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就见那女子脸上的神情出现了诡异变化,从原本的羞涩,变成了淡淡的恼怒,“小贱人,你是不是偷了我的玉佩?”

小刀起先还能忍一忍,不跟伤患计较。可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啊!她也是厉害脾气,哪儿吃过着亏,“喂!我救了你的命啊,你好歹客气点!”

女子冷笑一声,“知道了,一会儿会给你赏赐的,把玉佩还我,那不是你这种贱人能拿的。”

小刀张了张嘴,挽袖子要上去扇她,心说你够可以的啊,左一声贱人右一声贱人,叫着过瘾是不是?!

薛北凡赶紧拦住,趁机还搂了小刀一把,“唉,你不是天下女人之友么,别跟她计较。”

小刀瞪眼——凭啥?!

薛北凡紧着眼色——算了,这女人一看就不正常,赶紧送她回家得了。

小刀撇嘴,拿了桌上玉佩丢给她。

女子接了玉佩,对薛北凡说,“叫客栈掌柜的来。”

薛北凡打开门,叫掌柜的进来。那女子拿出玉佩对掌柜的晃了晃,“叫我爹接我来。”

再看那掌柜的脸色都变了,赶紧作揖,“呦,原来是蔡小姐,小的这就去通知蔡大人。”说完,屁颠颠跑了。

薛北凡和颜小刀心里咯噔一下——蔡大人?该不会

“我爹有的是钱,想要什么好处一会儿自己跟他要。”那位蔡小姐说着,又剜了小刀一眼,摘下翡翠镯子“这个赏你,赶紧滚。”

小刀头发都炸起来了,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女人。

薛北凡拦着不让她过去掐人。

小刀蹦跶,“你才是小贱人!”

“你敢叫我贱人?”

“怎么着?!”

“信不信我叫我爹杀了你!”

“你爹不就是蔡卞么,一个供奉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好大的胆子!”那位蔡小姐脸色不善,小刀对薛北凡做鬼脸——真的是蔡卞的女儿啊!

薛北凡也有些意外,不过看这位大小姐的做派和古怪秉性,也能猜到蔡卞什么家风,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金陵城谁不知道蔡卞这人极好色,家里妻妾成群儿女众多,这个估计是比较大的一个女儿。

小刀见着这位蔡小姐来气,决定回去好好跟晓月说她坏话,一拽薛北凡,“走了,反正她家人会来接她。”

薛北凡点头告辞。

“小贱人可以走,你别走。”蔡小姐赶紧阻拦,对薛北凡说,“你留下保护我!”

“偏不。”小刀对她吐舌头,拉着薛北凡往外跑,“你这么讨人嫌,最好叫山婆叼了去。”

“啊!”

小刀只随口一说,那位蔡小姐却像是受了多大的惊吓,尖叫一声用被子捂住自己, “山婆?那老妖婆又来抓我了?!”

小刀讶异。

薛北凡也觉出不妥来,就问她,“你为何会在山里遇袭?”

“我是被那老妖怪抓去的。”

“她还出来抓人?”

“是我去仙云庙拜菩萨”

“金陵城里大庙小庙一大堆,你干嘛大老远跑去仙云山那鬼地方?”小刀不太明白。

蔡小姐抿了抿嘴,“仙云山的庙里供的是山婆,能惩治负心汉,还有还能卖治花心的符水。”

小刀有些想笑,山婆还有这功效?这么说,这位刁蛮蔡小姐莫不是遇上负心汉了?

正说话,就听楼下一阵喧哗。

没多久,一个中年男子带着大帮人走了上来,进门就喊,“云婷,你上哪儿去了?害得爹到处找你!”

小刀和薛北凡仔细看那人,四十多岁,油光满面,个子还挺高,就是面无四两肉,同样是从头到脚一身的富贵。客栈伙计讨好地在一旁赔笑,两人便猜——这位估计就是蔡卞。

蔡小姐大名叫蔡云婷,脸上刁蛮任性的样子倒是收回去了,低声答应了一句,“爹”

“送小姐回去!”蔡卞见蔡云婷没事,松了口气,也想要走。回头,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薛北凡和小刀。

蔡卞端详了两人一会儿,确切地说,应该是端详小刀,脸上立刻堆上笑容,“二位,莫不是云婷的救命恩人?”

