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江城笑吟吟的看着瘐清失态高声叫嚷,好像这件事情根本和她没关系似的。

嘉苑雅集是全京城的盛事,若是都像瘐清似的在这儿大喊大叫,呵呵,那可热闹了。

任江城知道,不用她出言反击,主人家自会出面让瘐清安静下来的。

果然,寿康公主眉头微微皱了皱,她身边的钟媪便和另外一名中年仆妇一起过来了,语气温和优雅却又非常坚定,“瘐四娘子请慎言,任八娘子确是公主殿下邀请的客人。”

瘐清还在激动的指责,“你是混进来的,你一定是…”话说到一半,钟媪的话语传入她耳中,她不由的呆住了,张大了嘴,剩下的一半话到了嘴边,却没敢说出口。

钟媪说任八娘确是公主殿下邀请的客人,还请她慎言…

瘐清脑子嗡的一声,脸色白的像纸一样。

她盼这嘉苑雅集盼了许久,便是希望在雅集之上出风头引人瞩目的,不是来丢脸的。

可她还是在这里丢脸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寿康公主、乐康公主、庆元郡主这些人的面,丢脸了…

瘐清身子晃了晃,好像想要晕倒穿越开创新时代。

瘐六娘还算厚道,忙过去扶了她一把,瘐五娘却是嫌弃的皱皱眉,往后躲了躲。

“瘐四娘子,你可不能晕倒啊。”任江城笑吟吟看着瘐清,语气温柔极了,“你若晕倒了,今天谁来听我差遣?”

瘐清直勾勾的盯着她,眼中既有恐惧,又有仇恨。

任江城越发温柔似水,“瘐四娘子,我今天特地没有带婢女进来的,就指望你了。”

瘐清惊慌恐惧到了极处,“你,你真恶毒…”头一偏,软软的倒在了瘐六娘身上。

“输了便晕倒,想赖帐啊。”范瑶恨恨道。

经过金花饰片的事,她对瘐清反感之极,再没有与之交好的心思了。

不爱得罪人,不等于她喜欢被人欺负。

“我的帐哪有那么好赖,晕倒也赖不了。”任江城嫣然一笑。

钟媪就在旁边站着呢,听到她俩的话,眼皮跳了跳,迅速的、目光复杂的看了任江城一眼。

任江城注意到她的目光,彬彬有礼的冲她点头致意。

钟媪微笑躬身,“八娘子,失礼了。八娘子请随奴过去,见过公主殿下。”任江城很客气,“有劳钟媪,八娘正要拜见主人。”和范家几位女郎一起,跟钟媪过去见寿康公主。临走之前,她笑咪咪告诉瘐六娘,“请令姐等着我,我这赌注是一定要收的,赖帐可不成。”瘐六娘性子虽好,也被她这态度给气着了,气冲冲“哼”了一声。

任江城嫣然一笑,随钟媪走了。

和寿康公主等人见过礼,任江城一抬头,便遇到乐康公主半是嫌憎半是厌恨的目光。

乐康公主和瘐清一样,万万没想到竟会在嘉苑见到任江城,更没想到任江城才到嘉苑便让瘐清当众出丑。乐康公主和安东将军伉俪情深,对瘐家的声誉自然也非常看重,对任江城的厌恶之情又多了几分。

如果嘉苑的主人不是寿康公主,乐康公主恐怕也不管什么礼仪修养,直接就要教训起任江城了。

虽然不便越过主人训斥任江城,乐康公主却也没给任江城好脸色看,面沉似水,阴云密布。

“任八娘,你方才侮辱了我的客人。”寿康公主冰冷如霜不带感情的声音传入耳中,乐康公主精神一振。

对任八娘不满的,可不止她一个人啊。

乐康公主赞赏的看了她阿姐寿康公主一眼,大起知己之感。

范瑶和她两位阿姐范十一娘、范十三娘都有担忧之色,年纪最大的范十一娘陪着笑脸,想开口替任江城辩解,却被寿康公主优雅而冷酷的抬手制止了。

乐康公主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她眼角余光暼见她的宝贝女儿瘐涵似有不忍之色,往前迈了两步,想往寿康公主身边走,忙一把拉住她,严厉的瞪了瘐涵一眼,示意瘐涵不许过去。

瘐涵不敢当众反抗母亲,伤心的低下了头。

寿康公主是桓大将军之妻,比她的公主妹妹们威严的多,在寿康公主面前,任江城这样的小娘子只有俯身听命的份儿。瘐涵不能想像任江城会被训斥成什么样的惨状,都不敢再看了[重生]七年之痒。

