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低下头吃饭,苏谦阳则一手喝着粥,另外一手桌下拉着她不松开。

直到两个孩子都走了,蒋茹茵转头瞪着他,“皇上您这是故意要饿着臣妾了。”

屋子里的人识相的退出去了,苏谦阳松开了手,有些诧异,“朕以为你喜欢这玉佩。”

“…”蒋茹茵牙痒痒,苏谦阳继而站了起来,走到她身后,福下身子靠在她耳边轻而缓的说了一句,“你昨晚不是吃的很饱么。”

蒋茹茵没有回头,背后传来他离开的脚步声,良久,她低头看了一眼被握的有些发红的手,脸上那红晕都尚未褪去…

又一年开春,先皇去世两年,新皇登基,这新官上任还得有三把火呢,新皇登基,熬了两年,把事都给捋清楚了,这才开始有所动作。

不过新皇要动的第一块就是大顽石,这准备了两年,开春第一战,二月朝堂之上,苏谦阳就宣布了关于抬商的事情。

这一开口自然是遭到了诸多的反对,这当官的,尤其是世家出来,自个儿也是经营着不少东西,否则那点俸禄这一大家子怎么够养活的,一旦商人地位抬升了,这压制不够,自己的家的生意赚头可就少了,不合算啊。

苏谦阳也是预料到这反应,过去和先皇提起这个,这是个好办法,但实施起来就是困难重重,世家这一块,要动他银子动他根基了,他就不乐意了,要他拿出点银子来,那更是割肉一样,就是皇上也没辙。

但苏谦阳也不急,接着说了关于各州各县关于救济点设立的问题。

这想法倒是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为民嘛,贤良,其中几个大臣赞同之余也把这问题给他分析出来了,救济点是好,这分派的官员也没什么问题,关键是,设立这样一个地方出来,花销的银子怎么办。

户部尚书站出来,一算这数量,摇摇头,直截了当的言明,国库银子不够。

苏谦阳看了众人一看,好么,一听说银子不够,都缩头了,起先把苏谦阳这说的办法夸的天花乱坠的那两个,也一旁掖着,看别人怎么说了。

苏谦阳也干脆,官不是白当的,俸禄也不是白领的,给了个限期,让众人回去想办法了。

三天后,承乾宫的桌子上就放满了各部各官员上来的奏章。

苏谦阳才看到第五本,已然气的不轻。

看到第十本的时候,苏谦阳举手就把那奏章直接扔在了地上,一脸怒色。

侍奉的太监陈奉赶紧把奏章捡起来,呈给了他,“皇上请息怒。”

门口那传来了通报声,“皇上,贤妃娘娘过来了,在外头候着呢。”

苏谦阳挥手让人请进来。

蒋茹茵走近殿内,明显觉得这气氛有些压抑,看了陈奉一眼,脸色也不太对啊,让青冬放下食盒,先去外面等着。

苏谦阳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来坐朕这边。”

蒋茹茵走上前,书桌上都是奏章,“不好吧,臣妾还是陪皇上您喝点汤吧。”

苏谦阳看着她,神情毋庸置疑,蒋茹茵只好走到他旁边,这椅子宽阔的很,蒋茹茵坐下都不显挤,但她只坐了一半上去,这地方,不是任谁都能坐的啊。

苏谦阳发现了她这小动作,一手环住她的腰往里一带,“你那样坐着不嫌累?”

陈奉已经打开了食盒把汤端出来了,这还是蒋茹茵接到皇上要她来承乾宫的旨意让青冬准备的补元气汤,蒋茹茵劝他,“皇上,您先喝点吧,凉了这味可就不对了。”

苏谦阳让陈奉把汤端上来,自己喝,指着翻开的那奏章,“你来念。”

蒋茹茵愣在那,这朝堂之事不该由后宫中人来参合的,况且她还是个妃嫔。

半响,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怎么不念。”蒋茹茵深吸了一口气,拿起那奏章,开始念上面写的。

念完一本,她按照苏谦阳说的,往那上面写批注。可她越些越心惊,从皇上口中这轻描淡写的话,都是重话啊。

那些奏章看的也足够让她惊心的,难怪刚才进殿的时候气氛这么诡异,皇上这是给气的不轻了。

良久,苏谦阳问,“还有多少没念。”

“还有十几本。”蒋茹茵大略了的扫了一眼,苏谦阳把勺子一放,“不看了,这些都拿去退了重写。”

