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有些不满,道:“是就是,什么叫算是啊,你没给人家钱怎么的?”他说完又立刻道:“我们管理员是好人,人家正经卖画,你钱一定给足了,听见没有?”

韩乔聿笑了一声,点头道:“我知道了。”

大概是因为画的作者不同了,韩老再看的时候也没有了刚才的挑剔,喜滋滋地又看了一遍,连声夸赞,比刚才热情了数倍,简直要成了一个“鸿渐”吹,不住的夸好:“瞧着还是有点意思的,你看这破云而出的山石,这笔锋,这力道…啧啧,一看就是下了苦功夫练习的。老二,你改天安排一下,我想见见他,也别给人家压力,你就帮我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反正我现在时间挺宽裕的,都听我们管理员的,呵呵!”

韩乔聿道:“过两天您就能见到了。”

韩老抬头看他一眼,道:“哦?怎么说?”

韩乔聿笑道:“不是,您不是让我安排去山里写生吗,我已经安排好了,过几天孙院长他们一起过去,还有您的几个老朋友,管理员也在里面。”

韩老先生有点惊喜:“怎么,我认识他吗,他是谁?”

韩乔聿道:“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您到时候去了自己找吧。”

第五十八章

陆鸣接到孙院长通知, 周四开始要出去写生几天, 让他准备一下。

陆鸣这边的工作让韩乔聿给铺的恨不得一路畅通无阻, 根本就没有什么推脱不去的理由,陆鸣略微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孙院长道:“这次还有几位老先生一起跟着过去, 有之前带你见过的,也有新加入的,都是美协的成员, 算是一起过去踏青了。你和几个年轻老师主要负责多照顾一下这几位老先生, 顺便跟着出去开阔视野…”

陆鸣答应了一声,又问道:“要帮那些老先生准备什么材料吗?”

孙院长道:“不用。”想了下又叮嘱他, “你给自己带一份儿吧,这次选的住处还不错, 是在山里的一处木楼上,场地好空间大, 你去了多画两张,也让老先生们帮你点评下。”

陆鸣答应了一声,孙院长对他一直照顾有加, 他也不跟自己老师多客套什么了。再一个他自己也想出去转转了, 哪怕住在宿舍抬眼低头看到什么东西都时不时的想起韩乔聿,这次跟着老师他们出去放松一下心情也不错,就收拾了些画具材料跟着去了。

陆鸣那天洗完澡之后没擦干就躺着睡了,他自己没怎么在意,但是起来之后就有点轻感冒, 说话一直都带着点儿鼻音,倒是也不太严重,但还是怕传染给那些老先生们,还是买了个口罩自觉地戴上,尽可能的隔离了一下。

他们是分批过去的,孙院长带着他和几个学生先到了,等到下午那些老先生们才姗姗来迟。

其中有几位是孙院长带他见过的老画家,还有几位不太熟悉,但是也挂了美协的什么名誉会员之类的,显然也是有大贡献的先生。孙院长带着他们过去介绍了一下,陆鸣听着这次来的还有市里有名的大企业家,他脸上表情也淡淡的,没有什么意外,每年像韩乔聿家中这样支持艺术的并不少见。

孙院长安排了一对一的照顾,让学生们对应老先生,结了对子,互相帮助。

孙院长自己都跟一位叫韩俞达的先生一起合住了,这位韩先生以前是做古建筑修复的,孙院长跟他很熟悉,一口一个韩工的喊他。同他聊天的时候很是亲切,指了陆鸣道:“这位,陆锦成师兄的幼子,也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陆师兄了,呵呵!”

韩工立刻惊喜道:“像,像,确实有陆师兄年轻时候的影子!哎呀,一晃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初我们一起做永乐宫搬迁那件大工程,真是齐心合力,我至今还记得陆师兄带人去临摹壁画呢,我记得当初你们临了有几个月吧?”

