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君扬往旁侧避了一步,不露痕迹地挡在辰年身前,把贺臻让向府内,恭谨道:“请。”

贺臻瞥辰年一眼,这才随着封君扬迈入府中。

他的目光不在,那无形的压力也小了许多,辰年微松了口气,脚下不自觉地放慢几步,落在了后面。顺平一眼瞄见,还当她是有事,忙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小声问道:“您可有什么吩咐?”

辰年却是没事,只是心情极为复杂,听顺平询问,想了一想,便就低声问他道:“他就带了这几个人来?”

贺臻作为泰兴之主,身边带了不过区区四名扈从,就这样大模大样地进了宜平,实在是胆壮地令人称奇。

顺平闻言点头,睃了一眼贺臻的背影,压低声音,与辰年说道:“您别小看贺将军身边那几个人,个个都是高手的。”

辰年却仍是觉得费解,便都是绝顶高手,也不过就这几个人,若封君扬真的有心留他,怕也是逃不出这宜平城的。贺臻这般胆大,到底依仗的是什么?难道就凭他是她的生父?可就算封君扬不杀他,只扣下了他,对于泰兴军来说,也将是致命的打击。

她边走边思量此事,心神反倒是镇定了许多,待人到正厅外时,封君扬与贺臻两人已是在厅内落座,正在说话。辰年不动声色地走进去,坐到了封君扬下手处,微微垂目,默然不语。

贺臻那里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就又转过头与封君扬继续说道:“云西王不在盛都,怎地到宜平来了?”

封君扬答道:“郑纶上表朝廷请罪,悔不该当初一时激愤杀了薛盛英,现愿意把宜平并青州之地献出以示悔过,请太后与皇上另择良臣治理。太后便命了小王前来处理此事。只是不曾想却与贺泽将军那里起了误会。”

贺臻闻言淡淡一笑,道:“我五万大军被平西王杀的几乎全军覆没,真是好大一个误会。”

“虽当时也是形势所逼,不得不尔,可现在想来,到底是小王意气用事了。”封君扬说完,站起身来走到贺泽面前,向着他一揖到底,赔罪道:“还请贺将军原谅。待小王回了盛都,自会向太后与皇上请罪。”

他这般睁着眼说瞎话,只把辰年看得个目瞪口呆,若眼前坐的不是贺臻,怕是她都要当场失笑。她抬眼看向贺臻,只想瞧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贺臻面色如常,与封君扬说道:“平西王请起,既是误会,说开了就好。”

封君扬这才转身回到主座坐下,不想贺臻那里却是突然问道:“恕我冒昧问一句,这位辰年姑娘是平西王什么人?”

辰年知贺臻是为自己而来,可自他来了,除却在府门外问过一句她的名字,此外再未与她说话。待进了这厅内,他与封君扬两人更只谈论宜平之事,对她似是视而不见,却不想他会这般直接地向封君扬问出这个问题。

辰年张口欲言,不想封君扬却抢在她前面答道:“未婚妻,她是小王的未婚妻。”

贺臻闻言冷笑,道:“未婚妻?若是我没记错,当日先皇赐婚与云西王的是小女芸生,怎地又变成了这位姑娘?”

封君扬坦然看向贺臻,答道:“正要与贺将军说此事。我与芸生自小相熟,我待其如亲妹,她视我为长兄,两人之间全无男女之情。若是勉强凑在一起,日后怕是只能成为怨偶。此事我早已向太后言明,太后也是同意了,一直想把芸生召去盛都,一是与我解除婚约,二也为她再择良婿,不想却因朝事繁忙,耽搁住了。”

封君扬这般将封太后推了出来挡在前面,便是贺臻明知他满嘴瞎话,却也不能去寻太后对质去。出人意料地,贺臻听完封君扬这话,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笑了笑。他转头看向辰年,却是说道:“辰年姑娘,我能否与你单独说几句话?”

辰年闻言不答,却是先看向封君扬,瞧出他眼中有紧张之色,不由弯唇向他微微一笑,这才回过头来答贺臻道:“好。”

她这般应下,封君扬纵是心中忐忑,却也无法反对,只得起身回避。待走过辰年身边时,他步子却顿了顿,侧头与她低声说道:“我就在外面等你。”

辰年点头,轻声应道:“好。”

一时间,偌大的厅内只剩下了贺臻与辰年两个。贺臻默默看辰年半晌,这才问道:“你已知自己的身世了,是吗?”

