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蝶已经飘出去很远,归心似箭,早就听不到她的话了。

  饭厅里,白夜一人占着一大张桌子,海桐立在一边,手执筷子为他布菜。

  孙蝶见此,为了讨好貌似还在生她气的金主白美人,自动自发地冲上前去想要表现表现:“慢着!”她叫住了海桐。

  海桐停住动作,蹙眉望着她:“又怎么了?”

  什么叫又怎么了?孙蝶皱皱眉:“筷子给我!”抢她的差事,想打架吗?

  “你想做什么?”

  还真的是想打架呀?孙蝶摩拳擦掌:“给我相公布菜,你看不懂么?”

  “你说什么?”

  “耳朵聋了?给我相公布菜。”

  “谁是你相公?!”

  “当然是白夜了,难道你以为是你?虽然姐姐我倾国倾城美貌无双,但我对小孩子是没有兴趣的,长大点再来窥伺我吧。”孙蝶乐呵呵地夺过了筷子。

  海桐恨得咬牙:“你不要太过分,公子的名誉岂容你随意诋毁!”

  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子都不怕,他们家公子还有什么好怕的?这些古人真奇怪,不但不按着册子上写的说话办事,还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我有诋毁他吗?就算诋毁了,他自己都没吭声,你着哪门子的急?”孙蝶坐到白夜旁边,给他夹了一筷子金针菇。

  白夜眼睁睁看着海桐还未布好的菜被一撮影响食欲的金针菇覆盖,斗笠下的薄唇轻轻抿住,莲纹白衫下的手也缓缓收紧。

  “亲爱的,怎么不吃?”孙蝶的模样看上去关切无比。

  白夜起身就走。

  这死白莲花,她都不计前嫌和他同桌用膳了,他还傲娇什么劲啊:“你站住!”

  会站住他就不是白夜。

  “白夜你等等我呀……”孙蝶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饭票不哄好吃了上顿没下顿啊,算了算了。

  可俗话说的好,人要是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孙蝶想去追白夜,谁知半路上脚一滑,直直朝他扑了过去。

  孙蝶心道,这次真的悲剧了,还是脸先着地,会不会毁容啊?但抬眼又见白夜就在身前,她又忐忑地想:他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摔倒吧?古人不都挺那什么的么,不会见死不救的吧?那……他呆会要用什么姿势来接住她呢?反正不管什么姿势,呆会她都要趁机把他的斗笠摘下来,这一次不看见他的庐山真面目,她誓不罢休!

  孙蝶的策想很好,可行性也很高,但是把对象弄错了。

  白夜哪里是会接住她的人?他在感知到孙蝶的想法时就已经闪开了身。

  他会保护她?他会接住她?谁给她的自信,让她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白夜周身散发着寒气,斗笠下细致的远山眉不悦皱起。

  孙蝶一直以为白夜只是有点闷、骚,不够罗曼蒂克,却怎么都没料到他会任由她摔个大马趴,甚至当鼻子已经接触到地面的冰冷气息时,她还是不肯死心。

  但心终归还是要死了,白夜没接住她,她摔得脸部抽筋,痛得直抽凉气。

  妥妥的,这下肯定毁容了。

  009

  孙蝶的脸惨白如纸,抬头盯着白夜,胸口窒闷,神情阴沉,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落葵办完了事回来,见白夜站在门口动都不动,便禀报道:“公子,病人的饭菜已安排妥当,马车也已经备好了。”说完,她往饭厅里一看,也是一惊。

  “孙姐姐,你怎么了?”落葵没和别人一眼盯着孙蝶的脸看,而是发现她手上用来包扎伤口的白布上渗出了血丝。

  孙蝶顺着落葵的目光看去,一下子缓过了劲:“嘶……”她吸了吸气,好疼。

  落葵赶忙跑到她身边,替她检查一番,望向白夜:“公子,不好了,孙姐姐手上的烫伤好像化脓了。”

  海桐不信道:“怎么可能?公子早就为她上过药,怎么还会化脓?”

