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广阳鼻梁挺直,眉毛浓,眼窝深,眼眸的颜色却很浅,尤如稀世琉璃一般,在日光下晕出淡淡光华,明净的令人不敢直视。

“阿兄,我和八娘子说着玩的,说着玩的…”桓十四郎小声嘟囔。

一个一个全杀了?若真有这事,被阿兄知道了…桓十四郎打了个寒噤,不敢再往下想了。

“八娘子莫伤心,仇大娘或许还有救…”桓广阳道。

任江城惊喜的抬起头,目光中满是希冀,“怎么救?我知道了,她是被劫匪打伤的,只要找到劫匪,便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可以配制解药,对不对?”

这一刻的任江城,天真的像个孩子。

和方才沉着冷静面对桓十四郎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桓广阳沉吟片刻,简短的吩咐,“阿奴,你带八娘子和仇大娘上车,自水路追上姨父姨母,请杜大夫出手医治。”

“阿兄你呢?”桓十四郎忙问道。

桓广阳道:“杜大夫医术高明,或许能解得了这毒,也或许不能。你带人回去求医,我带人追击劫匪,捉到飞镖的主人索取解药,咱们双管齐下,分头行事…”

桓十四郎都快跳起来了,“阿兄亲自去追几个小毛贼,简直是笑话!”

桓广阳抬手制止他,“我意已决。”

他温声告诉任江城,“女郎放心,桓家自有桓家的担当。宣州没有出色的大夫,仇大娘回城无用。不如请杜大夫出手,即便解不了毒,也能暂时压制。女郎先随舍弟上船,如何?”任江城这时心乱如麻,听桓广阳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桓广阳飞身上马,带了数十名仆从,沿着劫匪逃跑的方向追过去了。

他骑术奇佳,下属也个个是高手,如风卷落叶般疾驰而去,眨眼间已不见了踪影。

桓十四郎气得直跳脚。

孙庆之和任淑贤方才都吓得躲在车里抱头发抖,连头都不敢抬,一直到贼人已经走了,任淑贤身子还是软的,动弹不得,孙庆之比她略好一点,稳定心神之后出来跟桓十四郎见礼。桓十四郎正是没好气的时候,不耐烦,看也没看孙庆之一眼,草草一揖,就气呼呼的背过身去,不理人了。

他这是极失礼的行为,不过孙庆之才经历过一场磨难,在生死之间挣扎过,对这些细枝末节倒不放在心上了。

孙庆之这会儿真是胆子都被吓破了,对任江城说道:“八娘,你去陪陪你二姐姐,稍后咱们回城…”

出门真是太艰难了,孙庆之现在宁愿不做官,不出仕,躲在家里安生度日。

“回城可不行。”桓十四郎大大咧咧的打断他,“我阿兄吩咐过了,让我陪八娘子上船,请杜大夫给这人疗伤呢。”指了指仇大娘,“她若回城,只有死路一条。”

孙庆之道:“阿芦上船当然可以,八娘并没受伤,还是跟愚夫妇回城为好。”

桓十四郎不由的一声冷笑,“若不是看在八娘子的面上,谁管这个女人的死活?谁有闲功夫给她疗伤?八娘子若不跟我一起走,这个女人我便不管了!”

“你…你真是岂有此理!”孙庆之很生气。

虽然他不想惹桓家的人,不过任江城是他从刺史府带出来的,若是半路上把人弄丢了,跟桓十四郎走了,他回家如何交待?桓十四郎这不是明摆着为难他么?

