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君扬唇边露出些苦笑,轻声说道:“道长猜的没错,您也知道,我之前负辰年太多,她现在虽已嫁了我,我心里依旧是不踏实,就想着若是我们两个有了孩子,她再有了去意时,顾念的东西能多些。”

他这话叫人听着着实心酸,朝阳子虽是不喜他,可却也看出他对辰年确是一片深情。说到底,朝阳子和辰年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封君扬这样一示弱,朝阳子对他的怒气倒是不觉少了几分,又想辰年既要与封君扬过下去,这孩子早晚要有,朝阳子捻须略一思量,便就说道:“你伸腕过来。”

封君扬闻言略怔了怔,这才把手腕伸了过去,口中却是说道:“道长,我身子一向强健。”

“少说废话!”朝阳子指端搭上封君扬脉搏,不过片刻功夫便就收了手,斜了封君扬一眼,嘲道:“你这两日可真是卖了力气了。”

封君扬听出他话里的取笑之意,微微一笑,道:“是心急了些。”

“这事可不是心急就成的。”朝阳子嘿嘿一笑,示意封君扬附耳过去,凑在他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又道:“一味痴缠也不行,算准了日子,还须得养精蓄锐几日,你两个身子都强健,放心,孩子很快就有。”

封君扬听得连连点头,又问道:“可用再服些汤药?”

“不用。”朝阳子摇头,正要再说时,辰年与顺平一同从外面进来,笑着接口问道:“不用什么?道长和王爷在说什么?”

朝阳子刚要回答,封君扬却是赶在他之前答道:“没有什么,顺平那里肚子不好,想叫道长给开几副汤药,道长说不用。”

说完,就瞥了一眼跟在辰年身后进来的顺平。顺平反应极快,当下忙就说道:“道长既说不用,那一定是用不着了。小的也觉着没什么大事,许是前几日夜里没盖到,着了些凉。”

朝阳子听他们主仆俩个瞎话张口就来,这般糊弄辰年,不觉冷哼了一声,阴测测地说道:“我忽地又觉得还是吃些药妥当些,也莫要熬什么汤药了,我这里有粒药丸,叫顺平现在吃了就是。”

他说着,真就从怀里摸出粒药丸来,向顺平递了过去。顺平猜到这药丸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觉苦了脸,可怜巴巴地看向封君扬,“王爷”

辰年瞧出情形有异,也不说话,只看看顺平,又去看封君扬。

封君扬这个时候也只能舍了顺平出来,便就微微一笑,与顺平说道:“既是道长给的,还不赶紧吃了。”

顺平无奈,只得强作笑颜地吃了那药丸,不想刚咽下去,就听得辰年又道:“道长,这一粒可够?您可莫要小气,还是多给几粒吧!”

顺平骇得一跳,忙道:“够了,真的够了!”说完再不敢多留,紧忙着退了下去。

他这般模样,把屋中几人都逗得笑了。辰年在封君扬身旁坐下,轻笑着瞥了他一眼,嗔道:“你定是又糊弄我呢。”

她已是换了男子装束,一身天青色长衫,腰束玉带,衬得人俊美无匹,竟如玉树兰芝一般。封君扬瞧着既是骄傲又是欢喜,又见辰年这般似笑非笑斜睨自己,心中更是蠢蠢欲动,只恨不得暗中伸手去揉她一把才好。他强自忍下了,轻轻地清了下嗓子,柔声说道:“你莫要饮酒,我陪着道长便是。”

话音刚落,朝阳子那里却是打了个冷战,没好气地说道:“快别酸了,再酸都要倒了牙了。”

封君扬不以为意地笑笑,只向着朝阳子举杯敬酒。朝阳子心思单纯,封君扬又是有意讨好,不过说得几句话,席上的气氛便就融洽起来。

与此同时,太后寝宫之中,封太后却是用帕子掩了嘴,低声泣道:“你这孩子,怎地这么倔!你可知道,为着你与阿策的这份姻缘,姑母那里吃了多少的哭,费了多大的力?”

