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手指头触碰到他的肌肤时,江绍南微微一怔,他咽了咽喉咙,神情温柔,“只是被树枝划伤了,我没有事。”

陆依蹙着眉,依旧沉默的望着他,如同走进了迷雾林中。

江绍南拿下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握着,像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哪里不舒服吗?头还疼不疼?”她眼神空洞的望着他不言不语,他渐渐的有些焦急,掌心不自觉的蒙上了一层汗意,和她对视着。陆依看着那双漂亮的双眸里流露出的深沉的感情,她的心猛地一怔,又慌又乱。

她想收回手,可是试了多次,他却纹丝不动。她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双眼定定的看着他,才发出一句轻轻的问话,“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各位,感冒了昨晚上吃了药就睡觉去了,今早起了个大早码的,偶去上班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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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双眼定定的看着他,才发出一句轻轻的问话,“你是谁?”

江绍南手一紧,一条腿撑着周身的力量缓缓地站起身来,双目一丝不落的锁着她,仿若要将她看出一个洞出来。

陆依不安的咽了咽喉咙。

“陆依——”他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

陆依望着他,目光迷惑,她顿顿又问了一句,“你是谁?我们——认识吗?”她努力地深想,可是脑中仍就一片混沌。

江绍南单腿站在那儿,只觉得一辈子的疼痛在这一刻都钻到心头,似有千斤铁锤一下一下的砸下来。在此后的人生中,江绍南每每回忆起这一幕,他的心总会莫名的悸动一下,那种换乱与不安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陆依,我是江绍南。”他沉声说道。

陆依眯了眯眼,“不好意思,你是我母亲的学生吗?我好像记不清了。”

江绍南心理咯噔一下,又苦又涩。

陆依独独忘去了和江绍南相遇的这段时间,她的记忆停留在她大四的实习的阶段。医生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心理学上有过这样的案例,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脑部受到碰撞后,遗忘了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事情或人或物。

江绍南扯了扯嘴角,在她的内心深处果然不愿在面对他吗?

陆依安静的坐在床边,配合着医生的各项检查。

江绍南冷着脸从病房里出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烟盒,刚刚点燃,小护士提醒道,“这里禁止吸烟。”

他不管不顾的吸了一口,吐了一个长长的烟圈之后,才把烟熄灭。

心理学界的专家杨教授也来了,江绍南第一时间把陆依的病情通知了江夫人,江夫人亲自致电请来了杨教授。

江绍南迎上去,“杨伯伯,麻烦您了。”

杨教授拍拍他的肩,“不要太紧张,这样于她于你都不好。”

江绍南呼了一口气,眉头依旧紧蹙着,“怎么会这样?”

“她这里受到外界的冲撞,再加上心里曾经受到过的创伤,在强大的精神压力下,会出现自我逃避,感觉某些事情没有发生过了,甚至会在脑海中编造出另一种情况,假想式地欺骗自己,本质上来说都是出于对自我的保护。”杨教授沉声说道,“我看过她的病史,她曾经患过抑郁症。”

江绍南眼圈一瞬间涩涩的,心头就像被针扎了一下,“是的,在几年前。”

“你母亲已经把你们的事详细的和我说了,绍南,她能不能恢复都是偶然,也许是明天,也许——但是,最主要的人是你。”

江绍南走进病房时,护士刚刚给陆依抽了两管子血,陆依按压着棉球,静静的坐在那儿。在他走进时,她才抬头看过来,眼里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

江绍南伸手刚想替她按住棉球,她惊得转过身子。他一怔,手僵在那儿。

陆依瞅了瞅他,轻声说道,“我自己可以的。”江绍南深深的看着她,此时的她一如那一夜的清晨,眼中的不安、防备一一流露出来。

陆依足足按了五分钟,扔掉了棉球。江绍南依旧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这个男人是谁?可是在她记忆库怎么没有关于这个男人的一点信息呢?

江绍南突然抬头对上她的眼,那双眼闪烁着,一如当年的纯净。陆依猛地一愣,眼角不自然的染起一片绯红。

“我——”她懦懦的刚想说话。

“陆依,我是你的丈夫。”那几个重点字眼跳入她的听觉神经中,她额眼睛不自觉的睁大,她望着他,他的眼里似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煎熬。她怔怔的说道,“可我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如果你是我的丈夫的话,那我的手——”她扬了扬手指,无名指上空空无物,一丝戒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慢慢垂下睫毛,低头看到自己小腿上的青紫,心里突然空荡荡的,似是在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江绍南握过她的手,“前几日我们一起去了木村,回来的时候遭遇泥石流,当时你为了推开我,自己滚下去撞到了头……”

陆依眯了眯眼角,陷入沉思中自己身上的青紫,原来是这么来的。她以为自己是出了车祸呢。

***

江绍南还是把陆依住院的事通知了柏一帧。当时徐易风也在场,他说道,“既然你都告诉陆依你们是夫妻,以前的事又何苦让她记起来呢?”