  “怎么不会?”落葵耍赖,“上了药就不许化脓了吗?你凭什么那么肯定?”

  “我就是肯定,公子教你的医术你都白学了,这点常识都没有?”海桐不服气。

  落葵咬唇道:“你!……”

  “够了。”白夜突然发话,现场霎时安静。

  这次的吵闹孙蝶居然没掺和,这让大家都惊讶不已,白夜也不例外。在他看来,孙蝶就是个喜欢折腾的笨蛋。

  他转过身,本想瞥她一眼看看是怎么回事便罢,谁知这一看却再移不开目光。

  她哭了。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依照她的性子,她该大声的哭给他看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那里默默哭泣,若不去看她,根本不会发现。

  孙蝶感觉到有股冷冰冰的视线盯着自己,稍稍抬眼去看,脸上立刻一红,居然是白夜。她自知现在这副泪眼凄凄的样子肯定不好看,转过脸去用手背擦掉了泪水。

  刚刚那一阵子她有些晃神,海桐和落葵虽然在争吵,但争吵的内容却无处不透着他们彼此的熟悉和相知,反倒是她,冠盖满天下独此一人,在这世上举目无亲,纵然是想吵架,也没人同她吵。她一时心里苦闷,便落下了眼泪,可抽风是抽风,抽完了之后还是要接受这一切,继续赖着白夜混吃混喝了。

  “你要去哪?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孙蝶起身走到白夜身边,低声问道。

  白夜退后几步与她拉开距离,怕她又动手动脚:“我要去的地方你去不了。”

  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亏她还为他伤了手伤了心:“我不管,你必须带我去!”

  白夜不理她,见她不哭了,稍稍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吩咐落葵:“给她上药。”语毕,转身走了。

  孙蝶想去追,却被落葵拦住:“孙姐姐你莫急,还是先让落葵替你上药吧,你这伤势不能小看,若不处理好,可是会留疤的。”

  “留疤就留疤,老公都快跑了谁还在乎疤痕啊。”孙蝶不依,挣扎着要去追。

  “孙姐姐你听我说,你先别慌。”落葵吃力地拦着她。

  孙蝶眼圈又红了,回头看着落葵:“连你也不帮我了?”

  落葵怎么会不帮她?她现在就是在帮她:“孙姐姐你听我说,你先让我帮你上药,上了药之后我们便去灵秀坊,不用急的。”

  孙蝶愣了一下,指着白夜马上就要消失不见的背影:“他去吗?”

  “当然。”落葵点头。

  孙蝶笑逐颜开:“他去我就去。”

  落葵莞尔一笑,心想着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人比孙姐姐更适合公子了,这么多年来公子从不接触外人,即便好不容易有爱慕者敢追过来,对方也会很快被白夜的冷漠吓走。只有孙蝶,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气馁,虽然刚才哭的很伤心,但现在又笑了,还笑得那么甜。

  落葵满怀欣慰的为孙蝶重新包扎了一下双手,果然像海桐说的那样并没有化脓,只是烫伤之后皮肤娇嫩,摔倒时又力量过猛,摩擦到了地面,所以流了点血。

  “好了吗?”孙蝶等得着急,隔一会就往门外看看,生怕白夜不等她,先行离开。

  “好了。”落葵打好最后一个结,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孙姐姐别急,我们也没用多久时间,我和海桐还在这里,公子又怎么会这么快离开呢?”