小刀此时注意到蔡云婷的脸色立马变了,恶狠狠又剜了自己一眼。小刀有些莫名,才发现蔡卞不知何时走到近前了,“多谢救小女一命,不如到府上小坐一下,本官要好好款待!”

蔡云婷一把甩开扶着自己的下人,对他爹道,“爹!你请他们做什么?”

“唉!”蔡卞脸色微变,不满地瞪了蔡云婷一眼,吩咐下人,“还不带走?!”

蔡云婷挣扎着就被带走了,那样子与其说是被“接”回去,不如说是被“押”回去的。

小刀微微皱眉。

薛北凡经多见广,这蔡卞“好色”两个字都写在脑门上。他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早就恶名在外。颜小刀这丫头娇俏可人,蔡卞看得眼发直,口水都快淌出来了。

“咳。”薛北凡咳嗽了一声,拉回蔡卞被小刀勾出去的三魂七魄,一摆手,“举手之劳而已,蔡大人不必客气。”说完,要带小刀走。

“唉!”蔡卞对门口众人一使眼色,几个守卫立刻挡住去路。

薛北凡皱眉。

蔡卞走上一步,笑问小刀,“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小刀下意识往薛北凡身边缩了缩,心说——淫贼啊,这个是活的!

薛北凡有些好笑,看她——这不是淫贼,这叫淫棍!

蔡卞见二人“眉来眼去”,又察觉薛北凡年轻英俊,冷笑了一声,对几个属下说,“带二位恩公到府里,我要亲自招待!”说完,意味深长对小刀笑了笑,满意出门。

几个属下都拿着刀,警告薛北凡和小刀,“二位,要在金陵城待下去,蔡大人的面子可驳不得。”

薛北凡此时脸色不善,这不光天化日准备强抢民女么?!他可不能带小刀去,这要是吃了亏怎么办?

一旁小刀却摆手,“行了,我们去就是。”

几个属下转身带路。

薛北凡拉着小刀的袖子,压低声音问,“疯了你,那淫棍摆明想占你便宜!”

小刀拍了拍腰间百宝囊,凑过去跟薛北凡咬耳根,“出门前,娘特地教我了,怎样教训淫贼,叫他们以后一想到‘女人’二字就尿炕。”

薛北凡一惊,就觉得从小刀嘴里说出的“我娘”两字,特有说服力。

小刀挑了挑嘴角,“再说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正好去蔡府找一找,那图在不在里头。”

薛北凡迟疑半晌,低声嘱咐小刀,“一会儿他若是乱来你就叫我,老子打得他从此不能人道。”

小刀“噗嗤”一声乐了,瞧了薛北凡一眼。

薛北凡接了她斜斜飞来的一眼,还了个难得一见的真诚笑容过去,小刀就觉得怪怪的,赶紧扭脸。

薛北凡帮她将耳后的长发分两边捋到前面来,挡住耳朵和脖子。

小刀不解。

就听薛北凡低声说,“遮着点,这么好看别叫那淫棍随便看了去。”

小刀耳朵热烘烘,别别扭扭骂了句,“死淫贼。”

第23章 【毒妇一箩筐】

蔡卞的宅邸,实在是对得住“肥差”两个字,无处不体现这“油水”的存在,虽然有些俗艳。

小刀和薛北凡进宅子时,已到了掌灯十分,两人被请到了后院的一处小花园里,院中摆了桌椅,一个丫鬟端着一壶香茗过来,告诉两人,“二位稍等,老爷稍后就到。”

小刀点点头,薛北凡就开始打量用院子。这小院也十分精致,满地的芍药花儿,都是盆种的,花开美满,却没有落地生根。

薛北凡盯着那些花看了良久,引起小刀的注意。

小刀闻了闻茶水,发现没什么异常,便倒了一杯喝起来,边问,“喜欢芍药啊?”

薛北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问她,“你娘对花儿有没有什么精辟评价?”

