瘐侍中和安东将军等人快步过来了,“三殿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瘐侍中这做主人的满是歉疚之意,“下官本应到大门处迎接三殿下的,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得到的通报竟然晚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元绎洒脱的一笑,“感蒙过爱,特辱宠招,本王不胜愧感之至,侍中大人何出此言。”瘐侍中见他吐属文雅,态度随和,自是喜悦,“三殿下不愧为天潢贵胄,果然器量宏伟。”

瘐侍中这次请客是很用心的,他除了安东将军之外还有他其余的弟弟们,显得非常郑重。元绎身边跟着的人很多,其中以武国侯、车骑将军李安民地位最高,瘐侍中和安东将军又和他客气了一番。桓广阳也在,因他奉皇帝旨意招待北魏使臣,所以他身边带着的人也不少,有负责记录两国和谈事宜的、德高望重的太常博士虞知文等人。三方面的人彼此寒暄见礼,很是忙乱客气了一阵子,之后瘐侍中和安东将军便把客人往里让。

桓广阳叫过他的侍从,温声道:“去告诉任四娘子和任六娘子,我失陪了。”

侍从恭敬的答应,“是,郎君。”

元绎本来是要跟着瘐侍中、安东将军等人往另一条路上走的,听到“任四娘子”“任六娘子”,却蓦然回头。

他眼光如闪电一般在那两名被团扇遮面的女郎身上扫过,也不和瘐侍中这位主人打声招呼,也不知会李安民这位北朝重臣,径直便冲任淑英和任淑贞过去了。

李安民皱皱眉,对元绎的冲动很有些不以为然。他如果年轻二十岁,这时肯定一个箭步上前去把元绎给揪回来了,可他现在已是五十岁的人了,手脚远不如从前灵便,又考虑到元绎年轻,贪恋美色,这乃是人之常情,便也没有深管。

反正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会发生什么丑事的。

瘐侍中大惊,想要拦阻他,却被元绎的随从有意无意的给挡住了。安东将军抬腿想要把元绎追回来,桓广阳却微笑看着他,“姨父,我有事相求。”安东将军一愣,“十三郎,什么事?”桓广阳身子动了动,大袖飘拂,两步便到了他面前,“姨父,我今天想喝龙膏酒。”安东将军不由的笑了,“好,给你喝龙膏酒。”

龙膏酒是从西域一个小国传过来的酒,不知是什么法子做成的,纯黑如漆,饮之令人神爽。桓广阳这少年时便老成持重之人今天居然向他要起酒来了,安东将军真是又意外,又高兴。难得十三郎兴致这么好想饮酒,他这做姨父的哪有不答应的。

桓广阳和安东将军说着话的功夫,元绎已大步流星的到了任淑英和任淑贞面前。

“四娘子,六娘子。”他深深施了一礼。

任淑贞脸涨得通红,不知该如何接话,任淑英却反应很快,优雅端庄的还了一礼,低声道:“任家四娘,见过三殿下。”声音非常娇柔。

元绎不由的多看了她两眼。

他已经来到面前,团扇已阻挡不住他的目光。

任淑英脸上泛起娇羞之色,任淑贞更是面如朝霞,连耳后根都是红的了。

“她的阿姐也很美丽,不过和她相比,实在太过平常了…”元绎看清楚任淑英和任淑贞的面容,心中未免有些失望。

任淑英语气轻柔的问候他,“三殿下远道而来,还适应建康的水土么?”

“多谢四娘子,很适应。”元绎彬彬有礼。

“听说北方和南方风土人情,差异颇大。”任淑英微笑。

“确实如此。”元绎咧嘴笑,“改天若有机会,本王仔细跟四娘子讲讲。”

任淑英妩媚又娇羞的笑了。

任淑贞脸色通红,眼中喷火,心里把任淑英骂了一遍又一遍,“真是你阿姨亲生的,和你阿姨一样不尊重爱勾引人,呸,真丢我的脸。”