“这些世家子弟,也不会为别人着想了。”孙庆之心中愤懑。

“哎,你怎么说。”桓十四郎生气的问着任江城。

任江城迅速的盘算了下。

她最想去的是嘉州,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那无论如何是不可能了,这个念头只好暂且搁下。目前她能选择的是两条路,一条是跟孙庆之、任淑贤回城,重新住到刺史府,另一条便是带上仇大娘跟桓十四郎一起走,上乐康公主的船。刺史府,任江城是再也不愿回去了,那里没有一个亲人,说不定还有人居心叵测想谋害她,既然出了火坑,没有再往回跳的道理。上乐康公主的船也并非好事,她和桓家、乐康公主相交并不深,但是…

任江城低头看看昏迷的仇大娘,无奈苦笑。

回到宣州,仇大娘只能等死,没有大夫能救她的命。

只有求助乐康公主身边的杜大夫了。

毕竟那是位世人皆知的名医。

“她是为了保护我才中的毒,我不能抛下她不管。”任江城轻声、坚决的说道:“我带她上船,求杜大夫为她疗伤。”

“这样才对嘛。”桓十四郎这才高兴了。

任江城做了决定,“乳母、能红、能白跟着我,其余的人和二姐夫、二姐姐先回城…”

“八娘!”孙庆之听她这么说,大惊失色,“你一个小娘子,怎么能这样呢?”

仇大娘迷迷糊糊的呻吟了一声。

任江城当机立断,“人命关天,我这就带她上船求医。二姐夫,我是和乐康公主殿下一起的,你放心。”匆匆交待孙庆之代她回城向任刺史解释,之后便亲眼看着仇大娘被抬上了车。

王媪、能红、能白当然是跟着任江城的。

这三个人虽然也吓得够呛,还是彼此相扶上了车。身子都是软的了,能红还忘不了夸奖任江城,“咱们八娘今天多威风啊,多神气啊。”能白附和,“就是,咱们八娘今天威震四方,贼人闻风丧胆…”说的仿佛开弓搭箭射落劫匪的不是仇大娘,而是任江城。

王媪喃喃,“我没保护八娘,反而是八娘保护了我…”

任江城命令她们躲在车里不许出来,危险来临的时候,最勇敢的却是平时娇生惯养的八娘。

“乳母,我小时候是您保护我,现在我长大了,该我保护您了。”任江城过来扶了她一把,柔声说道。

王媪老泪纵横,“八娘长大了,懂事了。”

任江城吩咐能红、能白照顾好王媪,两名婢女一迭声答应,“是,八娘。”

任淑贞昏迷未醒,任江城没来得及和她告别,便走了。

孙庆之看着一队骑兵护着任江城的牛车渐渐远去,又是吃惊,又是愤怒,又觉惶恐,“这这这…这成何体统!我回城之后,该怎么跟岳祖父说啊?”

从任家把八娘带出来,才出城,就给弄丢了!

任江城一行人到了岸边,只见水中泊着三艘大船,数只小船,还没有启航。

桓十四郎欣欣然,冲任江城炫耀,“看到没有?等我呢。我没来,姨父姨母便不开船。”

这时的他心情开朗,眉花眼笑,如名画家清石山人笔下的仙童一般秀美可爱,哪里还有方才凶狠残忍的模样?

任江城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

虽然仇大娘的伤不是他直接打的,可如果没有他来瞎捣乱,仇大娘不必分心,不一定会受这个伤。他虽然不是罪魁祸首,也够可恶的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杜大夫,请他出手救人。任江城并不认识杜大夫,只能倚重桓十四郎,也就不急着跟他算帐,“请问杜大夫在哪里?”

桓十四郎笑嘻嘻,“这个不急。女郎,咱们先去拜见我姨父姨母好不好?”

任江城眸光冷了冷,“我不认为乐康公主会在意我,会想在这个时候见到我。十四郎,咱们还是先找到杜大夫,请他替仇大娘医治。”

她才没有心情见什么乐康公主呢。而且,乐康公主这个人很傲慢,船停在这里不启航明明是等十三郎和十四郎的,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刺史府女郎这时候到乐康公主面前去做什么?讨人嫌么?