芸生就坐在封太后面前的秀墩上,微微低了头,唇角上抿上了一丝倔强,沉默不语。

封太后看她一眼,擦了擦眼泪,又苦声劝道:“你便是不考虑自己,总该想一想你母亲那里。她与你父亲那里关系怎样,你该比我清楚。她为何要对一个不足两岁的孩子下手?你当她心中不难受吗?她在咱们云西的时候,也是温柔纯善的闺秀,怎地嫁进贺家就忽地恶毒起来?她是为了给你争这个嫡长女,好叫你能嫁给阿策,得一世安康啊!姑母她这一辈子都是在为你活着啊!”

第五十八章 借刀杀人

芸生紧抿唇角,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说道:“表哥心里的人是谢姐姐,从青州起便一直是她,我就算横插进去,最后也只会落得和我娘一般。”

“阿策心里有你!”封太后道,她一时顾不上哭泣,倾身过去握住芸生的双手,“芸生,你和阿策自小青梅竹马,情形与你爹娘怎能一样?你想想,他心中若是没你,怎会派人将你抢到盛都?傻丫头,你在拓跋身边待了三年,这世间男子有几人能不介意此事?唯独阿策,他知晓其中详情,疼你怜你,不会瞧不起你。”

“大姐姐,我并未**给拓跋。”芸生抬眼看封太后,神色坦荡,解释道:“那人性子极为高傲,从未仗势迫我。”

封太后听得愣了一愣,随即明白了她话中的暗示,顿时又惊又喜,“当真?”

芸生点头,正色说道:“大姐姐,我想过了,就是不跟着表哥,我也能过得好。”

封太后劝了她这么久,见她竟还是坚持这一句话,不觉露出些恼怒之色,气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肯听劝!那谢辰年抢得可不只是你一个表哥,而是你的身份,是整个贺家!”

芸生骨子里本就有几分傲气,在鲜氏这几年,性格更是刚毅许多,闻言只道:“那就给她便是!不管怎样,爹爹总还是我的爹爹,娘亲也只是我一人的娘亲,我真正在意的,和真正在意我的,她都抢不去!”

封太后哑口无言,芸生瞧她这般模样,只当她是为了自己着急,便就说道:“大姐姐,我知你是为我好,可你有没想过?表哥现在心里全是谢姐姐,我若是硬凑过去,只会讨得他生厌。还不如往后退上一退,叫他觉得我懂事,心存怜惜。”

芸生说的话自是极对,此事放在封太后自己身上,她怕是也会这般选择,先退一步,从长计议。封太后垂了垂眼,与芸生说道:“芸生,你莫怪大姐姐偏心,我这样想叫你留在阿策身边,除了你是我看着长大,我一心喜欢,更多的,却是为着我那个糊涂的弟弟!”

芸生微微一怔,不觉问道:“大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封太后轻叹了口气,道:“阿策对那谢辰年痴心一片,可那谢辰年却是心有所属,她现在跟着阿策,只不过是被你爹爹要挟着,不得不与阿策逢场作戏罢了。()”

芸生闻言,又是惊愕又是诧异,不由深深皱眉,奇道:“谢姐姐心有所属?”

封太后不动声色地看芸生,问她道:“你可知鲜氏大军入关之事?”

芸生点头,正是因着拓拔带军离开上京,贺臻才能得了机会将她从王庭救出。也是因着鲜氏南下,马上就要与贺家对阵,这才叫她下了决心返回泰兴家中,与家族共生死。

“那你可知拓拔帐下的先锋将步六孤骁?”封太后又问道。

芸生非但知道,还曾在拓拔身边见过此人,便道:“那人还有个汉名叫陆骁,我在青州时便就见过他,他当时跟在谢姐姐身边。”

