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一惊,就感觉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彻底清醒了。抬眼看着薛北凡,那人也似乎是回过神来了,还有那么些愕然地站着她。

“啪”一声。小刀抽回手,不轻不重、全无意义地赏了薛北凡一巴掌。

那人摸了摸脸,有些委屈地看她,也不说话,那神情跟犯了错的大狗似的。小刀推开他,伸手整理头发和衣领子,然后深吸一口气一推门,快步往外走去。

“唉,小刀,刚才右右说一块儿吃饭去”郝金风话还没说完,就见小刀急匆匆“嗖”一下从身边过去了。

见薛北凡黑着脸跟在后边出来,郝金风问他,“怎么了?”

薛北凡突然一捂腮帮子,“你妹子占我便宜。”

良久,已经走出了花园的小刀突然提着一个花盆冲进来,“薛北凡!本小姐跟你拼了!”

薛北凡赶紧低头,一个花盆就砸过来,拍在门后的廊柱上,摔了个粉碎。

小刀愤愤跺着脚走了,回到屋里生气地收拾东西,嘴里嘀嘀咕咕骂人。

晓月和右右心惊胆战在门口瞧着她,头一次见小刀那么生气。

当夜,趁着月黑风高,小刀悄悄就背着包袱溜出了别院,刚到墙根想翻出去,后头一把被人抱住了。

“呀”小刀大惊,还没叫出来就叫人捂了嘴巴,一个火折子一样的东西在眼前晃了晃。小刀立马困意上涌,暗道一声不好,中暗招了!但为时已晚,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小刀再还醒过来时,就发现躺在一张软软的大床上,床还一晃一晃的。

坐起来,左手边是窗户。

推开窗往外看,是一望无际的水面在船上?!小刀愣了愣神,就听到“咯吱”一声,房门打开。

抬头,薛北凡提着个食盒进来,“呦,终于醒啦?”

“怎么回事?!”小刀大惊。

薛北凡微微一笑,凑过来说,“这船开往奈何门的,我们找第四块龙骨去。”

小刀往床里缩了缩,想起自己被迷晕的事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

薛北凡点头,“是我啊!”又指了指小刀,“绑架你!”

“我大哥他们呢?!”小刀张着嘴。

薛北凡坏坏一笑,“我给他们留了字条,就说我们有事要办,先走一步,在奈何门见面。

“那这船上”小刀赶紧拽起被子。

“没错。”薛北凡笑得志得意满,指了指自己,“孤男。”又指了指小刀,“寡女。”

小刀又往后挪开了一点点,边望窗外。

薛北凡靠近,“这里四面环水,你逃不掉的。”

“逃我干嘛要逃?”小刀紧张。

薛北凡点头,“对啊,你我两情相悦,为什么要逃?嗯?”说着,就一点点靠近过来,越靠越近,越靠

“呀啊!”

“小刀?”

“啊!”小刀猛地惊醒,就看到眼前晓月正一脸着急地摇她,“你怎么啦?”

小刀坐起来,左右看看,眼前的景象有些眼熟,好似是他们来时坐的,重华的那艘画舫。

“咦?”小刀摸头,打开窗户看了看,外边是湖面,屁股底下的床板在轻轻晃悠。

“怎么回事?”小刀不解地看晓月。

“你昨晚不知道怎么就晕倒在院子里了,薛公子说你最近太累,要多休息。我们就把你搬到船上来了,这会儿我们赶去奈何门呢。”晓月说完,伸手摸了摸小刀的额头,“怎么样?你一直乱动,是不是做什么怪梦了?”

“梦?”小刀皱眉想了想,做梦?

“啊!”她如释重负一般拍手,“原来是在做梦啊!”

晓月让她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地看她,“你没事吧?”

“没”小刀说完,又觉得不妥,如果是做梦,也就是说自己梦到薛北凡把自己绑架了,?还是说,之前他亲自己也是做梦。

“一定是做梦。”小刀用力点头,随后又捂脸,“恶!我好像做了个好恶心的噩梦!”

“咳咳。”这时,就听到有人咳嗽一声。

小刀抬头只见薛北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桌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小刀盯着他看。

薛北凡忽然笑了,原本托着下巴的左手放下,换了右手,将完整的半边脸给小刀看脸上,清晰的五个手指印,这指头比薛北凡自个儿的,可是细得多了。

“咳咳”小刀刚接了晓月递过来的茶杯喝一口,茶水都呛了出来。

“你怎么啦,小刀?”晓月接了杯子要给她擦,却见小刀搂着个枕头钻进被子里去了。被子拱成一个馒头状,小刀在里边蹭来蹭去。

“小刀?”晓月耳朵贴着棉被听,心说这丫头又犯什么毛病了?

就听到里头小刀碎碎念,“是做梦,一定是做梦!我嫑活了!”