小刀微微一笑,“对花儿倒是没有,对种花人就有。”

“怎样说的?”薛北凡很好奇地问。

“哦,我娘说,凡是院子里花儿有兴无败的人家不要嫁,因为只能共富贵,无法同患难。”小刀架着腿,单手托着腮瞧薛北凡,“她还说,喜欢种花的男人,比喜欢摘花的男人靠得住,伤春悲秋的男人,不如对着枯木发呆的男人体贴人。”

薛北凡摇着头笑起来,“你娘总教你怎么看男人,那有没有教过你怎么看女人?”

小刀一耸肩,“当然教过啊。”

“我对这个更感兴趣。”薛北凡也托着侧脸瞧她,“说来听听。”

“我就是女人啊。”小刀一笑,“娘说,女人只要做到八个字,就能看懂别的女人。”

薛北凡一挑眉,觉得自己碰着金玉良言了,赶紧问,“哪八个字?”

小刀笑眯眯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将心比心感同身受呗。”

话说完,还没等薛北凡发表个意见,外头就传来了蔡卞的笑声。

小刀望出去,薛北凡低声道,“你娘教你怎么分笑没有啊?”

小刀皱眉,不太明白,“什么笑?”

薛北凡看了看小刀,也许是今夜夜色太好,小刀莫名觉得薛北凡脸上有之前没发现过的神采,怎么说呢——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还是不屑一顾的冷漠?

“先笑后看人的人,不可信,先看人后笑的人,你也可以对他笑。”薛北凡说完,轻轻一扬下巴,示意小刀看门口。

小刀这一眼望过去,才头一回明白“生动”这词儿是怎么个用法。因为蔡卞莫名其妙笑着就走进来了,先笑,再抬头看两人,排除之前的笑容,剩下的就是满眼算计。

小刀忍不住轻轻一挑嘴角——这老淫棍。

蔡卞走到两人身边,客客气气坐到了石桌的那一头,“在下蔡卞,二位恩公,怎么称呼?”

“恩公不敢当。”薛北凡浅浅一笑,“在下薛二,这是我娘子,郝如玉。”

小刀先是来气,这薛北凡又占自己便宜了,可一听到郝如玉这名字,又有些出神原来两个人,一合不过是个名字,一分却是二十年的思念。一合太轻巧,所以不珍惜,一分再后悔,就太迟了。

“哦”蔡卞脸上明显有些失望,他可没想到小刀和薛北凡是夫妻。当然了,这人无耻之极,这也不能打消他的邪念。

“蔡大人。”薛北凡一拱手,“我们也没做什么,无功不受禄,还是告辞了。”

小刀悄悄看了薛北凡一眼,见他神色冷漠,倒是想笑。这薛北凡还真有意思啊,他千方百计不就是想自己帮他查龙骨五图的下落么?这回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在眼前,竟然想就这样错过?

“唉,恩公太客气了,吃顿饭要的。”蔡卞吩咐下人,“酒宴摆上,叫七姨太来。”

下人答应一声就下去了,没多久,从院门外袅袅婷婷走进来一个弱柳扶风一般的身影。

小刀和薛北凡一看,想不皱眉都难这为七姨太,岁数和刚刚那个蔡卞的女儿真的差不多。难怪蔡云婷性格那么古怪了,谁受得了家里小妈和自己一样年纪的?而且谁知道蔡卞家里有没有八姨太九姨太?!

小刀暗暗撇嘴——蔡卞这老不休真不要脸。

那位七姨太缓缓走到了蔡卞身边,柔弱无骨地挨着他坐下,与其说是坐下的,不如说是跟条蛇似的“蠕动”下来的,“老爷,这就是救了云婷的恩公啊?”

“是啊。”蔡卞点头,七姨太伸手端起桌上的酒杯,对着小刀和薛北凡敬酒,“多谢二位大恩了,娉儿替云婷给二位敬酒。”

小刀和薛北凡只好端起酒杯回敬。

小刀就见着七姨太双眼跟经过训练似的,那个媚啊,直勾勾盯着薛北凡,那意思也不怕蔡卞吃醋么?