任江城迎上寿康公主的目光,彬彬有礼,不卑不亢,“公主殿下,这不是八娘的错。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哦?”寿康公主挑眉。

她只是“哦”了一声,不过,熟知她性情的人都知道,她被冒犯了,不高兴了。

瘐涵惊讶的抬起头。

她没想到任江城会这样。

乐康公主却是兴奋的两眼放光。这个任八娘还真是会得罪人啊,连寿康公主的训斥也敢当面驳回,甚好,这下子可热闹了。

桓昭、庆元郡主等人也颇感意外,看向任江城的目光满是好奇、探究。

还有人敢当面反驳寿康公主啊。

任江城伸手指着不远处芬芳的花朵,和花丛中飞来飞去的蝴蝶,“‘花若盛开,蝴蝶自来’,花是如此,人呢?一个人若是品德高尚,谨言慎行,或许不会无缘无故被人侮辱吧。”

瘐清如果不是挑衅在先,又怎会落到这个地步。所有这一切,还不是她自找的。

“你口齿很伶俐。”寿康公主眼睛微咪,缓缓道。

“殿下过奖。”任江城只当寿公主是在夸奖她,谦虚的躬躬身。

寿康公主淡淡一笑,“当面驳斥于我,年幼女郎之中,你算有胆色的了。”

她倒要看看,任江城还能不能继续糊弄下去。

任江城停顿片刻,面色诚恳,“八娘方才看到一处池水,便想起《汉书》中的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公主殿下,您觉得呢?”

寿康公主脸上渐渐现出一丝浅淡的、微不可见的笑意。

任江城之前一直很倔强,简直不给她这位公主殿下留面子,方才这一席话却是软和多了。水太清了,养不住鱼儿,人太严厉了,便没人敢跟随、敢与之打交道啊。

“你在劝我得过且过么?”寿康公主问道。

她语气还是冷冷的,不过,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脸色温暖不少。

“八娘从前看到过‘难得糊涂’这四个字,觉得很有道理。”任江城答。

难得糊涂,这是在委婉的劝寿康公主了。

寿康公主一笑,“看不出来,你竟是个率真洒脱的性子。”

寿康公主这话一出口,不少人神情大变。

南朝向来仰慕魏晋风流,而魏晋风流最崇尚的便是狂放不羁、率真洒脱,寿康公主这么说任江城,是极高的评价了。

“性情旷达,真挚坦率。”庆元郡主也跟着称赞。

“怪不得公主殿下会邀请任家女郎呢,原来她才貌如此不凡,有林下风气。”不少人跟着热烈的赞美起来。

乐康公主被这些人气的头疼心口疼。什么呀你们就人云亦云眼着夸起任八娘了,她有你们说的那么好么?什么林下风气,她是有强盗风气,看到什么抢什么!等着吧,京城显贵之家女郎们的风头得被她抢走,女郎们最钟意的俏郎君,迟早也会是她的。

“不对,不对,我瞎想什么呢。”乐康公主忿忿的想着想着,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女郎们最钟意的俏郎君不就是十三郎么?我怎能这般咒阿敏呢,呸呸呸…”懊悔不已(西幻)一只塞壬的进化史。

虽然她明知道桓十三郎和任八娘根本是不可能的,还是为自己不经意间流露的念头大为沮丧。

正统的、名士们的雅集都是以吟诗、作文为主,赏景饮酒一场微醉之后,能熏出数十首脍炙人口的诗文来。至于琴、棋、书、画、茶、酒、香、花等便是有,也是次一等的消遣。仕女的雅集却不同,能吟诗固然好,不能吟诗也无妨,抚琴、手谈、书法、画作,以至于调香、品茗,不拘哪样能拨得头筹,都是欢欣喜乐之事。嘉苑雅集便是如此,除吟诗作赋之外,还有琴、棋、书、画、香、茶等项目,不管哪样出彩,都可为人瞩目。

范十一娘善琴,十三娘善棋,范瑶犹豫来犹豫去,“我书法其实还过得去,不过有阿令在,我还是选别的吧。”最后她画画去了。任江城若练书法多年,也就没想别的,和庆元郡主等人一起奋笔疾书。

她们的书法作品出来之后,众人品评之时有些作难。

最出色的当数庆元郡主和任江城,庆元郡主字体娟秀,任江城笔力遒劲,高下难分。

“八娘子的字更好些。”庆元郡主很有风度的夸奖对手,“遒劲中又带着健美,飘若游云。”