第52章 【各怀心事】

“嗯”

船舱里,木桌子上边一个鸟笼子,里头一只纯白色的漂亮鸽子,红色的喙黑色的大眼睛,正瞧着眼前同样红嘴儿大眼的一张脸。

“咕咕。”鸽子发出了一些声响,眼前的人也叹了口气,换一只手托着下巴。

船舱外边,郝金风小声问重华,“小刀这样子已经一上午了,她是干嘛呢?”

重华摇头,“我只知道开船两天,她都这么无精打采的。”

时间倒回一些,先说三天前。

事情倒是也不复杂。小刀偷偷溜走的时候被薛北凡擒了个正着,迷晕了带上船。

众人暂别了女王和右右,赶往奈何门。

临行的时候右右有些不舍,约了他们办完事回鬼城再聚,她要好好招待。小刀一直呼呼大睡,就这么糊里糊涂被拐上了船。

奈何门在江南一带,离鬼城非常非常远,据说要行船至少半个月,幸好女王给他们准备了充足的物资,还给他们准备了好几只信鸽。这些信鸽都是右右养的,如果众人有什么事情想让她办,可以在信筒里塞上信,放信鸽回来。

今天一上午,小刀拿着纸笔趴在桌边,跟一只白鸽大眼瞪小眼。

这几天,小刀显得心情很不好,唯独和晓月还能说上两句话,连他大哥都被迁怒。郝金风战战兢兢问她怎么回事,她也只是皱着鼻子回了一句,“娘说得一点儿没错,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郝金风一缩脖子,身为一个“臭男人”,很有自觉地不去招惹小刀。

说起来,这几天古怪的除了小刀还有楼晓月。

重华对晓月一天比一天好,人非草木,晓月自然也感觉出了一些,于是对重华就有了些疏远,整天闷在屋子里,陪着小刀长吁短叹的。

终于,小刀拿起笔铺了信纸,刷刷一同写,然后卷了个纸筒塞进鸽子腿上的信筒里,抱着胖乎乎的白鸽子到了船头。小刀仔细分辨了一下方向,往空中一抛

白色的鸽子展开翅膀,越飞越高,很快就没了踪影。小刀抬手挡着日光,看着远方的天空。

“吃不吃?”

这时,眼前出现了一个托盘,里边有鸡肉,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

小刀瞧了瞧,伸手捏了一个鸡翅膀塞进嘴里,转脸,就看见托着盘子的是薛北凡翅膀就叼在嘴里不往下咽了,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薛北凡乐,“原来是先吃后问的啊”

小刀叼着鸡翅膀瞪圆了眼睛。

“尝尝,味道很不错。”薛北凡也拿了一块塞进自己嘴里。

小刀嚼了嚼,觉得挺香,就又去拿了一块,薛北凡笑嘻嘻说,“鸽子肉也挺好吃的哦?”

“噗”小刀一口将肉都喷了出来,“你把右右给的信鸽吃掉啦?要死了你!”小刀就要跑去看笼子里的信鸽,薛北凡伸手拽住她,将盘子塞进她手里,“肯跟我说话了么?”

小刀白他。

“吃吧,是鸡肉。”说完,薛北凡就地坐下,从腰间掏出个小酒囊来对小刀晃了晃,“喝不喝?”

小刀依旧不理他,端着盘子转身走,不过裙摆被薛北凡抓住了。

回头,小刀不满地看他。

“一起坐会儿?”薛北凡仰着脸看她,“你还在生我气?”

小刀依旧不理他,不过倒是也没走,站在那里,端着个盘子啃一个鸡腿。

薛北凡也抓着她裙摆不放松,两人就这样在船边对峙着。

“是我不对,你要我怎么认错都成。”薛北凡抓着小刀的裙摆。

小刀脑袋忽然闪过她娘曾经跟她说的——有些人,会很不经意地犯错,然后又很认真地道歉,一次又一次,犯错的时候显得比谁都无辜,道歉的时候又显得比谁都真诚。殊不知,如果他真心悔改,就不会第二次再犯。有时候,当道歉成为一种习惯,犯错也会成为一种习惯。

人是十分矛盾的,你越是爱一个人,越是不想被他欺骗,同样的,越是爱一个人,越是容易原谅他的错误。于是,爱导致欺骗,欺骗导致道歉,爱导致原谅,原谅纵容欺骗,到最后,很快就会分不清楚究竟是爱,还是欺骗,或者,这种爱,本身就是一种欺骗。

小刀站在那里,低头瞧着薛北凡,她心里知道,这不是薛北凡第一次认错,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自己要不要也将此视为一种习惯?继续,还是就此打住

薛北凡见小刀就是站在那里发呆,最终站了起来,到她身边,用只有小刀能听到的声音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小刀愣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斜着眼睛看他。

“其实你一点儿都不了解我。”

小刀撇嘴,想说其实你不是坏人么?