蒋茹茵放下笔,她也念的有些口干。

陈奉适时宜的端了茶上来,蒋茹茵喝了一口,一旁的苏谦阳还看着她写过的那几本奏章,“贤妃看了这么多本,可看出些什么没有。”

“皇上是否在说救济点一事。”蒋茹茵回头看他,苏谦阳点点头,遂笑的有几分讽刺,“看看这些朝廷忠臣,半步都不肯相让,到最后就相让朕把这救济点一事当做没提过,如今这样天下太平的也挺好。”

苏谦阳让他们出办法,这呈上来的奏章中,有的说钱不够就算了,现在这也挺好,有的说钱不够那就少设立几个,量力而行,还有的则提了些有的没的建议,说跟没说一个样,全都在这里装傻充愣,他先说的抬商一事,都没有人拿出来说的。

自己手里的不肯松,还不愿意给别人,这奏章就像是四五个人写了上百本改了改字儿送来的,都是这么些个意思。

“也不是没有好的。”蒋茹茵翻看了一下被搁在另一边的几本,从中拿出一本,递给他,“皇上,您看这个不是说可问商借银。”

“你看看他的官品。”苏谦阳提醒她,蒋茹茵往下看右下角,顿时也没声了,就这么一个六品官,来十个都没有用。

苏谦阳看向她,意味深长,“这件事须有人先站出来才可。”

蒋茹茵被他瞧的心突突跳,说的没有错,有人先站出来了,说了皇上心中如意的建议,皇上就能顺水推舟把这事给落实,所以这站出来的人,必须要有一定的影响力,在朝堂上的威望必须很高才行。

“如今这朝中,茵茵你看谁适合做这个人。”苏谦阳见她不说话,顺了一下她耳鬓的头发。

这俩人心中都早就有答案了,苏谦阳为何叫她来,不就是因为她姓蒋。

蒋茹茵心中轻哼了一声,嘴角扬起一抹笑,顺着他的话,“适合的人也不少,皇上您看,两朝三朝元老,程太傅,封晋侯,如今的赵国公,还有这叶家,都是合适不过的人选呢。”

他要让她自己提起为蒋家请出这个头,她还不乐意了,祖父这把年纪,让人做众矢之众也没这必要。

苏谦阳摇摇头,直言,“他们不行,朕觉得还是由蒋国公来担当最好。”

蒋茹茵有了一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当时陪着皇上出巡,他问起这饥民的事,还是自己提的救济点,而后还说了抬商一事,好么,现在全回报给自己了。

苏谦阳看她这一脸‘被坑了’的神情,失笑,“怎么,朕还会让蒋家白干不成。”

蒋茹茵摇摇头,不是白干,估计是倒贴着干,蒋家这和别的世家也一样,自己私底下生意事儿不少,虽说部分打着进贡的名头,大部分还都是卖给百姓的,一抬商,势必要受一些打击。

“这于蒋家而言是一个机会。”苏谦阳循循善诱,“如今朝堂之上,对于定王造反一时,还时不时有奏章出来参蒋家的,这抬商一事若是顺利实施了,不仅朝堂上不会再有人说蒋家帮着定王,这之后感谢蒋国公的,可不止朕一人了。”

商户有了地位,知道是蒋国公出面的,自然对蒋家感恩,别家的生意会受影响,这蒋家的,绝对不会,相反还会日趋而上,苏谦阳笑眯眯的看着蒋茹茵,“茵茵,这可是个好机会。”

089.宫中姐妹情

皇上说再好听的话,这都抵不过他是要把蒋家推出去当个箭靶子的事实,会引来商户的尊重和爱戴是没有错,可这朝野上下,反对的人是因为都涉及了自身利益,蒋家这么一站出来,不是损了大伙的利益么,果断不能忍啊。

虽说她过去听起祖父说起过不少新政颁布时候都会困难重重,只有得到了各方支持才能顺利的做下去,为人臣子的这时候就要支持新皇。

但听的时候归听的时候,如今皇上亲口和她说要蒋家起这个头,蒋茹茵便觉得有些闷闷的,"皇上若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可亲自召见祖父与他详谈。"何必找她呢,她深在宫中,又做不了主。

瞧出了她情绪的低落,苏谦阳拿起另一旁的一本奏章放到了她面前,"看看。"

蒋茹茵打开来,里面赫然是对蒋家列是数条罪行,拿的还是定王谋反一事,蒋家为定王外祖家,即便是毫无牵扯,那也有罪及,晋妃都已经去了南山寺常伴青灯,这蒋家嫡长孙女怎么还能在后宫中封为贤妃,如此高的妃位,难道不怕有后患么。