“谢辰年心里喜欢的那人,就是这个陆骁。”封太后唇边不由带了几分苦笑,道:“我也是最近才知晓这些事情。永宁二年,谢辰年从阿策身边离开后,便是这陆骁一直陪着她,他两个早已是暗生情愫。我那傻弟弟,听闻谢辰年变了心,竟就不远千里地赶了过去,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迫使那陆骁回了鲜氏。”

陆骁的确是永宁四年回的鲜氏,摇身一变成为步六孤部的少主,深得拓拔信任。这些事情芸生都是知道的,现听封太后说得丝毫不差,又想起在鲜氏时听到的那些传闻,不觉怔怔说道:“难怪陆骁一直不肯娶妻,原来他心里喜欢的竟也是谢姐姐。”

封太后看她两眼,继续说道:“谢辰年与陆骁两情相悦,却被阿策生生拆散,心里恨阿策还来不及,怎会再喜欢他?她现在对他,不过是虚与委蛇,你若是不信,就去问问你十二哥,他手上扣着一个叫叶小七的人,就是因着这个,谢辰年才肯嫁给阿策。”

封太后一番话真假参半,说得芸生深信无疑,她半晌无言,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他们不该这样。”

“是不该,你爹爹不该逼着谢辰年嫁给阿策,阿策也不该强娶她,自己糊弄自己!”封太后叹道,顿了一顿,语气一转,又狠声说道:“芸生,大姐姐不瞒你,我恨不能杀了那谢辰年,也省得她勾着阿策陷入泥潭,痛苦一生。”

芸生听得悚然一惊,忙道:“万万不可!大姐姐。”

封太后淡淡苦笑,道:“我也知不可,不是怕阿策恼我,而是知那谢辰年也着实无辜。若不是叶小七性命在你爹手上,她也不会这般委曲求全。”

芸生默默坐了一会儿,却是说道:“大姐姐,我想去见十二哥。”

封太后并未阻止,只又好声央求她道:“芸生,好好思量一下大姐姐的话,你与阿策也是多年情分,若是能彼此相伴,总比别人强上许多。”

芸生点头应下,这才随着宫女出去了。封太后直瞧着芸生的身影出了殿门,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将身子倚倒在软榻上。过不得一会儿,那心腹宫女送走了芸生回来,瞄了一眼封太后,低声问道:“太后眼睛都红肿了,可要奴婢去熬些明目的汤药来给您敷一敷?”

封太后轻笑着摇头,“不过是流了几滴泪,等不到天黑就没事了,闲得再去熬药,要人知道,还不知要生什么事端。”

那宫女便没再多说话,只凑过去给封太后轻轻捶腿。封太后闭目假寐片刻,忽地轻轻嗤笑了一声,讥道:“那样的爹妈,竟能养出这样一个女儿来,偏她还能好生生地在鲜氏待了三年,又完壁归来,拓拔竟连碰都没碰她。你说她是大智若愚,还是有神灵保佑着?”

那宫女思量了一下,小心答道:“奴婢瞧着芸生小姐倒不像是心机深沉的。”

封太后听得浅浅微笑,低声道:“她越是纯善,才是越好。”

那宫女也是伶俐狡诈之人,此刻却是猜不透封太后的心思,迟疑了一下,便道:“奴婢不懂,不过是要杀一个叶小七,太后何必要费这多周折?”

封太后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说道:“因为那谢辰年是咱们大将军颈下的一块逆鳞,凡是和她沾边的,都是万万不能动的。贺泽看明白了这一点,就想借咱们的手,咱们呢,就借芸生的手。好人好心办坏事,这才最是叫人说不得道不得。”

那宫女听了个似懂非懂,可瞧着封太后又闭了眼,也不敢再问,只自己暗暗思量。

再说芸生这里,由宫中侍卫送回贺府,一见贺泽的面,话还没说,眼泪却是先流了满面。贺泽与她自小长在一处,向来亲厚,伸臂拥了她入怀,柔声说道:“傻丫头,好容易才回来了,哭什么哭?”

芸生听闻这话,反而哭出了声来。贺泽哭笑不得,好声哄了她几句,笑道:“快些把眼泪鼻涕都擦一擦,叫十二哥好好看看,可是长漂亮了些?”

