被他制住了穴道。

第六十三章

辰年惊怒,不及发声,人就又被他压在了墙上,以唇封口,她真恨自己竟带他来了这么个地方,又恨他,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他将她的手臂环上自己脖颈,一手松松地揽她在怀里,另只手却贴着她的脸颊,侧头与她亲吻,似恋人般温柔缠绵。

那脚步声停在了远处,半晌再无动静。

辰年无法转头去看,可她却隐约猜到了来人是谁,谁会在这个时候独自过来,谁会从故意发出那样重的脚步声,再料想封君扬这般的举动,辰年只觉心中愤怒无比,用力去咬封君扬的唇。

他却不避不让,舌尖带着血味推入她的口腔,勾绕纠缠,只在她狠狠咬向他的舌时才会抽身逃离,看似温柔地摁开她的下颌,叫她齿关无法闭合,再去轻轻舔噬他能触及的一切,然后又恋恋不舍地退出,用手指压着她的舌叫她无法发声,暧昧地低语:“辰年,呼吸,辰年,吸气。”

说完复又低头,轻啄着她的脸颊,带着一丝满足与愉悦,叹息:“傻丫头,我想你。”

终于,远处的脚步声又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是渐渐远去。

辰年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去,耳底嗡嗡一片,像是被灌满了水,听不清外面的动静,只留她自己清晰的心跳。

封君扬也听到了那脚步声远去,不由缓缓地阖了眼,停了好久,才又低头去吻辰年,歉疚地低喃:“对不起,辰年,对不起。”

依旧是对不起,明明知道对不起她,却依旧要这样做下去,辰年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一把攥住,那痛牵扯到五脏六腑,叫她不受控制地闷咳了一声,喉间随即便有一股腥甜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