  孙蝶心想也对,但还是不踏实:“我去看看。”

  落葵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不知道让孙姐姐喜欢上公子,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反正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想这些都已经太晚了。虽说孙蝶对白夜还谈不上有多爱,但也是芳心暗许,认定了他就是未来对象,所以她只会坚持不懈地走下去。

  落日之前,一辆精致的紫檀木马车自百草山庄内缓缓驶出,赶车的正是当日和海桐一起“戏弄”孙蝶的车夫陈叔。

  孙蝶坐在车里,忍不住唧唧歪歪:“哼,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天居然又坐上了这家伙的马车。”

  落葵一边为白夜倒水,一边笑道:“孙姐姐还记仇呢。”

  孙蝶瞥了一眼矮几上的杯子,她原以为落葵是在给白夜倒茶,却没想到只是一杯普普通通的白开水,心里有点好奇,但也没问,只哼了两声,傲气道:“此仇不报非女子。”

  海桐面无表情地看着马车外面,完全无视她们两个。

  白夜端起水杯,手上戴着手套,缓缓撩开些许斗笠的轻纱,浅啄了一口。

  孙蝶仔细地打量着他,生怕错过任何可以看到他真面目的机会。

  别说,还真有收获。

  在白夜喝水时,孙蝶稍稍看到了他白皙光洁的下巴和两片红润的薄唇。无色的水冒着热气被他送入喉中,染得唇瓣越发娇艳欲滴,晶莹了一排贝齿,含烟若雾。

  果然是个美人,孙蝶咂咂嘴,她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我们这是要去哪?”见大伙都沉默,孙蝶实在耐不住寂寞地开了口。

  白夜自然不会理她,他肯容忍她和自己一起出门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而海桐学白夜学的有七分像,臭着一张脸双臂环胸坐在那,只当孙蝶是透明的。

  唯有落葵,柔声开口:“去西山灵秀坊。”

  孙蝶点了点头:“那是什么地方?”

  落葵神色稍凝,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白夜,正欲回答,忽然被海桐拉着,坐到了马车外面去:“公子还要休息,我们去外面候着。”

  孙蝶听着海桐的话,见马车帘子撩开又落下,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出去算了?之前和白夜闹得还挺尴尬的,这会她是不是应该矜持一点?

  可她刚掀开帘子,就发现外面已经坐满了人,再没地方搁下她,只好无奈地坐了回来。

  “嘿嘿。”她冲白夜嘿嘿笑了几声,“是没地方了,不是我故意打扰你休息的。”

  白夜别开头不看他,斗笠的白纱遮住了他的神情,孙蝶看不到。

  她悻悻地坐回角落,双臂抱膝,头枕在腿上,歪头对他说:“我不知道我们要去的灵秀坊是什么地方,但是如果呆会有经过成衣店,能不能请你停一下?我这身衣服虽然也是好的,但太素了点,在百草山庄穿还可以,若是跟你一起去拜访别人,就有些不太庄重了。你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到时若给你丢了脸面就不好了。哦对了,我想过了,我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看你的真面目,但以后不会再因此对你动手动脚,你不给我看我便不看,等你愿意给我看了我再看,免得你说我无理取闹,不会做人……”

  马车颠簸地走在山路上,孙蝶苦口婆心地诉说着,也不知道白夜有没有在听。有了前几次的教训,她不敢坐在软垫子上,因为那里离白夜太近,她现在正值伤痛期,没心情跟他耍贫,更不想再被他折腾,所以导致现在屁股被马车颠得难受极了。

  可人家白夜的身子却纹丝不动,好似马车行驶在平地上一样,听她在那唠唠叨叨个没完,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啰嗦。”

  孙蝶一下子炸了毛,虽然她心里清楚自己是一厢情愿自居是“白夫人”,但对一个女孩子如此这般,白夜也太不近人情了。

  她不由重复了一遍:“我啰嗦?白夜,你这人太没良心了,分明是你太苛刻好不好?没有人比我更和善了。我对你的要求又不多,你不爱说话就不说,也不需要你太有钱,虽然你有房有车,但你没有了我也不会离开你呀?只要你每天给我两餐填饱肚子,其他的我都无怨无悔。我简直是无欲无求了,你居然还嫌我罗嗦?”

  白夜斗笠下黑白分明的双眸冷冷地瞪着她,她现在这副样子不是啰嗦是什么?

