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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秋蕊于是歉疚地望望殷悟箫:“抱歉了殷姑娘,下次再同你促膝长谈。”

殷悟箫苦笑,促膝长谈?只怕容居峰会心神不宁到杀她灭口。

容居峰在容秋蕊搀扶下慢慢往自己房中走去,风里冷冷扔过来一句:“殷姑娘珍重。”

殷悟箫打了个寒噤。

她觉得容居峰能忍住当场杀了她,实在是不容易。

就算她说洛阳十七公子宴上的杀人者不是尹碧瞳而是容居峰,就算她说百问谷中容居峰为求自己脱身而陷害她,估计也是没有人会相信的。容家在江湖上的名声虽然不比百里府,却也是极好的。她没有证据,想指证他的罪行,并不容易。

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做一些自保的措施。于是她抬脚往百里府众人所在的厢房走去。

刚走到厢房的小院,便听到房里传来清脆悦耳的女子笑声。

殷悟箫一愣,想了一想,百里家的确住在山庄前院的西侧厢房没有错。又犹豫了一阵,这才抬脚进去。

还未进门,便见百里寒衣兴冲冲地往外走,两人撞了个对面,百里寒衣见了她一点也不奇怪,反而极自然地拉住她往里走,边走边道:“快来尝尝,好多好吃的点心呀。”

“点心?”殷悟箫茫然。

百问山庄的小厨娘手艺实在让人难以恭维,怎么有心思做点心?

百里寒衣顺口答:“没想到宇文家二小姐居然会做这么多好吃的点心,看来原先对她竟是小看了!”

殷悟箫还未细想,便被百里寒衣拉进小厅,之间正中央的圆桌上摆了一桌红红绿绿的点心,有条状的云片糕,块状的糯米糖,团状的油炸菜团子,甜香油香和蛋香混杂在一起,别提多么诱人了。

百里青衣和宇文翠玉分别坐着,脸上都没有明显的喜怒,而宇文红缨竟一扫凌厉泼辣之色,笑意盈然地立在桌边,骄傲之极。

见了殷悟箫,宇文红缨竟没有直扑过来,而是稍微楞了一下,便微笑招呼:“殷大小姐也来尝尝我亲手做的点心吧,这里食物粗糙,想必殷大小姐吃不惯的。”

殷悟箫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了警报。宇文红缨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

宇文翠玉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红缨上次惹出了不小的祸事,奶奶严加管教了一番,如今已经脱胎换骨了呢,不仅性子柔顺了,还学了这些贤惠的手艺。”

殷悟箫瞥一眼那些点心,卖相的确不错。于是口不对心地道:“红缨姑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这点心直让人流口水呢。”

宇文红缨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然后再对百里青衣道:“青衣哥哥,你若是喜欢桂花糖水,我也能立刻做出来,保管比姐姐做的更好!”

在场除了殷悟箫以外,其他三人听到这话,都恍然大悟。原来宇文红缨是知道了宇文翠玉给百里青衣送过桂花糖水,才整了这么一出。她大概是以为,宇文翠玉就是靠了一碗桂花糖水讨了百里青衣的欢心,才让百里青衣把她撇在了宇文府。

殷悟箫看到众人的神色,虽然事先不知道其中缘故,却也多少能猜出几分。想了想,便索性堂而皇之往桌前一坐,伸手便拈过一块糯米糖塞进嘴里,笑眯眯道:“好吃,果然好吃。”

宇文红缨脸上有些不好看,皱着眉道:“殷大小姐在外头流浪了这么些年,果然是豪爽了许多,吃东西都这么粗…粗犷。”

殷悟箫险些把糯米糖从口里喷出来。

果然不能期望宇文红缨短短两个月就从蛮不讲理的刁蛮女变成温柔贤惠的小女人。

于是笑笑:“我们小家小户的,自然比不上宇文府有涵养。”

宇文红缨被她拿话一噎,气闷地瞪着眼睛,正待反驳,却听到一边百里青衣轻轻递过来一句:“殷大小姐此来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殷悟箫心中一跳。

她自进门起就没敢拿正眼去瞧百里青衣,仿佛心里藏了一只小鬼。

这时百里青衣先出声了,她不得不正面迎上百里青衣的目光。只见他一双眼睛黑若夜空的,坚定稳妥地罩住她。

他依旧是那样和蔼的,严正的神情,可是浑身上下却散发出浓浓的疏离感。

殷悟箫无由来地烦躁。她又拈起一块点心:“我就是来吃点心的。”

此话一出,宇文红缨便狠狠瞪了她一眼。

殷悟箫心里暗笑,宇文红缨眼见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点心进了她的肚子,想必也是郁闷之极。

然而百里青衣便就此不做声了。

殷悟箫又吞了两块点心,越发气闷起来。

“青衣公子,其实我此来,的确是有正事要和你商量。”她咂砸手指,道。

“哦?何事?”百里青衣声音拖长。

殷悟箫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戏谑和探寻之意来,却仍然只看到他严肃认真的神态。

她心中微恼,道:“可否与青衣公子单独相商?”