蒋茹茵所出一子一女,容哥儿贵为三皇子,蒋家又如此显赫,太子身子羸弱已是事实,这谋反的阴影,还直接累及到了她这里。

这一封一封的参本奏章,不遗余力的拿这件事来打压蒋家,若是往后容哥儿真的有所作为,那他们会参的更厉害,甚至会说为了以防万一,要把容哥儿早早送出去封地也有可能。

想到这里,蒋茹茵脸色苍白了几分,太子越年长,这样的参本只会更多,她的儿子已经这么养了,还是有人盯着不放。

一只手拉住了她放在腿上的手,苏谦阳的声音放缓了几分,"功大于过,功能掩过。"

所以不能由皇上宣了蒋国公进宫商议,要蒋家直接站出来,即便是众矢之众,也得表明蒋家没有二心,永远是站在皇上背后的。

良久,蒋茹茵心有触动,抬起头,"臣妾明白了,会书信给祖父言明此时,多谢皇上体恤。"蒋茹茵起身给他行了礼,这样的事,皇上不说,她和祖父都不会知道这样的参本奏章,已经多到这份上了。

苏谦阳看着她恭敬的样子,轻叹一声,最终没说什么,站起来扶她,"就炖了汤?"

蒋茹茵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他这转折,站起身还在想这谋反的后续影响呢,怔怔的看着他,"嗯?"

苏谦阳看向了陈奉,后者利落的从食盒下格端出了一碟子的点心,蒋茹茵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后知后觉补充,"还有点心。"说完,有些赧然。

陈奉把东西端上来,苏谦阳尝了两个,其余的都留给蒋茹茵了,可她现在哪有吃的心思,满脑子想着怎么对祖父说这件事,偏偏他又不让,问她,"会抚什么曲子。"

让她念完奏章,又让她抚琴,蒋茹茵走到内殿,坐下来摸着那琴弦,半天想不出弹什么好,看到一旁放着曲谱,选了一手,拨了下琴弦,这才开始弹。

苏谦阳的神情比起刚才惬意了许多,这屋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很舒服,蒋茹茵静下心来抚琴,一曲毕,天色已黑。

收回手起身准备离开回昭阳宫,靠在对面软榻上的苏谦阳睁开了眼,"晚上留在这儿。"…

第二天,蒋茹茵这都还没回昭阳宫。

贤妃娘娘昨夜留宿承乾宫的消息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整个后宫。

服侍过皇上的几个都知道,皇上性子淡,最不喜的就是公私混谈,过去在太子府的时候,这凤阳阁里也没有谁去留宿过,如今贤妃竟能够留宿在承乾宫里,皇上转性子了?那也没见别的妃子留宿啊,其唯一的解释是,皇上真的是盛宠贤妃。

这边蒋茹茵从承乾宫出来回昭阳宫,再要去景仁宫请安,时间肯定是不够的,所幸她回到昭阳宫就换了一身衣服,早膳都没吃就先去景仁宫请安了,还好不算迟,她到的时候德妃和叶淑容也才刚刚进去。

皇后自然不会对这件事说什么,皇上愿意宠幸谁,带谁去那都是皇上的事,她要负责的就是督促后宫,遂吩咐了一些开春事宜,还有则是三公主去太学院的事。

三公主彤姐儿已经五岁了,按理来说去年就应该去太学院,叶淑容说她怕生,女孩子的晚个一年也没事,就拖到了今年让她开春过去。

叶淑容听完了皇后吩咐的,笑盈盈的看着蒋茹茵,"贤妃娘娘,这彤姐儿不懂事,你们平宁做姐姐的可得多担待些,姑娘家皮薄肉嫩的,再划伤,可就破相了。"

"叶淑容才应该多注意些,小孩子小打小闹的属常事,这宫中应当多备些药,用错了又过敏,彤姐儿这年纪,可经不起呢。"蒋茹茵笑着回了过去,叶淑容哼了一声,一旁的德妃接话,"说的也是,这开春容易起疹子,彤姐儿这皮肤敏感的,叶淑容是要多注意些。"

两个娘娘一块关切上了,叶淑容把那话吞了下去,笑着应下,"多谢德妃关心。"