他兄妹两个分离之时,芸生还未及笄,现如今却已是十八岁的大姑娘,身形相貌自是变了不少。贺泽对人少有真情,唯独对芸生却是例外,真是当做亲生妹子来看,他仔细地打量了芸生面庞一番,眼圈也不觉有些发热,故意逗芸生道:“哎呦,人家姑娘都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你这怎么反倒是越来越丑了?”

芸生被他逗得破涕为笑,嗔道:“十二哥!”

贺泽笑笑,道:“还是笑着好看,以后可不许哭了。”

芸生这几年虽在鲜氏,贺泽却也一直暗中关注着,知道个大概,便也没问她与拓跋之间的事情,只简单问了几句她路上的情况,又道:“鲜氏大军压境,我早就该回去,只是为等着见你一面,这才一直拖到现在。你和十二哥说实话,可是真心想回家去吗?”

贺臻早已知道女儿在鲜氏,不知因为何种缘故,却一直没有全力营救,直到拓跋领军南下,这才将她救出。对于父亲,芸生不是没有怨言,可眼下贺家面临危难,母亲又在那里,她却是不能置身事外。她想了想,答贺泽道:“是真心要回去。不管怎样,我都是贺家的女儿,怎能不顾贺家的生死。”

贺泽闻言怔了怔,不觉轻轻一哂,道:“也不知叔父如何打算的,放着你这个全心全意为贺家的女儿不管,却非要逼着那个一心怨恨贺家的女儿与封家联姻。”

芸生听他说起这个,忍不住问道:“十二哥,谢姐姐真是被逼着嫁给表哥的?”

贺泽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是。”

芸生不禁又问:“那叶小七又是什么人?”

她突然问到了叶小七身上,贺泽心中不觉一动,笑了一笑,答道:“以前不过是太行山中的一个山匪,和谢辰年有些情意。”

芸生沉吟片刻,却是问道:“十二哥,可能叫我见一见这叶小七?”

第五十九章 简单直接

她突然问到了叶小七身上。贺泽心中不觉一动。笑了一笑。答道:“以前不过是太行山中的一个山匪。和谢辰年也算有些情意。”

芸生沉吟片刻。问道:“十二哥。可能叫我见一见这叶小七。”

芸生忽地提出要见叶小七。叫贺泽不觉有些意外。转念一想。便就猜到定是封太后与她说了些什么。他与封太后都知道叶小七是辰年的软肋。却谁也不敢轻易去动。无非就是怕触及封君扬的底线。如今看來。封太后是想着借芸生的手。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既可以除去叶小七。引得谢辰年与封君扬两人反目。又不用直面封君扬的怒火。只是。若是这样利用了芸生。封君扬纵是念旧情不会杀她。却也彻底断了他两人之间的情分。一时间。贺泽心中转过许多念头。

芸生瞧着贺泽一直沉吟不语。忍不住又出声唤他道:“十二哥。”

这一声“十二哥”却是唤得贺泽有些心软。她从小就这样唤他。总是跟在他的身后。小尾巴一样甩都甩不掉。他不觉面色微沉。与芸生说道:“芸生。你既已决定回家。就不要再去管这些闲事。他们好了坏了。与你何干。”

芸生瞧着贺泽面容严肃。忙就笑了笑。道:“十二哥。你多想了。我只是好奇。才想着去看一看那叶小七是什么人。你既然不许。那我就不去了。”

贺泽看出她沒说真话。却沒点破。只道:“你连日赶路。定是累坏了。我已经叫人把你那院子收拾出來了。你好好歇上两日。咱们早点回家。叔父人还在豫州。我得去将他替回泰兴。”

芸生乖巧地点了点头。应道:“好。我听十二哥的。”

贺泽面色这才缓和下來。与芸生闲聊几句。便就叫人送她回院去休息。他独自又在屋中默坐片刻。招了心腹过來。冷声吩咐道:“给宫里的太后娘娘送句话。就说芸生是爷的妹子。请她换把别的刀使。”