江绍南怔忪了一下,淡然的笑了笑,语调平静,“我不能再骗她。”也许这时候他可以当初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两个人就此开始新的生活,可他不能。

他不能以爱之名再次欺骗她,那样的话也许这一辈子他们都没法回到原点了。

柏家两父子看到陆依这个情况心中满是不舍,尤其是柏一帧,他真是把陆依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

“你这孩子,一走就是一年,回来跑又去山里做什么?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百年之后怎么去见你妈妈?”柏一帧满脸的悲伤。

陆依目光呆愣了一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柏叔,我母亲不是在N大做实验吗?”

她这一问,病房霎时静默下来。柏楷终于知道江绍南会通知他们了,他心里涩涩发痛,指尖不住的颤抖着,“爸,你下午不是还有课吗?我在这里陪着陆依就好了。”

柏一帧嘴里一片苦涩,简直不可置信,“我先回去,你陪着她说说话。”

柏楷坐在沙发上,望着她的眼神痛惜的无以复加。陆依也有些不适,“柏楷哥,醒来之后有些事我记不清了。”

柏楷沉默了片刻,“什么事情记不清了?”

陆依掐着自己的掌心,“我忘记了我结婚的事,还有我的丈夫,怎么会这样呢?”

柏楷神色黯淡下来,他该怎么说呢?这一刻他的心就像有两个人在打架一般,他知道陆依这一刻对江绍南的不信任,或许他能搬回一切。

在他沉思的一瞬,病房门轻轻的打开来,江夫人和江绍南一前一后走进来。

柏楷转过头看着他们,眼神一瞬间就冷下来,他的目光微微扫过江夫人,神色复杂。

江夫人走过去,看了一眼柏楷,稍稍打量了一下他的眉眼,与他的眼眸相识时,她的心莫名的加速跳了一下。柏楷和陆依的事她也略微知晓,就是青梅竹马的趣事,也当不得真。

“头还疼不疼?”她轻柔的问道。

“不疼。”陆依摇了摇头。

江夫人拉着她的手,“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们。”

陆依弯了弯嘴角,“谢谢您,伯母。我会的。”

江夫人和江绍南的脸色瞬时僵了一下。

江绍南皱了一下眉,江夫人倒是淡定,她轻笑了一下,姣好的面容一派温婉,“什么伯母,我是你婆婆,你这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觉得狗血~~把大纲给编辑看时,我都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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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依看着眼前这位满脸慈爱的妇人,“妈”这个字卡在喉咙间就是说不出来,她微微发窘,那种浅浅的陌生感让她无法是从。

江绍南立在一边,这时候上前,替她拢了拢乱了的发丝,动作轻柔又自然,“肚子饿不饿?”

陆依依稀有些眩晕感,看着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江夫人抿着嘴,浅浅的笑了笑,“我让周妈熬了一些粥,你刚刚醒过来,还是吃些清淡的好。”

江绍南盛了一碗端在手里,陆依看着他,这幅温暖的模样,她的脑海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张嘴。”他轻轻说道。

陆依囧,她只是失忆,并不是残废了。

“我自己来。”她却是有些不好意思。难道他们以前也是这样的亲密?似乎他们之前的感情还不错。

江绍南定定的看了她几秒把勺子递给她。陆依好不容易在三个人的注目下,努力的喝了半碗粥。

“你刚刚醒过来,吃不下也没关系。”江绍南接过她的碗,又递来擦嘴毛巾。

陆依半坐在那儿,她抬手摸了摸头,双眼转了转,“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心里很抵触这里,脑子里会闪过一些片段,好像是谁躺在病床上,旁边有一个身影趴在那儿痛哭。

“医生说还要观察一段时间。”

“我不想呆在这里,而且我感觉自己很好。”

江绍南默了一会,平静道,“好,一会儿我们就回家。”

陆依却有些怅然,她垂着头,声音轻轻的却带着坚持,“我想回我自己家。”说完好像就意识到什么,“我的意思是,我——”

柏楷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陆依看了他一眼,眼里闪着几分求救的讯号。她该怎么说呢?这个男人一直自称是她的丈夫,可是为什么她会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那就回知园(C大教职工公寓)住吧。”柏楷淡淡的说道,“我会照顾她的。”江夫人的目光再次落在柏楷的身上,稍稍有些迟疑。

