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殿堂里一股强大的气场慢慢的靠近他们,她默默地歪过头,隔着三五米远,就如隔了万水千山一办。江绍南一袭黑衣肃然的朝她走过来,他的面色沉沉的,周身透着一股子寒意。陆依径直的站在那儿,目光落在他的眼底,那里一圈暗暗的青紫,看来他这两天休息的也不是很好。

她定了定神,江绍南朝着陆然的相片鞠了三躬,陆依还礼。一切自然的却又那么的此人心头。原本他该是此刻站在她身旁的人啊!

时光仿若定格了一般,两人目光在空中一碰,陆依快速的分开。江绍南凝望着她,眼里片刻的怔神,只不过几日,她又瘦了一圈,他的心口有一种疼痛在一点点扩大。

柏楷看着这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好像被控制了一般动也动不了,胸口喘不过气来。他们……那样的结果他不忍想下去。

陆依弯着眼角,胃里一阵阵的绞痛,她觉得这是因为她昨晚和今早没有进食的结果。

江绍南收紧拳头,“我先回去了。爷爷,明天我一定负荆请罪。”

老爷子撇过眼,他是看错人了。怎么把孙女嫁给这个白眼狼,是他亲手把陆依给推进火坑了。

陆依垂下眼角,声音轻轻的,可她知道他还是听见了,“谢谢你。”她母亲的事,他在后面所做,她是知道的。

似江绍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微微垂着脸角,他看到她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

老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底两人怎么会走到如今这地步。徐易风一家到来,谭颖拥了拥陆依,“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姑姑。”她怜惜的理了理她的发丝。到底是谭家亏欠了这对母女,当初陆然和谭玄同的婚事,她并不是乐见其成的。她也听说了陆依和江绍南之间的事,父母的婚姻到底还是影响了她。

孟夏先前还和他说过,这两人决定会出事。这不,刚刚在外面碰到江绍南,这时候他离去,意味着什么?他们都了然,这两个人已经走到尽头了。两家亲戚都无奈的叹息,却没有一个人劝和的,陆然最后的意思在那呢?谁也不想这让她伤心。徐易风不免佩服了,到底他这个前舅妈厉害,捏住了所有的人心,包括江绍南,让他不得不签下了字。

仲思沁的到来,陆依没有太多的惊讶,如同对待陆然其他的学生一般。

“小师妹,节哀顺变。”她轻轻地说道。

陆依朝她点点头,敛去脸上的哀伤,眸色清明,“谢谢你,师姐。”

仲思沁看着她的脸,脸色微滞有些恍惚,微微抿了抿嘴角,顿了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我先回去了。”

陆依看着她的离去的背影,她抬手摸了摸额角,一头的虚汗。却依旧强打着精神支撑到仪式完毕。

柏楷从江绍南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依依,你竟然——”柏楷咬着唇,话已说不下去了。

陆依呼了一口气,一脸的洒脱,“过不下去就分开了。”

柏楷压抑着满腔的不知名情绪,舍不得,还有隐隐的窃喜。

“我走出了那个围城,不是很好嘛。”她不后悔,即使在千疮百孔之后,她满身是伤。蓦然回首,一切已归尘嚣。

***

自从陆然去世之后,谭玄同整个人都憔悴了,悔恨一点点侵蚀着他。陆然的葬礼他在众人离去之后,独自前往的。墓碑上的照片,一如当年他第一次见到她,巧笑颜色,霎那间万千花儿都失了颜色。

他凄然的跪在她的墓前,这一辈子都回不过去了。

然然,这辈子是我的错。在你离开我的那一天,我就明白我这后半生败了。

那边李芬也不淡定了。

“小奕,你让谭东回来。”

谭奕没有理会她,自从那一会李芬从家里出来之后,就坐在她这里。李芬这些年也不会伺候惯了,住在谭奕这里,什么事都不做,连自己贴身衣物都不洗,谭奕每每工作回来,还要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原本一个人倒也好,如今李芬整日在她耳边叨念。她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妈,你要见他,你自己去,不要拉上我和东东。你们的事,我们不想过问。”

“你个死丫头,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心,我就是养条狗,它还能冲我叫几声,你呢?你爸不要我了,你还这幅模样?是不是你爸不要我,才趁了你的心?”