桓十四郎笑道:“姨母从前是不会在意你的。不过,我如果把你做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她,她知道你与众不同,便会对你另眼相看了。来,跟我走。”洒脱的冲任江城招招手,示意任江城和他一起上中间的那艘大船。

这三艘大船看外表都很美观、坚固,不过,中间的那艘雕龙画凤,尤其奢华。

乐康公主乘坐的,便是这艘船了。

任江城见桓十四郎如此,不禁心中冷笑。眼前这美男子看似天真无邪,实际上谁知道呢?他的阿兄吩咐过,让他带仇大娘来找杜大夫求医,他却是和陵江王府有过节的,愿不愿让仇大娘得救还两说。他口口声声说什么拜见姨父姨母,很有可能是在拖延时间,想置仇大娘于死地!

任江城不再理会桓十四郎,双手搭在唇畔,大声疾呼,“杜大夫,杜大夫!杜大夫,我受桓十三郎所托,带了一名病人过来,求你医治!”

“哎,你乱叫什么?”桓十四郎急的跑过去阻止她,“这里不能大呼小叫的,懂不懂?”

任江城顺势狠狠踩了他一脚,踩的他呲牙咧嘴,叫苦不迭。

“杜大夫,杜大夫你快出来!桓广阳找你!”任江城叫的越发大声。

能红一下子便从车里蹿出来了,“八娘,我帮你喊!”能白紧随其后,“就是就是,我们别的不会做,帮着八娘大声喊喊还是可以的。”任江城交待,“莫乱喊,只齐声叫杜大夫便好。”能红和能白很听话,两人果然鼓起腮帮子大声叫唤,“杜大夫,杜大夫!”一声急似一声。

桓十四郎咧着嘴,倒吸冷气,“如此美丽的女郎,却这般粗蛮,可惜啊,可惜。”

任江城冷笑,“你呢?相貌如谪仙,行径如屠夫,不搭啊,不搭。”

仇大娘脸上的黑气越来越浓,这时候的任江城真是没什么耐心,也不讲究涵养和风度了。

“你说我是屠夫!”桓十四郎大怒。

正生着气,想到任江城中虽骂他是屠夫,却也赞他如谪仙,又兴滴滴的笑了,“我就是貌美心毒,怎么了?你不喜欢,我却很乐意!”

能红和能白齐心协力,整齐划一的拼命喊着“杜大夫,杜大夫”,虽然只有两个人,声音却很刺耳。

大船下冲下来数名兵士,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走,“谁在这里大声喧哗?谁在这里大声喧哗?”

能红和能白很害怕,两人下意识的紧紧抱在一起,口中的声音却是没停,依旧拼命叫喊。

这数名兵士离得越来越近,任江城顺手把桓十四郎推了过去,“告诉他们,这全是你的主意。”

“明明不是我的主意!”桓十四郎怫然。

任江城作势要踩他另一只脚,桓十四郎又惊又怒,“美如天仙,心如蛇蝎啊。”

“咦,貌美心毒的难道不是你么?”任江城惊讶。

桓十四郎气得想要跺脚,一脚跺下去之后痛彻心脾,方才想到他刚刚被踩过,不由的哀声道:“任八娘,你害得我好苦…”

“吵死了。”旁边一艘小船上现出名青衣老者,眉毛又长又浓,眼窝深陷,面带不悦。

桓十四郎见他出来,呆了呆,忙挡到任江城面前,眉眼乱动,跟她胡拉乱扯,“八娘子,你阿父阿母在嘉州对不对?我反正是个闲人,不如我护送你去嘉州吧,好不好?一来我做个好人,二来我可以顺便到嘉州游山玩水…”

任江城伸出手掌,镇定的将他拉开,“不要挡着我见杜大夫。”

“你怎么知道他是杜大夫啊?”桓十四郎一声哀叹。

任江城哪还有功夫理会他呢,径自往前走,扬声道:“杜大夫,我受桓广阳所托,带来一名病人,请您替她医治。”

青衣老者哼了一声,仰头向天,“便是广阳托我,也要看我心情如何。”