辰年垂目,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稳,只淡淡答道:“早已知晓。”

贺臻缓缓点头,又问道:“你是真心喜欢这封君扬?”

“喜欢。”辰年应道。

贺臻又问:“非他不可?”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绝非良配

辰年抬眼去看他,问道:“贺将军此言何意?”

听她称呼他为贺将军,贺臻丝毫没有恼怒,只平静地望她,道:“封君扬此人工于心计,狡诈多疑,实非坦荡君子,不是良配。”

“良配?”辰年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请问贺将军,谁为良配?以什么评论?谁又能当得上这二字?是你,还是贵侄贺泽?”她此刻就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野狼,目光凶狠地盯着敌人,不由自主地亮出了利齿,“若提良配二字,贺将军是最没资格说的。”

贺臻面沉如水,默默看辰年片刻,才问她道:“你恨我?”

辰年微微而笑,反问贺臻:“我为何要恨你?”

她就这样把话挡了回去,倒叫贺臻无法回答。他看她两眼,说道:“只有外强中干之人,才会逞一时口舌之利,瞧入他人眼中,徒增笑尔。”

辰年欲要反驳,贺臻却是抬手止住了她的话,淡淡道:“我与你母亲之间的事情,你没资格置喙。至于你我之间,身为父亲,二十年来我不曾对你教养半点,确是亏欠于你。可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我都是你的生父,这是人伦天理,不可悖逆。”

辰年闻言,只是嘿嘿冷笑。

贺臻又道:“我此次前来,不是要你认我。我只问你一句,你对封君扬可是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

他以人伦相压,反倒惹得辰年更加反感,便就冷声回道:“是与不是,皆都是我自己的事,与贺将军无关。”

贺臻瞧明白了她的态度,缓缓点头,道:“既然这般,你先出去,叫封君扬进来见我。”

辰年起身欲行,却又回头看贺臻,问他道:“贺将军问了我这多问题,可否也回答我一个?”

贺臻剑眉微挑,抬眼望她。

辰年笑了一笑,才又继续问道:“贺将军这些年来贤妻美妾环绕身边,娇儿爱女承欢膝下,可也曾于某一夜梦醒时分,记起过那个为了你惨死异乡的可怜女子?可也怕旧日盟誓成真,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她的话语似箭,带着浓浓的恶意向着贺臻直射过去。辰年是有意要激怒贺臻,不想他却仍是平静看她,那目光似暗夜里的深海,厚重深沉,波澜不惊。

“会。”贺臻答道,“我一直盼着有朝一日,你母亲的鬼魂能向我来寻仇索命,可她实在恨我,从不肯来入我梦。”

辰年盯着他看,却依旧分辨不出他的话是真是假。瞧她这般,贺臻便就淡淡一笑,道:“你看,只听话语,便是你再聪慧,也难辨其中真假。”

听闻这话,辰年不由轻轻扬眉。

贺臻又问:“今日是你二十岁生辰,可对?”

辰年不知他为何会说到此处,应道:“是。”

“我来时匆忙,没能给你准备什么生辰礼物,就送你一句话吧。”贺臻敛了面上笑容,肃然道:“听言不如观事,观事不如观行。”

辰年定了定神,向着贺臻微微欠身,“多谢贺将军赠言。”

封君扬正在院中守候,瞧辰年出来却是没动地方,只立在那里静静看她,待对上辰年目光,这才温和一笑,迎上前来,轻声问道:“如何?可还好?”

辰年心神未定,眼中不禁露出疑惑之色,道:“他好像是为你我之事而来。”

封君扬闻言,心中不由倏地一紧,面上却仍是从容,只微笑着问道:“哦?都说了什么?”

辰年微微皱眉,答道:“他问我是否非你不可。”

封君扬笑问道:“你是如何答的?”

辰年面上显出些尴尬之色,讪讪答道:“只顾着和他赌气,就说了句他管不着。”

“然后呢?”封君扬又问。

“然后?”辰年皱了皱鼻子,道:“然后他就叫我出来,要你进去见他。”

封君扬一愣,随即就又失笑。他心中稍定,不禁用手去点辰年鼻尖,训道:“你那话可真是孩子气十足,你爽快答他一个‘是’字也就算了,还赌气做什么?少不得要叫他笑话你!”

