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大将军笑道:“我家阿璃哪能去团泥巴呢,这种粗活儿,交给阿父来做吧。”

“这么说,阿父您是来替我团泥巴的?”桓昭掩唇笑,调皮的冲桓大将军眨眨眼睛。

桓广阳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桓昭嘻嘻笑,“阿兄,你也是来替我团泥巴的么?”

桓广阳那双如浅色琉璃一般的眼眸在灯光映照下越发流光溢彩,璀璨耀眼,整个人也越发气度高华,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瘐清远远望了他一眼,心怦怦直跳,再也不敢看他第二眼,慌乱的低下了头。

瘐六娘等人也用爱慕的眼光偷偷看着他,面带羞怯之意。

桓广阳瞥见任平生和范瑗身边那俏生生的身影,唇角轻勾,浮起一丝微不可见的、浅淡的笑。

“表兄,你是来帮我们团泥巴的么?”瘐涵也笑咪咪的过来了。

桓广阳慢吞吞道:“我是知道阿母胃口不好,特地来为她烹饪的。”

第78章078

乐康公主蓦然红了一张老脸。

瘐清、瘐六娘等人脸上也火辣辣的。

桓广阳说的是知道寿康公主胃口不好,特地来为她烹饪,这话从一位孝顺儿子口中说出来本来是应该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的,可不知怎么地,放在当下的环境当中,乐康公主和瘐清、瘐六娘等人就是觉得好像被人迎面狠狠打了一巴掌似的,很狼狈,很窘迫,很难堪。

她们方才还热衷于催促任江城让她为寿康公主烹饪,要以此来不动声色的羞辱任江城呢,这才多大会儿功夫,桓十三郎便来了,还说出这样的话…

“十三郎,咱们真是父子同心啊。”桓大将军纵声笑,“为父也是这样想的,哈哈哈。”

他殷勤的看向任江城,“八娘子,公主殿下喜欢你家的菜,对不对?那劳烦你教给我和十三郎怎么做吧,我们父子二人亲自动手,务必要让公主殿下美餐一顿。她人本就娇弱,又一天没怎么进食,长此以往,身体会受不了的。”

众人脸上都露出怪异的神色。

驸马巴结公主的例子当然很多,可他是朝中的大将军啊,大权在握,显耀朝野,赫赫扬扬,他在朝堂之上是何等的威风凛凛,这时却到寿康公主面前献媚讨好,还要亲自烹饪,还要不耻下问,向任八娘谦虚请教…

别说乐康公主等人了,就连任平生和范瑗也颇觉意外。

他们也是恩爱夫妻,可任平生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向妻子如此趋奉阿谀。当然了,范瑗也不是会为难自己的人,她无论遇到什么事也不会亏待自己,不会一整天都不好好进食的。

任江城掩口笑,小声告诉任平生和范瑗,“阿父,阿母,我猜桓大将军准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寿康公主的事,所以特地赔罪来的,嘻嘻。”

任平生和范瑗不禁粲然。

也是,这桓大将军许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寿康公主愤而率众出城,他白天忙于公务,晚上便赶紧追过来了。

桓大将军神色更加殷勤,“八娘子,公主殿下喜欢你家的哪道菜啊?”

任江城嫣然,“桓大将军,公主殿下并不是喜欢我家的菜,而是喜欢我家的菜的味道。这个味道并不是食物吃到嘴里的味道,而是随风传出去的气味。”她向空中指了指,连说带比划,“我们在家里烤叫化鸡,味道随风飘散,公主殿下闻到味道,才会了食欲的。因为她还没有食用过,所以现在只是喜欢气味而已,真正做好了她喜欢或是不喜欢,还两说。”

“只要她可能会喜欢,便做。”桓大将军爽快的挥挥手。

寿康公主还是似喜非喜似怒非怒的模样,不过,若是仔细观察她,会发觉她眼眸中隐隐有笑意闪动。

也是,桓十三郎要为她烹饪,桓大将军也担忧她没有进食要亲自动手下厨了,她能不高兴么。

再怎么掩饰,内心之中的喜悦之情还是不由自主向外散发了。

乐康公主心里酸溜溜的,笑着向寿康公主道恭喜,“恭喜阿姐,十三郎这般孝顺,姐夫又这般体贴,知道你没有好生进食,放心不下,都从城里赶过来了。”寿康公主矜持微笑,“十三郎这孩子向来便是这般孝顺的。”对桓大将军却是提也不提,好像不屑一顾似的。