  孙蝶虽然看不到,但能感觉到,那股寒意让她凉透了心,哽咽道:“你对我这么不好,我会伤心的。”

  “不关我的事。”白夜总算开口了,却是更伤人的话,甚至还眼不见为净地移开了视线。

  孙蝶瞪起水眸,瞧他那副避她如蛇蝎的模样,该躲的人是她好不好?孙蝶想到哪就做到哪,不顾屁股的疼痛,使劲往角落里挪,势必要和白夜拉开最大距离。

  等她整个人缩到了一角,凝视着黑暗处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茫茫宇宙是何等的浩瀚无边?而她前世那副身世家境,能穿越到此简直可以说是上天的恩赐,因这恩赐她还有幸结实了白夜,这简直是天赐良缘,怎可辜负?

  人生在世,无论再怎么折腾,横竖最多一个星球,长短最多一个世纪,有些事想想也就够了,日子还是要过,总不能自杀吧?在悦来客栈没吃没喝一个多月的日子她都能忍,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更何况只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冰块男而已?

  这么一自我安慰,孙蝶又重拾了信心,也不委屈自己了,大大方方地挪到了白夜旁边,脸上还挂着理所当然的笑容。

  白夜忍不住侧首看她,想开口让她走开,她的存在实在让他胸口窒闷,他习惯了独处,忽然多出一个人来那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但他刚欲开口,便看见她不停地揉着后腰和……更下面的位置,神情痛苦,揉了一会又似乎松了口气,应该是被马车颠到了。

  毕竟是个细皮嫩肉的姑娘家,想来是咯的很疼。

  思及此,斗笠下,白夜垂下黑睫,又沉默了。

  010

  灵秀坊是一座极高的绣楼,建在一泉碧绿的湖水当中,隐在一个绝尘于世的山谷里。这山谷中石桥林立,漫山遍野都是鲜花,薄雾缭绕着攀附到楼之顶端,淡粉色的七重纱帘随风飞舞,恍惚间竟好似踏入了仙境。

  孙蝶跟着白夜一行人进了山谷便开始后悔,因为她清楚地记得小册子上有一条定律,叫做:美女到处都是,这是最郁闷的……

  像眼前这种美不胜收的人间仙境,住的一定都是女人,而且这些女人肯定个个绝色。孙蝶焦虑不安地想着,神情难看起来。

  她有预感,抢饭碗的,啊不,是情敌!情敌来了……

  落葵见她之前还美滋滋的,忽然就沉下了脸,忍不住问道:“孙姐姐,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本在前行的几人听到这话都停住了脚步,最先停下的便是白夜。

  孙蝶忙道:“没事没事,我好得很。”这丫头太会察言观色了,看来以后她得腹黑点,不能什么都表现出来,否则肯定会被这些古人吃得死死的。

  白夜闻言,抬脚便走。

  孙蝶撅着嘴和落葵海桐一起跟上去,脚踏着小楼的阶梯,心尖都冒酸水了。

  这么着急往前冲干吗啊?肯定是要去见相好的,早知道她就不来了。虽说她的初衷只是为了绑个饭票免去后顾之忧,但不知不觉中早已真的将他当做了未来对象,见他如此这般,她不难过才怪。

  其实孙蝶虽然有些脑补过头,但还是猜对了一点。这灵秀坊里住的的确都是女人,而且都是漂亮的女人,最要紧的是,她们的医术也非常好,因为她们的师父和白夜是同一个。

  掀开层层纱帘,孙蝶总算看清了小楼的庐山真面目。这楼就跟白夜差不多,罩着一层又一层的面纱,远观根本瞧不出什么,只有走进了里面,才能发现其中的奥秘。

  “落葵,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孙蝶忍不住小声问道。

  落葵道:“这里是灵秀坊,普天之下的灵丹妙药绝大多数都来自此处。”

  原来是同行啊,俗话说同行是仇家,白夜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到仇家的地盘上来,难道是要踢馆不成?孙蝶皱起了眉头。

  “你们两个能不能快一点?”海桐站在阁楼尽头的一间房门边低声唤道。

  孙蝶一惊,这才发现白夜早就不见了,连忙冲了上去:“你怎么不早喊我?白夜呢?”