德妃含笑点了点头,继续在那端庄坐着,这一众人看下来,好一副后宫和谐。

也不是没人想过要为难贤妃,可为难不起啊,叶淑容这么酸几句都被这么轻描淡写的顶回来了,贤妃做事张弛有度,也拿捏不到什么把柄,找不出话来怎么挑刺…

从景仁宫离开,蒋茹茵赶紧回昭阳宫吃早膳。

过了一个时辰,昭阳宫这边来客人了。

是景瑜宫那,夏嫔和江嫔两个人一块过来的,说是来她这里坐坐。

夏嫔还能说一点,一旁那江嫔就只是含羞的坐在那,提到她了,羞涩的说两句,没提到她就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蒋茹茵也明了她们这是讨好来的,收了她们送来的礼,自然也得回给她们,让青秋去拿了两套面饰过来,一人一套送给她们,和颜道"不必客气,都是从太子府过来的,如今宫里人少,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坐了一会,差不多有半个多时辰,夏嫔请辞,江嫔也赶紧行礼离开,两个人出了昭阳宫,江嫔吁了一声,看向夏嫔,"夏姐姐,你真能说呢。"

夏嫔回头看了她一眼,直快道,“光我说啊,你呢,拉你不过来不是让你杵着的。”

江嫔眼神微缩,“不是有你说么,我就不用说了的。”话没说完呢,就遭到了夏嫔一记掐,“出来的时候我怎么和你说的,来昭阳宫这,是让你做木头人的么。”

江嫔牵了她一下,讨饶,“好姐姐,我错了,不过这贤妃娘娘也挺客气,送了我们一人一套面饰,太子府的时候许姐姐说她难相处,也不然嘛。”

夏嫔无奈的看着她,戳了一下她额面,“你啊,姓许的话你也能信?你没见她过去三天两头想要着挤兑贤妃娘娘的不是,若不是上回青玄宫的事,指不定还怎么妖言。”

夏嫔的语气里满是不削,末了,她有些担心的看着江嫔,“我就担心你,这景瑜宫,咱们也怕是住不长了。”

江嫔见她换了口风,有些奇怪,“怎么会。”

“怎么不会!”夏嫔瞧她还是一脸傻乎乎的,恨不得打开她脑袋瓜子瞅瞅里面到底是些什么,就些棉絮罢,“就不说这承宠升了份位,明年的选秀肯定是大选,皇上登基之初这守孝三年,后宫中就我们这些人,明年进宫的人还会少么,景瑜宫也不可能让我们三个一直留着,肯定是要分出去的。”

“那怎么办。”江嫔被她说的有些着急,“我觉得住在景瑜宫挺好的。”皇上不怎么来,她觉得很自在啊。

“你若是能住到昭阳宫里来,就好了。”夏嫔握紧了她的手,回头望了一眼远去的昭阳宫,“贤妃娘娘是个宽容的人,以你的性子,在昭阳宫里,她还能保你安稳,再说皇上去昭阳宫的次数这么频繁,你也能受些恩泽。”

江嫔低下头,嗫嗫道,“皇上常来也不见得好啊。”

说完又遭到了夏嫔一记掐,“没出息!”

江嫔抬起头,有了泪眼,“夏姐姐,掐紫了。”

夏嫔没好气的瞪她,“掐紫了有没有掐醒你,皇上常来你这日子就过得好了,一直不来,你这跟冷宫有什么分别,就是你顶着嫔的份位,都不如一个受宠的美人来的有地位,你怎么想的。”

江嫔缩了缩眼神,小声辩解,“也没有啊,你看皇上去了郑嫔那好几回了,比咱们都多呢,可一不高兴,郑嫔就给关了禁闭半年,你也是,还有那许容华,承受的都比我多,皇上一不高兴咱们就得挨罚,那还不如不来呢。”

“郑嫔那是活该!”夏嫔滞了一声不屑道,继而看着她和声道,“妙儿,谨守宫规的,不做出出格的事,是不会挨罚的,届时真的要换宫,这去处,昭阳宫是最好的。”

江嫔低下头,她不喜欢皇上,夏嫔叹了一口气,“罢了,没那福分,我就争上一争,答应过哥哥,会好好照顾你的。”

也不知这皇家是如何选的秀,查的人难道就看不出来妙儿天真的有些奇怪么,如今再说要揭穿让妙儿回家去,就是江家欺上瞒下了,看看过去那蓝家的下场,夏嫔如何都不敢去尝试…

 