乐康公主不由的撇了撇嘴。

她就看不得寿康公主这样,明明很在意桓大将军,偏偏要装作很刚强的样子。

方才还很活跃的瘐家、桓家诸女郎这时全安生下来了,尤其是桓家的女郎,有桓大将军在眼前,她们简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个一个规矩极了。

能在桓大将军面前还从容自在一如往日的,便只有他的女儿桓昭、外甥女瘐涵,和伏波将军的女儿任江城了。

任江城笑盈盈,“既然大将军要试,那咱们便试试吧。先让人捉只三黄鸡好不好?所谓的三黄鸡,便是黄嘴、黄脚、黄毛,这样的鸡肉质嫩滑,皮脆骨软,做出来味道会更好。捉到鸡之后先宰杀了,将内脏取出,但是羽毛还留着,用泥巴将整鸡裹了入火中烧烤,等泥巴干透了,鸡也就熟了,将泥巴剥掉,鸡毛会随之脱落,露出细腻的鸡肉来。”

“听着就好吃。”桓大将军赞叹。

他叫来仆人,命人捉鸡、杀鸡去了。

“阿父,阿兄,你俩既然来了,也别干站着,帮我们团泥巴吧。”桓昭笑吟吟。

“就是,团泥巴,我还没有见过姨父和表兄团泥巴呢。”瘐涵一脸快活神色。

桓大将军摩拳擦掌,“好,让你们见识见识。”

任江城便牵着任启的小手在胡椅上坐了,“大将军,十三郎,来,我和阿璃、阿敏动口,两位动手,咱们合力为寿康公主烹饪出一顿美餐。”桓昭和瘐涵笑嘻嘻在她身边坐下了,“阿令这主意蛮好,我们动口,阿父和阿兄动手。”任江城悠闲的坐在胡椅上,教给弟弟,“阿倩,《道德经》第六十章中有一句名言,‘治大国,若烹小鲜’,是宰相伊尹对商汤说的话,你看现在桓大将军也在做叫化鸡了对不对?这说明了什么啊?”任启眨着大眼睛,考虑的很认真,“说明了…宰相可以烹鱼,大将军可以杀鸡?”

他是犹豫的、非常不确定的口吻,桓大将军听在耳中,却不由的纵声大笑,“漂亮的小郎君,你说的很对啊,实在太对了!”

任启被他夸奖得扭捏起来,小脸蛋藏到了阿姐怀里。

桓昭笑着嗔怪,“阿父,您把阿倩说的都不好意思了呢,快做正事吧,好好团泥巴。”

“好,团泥巴,团泥巴。”桓大将军笑道。

他还真是不讲究,席地而坐,命人弄来土和水开始搅合,桓十三郎白衣胜雪坐在他身边,也伸出纤长优美的手指去团那些软泥。

明明是很不适宜的动作,可他做起来却是行云流水一般自然,看起来竟有一种奇怪的美感。

“呸,十三郎哪是要孝顺我,他这分明是…小时候想玩泥巴我不许,大了倒打着孝顺我的旗号明公正道玩起泥巴来了。”寿康公主啼笑皆非。

乐康公主干巴巴的笑了笑,“是,玩泥巴。”

她鼓起勇气看了看桓大将军和桓十三郎父子,别提多难堪、多难受了。她要用来羞辱任江城的“烹饪”,桓家父子亲自操持起来了,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这以后还怎么可能拿“厨娘”来笑话任江城,真要是笑话了,岂不是要把桓大将军也牵连进来,引起轩然大波么?

瘐清和瘐六娘等人眼睁睁的看着桓十三郎在任江城的指挥下开始盘膝坐在地上团泥巴,一个一个柔肠寸断,想死的心都有了。这是桓十三郎啊,她们这些女郎爱慕敬仰的贵介公子,竟被任八娘支使成这个模样了…

桓广阳玩的那么自在,看的任启小朋友都羡慕起来了,拉拉任江城的衣襟,“阿姐,我也要玩。”任江城笑咪咪看着他,“你的手和脸会脏,衣服也会脏,你会不漂亮。”任启略一犹豫,毅然决然,“我不在乎。”任江城和桓昭、瘐涵都是笑不可抑,“是你说不在乎的啊,等下小脸变花了可不许哭。”让他也过去了。

任启蹬蹬蹬跑了过去,瞅瞅桓大将军,瞅瞅桓广阳,半分没犹豫便蹲在桓广阳身边,冲他讨好的笑,“阿兄,我想和你一起玩,行不?”桓广阳正团着一团软泥,随手取出一小块放在他手中,“阿倩随便玩吧,想捏成什么都可以。”任启眉花眼笑接过来,想了想,小心的将手中泥巴捏成了一个小兔子。