孙院长感慨道:“四个多月呢,那会儿美院的师兄们基本都去了,国画院的老师带着,分院的也去了一部分学生,真是再没见过那样的场面!”

他们谈起过去,又看到陆鸣这样的年轻人,一阵感叹。

陆鸣对永乐宫搬迁的事儿知道一点,他小时候父亲也跟他说过几回,不过都是陆老在多喝了几杯之后跟他得意的提过几回,平时一般不怎么说,他也只知道几十年前有这么一批建筑学家和画家们齐心合力地把一座巨大的宫殿拆了搬到另一处安全地方。

过去太多年了,也没什么人再提起,慢慢也就淡忘了,也只有这一批亲身经历过的老先生们再提起的时候分外亲切。

孙院长和韩工去了二楼书画室,这里早就已经布置妥当,中间摆着一张长桌,上面煮着一壶水,一旁放了各种茶叶和杯盏,另一侧高些的桌子上放了笔墨纸砚,工具都是齐全的。

孙院长和韩工一起坐下喝茶,陆鸣站着在一旁咳了一声,道:“老师,你们聊,我先回房间去吧。”

孙院长点头道:“也好,你回去吃药休息一会,还有一位韩老先生没到,晚上你等等他,他来了你带他在附近转转。”

陆鸣点头答应了,转身离开。

瞧着他走远了,韩工才收回视线感慨道:“几十年了吧,一直没见过陆师兄,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不过看到他儿子还继续画着,我心里也安慰许多。”

孙院长也点头道:“可不是,当初老院长指着陆师兄接班呢,师兄伤了手之后,老院长还背地里哭了一场,难过的不得了。”他倒了一杯茶给韩工,两个人一起慢慢喝了聊当年的事,“不过陆师兄离开美院的时候说了,他一辈子都不后悔在永乐宫的事儿,他能护住那一墙壁画,这辈子也值了。”

韩工也跟着一阵唏嘘感慨。

陆鸣回房间之后吃药睡了一会,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还是一起来的学生敲门喊他去吃饭,这才醒过来。他习惯性地摸到手机,打开看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山里信号不好,还是韩乔聿太忙,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打来电话。

陆鸣有些不太适应,盯着看了一会,又把手机揣进兜里。

晚饭做的丰盛,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品尝美食,原本以为出来之后会放松一些,但是离开的越远,反而更有些牵肠挂肚。一餐饭吃的没滋没味,胡乱吃了几口米饭算是填饱了肚子,又去了大厅坐着继续等人。

跟自己结对子的韩老先生还没到,陆鸣等的有些百无聊赖,拿了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期间有几个学弟跑来喊他一起去打牌,陆鸣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口罩,闷声道:“不去了,感冒呢。”

那几个师弟也不多劝,有一个长得挺高的男生还特意跑去给陆鸣倒了一杯热水,也不等陆鸣跟他说什么,红着脸丢下一句“师哥喝水”就跑远了。

陆鸣一直等到了晚上十点多,那位韩老先生才终于到了。

司机和管家一起扶着老先生的胳膊送过来,不住的小声叮嘱他注意脚下,老头倒是走的特别不自在,不服道:“我自己能走,放开,放开…都是老二让你们弄这一套,是不是觉得我老的连路都走不了!快松手,不然回去扣你们工资!”

陆鸣站起身来,走到门口道:“是韩老吗?我是美院的,我姓陆,您叫我小陆就好,我们孙院长让我来接您。”

韩老先生已经被照顾的一肚子火,冷不丁瞧见门口还有一个学生等着,带着点火气道:“怎么还有,是当我七老八十了吗!”