任江城笑着反对,“还是郡主的书法更为出众,清秀平和,娴雅婉丽,如仙娥弄影,又如红莲映水。”又指着自己的字说道:“我竖笔总是写不好,过于生硬。”

因为她自己指出自己的缺点,众人也就顺水推舟,评定庆元郡主为书法第一。

任江城虽然屈居第二,得到的赞美和专注却也不比庆元郡主少。她的书法刚劲有力,和一般的小娘子大不相同,喜欢的人很多。

可怜瘐清本是要抚琴的,可抚琴之时心境至为重要,她哪里还有心情呢?简直不成腔调。

吟歌赋诗,抚琴欢唱,这本是雅集盛事,可是全被败坏了…

瘐清气闷已极。

偏偏她抚琴过后,任江城字也写完了,要收赌注了。瘐清被吓了个半死,这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的听凭任江城差遣,充当她的侍婢,不得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么?她惶恐无依,最后没办法只好央求瘐涵。瘐涵帮她倒是肯帮她,但是要她先说原因,“阿姐,你是如何跟八娘起了冲突的?”瘐清模模糊糊把金花饰片的事提了提,瘐涵叹气,“阿姐,这好像不怪八娘…”全是你提出来的啊。

经不起瘐清再三央求,瘐涵还是给做了回和事佬。

任江城给她面子,答应今天不会过分为难瘐清,只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也不用她充当侍婢什么的,只要她跟在任江城身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情。

瘐涵觉得这个要求很合理。

她把这个要求转告给瘐清,瘐清却是泪水盈盈,“八娘她还是不肯放过我…”对任江城有抱怨之意。瘐涵诧异,“阿姐,你输给八娘的是听凭差遣,现在八娘只要你跟在她身边做些小事情,这已经很好了啊。”现在赌博之风盛行,谁会不赌?瘐涵自己也樗蒲,也输过,输的时候可没耍过赖。

瘐清无奈,只好哭丧着脸答应了。

她能求救的人也只有瘐涵了,连瘐涵都这么说,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任江城是连寿康公主都敢当面反驳的人,还有事情做不出来的?她也怕真把任江城惹恼了,不管不顾,当众羞辱她。

瘐清垂头丧气的跟在任江城身边,等着听她的吩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情”。

第046章

“到底什么是力所能及的小事情啊?”瘐清惴惴不安,心里直犯嘀咕,“任八娘肯定没安好心,不想得罪阿敏,又不愿意放过我,不定有什么难堪窘迫的事在前头等着我呢逐缘界。”

她一直存着戒心,以为任江城会为难她,谁知任江城只是让她折了枝花、扑了只蝴蝶而已。折花扑蝶真是很平常的事,一位女郎为另一位女郎做这些并不显得猥琐卑贱,瘐清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任江城让她端茶递水什么的,那可就太过丢人现眼了。

不过,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在今天的雅集结束之前,她都会提心吊胆,不敢等闲视之。

瘐清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任江城身边,尴尬还是有几分尴尬的。好在她自己不会向外声张赌约的事,任江城绝口不提,范瑶和她的阿姐也不爱多说多话,所以并没人太过关注瘐清。

毕竟能到嘉苑来参加这个雅集机会难得,大家都要结交自己想要结交的人,哪有心思盯着瘐清不放呢?她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瘐清今天虽然不算轻松过关,到底也没有受到多大难为。她自己心中是有几分庆幸的,瘐五娘却大为不乐,“任八娘真是了不起,竟然真的敢支使起瘐家的女郎,当瘐家是什么?”和瘐六娘、瘐家其余几位女郎商议了,要以牙还牙,以暴制暴,让任江城在众人面前狠狠摔上一跤,把瘐家失掉的面子捡回来。

瘐五娘的话说得很冠冕堂皇,她的姐妹们不管心里情愿还是不情愿,都答应了。

这种事如果不冲在前头,好像对瘐家的声誉漠不关心似的,那还得了,配做瘐家人么?

“怎么摔她合适呢?”瘐六娘眉宇间含着丝轻愁,“若换个人,她头一回来到嘉苑,头一回参加世家贵女如云的雅集之中,咱们姐妹数人围过去你一言我一语,便能将她说得灰头土脸,面目无光,惶然失措。可对这任八娘却不行,她口齿太伶俐了,咱们未必说得过她。”

瘐五娘沉下脸,“她不光口若悬河夸夸其谈很能说,而且胆子大,脸皮厚,舌战真的不行。”

瘐五娘的妹妹瘐七娘纳闷,“舌战不行,她书法又很好,看样子学问不错,咱们便是联合起来想拿学问来难住她,也不是易事吧?那咱们要怎么办才行?”