  海桐看着孙蝶的神色不知为何带了点幸灾乐祸,他难得正儿八经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在里面。”

  孙蝶二话不说就进去了,落葵却停在了门外,惊呼道:“小海,你怎么让孙姐姐进去了?公子和姑娘刚刚见面,这样就让孙姐姐进去,公子他……”

  海桐挑了挑眉:“你不是说公子对她另眼相看吗?那就看看到底另眼相看到什么程度。”

  落葵瞪了他一眼,不安地在门外走来走去,而此刻步入房内的孙蝶,并不比她好过多少。

  孙蝶匆忙而入,一股幽香便扑鼻而来,可她除了四周垂落着的罗帐和地上铺着的素色软毯外,一个人也没看见。

  海桐明明说白夜在这里面的呀?孙蝶眉头越皱越紧,撩开罗帐,无心去欣赏那无一处不华丽的装饰,只一心寻找白夜的踪迹。

  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被她给找着了。

  在这间房里面有一间泉室,室里摆放着春藤椅子,玉几卧榻。水雾缭绕间,还能看见不少生活用品,什么绣枕、被子、铜镜、梳妆台应有尽有,异常华丽舒适,好似世外桃源一般。

  就算在现代,孙蝶也没见过布置的这么有情调的地方,她心里一紧,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谁?”一声清脆悦耳的疑问传入耳中,孙蝶立刻满脸黑线。

  天雷啊狗血啊!这种抓奸在床的戏码不会真的要发生在她身上吧?孙蝶的神情充满了无奈和悲苦。

  而她虽然没有再往里走,不代表里面的人不会出来查看,所以很轻松地就发现了她。

  “你是谁?”一位佳人自泉室内阁慌乱而出,削肩柳腰,肌肤如玉,云发蓬松而绾,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烟蓝色衫子,胸前白晃晃的一团,竟是如玉剔透,不见一点瑕疵。

  孙蝶迅速凝聚了一腔怒火,张开嘴却对这女子吐不出半个字,不知道在顾忌什么。良久,她握紧双拳的手缓缓松开,眼皮一垂,失落地转身离开,从头到尾只字未言。

  而她刚刚转身离开,白夜的声音便从另一间房内传了出来:“是谁?”

  蓝衫女子狐疑道:“我也不认识,灵秀坊少有人来,难道不是师兄带来的?”

  “穿好衣裳。”白夜忽然道。

  蓝衫女子立刻转身回房拿了件外袍套上:“师兄可以出来了。”

  话音方落,白夜便从离蓝衫女子很远的一间不起眼的暗房内走了出来,也没和蓝衫女子说话,直接就越过她走了出去。

  一直在外守候的海桐和落葵刚刚看到孙蝶白着脸冲了出来,接着就见到白夜也从房内走了出来。

  他未戴斗笠,眉头微蹙,清隽泛雅:“去了哪里?”

  海桐有点反应不过来,倒是落葵抢着应道:“孙姐姐跑下楼去了,她过去时脸色很难看,眼里好像有泪。”

  白夜眉头皱得更紧了,也没回去戴斗笠,直接由木窗掠下了小楼,凌波踏过湖水,闪进了树林消失不见。

  另一方面,孙蝶从小楼里出来就开始哭,落葵的眼力不错,她的确是掉眼泪了,她连心都碎成渣渣了,掉几颗鳄鱼眼泪能算得了什么?

  一边抹泪一边往记忆中的出口走,孙蝶却怎么都走不出去,绕了大半晌还在原地徘徊。她忽然一怔,脑中猛地想到一点:这里不会是有什么阵法吧?