宫门还未落钥。这话很快就传到了封太后耳边。她听得冷笑数声。道:“咱们竟不知道。他贺十二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有情有义了。”

那垂手立在一旁的宫女瞧出封太后已是动怒。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哪里还敢接话。只低着头不敢出声。封太后凤目微眯。思量了一会儿。忽地笑了一笑。道:“告诉贺十二。他不着急。本宫也不着急。贺臻把泰兴当做陪嫁给了谢辰年才好。到时本宫弟弟一统天下。本宫就是个长公主。你问问他。他能有什么。是谢辰年会认他这个兄长。还是阿策会认他这个大舅哥。”

那侍女忙点头应下。转身出了殿门。

外面光线渐暗。慢慢的。夜色终于笼罩了整个盛都城。城南的大将军府中。辰年早早地命人灭了院中的灯火。自己守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月色出神。封君扬在床榻上轻声唤了她两声。见她纹丝不动。只得自己下床凑了过來。偎到她身后。轻笑道:“我都说了今夜是个月明星稀的好天。你偏不信。怎样。”

辰年本还想着叫人去夜探贺府。可月光这般亮。根本就藏不住身形。纵是轻功高手也不便行动。她回头看封君扬。直言道:“阿策。我心里着急。芸生回來了。贺泽怕是很快就要回泰兴。若是叫他带走了叶小七。再要救可就麻烦了。”

封君扬笑道:“傻丫头。我既是应了你救出叶小七。自然会说话算话。你怕什么。”

辰年听得心中一动。回身搂住封君扬脖颈。欢喜问道:“阿策。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法子。”

“嗯。”封君扬低低地应了一声。却是微笑不语。辰年瞧他这般模样。知道他是故意拿乔。便就顺着他心意放低了身段。撒娇道:“好阿策了。快和我说说。你有什么好法子。”

封君扬笑了笑。这才说道:“叶小七虽在贺十二手上。可贺十二眼下却在咱们的地盘上。哪里还用着什么夜探贺府。直接带人上门。逼着贺泽把叶小七交出來便是了。”

辰年一心想着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叫朝阳子给叶小七解了毒。却从沒想过还可以这样简单粗暴。她不觉有些瞠目。问道:“也可以这样。”

“怎就不能这样。”封君扬手指轻轻拨弄着辰年的衣领。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现在既然有势可仗。为何不去欺他。”

辰年想了一想。却是问道:“可若是道长解不了叶小七身上的毒。怎么办。”

若是和贺泽翻了脸。而朝阳子那里又解不了叶小七的毒。岂不是还要回头求贺泽救叶小七。

“那就再给贺泽送回去。”封君扬弯唇一笑。“贺泽总不敢不要。到时我再另想法子。从贺臻那里给你讨解药就是了。贺臻是用叶小七來迫你嫁我。你现在既已嫁了我。又沒想着再走。叶小七就失了用处。放心。贺臻不会在他身上费太多心神。值不得。”

辰年自己把叶小七看得极重。却从未想过对于贺臻來说。叶小七并沒那么重要。现听封君扬这般说。她思量了片刻。不觉笑道:“是我想得歪了。我只想着贺臻会用叶小七來拿捏我。却忘了临來时他曾说过。叫我坦诚待你。许是他也知道。扣着叶小七只能要挟到我。对你却是沒用。”

封君扬淡淡一笑。道:“对我也有用。你重叶小七。我却重你。怎会沒用。只是贺臻老谋深算。他不会做得这般明显罢了。”

辰年怔怔看他。“阿策??”