瘐侍中和安东将军见元绎和这两位女郎竟然叙起话来了,惊讶不已。

瘐侍中尤其吃惊,差点瞪出了眼珠子。

“这…这是哪家的女郎…”他结结巴巴的问道。

“任四娘子和任六娘子。”旁边有人小声提醒。

“任家的女郎啊。”瘐侍中茫然。

他知道刘夫人请了任家女郎,还知道任家有女郎聪明能干,精于骑射,不由的多看了任淑英、任淑贞两眼。

只要促成了北魏三皇子的亲事即可,女郎是哪家的,并不重要…

瘐侍中眼睛亮了亮,仿佛看到了曙光。

“武国侯阁下,贵国三殿下似乎是对任四娘子和任六娘子非常关心在意啊。”桓广阳身边一位不知名的、身着绿衣的低级官员笑着说道。

李安民嘿嘿笑了两声,“这便是南北两朝之同之处了。在我大魏,青年郎君和女郎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讲讲话,那是没有任何含义的,什么也不能说明。”

“是,只是说说话,那自然什么也不能说明。”那不知名的官员笑着点头。

一边点着头,他目光一边意味深长的投到了元绎身上。

元绎不知是在和任四娘子说话还是在和任六娘子说话,言来语去,没完没了。

“只是说说话,哈哈。”那官员哈哈笑了两声。

李安民脸上露出恼羞成怒的神色。

瘐侍中和安东将军脸色都不大自然。

瘐侍中心中很有些埋怨,“是,我和我夫人是打算给你做媒来着。可是你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便挑逗起女郎来了吧?好歹挑个背人之处…”

德隆望重的虞老博士把这情形都看在眼里,不由的愕然。

“贵国三殿下和任家小娘子熟识么?”他态度谦和的问着李安民。

李安民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绿,“也谈不上熟识,点头之交罢了。”说着话,他心中恼怒,重重的、响亮的咳嗽了一声。

元绎还算知趣,听到他这声明显带着恼怒之意的咳嗽声,便和任家两位女郎告辞,很快回来了。

他回来之后,大家心照不宣,闭口不提这件事,说说笑笑的往里边去了。

桓广阳的侍从过去传话,“四娘子,六娘子,我家十三郎君说他告辞了,失陪。”

管事仆妇在元绎过来的时候便后悔的不行了,现在见桓广阳的侍从这么说,忙道:“四娘子,六娘子,时候不早,咱们快些过去吧。”任淑英和任淑贞无奈,恋恋不舍的回头张望了下,跟着管事仆妇走了。

到了花园,便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这里仕女云集,大多是十六七岁、十四五岁的女郎,或优雅,或明艳,或清秀,或斯文,或高傲,或清丽,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任淑英和任淑贞看的羡慕已极。

管事仆妇将她们两人带到了刘氏面前,“夫人,这位是任家四娘子,这位是任家六娘子。”任淑英和任淑贞忙见了礼,“拜见夫人。”刘氏含笑请她们免礼,上下打量几眼,道:“这可巧了,八娘子也才到了不久。”命婢女,“去将任八娘子请过来,就说她的阿姐到了。”

任淑英和任淑贞听了刘氏的话,心中感激,差一点泪盈于眶。

“八娘啊八娘,我总算要见到你了。”任淑贞想到自己一家到了京城之后的种种遭遇,暗暗咬牙。

“见了八娘,我还是客客气气的为好,虽然她薄情了些,毕竟这些首饰衣裳还是她送的。还有,我得先堵着她的嘴,省得她说漏了,让六娘抓着把柄,”任淑英打的却是这个主意。

任淑英嘴甜,不停的恭维刘氏,任淑贞忍不住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这个无耻不要脸的马屁精。

刘氏爱听奉承话,也笑咪咪的夸奖了任淑英几句,“四娘子穿的这是霞影纱吧?京城今夏最时兴的便是这种霞影纱了,轻软明媚,远远的看着像烟雾一样,美极了。”

正说着话,任江城来了。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有桓昭、瘐涵、范瑶、十一娘、十三娘等人陪伴着,一行六七人翩然而来,笑语盈盈,娉娉袅袅,活色生香,神采飞扬。

“八娘。”任淑英见了任江城,便含泪迎上去,握住了她的手,一幅姐妹情深的模样。

“六姐姐。”任江城笑吟吟的看着她。

任淑英迅速往四周扫一扫,凑近任江城,小声告诉她,“八娘,你送我和六娘的衣饰我没有分给她,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回头再仔细告诉你原由。现在你暂且不提,好不好?六娘那个脾气你也知道,若你现在提了,她大吵大闹,丢人的是我,也是你。”

任江城眼中闪过诧异之色。

送给任淑英和任淑贞的衣饰?什么意思?