“其实我比你想象的,更坏。”

小刀眨了眨眼,瞥薛北凡,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这人一旦彻底破罐子破摔,谁也拿他没办法

薛北凡笑了,“我到目前为止,从来没得到过我真正想要的。”

小刀微微皱眉。

“说实话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薛北凡叹了口气,“从小到大,除了一件事之外,我没刻意争取过什么。”

“现在除了那件事,还多了一个人。”薛北凡握住小刀的手,“偶尔,你也自己判断一次吧。”

小刀不太明白,回头看他。

“别总用你娘教你的那一套来做决定。”薛北凡微笑,“听凭你自己的感觉一次吧。”

小刀皱着眉头,她是初入江湖,她娘说的都是对的,想不挨明刀暗枪的,当然要听她娘亲的。

“你娘说的的确都是对的。”薛北凡似乎看透了小刀的心思,“可有时候只做对的事,未必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小刀扁了扁嘴,“歪理。”

薛北凡见她开口,松了口气,拿肩膀蹭蹭她,“开心一点。”

小刀捂着肩膀,白他一眼,“流氓。”

薛北凡一摊手,示意随便她怎么说。

小刀发现自己对付这薛二也没什么招,这会儿走也走不掉,想逃走只能上了岸再说。这会儿与其给自己添堵,还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错的也不是自己。小刀也不是个能藏住心思不开心的人,于是啃着鸡腿决定去厨房再要碗米饭。

薛北凡见她溜溜达达走远,神情也严肃了些——小刀是他大哥临时找到的一张牌,还是处心积虑安排的一枚棋子?他早已分不清楚,一开始他只想将计就计,但现在,这丫头占了他半颗心,要怎么下得了手。如果打乱计划或者就此放弃,便是一无所有万劫不复

“呵。”薛北凡无奈地摇头苦笑,困扰总是来得出乎预料,所谓的左右为难估计说的就是他这样子。

正自烦恼,身后重华上来,轻轻拍了他一下。

薛北凡见他拿着个酒坛子,望天,“我这会儿需要清醒点,酒恐怕解决不了问题了。”

“那你清醒你的,我需要借酒消愁一下。”重华坐下来,端着酒杯,一杯又一杯。

薛北凡不解地看他,“喂,你干嘛?”

重华看他,“喝酒啊!”

薛北凡皱眉,“我左右为难,你勇往直前不就行了?喝酒做什么。”

“勇往直前?”重华一脸沮丧,“有什么用啊!那么厚一堵墙挡着。”

薛北凡倒是也知道,这几天重华和晓月似乎有些异样,皱眉,“你跟晓月说了?”

“嗯我那晚借着酒劲说我喜欢她之后,她就开始疏远我了。”重华托着腮,“果然不能听郝金风的,直来直去直出反效果了。”

“有些话迟早要问的。”薛北凡拍了拍他肩膀,“早点晚点都要进一步。”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强人所难。”重华再一杯酒下肚,“总不能抢兄弟的女人,就算星海对晓月没意思,肯放手,无奈晓月心里只有他一个。”

“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换人?”薛北凡问。

重华皱着眉头看他,“好啊,我考虑下小刀。”

“咳咳”薛北凡一口酒水呛住,“你这厮就只会盯着兄弟的女人!”

重华自然是跟他说笑,伸手抢过被薛北凡拿走的酒坛子,推他,“你忙你的去,别管我,我要醉死!”

“你这辈子什么时候喝醉过,还醉死,喝到明年你也醉不了。”薛北凡站了起来,“与其在这里买醉,不如找人帮你出出主意。”

“出主意?”重华抬头看他,“怎么出主意?你自身都难保,郝金风虎了吧唧只会出馊主意。”

“你平时挺机灵的。”薛北凡伸手敲了敲他脑袋瓜,“问小刀啊!这世上,只有颜小刀能帮你把晓月抢回来。”

重华心中一动,但又是犹豫,“可是晓月已经心有所属,我这样强求,会不会太过自私?”

“哈!”薛北凡仰天笑了一声,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

“笑什么?”重华不解。

“所以我最怕你们这些念书人。”薛北凡伸手戳了戳重华的心口,“你难道觉得这世上还有人能比你更爱她?”

重华不说话。

“你抢她回来是好好疼爱给她幸福的,又不是抢回来做牛做马,你怕什么?”薛北凡望向波涛汹涌的江面,“男人抢女人,天经地义,女人争男人,无可厚非。”

重华笑了,“那要是真抢不到,怎么办?”

薛北凡遗憾地一摆手,“那你就孤独终老吧。”

“你怎么这么乌鸦嘴。”重华托着下巴感慨,“我若是抢不到,你该安慰我以后还会碰到更好的才是,你这是叫我投江是不是?”

“不可能的。”薛北凡蹲下拍拍他,“你我心知肚明,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重华若有所思。

“星海跟我们那么多年兄弟了,他心里想什么,你我大概都知道些。”薛北凡轻轻叹了口气,“楼晓月跟着他,只会成为牺牲品,永远不会有幸福。”

重华双眉紧锁。

薛北凡自言自语,“先保护她不受伤害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