“阿令,能烤兔子不?”桓昭心中一动,问道。

任江城笑着点头,“可以啊,不过兔子没有提前腌,可能会不大入味。不只兔子,豚骨什么的都可以烤,不过一般是要提前腌一下的。”瘐涵撺掇,“不腌也没事,今天先尝尝,改天再完善。”桓昭深以为然,便和任江城商量了下,命厨房将兔子、豚骨等用作料腌好了送过来,用新鲜荷叶层层包裹之后也团上了泥巴,和叫化鸡一起送入火中。

任启跑来跑去捡小树枝烧火,快活极了。

火烧好后,空气中慢慢传来食物的香气,任江城惬意的咪起了眼睛。

“阿兄,手脏了。”

“阿兄带你去洗手。”

耳边传来任启和桓十三郎的声音。

任江城睁开眼睛,见桓广阳拉着任启的小手往一条小溪边走,忙不迭的追了过去,“溪水太凉,阿倩不能用这个洗手。”山里的夜本来就有些寒意,再让任启这么小的孩子用凉水洗手,那可不行,会着凉的。

桓广阳已经拉着任启到了小溪边。

任江城飞快追了过来,跑的太急了些,脸上现出粉晕。

“这里引的是温泉水。”桓广阳凝视着她,柔声道:“水不凉,是热的。”

“热的呀。”任启低头看看清澈的小溪,觉得非常新奇。

溪水居然会是热的,他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原来是这样。”任江城有些不好意思,脸更红了。

桓广阳蹲下身子替任启洗手,任启惊喜的叫:“真的是热水呢,阿姐快来。”仰起小脸,一脸殷切的看着任江城,想让任江城也感受下温热的溪水。任江城便在他另一边蹲下来了,“阿姐替你洗吧,好不好?”

“好。”任启快活的把小手伸给了她。

“我洗吧。”桓广阳客气。

“还是我洗吧。”任江城比他更客气。

两人的手不经意间在水中碰到,同时红了脸。

任启开心的笑,“一人一只。”

“好,一人一只。”桓广阳和任江城都笑。

一人捉着他的一只小手,细心替他清洗。

水是温热的,洗着一点也不难受,很舒服,任启咯咯直笑。

桓广阳很耐心的替任启洗了又洗,任江城那只已经洗好了,他还捉着任启的小手不放。

“阿兄,还没好呀?”任启奶声奶气问他。

“还没好么?”任平生挺拔清逸的身姿出现在溪水旁。

第79章079

“阿父。”任江城忙站起身。

任平生脸色本来是些冷峻的,却不忍对爱女发脾气,简短道:“阿父不放心你和阿倩,故此过来看看。”

“是,阿父。”任江城乖巧的点头。

“阿父。”任启仰起小脸,炫耀的道:“阿姐和阿兄替我洗手,一人一只。”

大概是觉得任江城和桓广阳都对他很好,很纵容他,任启小朋友一脸得意,笑的像朵花。

“洗好了么?洗好了便起来吧。”任平生看见爱子的笑脸,语气不知不觉便温柔了。

“阿兄,好了么?”任启扭过脸,殷勤的、笑嘻嘻的问着桓广阳。

任平生沉静的目光也落到桓广阳身上。

一人洗一只手,阿令这只都洗干净了桓十三郎却还没好,在磨蹭什么?

“好了。”桓广阳柔声道。

“谢谢阿兄。”任启高兴的向他道谢。

他跳起来冲任平生伸出两只白生生的小手掌,“阿父,洗干净了。”任平生从怀中取出折得方方正正的手帕替他擦手,“对,洗的很干净。”任启一边伸出小手让他擦,一边快活的告诉他,“阿父,这溪水是热的,洗手可舒服了。”任平生微笑,“是热的么?真好。”替任启擦干小手,将手帕袖好,笑问任启,“有没有闻到香味?”任启用力嗅了嗅,小脸蛋上现出惊喜之色,“很香,这个香气我之前没有闻过到呀。”

“是蜜汁豚骨和蜜汁兔子的香气吧。”任江城笑盈盈,“这是方才新做的,以前阿倩没有吃过。”

“有新菜肴了。”任启咧开小嘴笑。

任平生笑着牵起小儿子的手,“去试新菜。”

任启正要跟他走,忽然想起桓广阳,转过头快活的向他招手,“阿兄快来,试新菜。”桓广阳顺势向前迈了两步,自然而然牵住了他另一只小手,“好,试新菜。阿倩,这新菜里边有咱俩的功劳,我团泥巴了,你捡小树枝了。”任启兴高采烈,“对,有功劳,咱们得多吃点!”催着任平生快走,“阿父快点,我等不及想吃了呀。”

任平生无奈,只好和桓广阳一边一个拉着他,回到火堆旁。

任江城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等他们回到火堆旁,桓大将军和桓昭、瘐涵正围着火堆指指点点,热烈的议论,“好了吧?香味都跑出来了,应该是熟了。”“要不要把火拨开,把泥球球弄出来?我觉得是可以吃了。”见到任平生和桓广阳过来,桓大将军招手,“快,放出眼光来瞧瞧,这是不是好了,可以吃了?”