090.谁更胜一筹

这边的昭阳宫,蒋茹茵看了紫烟打开给她看的东西,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这夏嫔和江嫔算是下了些本的,锦盒打开来,里面成对的南海明珠价格不菲。

“娘娘,她们这忽然前来,似乎是有求于您。”紫烟检查过这锦盒,递给青秋拿下去了,“寻常时候也不见她们过来昭阳宫的。”

这宫中,蒋茹茵就和德妃走的近一些,和严昭仪的关系也还可以,其余的那几个,她们不来,她自然不会去搭话,过去在太子府的时候并不亲近,今天这情形下来,确实让人会去想这所图。

“她们没说,那就是没有。”蒋茹茵淡淡道,有些困乏,昨日在承乾宫她睡的并不好。

紫烟给她换了一杯茶,“今早景仁宫请安,外头说娘娘是个好说话的,叶淑容这般说娘娘都没责备她。”

蒋茹茵看了紫烟一眼,消息传的快,尤其是她的,“紫烟,别忘了本宫是什么封位。”贤妃贤妃,不就是要贤良么,叶淑容反讽着说两句不中听的,她若斥责她冲撞,那就是她这个贤妃娘娘傲气难相处,小心眼,毕竟她位高位,叶淑容位低,什么事,蒋茹茵先得宽容些,要把‘贤’这个字做到尽善尽美。

她宽容了,那类似叶淑容这些说的再多,都是跳梁小丑…

蒋茹茵这一睡,午膳都没吃,过了午时才醒过来,青冬把热着的菜端出来,蒋茹茵简单的吃了一些,刚睡醒,没什么胃口。

屋外的天气很好,万里晴空,宫里四处都有着一股初春的生机在,蒋茹茵在走廊下呆了一会,回屋内,命人研磨,准备写信给祖父。

蒋家要出这个头,势必要先和别的几家通个气,在蒋茹茵看来,如今和蒋家有关联的,在朝堂上说的上话的,程家算一份,张尚书家也能算一份,和祖父交好的,封晋候如果也能站出来的话,胜算大一些,还有王家,母亲的娘家,李家等等,站在背后的越多自然越好。

想罢,有了思路,蒋茹茵写起来就快多了,五六张纸下来,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把信放入信封中,烧了印戳,蒋茹茵把信交给紫夏,“现在就送去蒋家,若是祖父让你留下,你就明日再回宫。”

带上出宫令牌,紫夏离开了。

没多久,容哥儿回来了。

蒋茹茵见就他一个人,笑问,“你姐姐呢。”

容哥儿坐上了凳子,“姐姐还没下课,让我先回来。”

蒋茹茵摸了摸他的头,一转眼,他就这么大了。

和平宁呆在一块的时候,这孩子真的是不起眼,可蒋茹茵知道,不论从哪方面,他都比平宁要努力,只是他从来都是一个人默默着,好像知道大家不希望他太出色。

“今天学了什么。”青秋端上来了切好的水果,蒋茹茵替他拉了一下袖子问道。

“老师讲了治家,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容哥儿说的朗朗上口,上课的时候老师念的多了,他就记进去了,末了,抬起头看蒋茹茵,“母妃,大哥对我们都很好,我们也尊敬大哥,这就是兄友弟恭。”

“没有错,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此乃治家。”蒋茹茵点点头,见他明白,索性多给他讲了一些,“夫风化者,自上而行于下者也,自先而施于后者也,是以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夫不义则妇不顺矣。父慈而子逆,兄友而弟傲,夫义而妇陵,则天之凶民,乃刑戮之所摄,非训导之所移也。”

容哥儿仰头听着,半响,点了点头,“母妃的意思是,若是父亲不慈爱,子女就不会孝顺,哥哥不友爱,弟弟就不会恭敬,风化之事,要自上而下,从前而后。”

听儿子这个理解,蒋茹茵很欣慰,“对,夫不仁,则妇不义,但若是父慈子不孝,兄又弟倔傲的,那这些人,就是天生的凶名,训导已经改变不了他们,只能靠刑戮摄之。”

到这里,容哥儿有些懵懂了,“为何父亲慈爱儿女会不孝。”

蒋茹茵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人性,你这么想的,别人不一定这么想,将来你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多,母妃不能时时刻刻提点你,告诉你这些人的好坏,你要靠自己的双眼去辨识,用心去看他们的真假,待人待事都需恩威并施,且不能自降身份。”

容哥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儿臣明白。”蒋茹茵把他拉到了身边,“你选了程家少爷和钱家少爷做你的伴读,你与他们相处可好?”