她似笑非笑看着任淑英,不点头,也不摇头,不置可否。

鼻中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任江城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想离任淑英远一点。

她这是用了什么香露么?浓郁馥烈的香气,很不寻常…

任淑贞本来是等着任江城这做妹妹的去向她行礼问好的,可任淑英一直缠着任江城不放,她等的不耐烦,便板着脸过来了,“八娘,你架子真大,我自从到了京城,这还是第一次见你呢。”

任江城笑的从容,“六姐姐,你是想向我兴师问罪么?好,这里是瘐府的消夏宴,来客众多,贵女云集,你在这里向我发难,正合适。我向你保证,你今天便会名扬建康城的。”

“你…”任淑贞怒目瞪着她。

任江城淡漠又轻蔑的看了回去。

范瑶挽起任江城的胳臂,神色亲呢,“阿令,这两位是你的姐姐么?来跟我们引见引见。”桓昭等人也笑,“是啊,快给我们引见引见。”任江城从善如流,“四姐姐,六姐姐,我来向你们引见几位女郎,这位是我表姐,这位是我十一表姐,这位是我十三表姐,瘐九娘子你们在宣州之时是见过的,这位是瘐九娘子的表妹,桓九娘子。”

任淑贞眼睛一亮,忙道:“桓九娘子,是十三郎的妹妹么?”

“是。”任江城微笑。

“六娘子认得十三郎?”范瑶听任淑贞这么说话,心里奇怪,笑咪咪的问道。

“认得。”任淑贞脸一红,又是害羞又是得意,“方才还见过他呢。”

“我姐妹二人方才和桓郎君攀谈了几句。”任淑英笑的矜持。

桓昭和瘐涵同时现出惊讶之色。

任淑英和任淑贞笑得更得意了。

桓昭拉拉瘐涵,“哎,阿敏,我阿兄居然会和她们攀谈,这岂不是奇事一桩?”瘐涵眼珠转了转,“我怎么觉得这对她们不是好事呢?”桓昭嫣然,“阿敏,我也是这么想的呀。”表姐妹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不觉陶陶然。

刘氏被迫到范家赔过两次礼,道过两次歉,对范家和任江城已是怀恨在心,恨不得当众让任江城狠狠的丢个脸,她才趁心如意,高兴了。知道任淑英和任淑贞是住在杏花巷的,和任江城并不亲近,她便想趁机挑拨,把任江城和任淑英、任淑贞等人全叫到面前,含笑问道:“我隐约听说你们堂姐妹并不住在一起,是真的么?”任江城笑而不语,范瑶这做表姐的抢着替她说话,“我表妹是暂时在我家歇夏的啊。刘夫人您知道么,我家的风俗习惯,出嫁女每逢到了盛夏时节,都要回娘家住一阵子的。”瘐涵等人纷纷附和,“对,在娘家歇夏呢。”桓昭微笑,“刘夫人,这屋里太闷了,我想到园子里走走,您看可以么?”把话题岔开了。

刘氏笑道:“瞧我,虑事不周到,竟没想到这一层。”忙命人把她的女儿瘐五娘叫了来,命瘐五娘陪着桓昭、瘐涵等人到花园里散心。

瘐五娘便陪着桓昭等人出来了,任江城、任淑英、任淑贞自然也是一起。

到了花园,瘐清、瘐六娘等人也笑着过来问好。

任淑英和任淑贞在宣州时是见过瘐清的,这时见到她感觉简直是故人重逢,非常亲近,瘐清却根本看不上这两人,微笑敷衍应酬了两句,便不愿再和她俩说话了。

任淑英和任淑贞未免有些下气。

桓昭、瘐涵、范瑶那些人是只和任江城亲热,不大理会她俩的,现在好容易遇着一位旧交,也是这样不冷不热的。唉,京城这些贵女,真不好打交道啊。

因天气炎热,所以瘐家准备了游船、钓杆等,客人们可以乘着画舫到对岸采花,也可以坐在树荫下钓鱼,或是在水榭中抚琴、吟诗、作画,凭自己的爱好即可。

瘐清从前跟任江城并不亲热,今天和往常可不一样,一口一个“阿令”,好像她和任江城很熟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钟大家的教养见效了?”任江城心中稀奇。