辰年侧头避开他的手指,勉强笑了笑,却是没有说话。

封君扬看一眼正厅方向,又与她低声说道:“不论如何,他都是你生父,咱们需得给他几分敬重。你先回去,回头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再过去寻你。”

他说着便将顺平招了过来,叫顺平送辰年回去。

辰年说道:“就在府中,又不是不认得路,叫人送我做什么?顺平为人机灵,还是留在这里吧。你若有事,他也好随机应变。”

封君扬还未说话,顺平那里却是先笑着向辰年哈了个腰,谄媚道:“还是谢姑娘最有眼光,小的谢您夸奖了。”

辰年心中虽然烦躁,却仍被他这幅模样逗乐。她抿唇笑了笑,催促封君扬去那正厅,自己则转身往自己院子走。谁知冤家路窄,她人刚拐入正院西侧的夹道,偏又迎面撞上了郑纶。

那夹道宽不过几尺,便是想假作不见都是不能。幸好两人身边都未带随从,辰年也不用顾忌什么,索性直接转身,又往回走。谁知郑纶却在后面追了上来,出声唤她道:“谢姑娘!”

辰年充耳不闻,只往前走。郑纶瞧她这般,一时情急,伸手就去扣她肩头。辰年肩头一沉一错,躲开郑纶手掌,随即就势闪身,避到墙边。这般一动作,她背后伤处又受到牵扯,辰年不禁微微皱眉,低声冷喝道:“郑纶,你别逼人太甚!”

郑纶收手,却是说道:“我们的话还没说完。”

辰年闻言,一时真不知该如何对他,气得连脾气都没了,只无奈道:“郑将军,我知你昨日还没骂够。可我今日心中有事,实在是没耐性听你辱骂。你可否改个时间再来骂我?到时我一定洗耳恭听,任你骂个痛快,可好?”

她这般无赖口吻,却把郑纶噎得一愣,他默了一默,才道:“我昨日并非有意辱骂你,我之前便就说了,我这人一向不会说话。”

辰年不觉瞠目,愣愣看他半晌,这才嘲道:“郑将军,你那不叫说话,那是骂人。你虽不会说话,却是挺会骂人的。”

郑纶神态窘迫,低声道:“对不住,你莫要怪我。”

辰年微微垂目,不冷不热地说道:“郑将军太客气了,你骂我又非第一次了,更别说这回还是有理有据。我听了唯有自省己身的,哪敢怪您。我还有事要做,您若没别的吩咐,就请放我过去吧。”

郑纶知晓辰年是怒气未消,可苦于笨口拙舌,也不知该如何道歉,想了一想,便就说道:“你昨日里说也有话要对我说,你还没讲。”

“哦。”辰年似是这才想起,答道:“请郑将军写封休书给我,我们两个也好各自痛快。”

郑纶微微一僵,低声问她道:“你只是要与我说这个?”

辰年昨日里本是还想与他道歉,可经他那般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她也就消了这个心思,便是此刻,也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便就做出浑不在意的模样,只答道:“是。”

郑纶心中苦闷异常,却无法言说。他抬眼去看辰年,见她面上一派轻松,竟是丝毫不以为意,不由又心生恼怒,正欲张口说话,不想辰年却是赶在他之前说道:“你千万别说话,你要出口的,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郑纶被她说得一愣,诧异看她。

“你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眼神都变了。”辰年说完,只觉身体乏力,下意识地将身体重重倚向后面墙壁,却不小心撞到了那背后伤处,顿时疼得直吸凉气,忙就又站得笔直。

郑纶见她这般,不禁问她道:“你背后有伤?”

辰年却没理会他这问话。今日因着贺臻那些话,她心思本就烦乱,现再加上背后伤口隐隐疼痛,使得她愈加烦躁不堪。“郑纶,我真搞不懂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给我一纸休书,岂不是一了百了?我自觉有愧于你,对你已是处处忍让,你怎地还没完没了?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郑纶不善言辞,可越是这样的人,反而越是会说出犟话,竟就答她道:“你不该这般言行放浪。”

辰年恨极了他这话,不禁冷笑,“那可真对不住,我都放浪了十几年了,改不过来了。”她停了一停,才又说道:“而且你还得庆幸我是个放浪之人,若不然,去年在青州时你那般对我,换做那不放浪的,早就该杀了你了。”

她突然提起青州之事,叫郑纶呼吸顿是一窒,脸色也是红白交错,难看至极。

辰年瞧他这般反应,心中反而觉得解恨,一时失去理智,忍不住凑上前去,逼问郑纶道:“郑将军,你那时虽是受药物所控,却也是亲了我,抱了我。我谅你是无心之举,事后没有寻过你半点麻烦。你当时是觉得我轻浮放荡,还是觉得我深明大义?嗯?”