跟着一起来的管家小声劝他:“先生,您今年就是七十啊。”

韩老:“…”

韩老恼怒道:“我记得我的岁数,不用你说!”他推开身边的人,整了整衣领和袖口,自己拄着拐棍走进大厅去。陆鸣在一旁跟上,他对这位韩老先生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意见,他父亲比韩老还大上几岁了,人年纪大了都是这脾气,跟小孩儿似的。

这个点其他老先生们都休息了,只剩下些年轻人的房间还亮着灯。

陆鸣带着韩老去了住处,韩老住的是一间大套房,陆鸣瞧着他在房间坐下之后,才开口道:“我就住您隔壁,有事儿喊我就成。”

韩老挥挥手,让他们都出去了,管家想留下也被赶走了。

孙院长一早起来,自己溜达着去隔壁饭厅吃了早饭,正准备去看看其他老朋友,刚拐了个弯儿就看到小花园里韩老先生和陆鸣坐在那起了争执。

陆鸣感冒还没好,依旧戴着那个口罩,遮挡了大半的脸,原本起了个大早想趁着安静找个地方写写摹本练练字什么的,韩老瞧见了,自己在一旁坐下非要指导人家,俩人谁也不让谁的,没两句就顶起来。

孙院长走近了点,就听到他们还在那小声吵吵。

韩老:“…不对,你得手腕抬起来,用什么笔都得讲究章法吧!”

陆鸣:“我临的是苏东坡的帖子,他本来就是晋唐古法,三指斜执笔,定点侧落才写的好,您让我抬起来干嘛?”

韩老争辩道:“你临宋本,就用宋法才对,老讲究古法做什么!双钩悬腕,无心散卓,这五指用笔才大气!”

陆鸣带着鼻音懒懒道:“我不。”

韩老被他一句话噎的够呛,他家里三个儿子没一个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他看了一眼这个美院的男学生,拿拐棍敲了两下地面问他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鸣戴着口罩低头还在写着,一边写一边道:“我老师的朋友,不过我也是头一回遇见您这样的,自己写的还没我好,非要指导我。”

韩老气的简直要蹦起来,红着脸道:“我写的哪里不好啦,你仔细看看我给你写的这个字,我这个示范做的…”他指头敲了敲纸面上,看到那个字确实有点问题,老脸一红,立刻道:“你的笔有问题,这算什么毛笔,笔尖都是硬的,这种破烂拿着能写出什么好字来?你快把它扔了,回头我给你找几支好的用,我们家多的是好笔!”

陆鸣:“…”

陆鸣觉得这话听起来莫名有点耳熟,而且这种语气也让他牙根开始痒痒起来。

第五十九章

大约是光从用笔手法无法争论出什么, 俩人又根据毛笔掐了一波。

韩老先生觉得毛笔就该悬腕, 大字才有气魄才漂亮, 陆鸣原本大字小字都可的一个人,硬生生被他吹大字吹出了逆反心理,今天就非站小字不可了。

一老一少在花园里僵持着, 谁也不让谁,各自引据典故。韩老特别推崇黄庭坚,一口一个黄鲁直的字如何潇洒挥毫, “有名的苏门四学士, 出苏轼门下,却能并称苏黄的, 至此一人了!那一手悬腕大字写的尤其漂亮,《山谷词》看过没有?笔法劲瘦, 大开大合,聚散收放自成风格…”

陆鸣道:“您自己也说了, 师从苏东坡。”

韩老:“…”

陆鸣慢悠悠接着写小字,脸都遮在口罩下只能看到那双半垂着的眼,话也说的慢:“一字之师, 也为师。”

韩老觉得现在年轻人真讨厌!

他说不过陆鸣, 转头又看向他手里握着的毛笔,愤愤道:“这是什么笔,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丑的!快扔了它,我送一盒上好紫毫给你!”

陆鸣道:“不用,这是我自己仿造的一支, 丑了点,但是用着顺手,不牢您费心了。”

韩老听着来了点兴趣,转了两圈,到底还是腆着脸问他道:“你仿的哪儿的笔啊?”