“妈,你爱他吗?你知道他爱的是谁?”她无力的喊道。

李芬被她一问,又怒又气,嘴角抽搐着,上头揪谭奕的头发。

“妈,你干什么?你抓痛我了。”谭奕躲着她,李芬恨的掐着她的手臂。

谭奕委屈的哽咽着,“妈,我到底是不是你生的?对你来说,我和东东就是你进谭家的工具,可是我也是人,我也有自己的思想,我做不到你那样,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她仓皇地冲到床头柜,一把掏出几个存折,“这些是你给我的生活费,还有我上学兼职存下的钱,我这一年的工资都在这,我都给你,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她再也受不了了,实在折腾不起了。她怕再这样下去,她真的支撑不住了。

“你是我生的,怎么了,嫌弃我了?你不是一直羡慕陆依和她妈吗,那样的人再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成了一抔黄土。陆然她争不过我的。”

“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谁?你休想——”

谭奕终于哭下来,“妈,我是想着他怎么样?可是他不是被你逼走了吗?”她大哭着,都说儿女是父母上辈子的债,她怎么觉得,她这辈子是来还债的,她到底是欠了谁的了。

***

陆然的葬礼结束之后,陆依想电视台递交了辞职报告,领导收下,让她等一等。陆依知道这是要向江绍南报告一下,她扯了扯嘴角。

她已经做了选择,就不会在呆在这里。

收拾好行李之后,她看着空落落的家,人去楼空,陆然留下东西,大部分她都捐给了C大,还有一些她留给了柏一帧。

她呼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离婚协议书,手指不由得摸过他的字迹。过了许久,她拿起电话,短暂的铃声,那端传来熟悉的声音。

“依依——”他的声音平和中带着几分隐忍的欣喜。

陆依感觉喉咙被卡住,说不出话来,她呼了一口气,闭着眼,“江绍南,你什么时间有空,我们去把离婚证办一下吧。”

沉默。

电话里依稀可以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江绍南一声轻咳,内心百转千回,他眯着眼,许久才吐出字来,“我会让人给你送来。”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离婚是必然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晚上应该还会有一更。

将错就错

陆依心里也是五谷杂陈,她紧紧捏着手机,“你在这里的东西,我快递给你。”

江绍南此刻坐在露台上,阳台上养的花花草草开的姹紫嫣红,他微眯着眼,片刻的失神才说道,“扔了吧。”

陆依咽了咽喉咙,轻声嗯了一声。

那一晚,她把他的东西装在一个纸箱里,在客厅坐了一夜,江绍南在露台上也是如此。

第二天,下午陆依定好火车票,回到家,就接到一个电话。对方称是律师,两人约好时间,在江远大厦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陆依到的时候,窗口一位男子站起来,她走过去。

“陆女士,请坐。我受理这起离婚案件,你看看这是江先生给您的,如果有什么地方不理解的可以咨询我。”

陆依一脸的诧异,“张律师,我们已经签过离婚协议了。”那是夏晓雪给她的,据说当年她寄给宋彧的也是这份文档。

张律师面色沉稳,“您那份有些地方不是很适合,法律上不认可。”

陆依眼角抽搐,伸手拿过来,一目十行,比起上一份,这份协议书,江绍南算是大出血了,江远的股份,还有房产……翻到最后一页时,那个熟悉的笔迹跃入她的双眼里,她的瞳孔蓦地一缩。

手指情不自禁的覆上去,“麻烦你帮我带一句给他,不是我的东西,我不会要的。”

张律师胸有成竹的点点头,“江先生说,如果你不接受这些,离婚证就作废。”

陆依胸口一闷,心头涌过一股子怒意,她咬牙努力平稳下自己的呼吸。张律师仿佛有先知一般,递上一只笔。

陆依怔愣了一下,冷静下来,犹疑地还是接过笔,哗哗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张律师这时候才打开包,拿出一个紫红色的本本。

陆依捏着小本子,恍如隔世。

走出咖啡厅之后,张律师起身,走到刚刚陆依后面的座位,“江先生——”他文件递给他。

“麻烦你了,张律师。”

“哪里的话。”

江绍南歪着头,透过玻璃看着那个身影,他勾了勾嘴角,陆依对钱财根本没有多大的数,她根本就不再会这些,可是他不能。

总要有一些牵绊的。比如江远的股份。

陆依定在三天之后启程,第一站是西藏,她一直想去布达拉宫,她要去醒悟。然后云南,她已经计划好了,要在丽江租一个客栈长住一段时间。

夏晓雪知道她的计划,“陆依,我真想和你一起去。”

“要不咱们结伴?”

“墨墨怎么办?还是等以后吧。孩子离不开我,再说我妈年纪大了,她一个人也照看不来。”

“对了,律师说之前你给我的那份协议书不正规,法律上不认可。”

“怎么可能呢?那是我一个法律系的同学拟定的。”

陆依的眉头蓦地蹙了起来,身子一僵,嘴角苦涩的扯了扯,“他又骗了我。”

夏晓雪淡淡的笑了笑,江绍南这一回倒是有心了,只是他当初要是能对陆依多用些心也不会到如此地步。

***

陆依离开了C时,她走的彻底。换了手机,和周围所有的人都断了联系,只除了夏晓雪。

这一年里她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祖国的很多角落都留下了她的足迹,她在网上有一个博客叫“依然如此”,她把去的每一个地方,风土民情,奇闻趣事,好吃好玩的都拍了下来。