瘐家为这次消夏盛会准备的很充份,有侍婢来回穿梭服侍,不管要什么,都会有人很快送过来的。

任江城耳目聪敏,觉得瘐家有个瘦瘦小小的婢女路过几回,总是眼巴巴的看着她,好像有话跟她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不由蹙眉想了想。“婢女,看着可怜巴巴的,能有什么事啊?”她心中好奇,当这瘦小婢女又一次经过,又一次偷眼看她的时候,含笑冲那婢女招了招手。婢女大喜,颠儿颠儿的跑过来,满脸陪笑,“女郎有何吩咐?”任江城笑道:“我想喝杯清水,不要热的,也不要冰的,温温的最好。”那婢女忙不迭的答应,略微发黄的面颊上闪着光芒,“是,奴这便去拿。”曲曲膝,飞一般的去了。

任江城又觉好笑,又觉可怜。

远远看着那婢女小心翼翼捧着托盘过来,她故意坐到水边钓鱼去了。

那婢女将托盘送到她面前,抬眼瞅了瞅,见附近没人,小声又急促的道:“八娘子,若是我家四娘子请您去看由中庆运来的奇花,您可一定不要去!那花有毒,人闻了会晕倒的!”任江城笑着从托盘上拿过水杯,“是温的吧?我不爱太热的,也不爱冰水。”这句话声音是正常的,和她平时说话一样,清脆悠扬。

接下来的话声音就压得很低,“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小丫头告诉她这些冒着风险的。若是一个不小心被瘐清发觉了,瘐清不会放过她的。

瘐清正好冲这边走过来了。

“截饼。”那婢女来不及说别的,只吐出这两个字,便曲曲膝,离开了。

“截饼。”任江城有些莫名其妙。

“阿令在这里钓鱼么?”瘐清一脸亲切的笑。

任江城也笑,“有点烦闷了,想在水边坐坐,拿个钓杆其实是唬人的,我心不静,钓不上来鱼。”

一边敷衍着瘐清,任江城还在苦思冥想,“截饼?”电光火石间,她恍然大悟,“瘐清有回让个可怜巴巴的小丫头到五味巷传话,我瞧着她单薄可怜,正好家里有新炸出来的截饼,便命能红给她装了一袋子。唉,怪道我看这小丫头有些眼熟,原来我见过她。这个小丫头倒有良心,知道瘐清要算计我,冒险来提醒。”很是感慨。

感慨过后,任江城又想到:“事情过去之后,如果瘐清发现我只支使过她这一个丫头,会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呢?我是多支使几个丫头分散瘐清的注意力,还是干脆让阿敏出面替我把这丫头要走,省得她遭了瘐清的毒手?”想到小丫头那单薄的身子,怜悯之心顿生,觉得多支使几个丫头也不见得会去掉瘐清的疑心,保险起见,还是让瘐涵把这小丫头要走了吧。

瘐清一直在陪任江城聊天。

任江城偶尔回应她一两声,不怎么热情。

任淑贞独自过来了,言语中透着酸意,“瘐娘子和我一样也是在宣州认识的,可是你只喜欢我八妹妹,却不喜欢我。”瘐清不耐烦应酬她,可她毕竟和任江城是堂姐妹,不好怠慢了,便笑道:“我哪里不喜欢你了?六娘子请坐。”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胡椅。任淑贞喜悦的挨着她坐了,示威般的看着任江城。

任江城不过淡淡笑了笑。

除了任平生、任启之外,她对其余的任家人不感兴趣,刺史府的人她一个也不喜欢。像任淑贞这样硬要贴上来和她比较,只会让她心中厌烦。

瘐清打起精神陪任淑贞说了会儿话,后来实在吃不消了,满脸歉意的告辞了。

“瘐娘子今天是主人,那当然是很忙的。”任淑贞很善解人意的笑道。

瘐清勉强笑了笑,逃之夭夭。

“哎,八娘,你看瘐娘子对我多好。”任淑贞推了任江城一把,笑吟吟的炫耀。

任江城耐心看着水面,没理她。

任淑贞被这个她看不起的妹妹冷落,恼了,瞅着附近没什么人,发狠道:“任八娘你别神气,你现在的这些早晚得落到我手里!我是六娘,你是八娘,凭什么你做妹妹的能越过我去?”