郑纶脸色铁青,呼吸粗重,却是紧紧抿唇,答不出话来。

辰年不禁讥诮一笑,道:“所以说,你莫要再给我扣什么轻浮放荡的帽子。我碍着你了,我的言行就是轻浮放荡。我于你有利了,同样的言行,摇身一变就成了深明大义。郑将军,你好歹一个七尺男儿,不想却是这般虚伪,我都替你臊得慌!”

第二十六章

嫌隙渐生

她只顾着争强好狠,却不知这一番话压得郑纶神智几欲崩溃。青州之事,本就是他不能放下的心魔,现如今又被她这样提在嘴边讥诮嘲讽,顿觉是自己最肮脏龌龊,不得见光的心思暴露在了人前,任人指点,由人唾骂。

他慢慢抬眼去看辰年,那眼神阴鹜狠厉,把辰年骇得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郑纶却是紧盯着她,随之又往前逼近了一步。辰年怕他恼羞成怒之下再对自己下杀手,忙就喝道:“郑纶!你休要犯浑!封君扬此刻就在正院,我只要高声叫喊一声,便能引得人来。你若不怕被他知晓,你就动手。”

像是要应正她这话,辰年话音刚落,就听得顺平在夹道一端扬声叫道:“郑将军!”

顺平一溜小跑着过来,因伤腿还未完全好利索,跑起来还带着些跛,他却似浑然不觉,一直跑到近前,这才与郑纶说道:“郑将军,王爷现在有事,知道你来,命我先领你去书房等候。”

他说着,又转头去看辰年,堆着笑问道:“您不是说要回去么,怎地还在这儿?”

便是现在,辰年也不愿封君扬知晓她与郑纶两人之间的矛盾。她先扫了郑纶一眼,答顺平道:“遇上郑将军,就问了几句邱三的情况,一时耽搁住了。”

她本是随意地寻了个借口,不想却是引发顺平的感慨,大吐苦水道:“哎呀呀,邱三那厮可是个真正的滑头。这几年里,小的可是吃了他老亏了。但凡是点好事,王爷都把功劳记在了他身上,那缸,全叫小的给他顶了!”

辰年不觉笑笑,道:“他人是油滑些,心却是不赖的。”

顺平闻言,好似更觉不平,叫道:“瞧瞧,连您都这般说,可见他是得有多会做好人了!”

他两个谈笑自若,郑纶在一旁却是漠然不语。辰年与顺平说了两句,又神态自然地与郑纶打了声招呼,这才转身离去。待她身影消失在夹道尽头,顺平回过身来看郑纶,面上笑容已是全消,只冷声问他道:“郑将军,你想要把王爷,把自己,把咱们大伙都逼到绝路上去,是么?”

郑纶周身一震,道:“我不想末日食金者。”

顺平又气又怒,压低声音质问道:“你既不想,为何还要这般做?你当王爷真不知晓你那点心思?他那是顾念与你的多年情分!他那是重情重义!可你呢?你在做什么?你的忠呢?你的义呢?”

“我郑纶对王爷从未有过异心!”郑纶只觉口中发苦,过得片刻,才缓缓说道:“你莫再说,今日之事,你如实禀报王爷便是。他若要我性命,也是我罪有应得。他若能容我活命,我便就自请去镇守岭南,永世不再回来。”

顺平闻言,怒极而笑,道:“好一个英雄了得的郑将军!眼下江北正是用人之际,你却要去岭南。你预置王爷于何地?”

郑纶心绪紊乱,如何能答得上话来,只是垂目,默然不语。

顺平瞧他如此,便就又换了个软和口气,上前去拍他肩,踮起脚来揽住郑纶肩膀,压低声音,劝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最知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这是一时钻了牛角尖了。便是王爷那里,也是知道的。”

郑纶虽仍未说话,面色却已是缓和了许多。顺平瞄入眼中,心中暗暗叹气,口上却是又说道:“贺臻来了,正在与王爷说话。你若没有急事,就先在厢房里候一会儿。”

郑纶眼下已渐渐冷静下来,听闻这话很是有些意外,不禁道:“他竟真的来了?”