封君扬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面颊。叹道:“傻辰年。你也不是想得歪了。你只是还沒想着要信任我。依靠我。”

所以才会忘记依仗他。用那最简单直接的法子。转而去寻别的门路來救叶小七。

他这话确是说中了辰年心思。辰年不想接他这话。便就在他怀中扭了扭身体。笑道:“阿策。你少又胡思乱想。咱们什么时候去贺十二那里要人。到时定要多带些高手过去。好好欺一欺贺十二。”

“只要你高兴。莫说高手。便是带兵过去围了贺府也沒关系。”封君扬低笑。道:“不过明日不行。明日朝中要议江北战事。我一日都沒空闲。后日可好。”

辰年心中大喜。连忙应下。双手环住封君扬脖子。主动亲了他一口。哄他道:“阿策。你真好。”

封君扬被她勾得**焚身。偏朝阳子却说了若想要孩子。就不能纵欲。他不得不强行忍下。凑到辰年耳边。低声道:“辰年。你若再勾我。我就在这里剥光了你。借着月光。好好疼你。”

他嗓音暗哑。言语又暧昧至极。辰年听得身子微微一颤。面庞顿时涨得绯红。有些慌乱地离了他的身。小声骂道:“封君扬。你好不要脸。”

封君扬呵呵低笑两声。一把抓住了她。逗她道:“想跑。可沒那么容易。你叫我两声好哥哥。我今晚上就放过你。”

辰年挣脱不开。又羞又恼地瞪了封君扬几眼。瞧他就是不肯放手。只好低声叫道:“好哥哥。”

不想这一声“好哥哥”却似在封君扬身上放了把火。将他仅存的理智烧了个一干二净。他非但沒有放开她。手上还不自觉地又加了几分力气。将她扯过來罩到身下。诱哄道:“乖。再叫一声。”

他那眼神幽暗的望不到底。辰年与他数次肌肤之亲。怎会看不懂他的心思。哪里还敢再叫。只往外推着他。恼羞道:“封君扬。你说话怎地又不算数了。你。。”

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却被他堵在了口中。夜色本就撩人。怀里又是软玉温香。他到底是沒能把持住。哄着她弄到深夜。这才作罢。翌日醒來时。他自己又不觉有些懊悔。暗忖若是再这般下去。怕是只能先和辰年分房睡上几日才行。

辰年还在熟睡。封君扬舍不得扰她。自己轻手轻脚地起了身。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侍女莫要吵她。出得内院。却是不见顺平身影。原來昨日里朝阳子的一粒丹药。叫顺平足足跑了五六次茅厕。腹泻得两腿发软。到现在都爬不起床來。

封君扬少有地良心发现。笑了一笑。命小厮传话给顺平叫他好好休息。这才带着亲卫去了皇宫。这一日。他果然直忙到夜色深沉才回府。辰年竟是沒有睡下。守着盏灯火等他归來。封君扬何曾受过这般待遇。不觉受宠若惊。坏笑着问道:“怎么。今日有了精神。不觉得乏困了。”

辰年听出他话里有话。却不与他计较。只催着他上床睡觉。道:“阿策。咱们快些歇了吧。明日还有事呢。”

她眼睛亮晶晶地。神采奕奕。唇角也微微翘起。露出几分笑意。封君扬只看了两眼。顿觉得口干舌燥。在床边站了一站。苦笑说道:“还是算了。今日我还是去睡榻吧。”

辰年不觉惊讶。奇道:“为什么。”

封君扬不好说出原因。只笑了一笑。抱着被子去了外间榻上。过得片刻。却又踩着鞋跑了进來。嘱咐辰年道:“你安心睡。明早我叫你。咱们去贺十二那里要人。”

辰年沒有多想。独自一人睡下。前半夜里有些失眠。待到后半夜好容易迷迷糊糊睡下了。却又被声响惊醒。就听得封君扬的声音隐隐从门外传來。那声音极冷厉低沉。激得辰年瞬间就清醒过來。她一下子坐起身來。扬声问道:“阿策。出什么事了。”

第六十章 锥心之痛

外面倏地一静。几息之后。才听得有脚步声从外而來。下一刻。封君扬的身影从屏风后转了过來。外面天色虽然渐明。屋里却依旧昏暗。又因着沒有掌灯。所以辰年并不能看清他面上的神色。只觉他那步子比平日里明显着滞重了许多。她心中忽地腾起莫名的惊慌。不由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題。“阿策。出什么事了。”

