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姑娘因旧事被师祖勒令终生守在灵秀坊不得出谷,为了约数姑娘,师祖在她身上下了无解之毒,若她出谷,便会毒发。”海桐尽量言简意赅地替白夜解释着他为何弃孙蝶与不顾,但却觉得这个理由说服力小的可怜。

“哎。”海桐口中纵然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句轻叹。

孙蝶对他笑了笑:“我真的没事。”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

唐剑愁看得眼眶发红,似乎自师父死后,这个小师妹他就越来越看不透了。

“小师妹,你为他至此,真的不值得。”唐剑愁哑着嗓子道。

“我不觉得我这么做不值得。”孙蝶微笑着望向门外山谷,夜黑风高,很美,夜很冷。

“我只要做到过便没什么可后悔,每个人都会回忆的东西必然是受过伤的。因为不甘心,因为失去了,因为没有安慰,所以才会悔恨。但其实,没什么可后悔的不是吗?只要得到过便好不是吗?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不悲不喜不痛不痒不哭不闹不等亦不待,她现在想做的,只是自己安静的生活,以此来证明,在她的生命中,他只是一个过客。

“这对你不公平。”洛凡生一直都没走,大家都知道,但也没人去赶他,他似乎没打算开口的,但还是没忍住。即便知道这个结果是自己造成的,但他还是有点心疼孙蝶,那样一个身子单薄的姑娘扛着那样的伤痛,这不太协调。很累。

“公平?”孙蝶连对洛凡生都含着笑容,“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弱者没有资格要求公平。”略顿,似乎是安抚大家的话,也似乎是对自己的要求,“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做弱者。”

“小蝶……这……”洛凡生仍欲语,却被孙蝶挥手打断。

“奉劝剑神一句话,少做一些无聊的事,有利于身心健康。”孙蝶将落葵交到海桐手中,转身朝门外走去,“夜已深,今天大家都累了,回房歇了吧,我也累了,不要来吵我。”

一个女人可以没男人没亲人没友人,什么都可以没有,却不能没自尊没自爱。

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还拿什么去爱别人?

“也好,若小蝶有何烦闷,一定要来和我说。”洛凡生高声的呼唤就在身后,体贴无比,听起来很真诚。

孙蝶微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她很想让他滚,他以为自己是妇女之友么?

如果不是他,她又何苦沦落到这个地步?明天她就把华山剑谱交给他让他滚蛋,从今往后华山上再不招待这等负心薄情的男人。

明天,就明天,她还有明天,这就够了。

男人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孙姐姐她……真的没事吗?”落葵哭得泪眼模糊,靠在海桐怀里,紧张得难以自持。

海桐眯眼望着孙蝶的背影,忽然觉得过去从未认识过她。

“她没事。”略顿,他坚定道,“她可以!”

你不在乎我,我为什么要在乎你?

一味的付出,一味的自我开导,孙蝶真的受够了。再有耐心的人也会有尽失的一天,白夜他千不该万不该,去触碰孙蝶的底线。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爽死了,真他妈狗血呵呵呵呵呵……

052

冬日的暖阳笼罩着整座华山,白纸格子的窗扇外透进来的是迷蒙的晨光,孙蝶双膝交叠端坐在椅子上,手边放着两个杯子,其中一杯是茶,另外一杯是……

“小师妹,你真的想好了?”唐剑愁拿手挡着其中一个杯子,神色严肃地看着孙蝶。

孙蝶短促地笑了一声,眉梢轻挑,睨着门上映着的两个小人影,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在偷听,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其实白夜当时那么做也有情可原,那颜凌霜毕竟是他青梅竹马的师妹,他总不能看着她死……”

“大师兄。”孙蝶抬了抬手,“别说了。”扫开唐剑愁的手端起那杯东西,孙蝶嘴角渐渐没了笑意,“你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你现在应该多花点心思在华山剑谱上面,早点找到交给我。”

“小师妹……”看着孙蝶将那杯子放到嘴边,唐剑愁忍不住惊呼一声。

而随着他的惊呼,房门也被由外而内猛地推开,海桐和落葵冲了进来。

“孙姐姐,万万不可啊,那可是公子的骨肉,你千万不能这么做啊!”落葵慌张地跑到孙蝶身边,伸手就要夺过那杯东西,可惜她到底是胳膊短了些,步子慢了些,等她到了孙蝶身边,孙蝶已经毫不犹豫地将那杯东西喝了下去。

“你……”海桐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孙蝶,仿佛眼前的女人他根本不认识一样。

孙蝶抿着嘴唇,沉吟道:“白夜既已走了,你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抬手摆弄着指甲,孙蝶眼神定在指尖上,“早些回百草山庄吧,下了雪,上山下山便没那么容易了。”

“孙姐姐……”落葵终于回过了神,眼泪唰一下子掉了下来,“你真的不要公子了吗?”