顺平听得心中一动,暗忖郑纶好似早已知贺臻要来。他笑着看郑纶一眼,道:“你知晓他要来?我可是全没料到,只当他还在靖阳打张家呢。”

郑纶意识到辰年向封君扬隐瞒了昨夜两人相遇争执之事,顿觉失言,便就掩饰道:“泰兴水军这些日子一直按兵不动,我就猜着他们是在等什么大人物。贺进与贺泽皆都在此,能叫他俩都听话的,只有贺臻了。”

顺平这才缓缓点头,与他一起往正院走,刚到门外,却正好看到封君扬送贺臻出来。两人忙侧身避到路旁,不想贺臻走过时却停下了步子,看郑纶一眼,问道:“你就是郑纶?”

郑纶曾为封君扬亲卫,自是随他去过泰兴,认得贺臻。永宁二年,他受命护送芸生从青州返回泰兴,更是与贺臻单独见过面。现听闻贺臻竟这样问,郑纶手按佩剑,微微欠身,答道:“郑纶见过贺将军。”

贺臻并未再说什么,只淡淡一笑,又继续前行。

封君扬直把贺臻送到城外,瞧着他策马远去,这才轻轻地吐了口气出来,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便是吩咐郑纶道:“贺臻应了退兵,泰兴水军这两日就要西返,你盯紧了他们,以防生变。”

郑纶知贺臻刚才之举是有意而为,为的就是离间他与封君扬两个,现瞧封君扬对自己还是这般信任有加,心中只觉感动,便就恭声应诺,转身大步出去。

待他走了,封君扬才命顺平进来,顺平将辰年在夹道中遇到郑纶之事细细禀报了,又道:“因不敢太过近前,听不太清楚两人说的什么。不过看那情形,谢姑娘是火了,像是骂了郑纶一顿。”

封君扬面色阴霾,又问道:“郑纶呢?”

顺平回道:“开始倒没见他怎样,只是脸色十分难看。待到后来,也不知谢姑娘说了什么,他竟似要向谢姑娘动手,吓得小人忙就过去了。”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方又说道:“郑纶好似之前便知道贺臻来了宜平。”

封君扬默了片刻,冷声道:“若我没料错,昨夜里与辰年动手的人,怕就是他郑纶。”

顺平听得心中一惊,面露惊愕之色,“不该吧?”

封君扬却是微勾唇角,自嘲道:“顺平,你家王爷怕是要养虎为患了。”

顺平不禁问道:“那该怎么办?可要把郑纶兵权收回?”

封君扬缓缓摇头,沉思不语,贺臻大军尚在虎视眈眈,这个时候,军中绝不能生乱,否则就要给贺臻可乘之机。

顺平瞧他这般,试探着说道:“小的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郑纶。”

封君扬抬眼看他,淡淡道:“说。”

“不如寻些美貌温顺的女子,给军中将领每人送两个过去,以示慰劳,也好借机瞧一瞧郑纶的反应。”顺平说着这话,眼睛却一直瞄着封君扬的反应,瞧着他眼神微变,吓得立刻便就跪在了地上,小声央求道:“王爷先听小的把话说完再发火。”

封君扬下颌绷紧,冷冷地瞧着顺平不语。

顺平往前膝行几步,凑到封君扬身前,说道:“王爷想想,郑纶可是一直都瞧着谢姑娘不顺眼,谢姑娘也没给过他好脸,他为何还会生了那般的心思?”

封君扬冷声道:“把话说完。”

顺平这才忙又说道:“小的觉得,是郑纶自己想差了。他因着练武,至今仍是童子之身,乍一见谢姑娘这般年轻貌美的姑娘,这才会一时糊涂了。若他身边有了姬妾,许就能明白了。”

因为事情涉及辰年,顺平不敢说得太过直白,可封君扬却也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想了一想,忍了心中怒气,吩咐顺平道:“这事你去办吧。”

顺平又磕了两个头,这才站起身来,正欲出去,却又被封君扬唤住,低声道:“事情隐秘点,不要叫辰年知晓。”

顺平小心地应了一声,道:“王爷放心,小的知道。”

封君扬又在屋中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后面寻辰年。辰年听闻他已送了贺臻出城,不由问道:“怎地不把他扣下?他敢这般大刺刺地来,咱们就该扣了他,叫那贺泽着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