“阿倩,食物好还是没好,得听谁的?”桓广阳含笑问道。

“听我阿姐的!”任启挺起小胸脯,眼睛亮晶晶。

桓广阳俯下身子,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任启认认真真的听着,频频点头,“嗯,好,听阿兄的。”

任平生冷眼看着这样的桓广阳,心中不快。这个桓家的十三郎到底想做什么?肯定不怀好意。

桓大将军和桓昭瞅见他家十三郎和任启窃窃私语,形状亲密,却是诧异的睁大了眼睛。他…他什么时候喜欢起小孩子了?对小孩子这么有耐心…

瘐涵拉拉桓昭,“阿璃,表兄喜欢孩子啊?我头回知道呢。”桓昭眼神迷惘,“我也不知道啊,阿敏,我和你一样是头回见…”两人心中都是纳闷。

不光她俩了,就连寿康公主远远看到桓广阳和任启这个样子,也是疑惑不解,“十三郎什么开始喜欢起孩子了?我竟不知道。”虽然心中疑惑,她却也是高兴的,“喜欢孩子好,他若是喜欢哪家女郎、中意哪家女郎,那便更是令人欣慰了。”

乐康公主和瘐家、桓家的女郎们目光不由自主望向这边。

众目睽睽之下,桓广阳和任启同时松开了手,分别站在两边,各自伸出了右臂,微微弯腰,“掌膳仙女,请。”郑重而庄严,弄的跟欢迎什么重要来宾似的。

任江城笑盈盈从他们两人中间走出来,“你们弄这么大架势,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啊。”

“为何要不好意思,你配得上。”桓广阳温声道。

“你配得上。”任启语气热烈。

他大概是觉得这样很好玩,腰弯得更低了,脸色更殷勤,“阿姐,请,请。”

他虽然还是个孩子,衣衫却做的很讲究,和大人一样衣袖宽大,形状漂亮,右臂张开,华美的衣袖在晚风中随风轻拂,很有诗意,小细腰再这么一弯,便更加好看、更加可爱了。

桓广阳是完全不同的。他年方弱冠,五官精致绝伦,肌肤欺霜赛雪,又有南朝士人推崇的儒雅飘逸,这时和他对面那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一样认认真真张开右臂,远远望去犹如谪落凡间的仙人一般美好,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的烟火气息。

虽然列道两旁对任江城表示欢迎的只有这一大一小,可是因为这两个人实在太出色了,所以这欢迎仪式虽然简单,却显得既隆重,又热烈,盛大无比。

桓昭和瘐涵看的呆了。

远处的寿康公主、乐康公主和瘐清、瘐六娘等人也呆了。

范瑗眼眸中闪过惊讶之色。

这个桓十三郎是在陪阿倩玩耍么?他对阿倩…是不是太好了些…

任平生却觉得牙根儿痒痒。

灯光照耀下,任江城容光焕发走过来,脖颈高昂,笑靥如花,仪态万方。

“请阿姐帮忙看看,蜜汁豚骨熟了么?”任启馋涎欲滴。

他吃过任江城做的糖醋豚骨,红烧豚骨,蒜香豚骨,可是这种从土里烧烤出来的蜜汁豚骨,从前却是没有试过的。对蜜汁豚骨的味道,他真是充满了期待。

“漂亮又可爱的小吃货啊。”任江城不由的一乐。

相当初任启小朋友才见面时对他的阿姐并没有一见钟情,可是他的阿姐一小碗疙瘩汤便把他收服了,变成了阿姐的忠实拥护者和甩不掉的小尾巴。

“八娘子,劳驾帮着看上一看。”桓大将军也笑着说道。

任江城口中答应着,偷偷看了他一眼。

今晚的桓大将军和她在秦参军病榻前见到的桓大将军大不一样,随和多了,整个人显得没有攻击性,好像脾气很温和似的…得罪了老婆想要献媚讨好挽回芳心的男人,难道都这样么?对她这个外人都很和气啊…