她们商量来商量去,觉得普通的办法都对任江城没用,要想让任江城这一跤摔得很重、很惨、很狼狈,须出奇策。

瘐十五娘年龄最小,还很贪玩,对这件事委实提不起兴致,撅起小嘴抱怨道:“都怪这个惹人讨厌的任八娘,要不是因为她,我现在便放风筝去了。我阿兄亲手替我做的风筝,飞的很高的,前天时候不小心挂在竹梢,那竹子很高很高,阿兄说至少有十丈,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替我把风筝取下来的…”

“竹子,很高很高的竹子…”瘐五娘眼睛亮了亮,“我想起来了,桓家的墨竹林!”

瘐六娘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瘐七娘大为犹豫,“这…这也太冒险了吧?桓家的墨竹林是禁地,从来不许客人进入的…”

瘐五娘自负的一笑,“就是因为这个,才要把任八娘往里边引的啊。你们想想,她若是被引入墨竹林,有没有可能自己走出来?没有吧。那可是一个迷一样的地方,没有人进去会不迷路,也没有人能够自己走出来。她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是一样,进去了便出不来。等她进了墨竹林,咱们便惊慌失措,去到寿康公主面前替她求情…”说到这里,她得意的、狡黠的一笑,“寿康公主若是知道她悄悄潜入墨竹林,会怎么想她?会如何对付她?想想彼时的情形,是不是妙趣横生?”

瘐六娘等人原是有些犹豫的,听她这么一说,都动了心。

是啊,若要整任八娘,把她带到墨竹林中,真是再好也不没有了重生之邂逅良缘。桓家是颇有几处神秘之地的,墨竹林便是其中之一,据说是依着五形八卦和奇门遁甲之术所建,深奥幽秘,外人莫入。

瘐五娘脸忽地红了红,“过了墨竹林,便是桓十三郎的书房了。听说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最钟爱十三郎,特地在他书房外植下墨竹林,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所以,咱们去禀告寿康公主的时候…”

“放心,该怎么说,咱们心里有数。”瘐六娘等人会意的一笑,心知肚明。

“不过,怎么把任八娘往墨竹林里引呢?”瘐七娘发愁,“她一脸精明,不好哄啊。”

瘐家几位女郎手托香腮,苦苦思索,“就是,怎么把她往墨竹林里引呢?”

瘐涵帮着做过和事佬之后,热心的把任江城介绍给桓昭。

她笑咪咪告诉任江城,“这位是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殿下的爱女,和我一样在族中排行第九。”又亲呢的告诉桓昭,“阿璃,这位是任家八娘子,我和她从宣州一路同行回来的,路上扰过她许多餐食。”说完之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回京之后也扰过她。”

“阿敏的意思是说,我和她是因食结缘,都贪恋口腹之享。”任江城嫣然。

瘐涵和桓昭也都笑了。

桓昭笑容纯真明净,一看就是家庭出身很好、很受宠爱、从没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娇娇女。

“我听说过你的。”桓昭眼角眉梢都是笑,语气轻松愉快,“我十四阿兄提起过你。”

任江城眉头跳了跳,“十四郎么?他大概是哪天提过我啊?”

桓昭不大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不过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便随口说道:“十四阿兄身子不大好,这些天在我阿兄处休养,没回桓府,所以我差不多天天见着他。是哪天提起你的?不是前天便是大前天吧,我记不大清楚了。”

任江城一阵心虚。

那就是桓十四郎被下了泄药之后的事了。他跟桓昭提到我,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看桓昭的样子,应该不是泄药的事吧?

“十四郎提起我定没好话。”任江城微笑。

“不是,他夸你性情灵透。”桓昭面色诚恳。

任江城呵呵笑了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心松。

还好还好,桓十四郎没把茶室的事四处宣扬…

“十四郎提到阿令,必定有好话。”瘐涵笑咪咪,“他哪好意思不夸你啊,在杜大夫那里聚餐的时候,数他最踊跃了。”

任江城不禁一笑。也对啊,吃人的嘴软,桓十四郎就被下了泄药,也不便马上翻脸的。还是钱钟书先生说的对啊,“我们吃了人家的饭该有多少天不在背后说主人的坏话,时间的长短按照饭菜的质量而定;所以做人应当多多请客吃饭,并且吃好饭,以增进朋友的感情,减少仇敌的毁谤。”桓十四郎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桓昭也笑,“我听十四阿兄说过,八娘子于膳食之道很有造诣,真是令人羡慕。我从前也没发觉十四阿兄对饮食有多么在意,现在看他是大不一样了,这几天在家里养病,闲来无事还命人寻来几本食谱翻看。还命人四处搜集能做菜的食材,满满当当弄了一院子稀奇古怪的野菜什么的,也不知能不能食用。”