“儿臣与他们相处的很好,母妃,钱之晟很能说,程文霖学识比儿臣丰富。”蒋茹茵也知道儿子自己挑的这两个人人品都是很好的,看他脸上露出的那笑,有同龄的玩伴,自然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他们与你今后相处的日子还很长,你要真诚,但有些时候要明白你的皇子身份,知道吗?”

又见儿子迷糊了,蒋茹茵笑了,“慢慢的你就会明白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回来问母妃。”

听了这么多,容哥儿这会正努力理解蒋茹茵说的,起身朝着她道别,“母妃您且休息,儿臣要好好想一想。”

看他这郑重其事的样子,蒋茹茵心疼的很,想伸手摸摸他,最终还是放了下来,柔声道,“去罢,若是累就睡一会,晚膳了母妃派人去叫你。”

看着这小身影走出了屋子,蒋茹茵的眼神定然了几分,她的儿子,即便是在众人面前不出色,也不能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太学院不教的,她会教给他…

紫夏到第二天才回来,没有带回祖父的信件,过了两天,蒋家依旧是没什么消息。

而皇上这些天来昭阳宫,独处的时候常常和她说起这救济点的事,即便是现在朝野上下反对之声这么多,他也似乎是笃定了这件事一定能成,还问她当初她说的抬商具体是何措施。

蒋茹茵心中也只有个大概的想法,没想过会实施,自然没有细想该怎么做,在祖父有回应前的这段日子里,两个人说起这抬商的具体措施,竟还让他们聊出了个章法来。

蒋茹茵提出大概,皇上会对她说提出的加以润色,不足的蒋茹茵再拎出来,两个人说的投入,都没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苏谦阳从来都不曾觉得,一个女子能和自己说道一块去,尤其是这些方面,而眼前的人,虽然了解的东西不够全面,但她聪明,能够一针见血的指出自己话中的欠缺,就像是一个极好的谋臣,把最初只是草案的东西,最终成型为一部法令。

接触的越多,了解的越深,越觉得她身上还有无数的东西等着他去挖掘,苏谦阳喜欢她,欣赏她,甚至觉得,她不可或缺。

但她又不是完美的,时常会露出一些漏洞,无措的神情,放空的呆然,就那一刹那的表情,都让苏谦阳好奇,她这撑着的外表之下,到底还有什么样的内心。

好奇心这东西要不得,苏谦阳很清楚,但似乎他一点都不想去阻止,任其蔓延…

三月四月,蒋国公都没动静,朝野中这也安静了不少,皇上有这想法,没人支持那也没有用,大家心里都这么想,等过段日子皇上这想法淡了就好了。

皇上也没表现出很着急着要解决这件事,到了五月,众人都以为这件事就是皇上一时兴起,过去就过去了。

蒋国公忽然偕同程太傅,张尚书,王尚书以及封晋候等人,联名上书,愿意以身作则,把皇上说的抬商一事实施下去,救济点一事为国为民,能笼聚民心。皇上此举,此乃大今之幸。

蒋国公忽然来这一出,让那些最初持最激烈反对的人措手不及,蒋国公一行人,奏章文书,甚至连救济点如何设立、官员如何选拔分配以及如何抬商来达到银两筹集等一系列办法都整合了一起呈给皇上,准备充足。

龙颜大悦,朝堂之上,皇上大大的赞赏了蒋国公在内的这些人,先是夸奖他们为民着想,以民为本,继而看了他们写上来的东西,又是一番夸奖,这夸奖之外,反讽的就是那些不为民着想的,只想着自己切身利益的。

皇上做事干脆,蒋国公他们既然准备充足了,他自然是先要把抬商一事落实下去,银子先要凑齐,他这里也准备好了,法令嘛,早就已经拟定了,直接交由户部礼部工部一起详看,看完之后真正实施起来又什么需要改进的,再行商议。

那工部尚书就是王尚书,自然没二话,户部谁也不占,倒也显得平静,就是那礼部尚书,一脸吃了苍蝇似的难堪,撇了一眼还在人群中的连大人,这种苦差事,真的要他来么。

眼神交流还没几下呢,龙椅上的人点他的名了,“秦大人,届时和各商会打点之事,还需要你出面。”友好交流什么的,礼部尚书最合适了。

持反对一方的最终没能在这次早朝中有所反驳,没办法,蒋国公一行人准备齐全,来势汹汹,三言两语肯定是抵挡不过的,必须要从长计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