任江城转过头看了她两眼,连声冷笑。

早晚落到你手里?好,任淑贞,你这么眼气我,想跟我抢,那我就让你如愿以偿吧。

“你有本事今天一直跟着我。”任江城淡淡的道。

“跟着你又怎么了?当我不敢啊?”任淑贞的脾气根本经不起激,立即昂起脖子。

一位看着很机灵的瘐家侍婢捧着托盘来送冷饮和茶,已经越走越近了。

任江城扔下钓杆,发了脾气,“真没意思,我钓不上鱼,哎,如果有什么新鲜东西可以看便好了,活的当然好,不会动的也行…”

那侍婢眼珠转了转,记在心里。

她殷勤请问任江城和任淑贞要不要饮品,见两人都冲她摆手,便快步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有一位细眉长目的婢女满脸陪笑的过来请任江城去看花,“我家才从中庆运来的奇花,花大如盆,灿烂如雪,别提多好看了。八娘子若在这里坐的闷了,不妨去开开眼界。”任江城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真的花大如盆,灿烂如雪?”那婢女信誓旦旦,“真的。”任江城思忖片刻,小声问任淑贞,“哎,我和这婢女看花去,你敢不敢偷偷跟着我?”任淑贞恼怒挑眉,“我为什么不敢?”

任江城轻笑,“你可别太笨了,跟着跟着把我跟丢了啊。”

“我聪明着呢。”任淑贞不屑。

任江城笑了笑,站起身。

桓昭、范瑶等人远远瞧见任江城起身,都向她看过来。

任江城冷静的做了个手势。

她们便装作没看见,依旧和身边的人说说笑笑去了。

任江城随着那婢女走了。

任淑贞悄悄跟在她俩身后,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很幽静的地方。

这里四周空荡荡的,有一个不大的粉墙黛瓦房子,看起来像是专门用来养花的。

“我家四娘子在里面等您。”婢女殷勤的请任江城进去,她自己却不再抬脚了。

“这花得是有多毒啊。”任江城不由的暗暗想道。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忽然惊叫道:“坏了,我的耳坠掉了一只。”那婢女忙看过去,见她耳朵上真的只剩下一个蓝色琉璃耳坠,不由的心中一喜,“这肯定是掉在路上了,路径我记得清楚,回去捡着了,又是一注外财啊,反正这位女郎她…她是用不着这个耳坠了…”想到这里,便殷勤的笑道:“奴这便回去替您找找。”

“有劳了。”任江城客气的道谢。

“不敢当。”婢女忙曲曲膝。

眼看着任江城抬脚进了房,婢女惦记着那精致漂亮的蓝色琉璃耳坠,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婢女走后,任江城又笑着出现在门口。

任淑贞嗖的由路边花丛中窜出来,“你看看,我把你跟丢了没有?”

任江城故意作出不服气的样子,“没把我跟丢,就算你有本事了么?我不理你了,我要进去看花…”

她话音未落,任淑贞便推开她,跑到屋里去了。

任江城淡笑,跟在她身后进去看了看。

这里种的全是花花草草,奇花异卉。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中间一盆白色的花,花开的硕大,花色如冰似雪,明明应该很纯洁的颜色,却给人以妖异之感。

任淑贞着了迷似的朝着那盆花走过去了。

她走到近前,情不自禁的弯下腰嗅了嗅。

任江城远远看着,见她慢慢的、慢慢的倒在了地上。

“人闻了会晕倒的”,那婢女果然所言不虚。

一个二十岁上下、身材瘦弱单薄的青年男子在另一头哈着腰鬼鬼崇崇的过来了,走到了任淑贞身边。

望着地上那玲珑有致的身影,他脸上露出猥琐不堪的笑容,“任八娘子,任八娘子…”弯下了腰,要去搂抱地上的任淑贞。

任江城心头一阵恶心。

她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见那年轻男子俯身想要靠近任淑贞,却毫发无伤,估计那有毒的花只有凑近了闻才会生效,便从怀中取出匕首,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虽然任淑贞令人厌恶,不过,任江城看不得有女性在自己面前被男人欺侮。

趁着一位姑娘昏迷的时候欲行不轨,世上还有比这个更恶心的事么?

“女郎。”她耳畔忽然响起低沉温柔的声音。

任江城诧异回头,正好看到桓广阳那比美玉更加温润的面庞,和那双颜色浅淡却眸光深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