最后她在丽江停了下了,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她这一路又太多趣事了,每每和夏晓雪视频时,夏晓雪看着她的变化欣羡不已,又为她高兴。蜕变之后终于重生了。

陆依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夏晓雪,她在路上遇到一个人,还是男人。有一次,陆依在请人拍照时,没想到对方起了歹念,抱着她的相机就跑了。正是这个小插曲,陆依认识冯希。最后两个人都在客栈住了下来,偶尔结伴去酒吧坐一坐。陆依从来不喝酒,她只会点一杯安静坐在那儿。

她一直更新着博客,渐渐的有人联系她,可一家旅游杂志撰稿,陆依思考了一下答应了。就这样,她一边撰稿,一边在丽江过得悠闲的日子。

转眼一年过去了,陆然的忌日如期而至。

那一天傍晚,天气渐晚,晚风吹拂着,带着阵阵迷人的温柔。

陆依坐在院子上的秋千上,轻轻晃动着,沉浸在回忆中,却是一脸的淡然。

冯希从楼上下来,“陆依,你看看这个地方,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明天咱们去看看。”

陆依闭着眼,沉默了一瞬,才喊着他的名字,“冯希——明早我就回去了。”

“去哪?”冯希还没有反应过来。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陆依睁开眼,眼里一片清明。

***

江绍南的目光怔怔的定在电脑屏幕上,眉头深深的蹙着,眼睛里流露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仲思沁站在他对面,将他的眼神一丝不落的刻在脑子里。这一年里,江绍南也只有偶尔才会有这样的表情。

他就这么看着电脑,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总,河滨的收尾工作已经进入尾声了,旅游卫视近期有期节目是关于海滨风光的,您看需不需要?”

江绍南收回视线,快速的关闭了网页,“旅游卫视?”他记得现在支持人是夏晓雪。江绍南略略沉吟,“让那边定好时间。”

仲思沁眼里一闪而逝的诧异,“江总,以我们现在的宣传根本不需要……”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想到什么了,主持人夏晓雪那不是陆依的之前要好的同事吗?陆依这一年不知所踪——仲思沁的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江绍南一直都清楚的知道她的行踪。

她突然觉得可悲又可笑。小北已经改名江北了,她以为……仲思沁在心里悲凉的笑了一声。他以为江绍南心里的那个人一直会是她姐姐。

她努力的扯了一个笑容,只是嘴角僵硬,“小北听说这周***在C市举办钢琴演奏会,他一直想和你一起去。”

江绍南看着桌上的一盆仙人掌,眸光一转,“思沁,后天我会送小北回英国。”顿了顿,他抬起头,“你也去陪着小北吧。”

仲思沁脑袋一哄,双腿不由得一软,蓦地就后退了一步。她一脸的不可置信,“我不明白。”

江绍南抿了抿嘴角,“小北一直很适应那边的生活。”

仲思沁双肩塌下去,站在他面前犹如一个泄了气的娃娃一般,她紧咬着唇,手指紧紧的攥在一起,“是不是因为陆依?”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江绍南脸色一僵,语气冷冷的,“和你无关。”

“和我无关?怎么能和我无关呢?我——”她哽咽了一声,“我守了这么多年,等到就是你一句“和你无关”吗?”

江绍南怔了怔,神色如常。“如果你不想陪着小北去,我会重新安排人。”

仲思沁心的温度一点一点的冷却下来,她扬起脸,她不在是当年那个羞涩的小女孩了,岁月已经把她磨练的成了一个成熟的女子,“那一次你陪和姐姐到我家来,我就喜欢上你了。”她看着他,这一句她藏了多少年了,她孤身这么多年,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能亲口告诉他,这不仅仅是她少女时代的一个梦,更是她生活的坚持。

江绍南沉寂了一瞬,“今天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见。思沁,我知道这几年你为了小北牺牲了很多。”

仲思沁不住的摇着头,眼睛涩涩的,从小的困窘的环境让她打小就学会了坚强,这些年除了在仲思情去世那晚她哭过,她已经许久没有泪意了。

门外几声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尴尬。

“江总——”助理看了一眼仲思沁欲言又止。仲思沁吸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原样,“江总,我先出去了。”

助理带她离开后才说道,“我刚查到,夫人定了明早的飞机,丽江到上海。”

江绍南没有作声,已经一年了,还有几天就是陆然的忌日,她也该回来了。

助理皱了皱眉,犹豫着。

“还有什么事?”

“有人陪同夫人,对方是一名男子。”忐忑的说完他恨不得立刻消失。

果然江绍南的脸色登时就不对劲了。他跟在江绍南身边时间也不短了,知晓这个男人必然是一个炸弹。

江绍南的没有深深的蹙着,沉声命令道,“查查那个人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