言下之意,就是不一定给治。

任江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由的呆了呆。

原以为搬出桓广阳的名号会很好使,没想到杜大夫这么有个性,乐康公主嫡亲外甥的面子也不买…

桓十四郎幸灾乐祸的笑,“碰壁了吧?没办法了吧?哎,我跟你说,杜大夫脾气怪着呢,他这个人不贪慕权势,就对钻研医术有兴趣,要不是因为我姨母府中有许多医学古藉可以供他翻阅,有珍奇药草可以供他制药,姨父又经常找些疑难杂症供他解闷,他还不一定留下来呢。”

公主之尊又怎么了,没有这些,一样留不下杜大夫。

任江城眼睛亮了,回过头冲桓十四郎嫣然一笑,“十四郎,多谢你。”

“你谢我什么?”桓十四郎莫名其妙。

任江城高声道:“桓广阳所托付的这名病人症状很奇怪,几位名医看了之后都束手无策,杜大夫想必也是没什么把握,怕治不好丢人,才不肯替她医治的吧?”

“我治不好,我怕丢人?”青衣老者一声怪叫,“抬上来,马上将人抬上来!你看我能不能治好!”

任江城听不得这一声,“快,把仇大娘抬上来。”

青衣老者斜了她一眼,“丫头,咱们先说好了,若是这人病的稀松平常,我可跟你不依。”

任江城愁眉苦脸,“她病的很重,别的大夫都没用,所有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了。”

青衣老者哈哈笑了笑,指指左侧的大船,“抬到我房里去,那儿东西全。”

桓十四郎垂头丧气的,先是把兵士打发走了,“没事,跟姨母说,是我闹出来的事。稍后我自会向她请罪。”又命人把仇大娘抬到杜大夫的房间,“轻轻的,这可是我阿兄托付的病人。”

任江城哼了一声。

轻轻的?你是想说慢慢的吧。

杜大夫不喜人多,故此仇大娘被抬上船之后,房里只剩下他和任江城、桓十四郎,和他的一个小药童,无关人等全被赶了出去。

杜大夫仔细看过仇大娘,命小药童拿过他的银针。

“大夫,她…还有救吧?”任江城惴惴不安的问道。

杜大夫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这小丫头真是不会说话,到了我这里,便是病得再重也能救,更何况她不过是中了毒!”

任江城大喜,笑靥如花,“您说的对,我真不会说话,太不会说话了。”

“哎,他骂你呢。”桓十四郎好心提醒。

任江城巧笑嫣然,“我知道呀,可是我喜欢。杜大夫方才的骂声,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了。”

桓十四郎伸手摸摸鼻子,“这马屁拍的。”

杜大夫面有得色,“小丫头倒还成。”

他这一生遇到的重病之人多了,病人的亲友大多方寸大乱惊惶失措,有人痛哭流涕央求他,有人跪在他面前砰砰砰磕头,有人不惜重金,诱以厚利,这些都让他挺烦的。唯有今天这美丽的女郎,既奉承了他,又没有卑躬屈膝奴颜媚骨,谄媚得恰到好处,让他心里真是舒畅极了。

杜大夫这一高兴,下手飞快,一根根银针刺入仇大娘周身穴位,刺进去之前是纯白色,拨出来时却是乌黑的了。

“好毒。”桓十四郎失声道。

“真有自知之明。”任江城声音冷冷的。

桓十四郎过了片刻才想到任江城是讽刺他心肠歹毒,不由的咬牙,“你觉不觉得自己很过份啊。”

任江城鄙夷的哼了一声。

桓十四郎独自生了会儿气,闷闷的道:“你什么也不懂。仇大娘是什么人,你知道么?”

“一个全心全意要保护我的人。”任江城毫不犹豫的接了口。

桓十四郎瞪大眼睛看了她片刻,抱头哀叹。

这小丫头什么也不懂,根本不知道桓家和陵江王之间发生了什么,偏偏她还一幅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气死人啊。

杜大夫悉心为仇大娘疗伤,任江城专注的在旁看着,见仇大娘脸上的黑气越来越淡,心中大为安慰。

毕竟仇大娘是为了保护她才中的毒,如果仇大娘就这么死了,她会很过意不去的。

任江城心思全在仇大娘身上,船身晃动的时候,她便没有留意。

桓十四郎却是嘴角微微上扬。

杜大夫为仇大娘施完针,累的腰都站不直了,嘟囔道:“累死老子了。”