任江城心中一惊。

桓十四郎只是桓家一个晚辈,还不是桓大将军的儿子,只是侄子,他闲在家里无聊想要做菜的食材,没几天的功夫便能稀奇古怪的野菜堆满一院子重生之豪门毒女。桓家的能量,真的是不容小觑。

“都有什么野菜啊?”瘐涵带着笑意和好奇的声音传入任江城耳中。

“奇形怪状的,什么都有。有的菜上面长有刺,有的上面长着白毛,还有的开着小蓝花,有的明明是菜,但是带有鱼腥气,还有一种矮矮的青枝上结着许多小红果,红通通的看着挺可爱,可从没见过,也不敢吃…”桓昭含笑讲给瘐涵听。

任江城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缓缓转过头,“矮矮的青枝上结着许多小红果?有多小?”桓昭随手比了比,“有大有小,大的大概有我拳头的一半吧。”任江城激动的简直不能呼吸,声音都有点发颤了,“我能看看这小红果么?”

“当然可以。”桓昭微笑。

“现在方便么?”任江城一会儿也不想等。

桓昭和瘐涵不由的相互看了一眼。

这也太急切了吧?

瘐涵悄悄拉了任江城一把,“阿令,这个小红果很要紧?”任江城压抑着心中的兴奋之情,“阿敏,我以前在本古书上见过一种菜蔬,便是桓九娘子讲的那个样子。若真的是它,阿敏,今后咱们便有口福了!”说到这里,她不光两只眼睛,连脸颊都开始放光了。

“真的么?”瘐涵被她说的怦然心动。

口腹之享谁不爱,任江城激动成这样,连桓昭都对那小红果有了兴趣。不过,可惜今天她是主人,不便擅自离开将客人撇下,便请瘐涵暂时替她招待任江城,陪着一起过去看看。瘐涵一则和任江城要好,二则也实在好奇,满口答应,“阿璃你忙你的,我陪阿令过去便是。”

瘐涵对于寿康公主府是很熟悉的,桓昭告诉她在哪个院子,她便带着数名侍婢,陪任江城一起去了。

这院子里确实如桓昭所言,遍地是各种各样的野菜,奇形怪状,姿态各异。任江城急切的找了一遍,看到院子角落里放着一个硕大的花盆,花盆里种着矮矮的、青色的植株,枝头结满了红通通的果子,圆圆的,非常可爱。

任江城三步两步走到这植株面前,慢慢蹲下身子,用爱慕的眼神看了许久。

这本来应该是若干年后才从美洲传入中国的,可是在西汉的古墓中也发现有它的种子,所以中国古代是有它的,不过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中断了…

“阿令,这是什么啊?”瘐涵见她这样,更加好奇。

“六月柿,它叫六月柿。”任江城语气异常缠绵,好像在对着情人呓语。

瘐涵过来蹲下身子和她一起看,“你看它的目光,好像它是什么稀世奇珍似的。”任江城温柔似水,“它确实是稀世奇珍。阿敏,等我用古书上的法子做菜出来,你便知道它有多好了。”

她俩正蹲在地上看的津津有味,上空忽然出现了一张俊俏的男子面庞。

瘐涵仰脸看看他,笑道:“十四郎,你怎地也不出声,忽然出来吓人?”

桓十四郎唇角轻扬,“你俩不请自至,倒责怪起主人来了么?”

他眸光潋滟,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喜悦,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

瘐涵站起身,含笑和他叙寒温,“十四郎,听阿璃说你病了,现在好些没有?你好像瘦了。”任江城的心思却全在眼前这青色植株上,仰起脸,神情热烈,“十四郎,这小红果你能送给我么?我太喜欢它啦,十四郎,我把它抱走好不好?”

她本就是位天生丽质的小美女,这时眼睛亮晶晶水汪汪的,愈发楚楚动人皇上,臣妾是个男的。

桓十四郎眸中闪过迷惘之色,轻轻笑了笑,“将它抱走好不好?将它抱走好不好?八娘,这个我要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你还用想什么啊?”瘐涵和任江城异口同声。

桓十四郎清了清嗓子,“这小红果…好像有毒…”

“我不怕。”任江城粲然而笑。

它在美洲才被发现的时候也曾被认为是有毒的,但其实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