听了这句话孙蝶面色沉了下来,一双水眸里闪着凛如霜雪的寒光:“不是我不要他,是他不要我。小葵,你若想留在这,孙姐姐自不会赶你走,只是你莫要再提起那两个字。”

“孙姐姐……”落葵垂下了头,她当然知道是哪两个字,也明白孙蝶的意思,她无法替公子辩解,只能无能为力地沉默。

“我有些累了,你们出去吧。”孙蝶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大师兄你也出去吧,我与你说的事,今晚之前我想知道结果。”

唐剑愁见孙蝶心意已决,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

海桐握住了落葵颤抖的手,眉头紧蹙,眼中似有疑惑,但稍纵即逝,他领着落葵离开了房间,临走时还不忘把门带上,只是看着孙蝶的眼神由始至终都有些似是而非。

等门关上了,房内的光线也暗下了些,孙蝶把玩着桌上的两个空杯子,莫名地微笑。

不过是杯安胎药而已,瞧他们那紧张的模样,看来是把这杯药当成了堕胎药。

也好,这样一来也省得白夜再与她纠缠,孩子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关联,斩断这层关系,他们将重归回两条平行线,永无交集。

“小蝶可睡了?”

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唤,孙蝶一直保持着双腿交叠的姿势,闭上了眼,低声道:“进来吧。”

随着她的允许,房门应声而开,洛凡生黑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关好门,洛凡生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弯成月牙的凤眸一闪一闪,透出点点魅惑来:“我以为你睡了。”

“就算是午睡,时间也还早,我又不是猪,哪里用得着一直睡。”孙蝶依旧闭着眼。

“你不想看见我?”洛凡生轻声猜测着,缓步走到桌子边坐下,自斟一杯茶水,嘴角轻扬着一点点饮下。

“既然知道还来做什么?”孙蝶平淡地反问。

洛凡生被反问地无语,半晌才尴尬道:“可是我想见你。”

“为了华山剑谱?”孙蝶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他。

今日的洛凡生依旧是一身黑衣,领子却与往日不同,是高高的立领,黑边压着的银色中衣与白色亵衣的衣角也都拉得极高,除了性/感的喉结外,白皙的脖颈被遮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孙蝶眼光疑惑地在他颈项处徘徊,洛凡生似乎有意掩饰,咳了两声又将领子提了提,精致的眉目瞬间在孙蝶眼前放大,竟是不自觉向前俯了俯身,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你做什么?”孙蝶吓了一跳,白着脸后撤开来。

洛凡生微笑着正了正身,深深地看着她:“我以为你盯着我看,是希望我这么做。”

胡扯蛋,孙蝶几乎就要吐出脏话,但想了想两人的身份,又忍了回去:“太子殿下,咱们也别兜圈子了,论起玩心眼我玩不过殿下,也不喜欢那么累,所以我们直接摊牌吧。”

洛凡生勾唇轻笑,他抬手一个掌风震开了一扇窗,侧头望着窗外悠然道:“小蝶此言差矣,孤何曾与你兜圈子?孤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

肺腑之言?得了吧,孙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道:“殿下的肺腑之言真是让民女惶恐不已。”

“不必。若你喜欢,我可以天天说给你听,你要听么?”洛凡生转过了头,难得没有笑,眼神十分认真。

认真的男人最美,现在的洛凡生看起来异常魅惑,华贵逼人。

孙蝶不自在地别开头不与他对视,扯开话题道:“你害死我父母,重创我华山派,不就是为了华山剑谱吗?”

孙蝶这句话里的两个点让洛凡生微微愣了一下,许久许久没有说话。直到孙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才听到他略显受伤地低头道:“那些事皆是紫慕尘所为,孤并不知晓。”

“但那却是你授意的,不是吗?”他不看孙蝶,孙蝶反而看他了,“紫慕尘那么做,还不是为了找华山剑谱给你?”

洛凡生抿着嘴唇,低头不语。

“你的剑法已经天下第一,为什么还执着于一本破剑谱?”孙蝶实在想不明白。

洛凡生抬起了头,显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轻描淡写道:“你不懂。”

“那如果我将华山剑谱给你呢?”孙蝶很快说道。

洛凡生惊讶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孙蝶站起身走到门边,打开房门侧身立到一旁:“今晚用过膳你来找我,我将华山剑谱给你。”说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洛凡生哪里想到孙蝶会这么轻易将剑谱交给他,竟然愣住了。

“怎么,你不想要了?”

“要。”洛凡生回神,起身走到她身边,“你想得到什么?”他凝视着她的双眼,带着玩味的笑意不断涌上嘴角,他控制着嘴角翘起的弧度,尽量不让它看起来轻浮虚假。

孙蝶本想霸气地回答什么都不要,但她歪头想了一会,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安宁。”

洛凡生凤目发亮,里面尽是奇异的光彩,他许久许久不语不动,半晌后才负手离去。

夜。

孙蝶没去用晚膳,只是到唐剑愁呆了一会。

此刻,她走在偌大的华山之顶,抬头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享受着少有的静谧。

今晚的月亮很圆,大大的一轮挂在天上,照亮了漆黑的夜。

自那日婚礼不成过后,各大派的人已经识趣的离开了,华山上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夜晚走在外面,一个人也看不到。

孙蝶收回视线,双臂环胸慢慢踱步,心里计算着洛凡生这会儿应该快到了,便加紧脚步朝寝房走去。

到了房门口,她直接推门而入,反身关好门后也没急着掌灯,只是伸开双臂,将放在里衣中的一个布包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搁到了柜子里,这才走到床边,长舒一口气躺了下去,准备休息一下,呆会应付洛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