任江城忙殷勤的递过手帕,“杜大夫,您擦擦汗。”

杜大夫接过手帕随意擦了擦,又还给她,“虽然毒没有完全清除,不过性命暂时无碍。”

“我今天算是见到神医了。”任江城冲他竖起大拇指。

杜大夫自得的一笑,背起手,在船舱中踱步,“丫头你也是运气好,遇到我了。若是换个大夫,呵呵…”

他踱到窗前,顺手打开了窗户。

“有风啊。”任江城忙跟了过来。

“无妨,舱里也该透透气了。”杜大夫向窗外眺望着,不在意的说道。

任江城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的呆住了。

外面是苍茫无际的水面,水波浩淼,一眼望不到尽头…

第023章

“什么时候开的船啊,我竟然一无所知。”任江城头皮发麻。

远处白茫茫的全是水,河水和天空合为一体,天连水尾水连天。此情此景,令任江城生出“前途当几许,未知止泊处”之感,心情由飞扬转为沉抑。

仇大娘的性命保住了,这是好事。她却稀里糊涂上了一艘满是陌生人的、开往京城的船,离父母越来越远了…

到了这会儿,桓十四郎再也不用掩饰他的兴奋之情,欣欣然笑道:“我好心好意邀你一起走,你方才是怎么答复我的?说什么既不许我伤人,也不会和我去京城,现在怎样?不嘴硬了吧?”说到得意处,眼角眉梢堆满笑意,身姿明净清新,如春月之柳。

任江城心事重重,本来不想和他置气的,可他笑得实在太可恶了,便反唇相讥,“说起来这个,我倒要夸你几句了。十四郎你很听话,我不让你射杀仇大娘,你便明明已经张弓搭箭对准她了,依旧硬生生的收了手。像你这般温顺听话的年轻人,真是难得呢。”

杜大夫不由的捧腹大笑,“听话,十四郎听话,哈哈哈…”

桓十四郎恼羞成怒,气势汹汹的瞪着任江城,“你说不会跟我去京城,还不是食言了?现在还不是跟着我一起的么,乘风破浪,扬帆远航,远赴建康…”

“抱歉我打断你一下,有两件事需要澄清。”任江城彬彬有礼,“第一,我行程未定,或许会去京城,也或许中途下船,转道嘉州;第二,即便真要去京城,我也是跟着杜大夫一起去的,不是跟着你。”

“任八娘你真是伶牙利齿!”桓十四郎咬牙。

他没占到上风,自然便不高兴了。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任江城假惺惺的谦虚。

桓十四郎蓦然惊觉,怒冲冲的道:“你方才说什么?说你行程未定,可能去京城,也可能中途下船,转道嘉州?到这时候你还要投奔陵江王呢,休想!”

任江城笑,“我是去和我阿父阿母团聚,不是去投奔陵江王,这一点请你务必弄清楚。还有,我下船或是不下船,去京城还是去嘉州,由我决定,你管不了我。”

“看我管不管得了你!”桓十四郎恶狠狠的。

任江城轻声一笑。

杜大夫高兴的旁观了一会儿,拈须笑道:“小丫头你怕是下不了船啊,她的毒只是暂时压制住了,并没有完全解开。要想痊愈,还要我老人家继续给她施针才行。”

“如此。”任江城脸上闪过失望之色。

仇大娘还没有好利索,也就意味着她还不能自由做决定。愿意也她,不愿意也好,这段时间便要留在这艘船上了。

“你好像很不乐意留下似的。”杜大夫愀然不乐。

“不是的,不是我不乐意留下。”任江城唬了一跳,急忙辩解,“我是担心仇大娘啊,怕她余毒难清,多受辛苦…”

杜大夫脸色好看了点儿,“老夫在船上颇感寂寞,治个病人,再和你这小丫头说说笑笑,倒还好多了。你若走了,岂不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