“唐笔,上回去日本的时候去参观,正仓院里收藏了这么一支唐笔,还很完整,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回来琢磨着造了一支。”陆鸣见他跟小孩儿似的不肯走,一直盯着自己手里,就大大方方地把笔拿给他看,“肯定还有哪儿不太合适,慢慢磨合吧,毕竟都是失传了的东西。”

韩老拿过来仔细瞧了一下,落进手里才觉得比普通的沉上许多,开口问道:“这里面有笔心吧?”

陆鸣点点头,淡声道:“笔心、笔柱,还有副毫和被毫,我还给它做了一支笔帽。”

韩老刚开始不服,但是东西落在自己手里又觉得这么一支唐笔还挺可爱的,跟现在的硬头书法毛笔有些像,很小的一支,精致极了,外加那支笔帽,扣上之后特别完整的一支笔。笔帽圆滚可爱,他拿着看了一会,都有点舍不得还回去了。

韩老看了那么一丁点的笔尖,道:“难怪你用三指捏它写小字,这个尺寸倒是也合适。”

陆鸣点点头,道:“笔不一样,用法自然也不一样。”

韩老这回是有点舍不得把笔还给人家了,游说道:“你这笔还有点意思,就是吧,你们学生现在还是要打基础,老想那些晋唐古法做什么,不如我送你一盒…不,两盒!我送你两盒好毛笔,你跟着你们老师先练习大字,这支唐笔你用还早,不如…”他老脸泛红,到底说不出抢小辈一支毛笔的话,就眼巴巴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学生,希望他能自己领会到。

陆鸣领会到了,但是也一点没让他,伸了手过去讨要自己的笔,语气依旧淡淡的:“您练好自己的大字就成了,我呢,大字写腻了,现在就喜欢写小的。这笔正合适,写出来有层次变化,还给我吧。”

韩老先生有点不好意思,还给他之后又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我回去造十支!”

陆鸣口罩下面的唇线抿了抿,挑眉看了他道:“我宿舍其实还有一支唐笔,但是您既然这么说了,我就不献丑了。”

韩老拄着拐棍僵在那:“…”

孙院长隔着老远听见他们最后这几句都笑的不行,一老一少的跟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老掐架,他走过去问道:“怎么,我听着你们已经熟悉了,是吗?”

韩老先生道:“熟,一早上熟的不能再熟了!你家这个小同学可真不得了,是你教出来的吧?”

孙院长点头道:“可不是,我亲生的学生啊!”他又转头问韩老,“下午还有活动,要去爬山,您就在附近转转吧,别去那么远的地方…”

韩老点点头,又指了跟前的学生道:“让小陆陪着我吧,这不他也感冒了,老弱病残组一队,刚好。”

陆鸣看着自己老师,见自己老师点头了,才开口道:“好。”

韩老有点心酸,觉得这个小同学不是为自己留下的。

孙院长却以为他们是真的熟悉,转念又想到陆鸣和韩乔聿是多年朋友,可能跟韩老这位长辈也是熟悉的,要不然怎么搭话搭的这么顺溜呢!因此他也没多说什么,难得陆鸣入了韩老的眼,让他们一老一少接着玩儿,就自己笑呵呵的去楼上画室了。

孙院长想的也没错,韩老先生虽然和陆鸣怼的厉害,但是又爱和他一起玩儿,没过半天就一口一个“小陆”的喊他了。

陆鸣在家照顾自己亲爹的时候,也跟现在差不多,都是老小孩,千万别太顺着,不然事儿特别多。陆鸣就客客气气的,话也不多说,反倒是韩老经常围着他问东问西,大约是瞧着他字不错,还主动提出要看看他的画。

陆鸣道:“画没带来,都是三尺多的山水太大了。”

韩老先生道:“楼上除了那两间小画室,还有间大的啊,别说三尺,再大也能摆开。”

陆鸣诚实道:“我没想到这次写生的条件这么好,以前的时候都是在山里,我就带个小本子,随便写点画点,回去再动笔画大幅的。”

韩老先生噎了一下,看眼前这个学生说的认真,难得有点心疼他:“下回还让你们院长带你过来,这算什么条件好的,泰山脚下还有更好的一家专门作画的场地,附近古玩店也多,我下次带你去那边转转啊。”他一连说了几个画室的名字,带了点得意道,“我跟那几家的老板都熟,等你有空,我带你去看看云海,保管你开眼界!”