江绍南的脸立马冷下来,陆依被他周身的冷气冻的一缩。

江绍南眼里一闪而逝的疼惜,终是吐出一个字,“好。”陆依怎么听都觉得好勉强。

她的婆婆倒是一脸的淡然,“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回头我让周妈过去。”

“不——”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江绍南沉声应道,“不用了,我过去。”

陆依猛地抬头。

“你是我老婆,我去照顾你天经地义。”

瞧人这话说的底气倍足,陆依一时间沉默了。

她婆婆走后,她呼了一口气,长辈在她总有些拘谨。江绍南收拾着东西,陆依和柏楷站一旁等待着,这一幕陆依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她的脑子里蓦地冒起了一个词:小厮……

“那个……你要不要帮忙?”陆依真的很善良的。

江绍南把她的换洗衣服装进包里,直起身子,“我不介意你用行动来表明你的心意。”他冷冷的瞥了一眼柏楷,眼里暗藏着满腔的怒意。

陆依咋舌,心里有些不满,语气软下来,“我是病人,心有余力不足。”

江绍南那张英俊的脸又是气愤又是无奈。

柏楷的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江总,您自便。”

***

江绍南继续充当司机,陆依和柏楷坐在后面,她歪着头,窗外流动的景物一一从她眼前闪过,陌生又熟悉,她皱着眉,心里失落落的。

真的过了两年多了吗?可为什么她独独忘了这两年呢?她转过脸,目光怔怔的看着江山的背影。

“头疼了?”柏楷轻轻的出神。

陆依收回目光,摇了摇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好陌生。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绍南握着方向盘的手蓦地一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等你恢复好了,我在慢慢告诉你。”柏楷拍拍她的手,似是云淡风轻说道。“你没有事就好。忘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陆依叹了一口气,表情悠悠的。

回到了久违的家,陆依细细的扫过屋子的一景一物,她以前看过很多失忆的电视剧,可没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的目光定在客厅墙壁上的照片上,她的心脏突然狠狠跳了一下,一阵刺痛。

江绍南慢慢地走到她的身边,拍拍她的肩头,“你先去洗洗,我一会儿再和你说。”

陆依在看到那张照片时,只觉得浑身发冷,心情已经跌倒谷底,短暂的几秒,她的眼角就渗出泪来,她竭力的克制住不想让他们看到。

客厅里只剩下江绍南和柏楷,静默了半晌,江绍南开口,“柏老师,今天麻烦你了。”

“你不用谢我,我只是帮她。”柏楷冷冷的看着他,眼里闪过太多的情绪,不甘、痛恨,“江总,这一次我绝不允许她再受到一丝伤害。”

“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护着她,柏老师作为依依的兄长,你费心了。”他重重的强调着“妻子”两个字。

“妻子?”柏楷冷冷的重复道,“到底是“妻子”还是“棋子”,你心知肚明。江绍南,不是所有的事都会照着你的剧本演的。依依偏偏失去了这两年多来的记忆,为什么呢?”

他嗤笑一声。

江绍南脸上的线条僵硬着,“柏楷,你不是我,你又怎么会理解我。”

柏楷猛地一把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双目死死的蹬着他,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江绍南,你们这些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有什么?一个好的家世?所以就可以肆意的伤害别人吗?”

“柏楷——”江绍南反手一握,两个人僵持着,“当初是你把她弄丢的不是吗?”

提及此,柏楷突然笑了一声,他的眼里闪着水光。时至今日再说无意,他亲手把她丢了,才会到今天这般地步。

柏楷利落闪开手,“江总,等她身体好了,我会把她带走的。”他冷冽的宣示着。

黑暗的卧室里,陆依抱着身子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耳边只有时钟滴答滴答的走动声。

江绍南敲了几下门,没有反应,推开而入,轻轻的坐在她的身旁,他打量着她,两排睫毛像扇子一般,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不要想那么多,妈妈知道你这样会不高兴的。”他明明就在她的身边,陆依却觉得他的声音如此的遥远。

她依旧沉默着,可是她的气息突然急促起来,“我和你这两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紧紧的握着手。这一天她心头总有一种不好感觉萦绕不去。

江绍南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掌心一片温暖,心里霎时动容。

“好,我告诉你。”他拉过她的身子,四目相对。

听江绍南说完,陆依的头慢慢的倚在沙发上,眼睛紧紧的闭着,脑袋沉沉的,混乱一片。她轻轻的扯了扯干涩的嘴角,“原来是这样啊。”

这一句包含了太多的感慨。

江绍南的眉间隐约可见痛苦之色,他倾身过去,陆依却快速的闪开来,她眨了眨酸涩的眼,“我有些困了,想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