赶紧看蔡卞,就见他若无其事夹菜,小刀心里转了个圈——莫不是,是个什么计?

再看薛北凡,他只是端着酒杯含笑饮酒,双目也不闪避,跟那七姨太对视。小刀撇撇嘴——死淫贼!想到这儿,伸手悄悄在桌子下边掐了薛北凡一下。

薛北凡像没事人儿似的放下杯子,暗暗伸手搓大腿,心说,死丫头下手真狠。

随后,那七姨太就给薛北凡灌酒,一个劲劝,一杯接一杯饮。小刀心中大概有数了,这七姨太和蔡卞合伙的,想把薛北凡灌醉。

薛北凡也有些讶异,这七姨太够可以的啊,蔡卞灌醉自己,目的无外乎和小刀单独相处,她非但不吃醋还“助纣为虐”啊?女人果真千奇百怪。

正吃着,外头就传来脚步声,急匆匆的。

小刀注意到蔡卞一皱眉,同时,院子外头蔡云婷冲了进来。一看到众人喝酒呢,她脸色一变,上前一步瞪着小刀,“你这狐狸精,上这儿来卖弄风骚!”

小刀真想拿杯子砸她,又来了!

“云婷!”蔡卞一把将杯子拍在桌面上,怒瞪她一眼,“没规矩,怎么如此对你的救命恩人?”

“我又没让他俩救我,多此一举!”蔡云婷大发脾气,伸手一拽小刀的胳膊,“你给我滚!”

“云婷,不好无礼。”七姨太站了起来,伸手拉着蔡云婷,低声嘱咐,“乖,早些睡去。”

“呸!少在这儿假惺惺。”蔡云婷非但没听,反而抬手给了七姨太一耳光,“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妾,我娘才是正室”

她脾气还没撒完,就见蔡卞一拍桌子嚯地站起来,抬手重重给了她一个耳光,“混账东西。”

蔡云婷被打了个趔趄,蔡卞脸上毫无疼惜之色,叫来下人,“给我把她押下去!关进屋子里,出嫁前不准放她出来!”

小刀心说,不是吧?她这脾气估计家人也难,万一嫁不出去,岂不是要关一辈子?

没一会儿,蔡云婷就被带走了,她神情激动,有些撒泼发泄的意思,小刀心中存疑。她自幼学习医术,看得出来,蔡云婷有些问题。

“哎呀,那死丫头下手怎么这样重!”蔡卞心疼地看着七姨太。七姨太左边嘴角都流血了,捂着脸楚楚可怜。

“老爷,我去洗把脸。”说完,七姨太要往外走,刚走一步,身子就一歪,像是脚崴了。

小刀伸手扶了一把,笑道,“我扶你去吧。”

“多谢郝姑娘。”七姨太挨着小刀往外走,出门的时候,不忘对蔡卞使个眼色。

蔡卞会心一笑,心满意足的样子。

这点把戏,薛北凡自然看在眼里。

不知道为什么,这的确是个试探蔡府的好法子,但是他莫名有些排斥用小刀去试探蔡卞,至于为什么,他也想不通。

“呵呵,叫薛公子见笑了。”蔡卞跟薛北凡继续喝酒,可明显的心不在焉。

“蔡大人,我多嘴问一句。”薛北凡问,“蔡小姐为何第一次见我娘子,就叫她狐狸精?”

“呃哦。”蔡卞干笑了两声,“薛公子有所不知,我这女儿有些毛病,见不得美人儿,一见年轻貌美的女子,就容易发脾气。”

薛北凡自然知道他胡说八道,也没再追问,心中担心小刀——这丫头机灵得没边儿,应该不至于吃亏吧?

此时,小刀扶着那位七姨太往她的院子去,这会儿,院子里空空荡荡没什么人,小刀纳闷,“没有伺候的丫鬟么?”

“唉”七姨太长吁短叹,“我们这些做妾的,没什么家事背景,连丫鬟们都是爱理不理的。”

小刀笑了笑,扶着她坐下。

“郝姑娘,柜子上有我的药匣子,你帮我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