陆鸣就是鲁市当地人,小时候春游都是爬泰山,对他说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平淡的“哦”了一声。

韩老急的抓耳挠腮,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可能是眼前这个学生身上带着股傲气劲儿,又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没什么太大反应,他就特别想让这小孩露出点惊讶的表情——如果是一边崇拜他,一边惊讶,那就更好了。

韩老这么想着,也不急着走,就看他在那临摹字帖。

陆鸣落笔写好最后一个字,吹了口气,让墨迹干的快一些,待干透了就收了起来。韩老愣在那,他之前遇到的那些人——别说年轻人了,就是有些成名已久的大书法家大画家,也总是要写完先捧来让他瞧瞧,点评一下的啊!怎么眼前这个年轻人让他多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陆鸣还真没有这个想法,他来这主要是放松心情,顺便静心写字的,韩老在这,他写,不在这看着,他也照写自己的不误,没有半点因为他改变自己的意思。

中午吃饭的时候,陆鸣没跟大家一起吃,山庄接待人员说有人送了东西过来让陆鸣去签收,陆鸣匆匆去了,拿到了一个箱子,里面的东西倒是不沉,抱着回去打开一看,是两件浴袍。两件深蓝色偏灰的宽袖系腰浴袍,一大一小,都是男款的。陆鸣比划了一下,略小的那件他穿着合适,大的那件也不知道干嘛的,翻看了一下送来的人留言,上面除了他的名字,多余的没写一个字。

陆鸣记得住的山庄附近好像是有个疗养用的温泉,但是他也没兴趣去泡,只当是孙院长给他们这些老师们发的浴袍,随手搁在了一边。

他错过了吃饭时间,也懒得出去一趟了,打电话让送了一碗汤面过来,简单吃过就算了。

中午小憩,等到下午的时候,韩老又跑来找陆鸣一起下棋。

酒店里没有象棋,陆鸣自己带了一副橡木的,陪着韩老玩了几把。

陆鸣赢的太快,韩老都还没反应过来,还在那举着棋子呢,就被将了军。

韩老眨眨眼,试探着要伸手去拿之前落下的马,“那什么,我刚才不小心放错了,不小心的…”

陆鸣淡淡道:“落棋不悔真君子。”

韩老悻悻收回手,没过一会又输了一局,老头气的攥着棋子质问他:“你为什么不让着我!”

陆鸣戴着口罩道:“我在家跟我爸也这么下。”言下之意,我连我爸都不让,干嘛还让着您?

韩老一连输了四五局,终于憋不住了,问他:“小陆啊你火气这么大,是不是年轻人感情上出什么问题了,女朋友的事吧?”

陆鸣:“…”

韩老觉得自己扳回一城,拍了拍他肩膀,宽慰道:“没事,我也是过来人,趁着年轻多尝试一下,不要太早定下来,世间这么大,白来这么一趟多亏啊!”又问他道:“是不是对象不听话?”

陆鸣想了下,道:“是。”

韩老立刻道:“男人吗,就应该硬气一点,我跟你说,不行就分!”

“哪儿有您这样的,上来就劝分不劝和的?”陆鸣也不乐意了,落了一枚棋子跳马吃了他一个炮,“我们俩好几年感情呢,就一点小矛盾…”

韩老笑道:“瞧瞧,我说一句你就舍不得了吧?舍不得干吗走啊,好好回去跟人家姑娘说说,哄着点。”

陆鸣懒散道:“看他表现吧。”

韩老点头跟着道:“对,爷们就应该这样!我跟你说啊小陆,媳妇千万不能惯着,你看我就是,结婚的时候没立好规矩,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啊!你这谈朋友也是一样,要是做错了事,晾上两天让她反省一下也好!”