  孙蝶抓狂地大喊了一声,干脆坐到地上不走了,一头乌黑秀亮的长发掠过耳侧,泪水愈来愈多。

  呜呜呜,这些古代人就喜欢研究什么奇门遁甲,尤其是那些手段高明一点的,就爱在自己家门口摆无数个阵法,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会似的。臭显摆什么呀?这下好了吧,把无辜之人困在里面出不去,枉死一条性命,就不怕下地狱吗?

  孙蝶越哭声音越大,想起在阁楼里看到的,在配上现在的处境,直想一死了之:“呜呜呜,大混蛋,虽然是我不坦诚在先,但你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会旧情人吧……还以为你平时闷得跟个葫芦似的至少不会出轨呢,没想到……”说着说着泣不成声,只道一句,“害我弄成这样,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呜呜呜。”

  “你在说谁?”

  一声冰冷却熟悉的质问在头顶响起,孙蝶心里一惊,连忙抬头去看,接着就傻在了原地。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本以为在百草山庄见到的黑衣人就算最美的了,可见了这个人才发现黑衣人根本及不上他的万分之一。

  他年约二十七八的光景,面若芙蕖,眉似远山,部分长发由一根白玉梅簪绾在脑后,余下的肆意散落,与那双黑珍珠似的星眸相互映衬,宛若荡漾着碧波流水,影影绰绰,莫测难懂。

  他身姿颀长清瘦地立在不远处,惊鸿一瞥便让人将他深深刻进了脑子里,什么叫过目难忘,什么叫美态万方,只要见过他,你就会知道。

  “你……你怎么会在这?”孙蝶本还以为是林中之仙出现了,瞧清楚了他一身莲纹白裳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白莲花啊……果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大美人。

  “这不关你的事。”美人冷冷道。

  孙蝶噎住,随即回想起在小楼里见到的那一幕,顿时又失了理智,开口斥责金主:“不关我的事?怎么可能不关我的事?我是你未来老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天下间都没有人比我更有这个资格!”

  白夜冷哼,转身就走,长长地黑发如瀑布般几乎曳地,远远望去,宛若临风玉树。

  连海桐和落葵都不敢妄称是他什么人,她竟然敢信誓旦旦地说她有这个资格?她真是厚颜到他此生未见了。

  孙蝶看得心都醉了,果然长得好看在什么情况下都吃香啊,叹了口气,她自动认错:“美人,你慢点走……”摔着碰着可怎么办?细皮嫩肉的……孙蝶捂着小心肝颠颠地追了上去,金主,您留步啊!

  等和他并了肩,孙蝶才用开玩笑地语气说:“你和那姑娘不会是在里面练什么必须脱了衣服才可以练的功夫吧?”像小龙女和杨过那样。

  白夜脸色发沉,双眸里毫无生气,完全不理会孙蝶。她居然误解他和师妹有染,亏她敢往那处想,难道在她心目中他就是那种粗俗不堪之流吗?

  想到这些白夜忽然停住了脚步,他这是怎么了?居然会在意一个无关之人对自己的看法?看来他最近真是太闲了。

  “你不要走那么快嘛,我现在正值伤痛期,追不上你的。”孙蝶低头看着脚下,跟得很吃力,只能用讲话来缓解身体的超负荷。却不想一不留神,撞到了白夜。

  白夜的脸色更难看了,整个人如鬼魅一般转过身,盯着她的脸冷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有什么目的?一直赖在他身边不说,还总是自动自发地关心他?

  他自认绝不是个好男人,也不可能成为一个好丈夫,他完全无法理解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坚定不移地跟着他,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一个正常的女人爱上他。

  “要做你老婆啊。”孙蝶眼神飘忽地望着四周,心虚的同时还厚着脸皮补充了一句,“要你爱我啊。”

  一提到这个白夜就无法冷静:“你疯了。”他转身就走。

  “我没疯。”孙蝶跑到他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他,“我很正常啊,这些就是我想要的。”

  白夜绕过她继续走:“毫不知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