封君扬未答。沉默着走到她床边侧身坐下。将她的双手俱都握入了掌中。这才开口说道:“辰年。你答应我。不管怎样都要保持冷静。好么。”

听闻这话。辰年的双手却忽地不受控制地颤抖起來。封君扬忙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声音里透出凌厉与坚毅。“答应我。辰年。你答应我。”

辰年咬紧了牙。却依旧压不下心头的恐惧。她盯着封君扬。颤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封君扬凝望着她。困难说道:“叶小七。刚刚自尽了。”

辰年身子陡然一僵。那双手终于不再颤抖。只剩下冰凉。就像是三伏天中突然握住了一块寒冰。刺骨的寒意穿过封君扬的掌心。沿着右臂一路向上。如箭般穿透他的心脏。叫他的呼吸都不觉为之一滞。封君扬却不敢松手。只死死地攥着那双手。拽过去紧压在自己胸膛上。试图将它们捂热。

好半晌。辰年面上才有了一点反应。她似哭似笑地看着封君扬。嘶声问他:“自尽。叶小七会自尽。你信么。”

叶小七死在贺府一处隐秘的小院中。他自到了盛都之后就被关在这里。那小院守卫甚严。除了明处的看守之外。暗中还有几个高手保护。当日夜里。并未发现什么异处。只在快天明的时候。看守按照惯例去查看叶小七的情况。打开屋门却瞧见他死在了桌边。

“我也派了人一直在监视那院子。却是沒发现什么动静。屋内更是沒有半点打斗过的痕迹。”疾驰的马车中。封君扬依旧沒有放开辰年的手。只是那手却冰冷依旧。像是怎么捂都捂不热。他小心地看了辰年一眼。又道:“而且。叶小七留得有遗书。”

辰年猛地抬头。直直地望向封君扬。封君扬不觉苦笑。道:“我知你的意思。遗书可以为是人伪造。只是??你到那自己看就知道了。”

黎明时分的街道空旷而安静。车夫不停扬鞭催马。那马车很快就赶到了贺府之外。贺泽人已经等在了门外。瞧着封君扬与辰年从马车里下來。忙就迎了上去。面带歉意地说道:“我也沒料到会出此事。只一心防备着你來劫人。却不想??”

辰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太过冷厉。带着森森的杀意。叫贺泽下半句话断在了口中。她沒理会他。只僵直着身体迈上台阶。封君扬很快从后面追上。伸手过來握住了她的手。陪着她往内走去。

贺家一方霸主。虽只是在盛都的别院。却也是庭院重重。占地极广。辰年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这才看到了那处小小的院门。她不觉停下了步子。带着一丝恍惚。低声问身旁的封君扬:“阿策。这只是我发的一个梦呢。是么。”

“辰年??”封君扬只觉心中闷痛。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答她。是他应了会救出叶小七。却又一次对她食言。

辰年却忽地淡淡地一笑。挣脱了他的手掌。挺直着瘦弱的脊背一步步往院子走去。那院中立着不少贺府的护卫。瞧她进來。无声地让开了道路。辰年就这样一路顺畅走到屋门口。瞧见了仍还伏在桌前的叶小七。他心口处插着一把匕首。血染湿半边身子。在脚下汇成了大大的一片。

“因怕说不清楚。屋里的一切我都沒敢叫人动。只除了这个。”贺泽不知何时到了辰年身后。递过一封书信來。“这是从桌上拿的。应是他写给你的。”

到了此时。辰年竟是意外地冷静下來。她接过那信。展开了看去。就见上面简短地写了几行字。却是说他不想再拖累她。以一死求得解脱。也好叫她日后再不用因着他受制于人。确是像叶小七的口吻。更绝妙的是。那字迹竟也是叶小七的。虽一笔一划。却是东倒西歪。犹若出自几岁孩童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