陆鸣沉默一下,道:“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我再想想吧。”

韩老意犹未尽,难得找到点能提点陆鸣的事情,还想多聊上两句,分享一点人生心得。陆鸣却不想再多聊了,他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是他要练习字画的时间,就收拾了棋盘说要去楼上画室,韩老自然也是跟着一起,顺便搭把手帮着他拿了装象棋的小木箱子过来,韩老瞥了一眼,也没当回事儿,但是很快又抬头再次盯住了这个小木箱子上雕刻的落款小字——鸿渐!!

韩老先生手指有点哆嗦,抬头看他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你,你是鸿渐?”

陆鸣想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写字画画的时候用这个,您还是叫我小陆就成。”这是他常用的落款名字,韩老叫哪个都没什么错。

韩老压下激动,捧着那个小木箱子都觉得带出了仪式感,激动地问道:“这个名字,你用了挺长时间了吧?”

陆鸣有点奇怪,但还是对他道:“对,快十年了。”

十年!

韩老先生无比确定,眼前这人就是他们管理员啊!他现在再瞧眼前的这个小陆,只觉得他哪哪都出色,特别的好,字好,能力好,连被口罩遮了大半张脸的模样都只觉得神秘英俊,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到惊喜!他家老二说让他来找管理员,一定没想到他只用了一天就找到了吧!简直就是天意啊!

韩老想着上午两个人的对话,心里半点不服气都没有了,回想起来只觉得对方那哪儿是狂傲啊,根本就是能力的体现啊!想着对方轻描淡写的说自己仿造了一支唐笔,韩老更是心里带了得意——啊!他们管理员是多么的年轻有为,天纵奇才!

晋唐古法,古法,能有什么错!

就是好啊!

韩老这会儿哪要眼前的年轻人崇拜他,他只想崇拜眼前这个人!这是谁?!这是他们论坛正直的管理员啊!!

陆鸣被他眼神看的有点发憷,眼前的老先生突然两眼放光盯着他不放,他也有点不自在起来,看他一直抱着那个小箱子就问道:“韩老,这箱子有什么问题吗?”

韩老先瞬间变回德高望重的企业家模样,把小箱子放在一边桌上道:“它没有问题。”他很快又道,“但是我有一个问题。”

陆鸣收拾好了棋子,奇怪的道:“什么?”

韩老神情郑重认真地道:“那什么,你晚上有空吗,能不能赏脸让我请你吃顿饭?”

陆鸣:“啊?”

第六十章

韩老先生道:“你别误会, 我就是觉得跟你特别投缘…”

陆鸣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弄的有点懵, 摇头拒绝了:“不用, 我跟着老师他们吃就好。”

韩老站在那不走,转来转去的看了陆鸣,一脸欣喜。

陆鸣被他看的后背发麻, 自己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对他道:“韩老,我先去楼上画室, 您要是有什么事儿您就喊我一声…”

韩老哪里肯让他走, 立刻喊住他道:“等会,等会, 小陆啊,我还有点事。”

陆鸣站在那等他开口。

韩老搓了搓手, 身上企业家的气势又下去了,这会儿愣是在一个阅历深厚的老爷子身上看出了几分腼腆。老爷子话也说的挺腼腆的, 笑了道:“那什么小陆啊,不是,我是说鸿渐啊…你是不是在一个论坛, 也用这个名字来着?”

陆鸣略想了一下, 就想通了,有点惊讶道:“您不会也在那个论坛吧?”

韩老笑呵呵道:“对啊,可不是吗,你说巧不巧!我一看到你这个名字,就看出来你是我们管理员了…”

陆管理员略微颔首, 也没有跟他客套的意思,还是收拾了自己东西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