“闻着香气应该是差不多了,不过还是要将火堆扒开看看,如果泥已经干透了,那便是熟了。”任江城微笑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桓大将军和桓昭、瘐涵一齐如梦方醒,“原来是看泥干了没有。”

桓昭忍俊不禁,“阿令,你知道我们方才在商量什么么?我们围着火堆看来看去,想从火堆上看看是不是熟了…”

“噗…”众人不由的都笑了。

桓大将军命仆人将火堆拨开,将泥球球捧到任江城面前,“八娘子看看,可行了么?”任江城仔细瞅了瞅,“嗯,看泥团已经全干了,应该剥落之后,便可以食用了。”桓大将军大喜,双手放至唇边作喇叭状,“公主殿下,八娘子说叫化鸡和蜜汁豚骨已经好了,劳烦你把胃口准备好,咱们这便开始宵夜啦。”

寿康公主似笑非笑,“哼,好像我高兴理他似的。”

口中虽是不屑,眼眸中的笑意却盈盈闪动,都快要溢出来了。

乐康公主酸水直往上冒,“阿姐,姐夫对你可真好,真体贴,妹妹替你高兴。”她坐的离寿康公主本来就近,这时又特地往寿康公主移了移,低声道:“阿姐,你注意到了么?姐夫对那任八娘子好像很看重似的,很听她的话,姐夫对这任八娘子…是不是另眼相看啊?”

寿康公主眼眸中的笑意渐渐淡了。

乐康公主不由的心中一阵狂喜。

她大喜之下,转而看向范瑗,面带笑意,语气中含着讥讽,“范娘子,桓大将军对令爱似乎很关照,你说对不对?”

她这话有点口不择言,简直是赤裸裸的寻衅生事了。

瘐清、瘐六娘等人本来好像斗败了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心中沮丧,听了她这句话,却一个一个又打起了精神。

连瘐十五娘都不装昏倒了,霍的坐起来,眼睛瞪得溜圆,神情兴奋,等着看范瑗的笑话。

谁知范瑗向来高傲,便是在公主面前也是不会肯吃亏的,当即反唇相讥,“乐康公主殿下,瘐九娘子是你的爱女,请问她需要不相干的人照看么?若她不需要,我的女儿自然也不需要。做父母的人总是爱惜女儿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以乐康公主殿下的胸襟,就算不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想必也不会对别人的爱女存着恶念,随意诋毁吧?”竟然毫不客气的当面驳斥了乐康公主。

驳斥完,她又指了指任平生,“外子便在小女身边站着,小女有她阿父照看,又何需劳驾旁人?”语气颇为自负。

乐康公主一张面孔登时羞得通红,“范氏,你大胆!我不过随便问了句话而已,你便敢在本公主面前拉拉扯扯,说上这么一通,没上没下,胡言乱语!”

“范娘子,你对公主殿下太也无礼。”瘐清忙站出来,站到了乐康公主身后。

瘐六娘等人也赶忙献殷勤,纷纷来到乐康公主身边,“范娘子,你还不快向公主殿下赔罪?”“公主殿下宽宏大量,你快俯伏赔罪,她会饶恕你的。”“就是,快快赔罪。”七嘴八舌,要范瑗向乐康公主赔礼。

乐康公主心里这才舒服了一点,脸上露出丝笑容。

范瑗轻蔑的撇撇嘴,“瘐四娘子,瘐六娘子,这些话我跟你们说了也是无用,你们这些没出阁的女郎自己还没有孩子,体会不到做母亲的心情。你们啊,今后若是嫁了人,生儿育女,看到有人往自己的孩子身上泼污水,便明白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了。现在跟你们说再多也是白搭,十年之后,等你们左手抱着一个,右手牵着一个,再来跟我理论计较好了。”

瘐清、瘐六娘等人被她说的满脸羞红。

她们是打算趁机逢迎阿谀乐康公主的,也很愿意舌战范瑗,可是范瑗提起“嫁了人”“生儿育女”“左手抱着一个,右手牵着一个”,这让她们如何接话,如何辩论下去?

“母亲和孩子的事你们这些小娘子不懂,休要胡乱插嘴。”范瑗沉下脸。

瘐清和瘐六娘面面相觑,没了主意。

乐康公主声音颤巍巍的,“范氏,你在这些女郎们面前提什么生儿育女,你不会觉得羞愧么?”

范瑗一声冷笑,“公主殿下在一位母亲面前中伤诽谤她的爱女,不会觉得过意不去么?”

乐康公主气得脑子发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