果然宇文红缨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百里青衣点点头,站起身来:“请随我来。”

第十六章 山色青回梦里家(三)

“殷大小姐有什么话,请说吧。”入了一侧的书房,掩上门,百里青衣在书桌前坐下,淡淡道。

见他就这么淡淡地问了一句,殷悟箫竟然有些窘迫起来。

她实在不明白,两个共过患难,在山洞里缩在同一个火堆旁取暖,吃过同一只烤兔子的人,怎么能说生分就生分到这种地步?

可是她这样性格的人,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窘迫的。于是她大摇大摆地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

“青衣公子,你可记得我同你说过,百问谷中容家兄妹的事?”

百里青衣点点头。

“如果容居峰要杀我灭口,怎么办?”

百里青衣没想到她扔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愁。

他望向殷悟箫,神色微微放软:“他不敢的。”

殷悟箫低头望着自己的指尖:“难说。我知道他一件极大的秘密呢。”

“哦?”

“你可知道洛阳十七公子宴上那四个世家公子是死在谁的手上?”

“听说是尹碧瞳。”

“非也,非也。我亲眼所见,杀死那四个人的,正是容居峰。”

百里青衣露出愕然的神情:“他为何要这么做?”

“他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法,说是美男子的心头血能治他妹妹的病。”

“如此…”百里青衣皱眉,半晌道:“你真是亲眼所见他杀了那四个人?”

殷悟箫有些生气:“我没有亲眼见,可是能杀他们的只有容居峰,他在食物里下了药,要杀他们易如反掌。”

“哦?你焉知不是尹碧瞳趁他们被下了药杀了他们?”

“…”殷悟箫被堵了一肚子的气,她腾地站起身来,冷笑:“百里青衣,我不信你查不出事情的真相,别拿那一套虚伪的招数来对付我。”

百里青衣静默一阵,道:“我明白了,我会去查清楚的。”

殷悟箫气的浑身发颤:“那你就慢慢查吧,等容居峰把我灭口了再查也不迟!”她转身就要冲出门去。

百里青衣身法极快地站起来,挡在她面前,按了一下她的肩,又飞快地放下手。

“别担心,我说过会护你周全,就不会让你有事。”他眸色深沉,认真地对她道。

殷悟箫心里的气莫名就去了一大半,她咬着唇,半晌道:“你…身体还好么?”

“呃?”

“神医都跟我说了,你为了给我解毒,消耗了一半的内力。”

百里青衣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内力再练个几年就回来了。”

殷悟箫又恼起来,什么叫再练几年就回来了?他当她是傻子一样好骗么?

她将双臂抱在胸口,细细地盯着百里青衣看,一边看一边从鼻子里轻轻哼气。百里青衣被她看得久了,居然有些不自然起来,轻咳了一声。

殷悟箫忽然明白了,这人要救她,对她好是一回事,可是要他用心去讨好她,想方设法得到她,他是绝计不肯的。

他或者觉得,让她去求乔逢朗也好,离开他身边也好,是他应该做的事,可是因此而产生的后果,他并不打算去挽回。

“青衣公子。”她低垂下眸子,教他看不清她的想法。

“什么?”

“当日在地宫里的嘱托,悟箫已经做到了。在此也多谢青衣公子一直以来对悟箫的照顾,悟箫感激不尽。”她顿了顿,“悟箫不日将要出阁,届时夫家和悟箫都会永感青衣公子的大恩。”

百里青衣明显愣了一愣,然后脸上就变了颜色。

他嘴唇动了动,便见殷悟箫已经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殷悟箫站在院中,心里一阵一阵地发寒。

百里青衣并没有做错什么,他要刚正处事,自然不会听信一面之词,自然要谨慎从事,自然不能表露太多个人的情绪。而她的心寒,无非是因为,她心中有了感情。

这样想着,不知是气百里青衣还是气自己,于是只管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迎面却撞上一个人,定睛一看,却是宣何故。

宣何故见是她,也是一怔,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殷悟箫快速地瞥了他一眼,也不理他,径自离去。

在房中枯坐了两个时辰,这才惊觉天色已晚,殷悟箫于是对自己苦笑了一番,下定决心,不再因百里青衣而烦扰。

正要出门去用晚膳,却听见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谁?”

“…”门外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该如何做大,然后才慢慢道:“宣何故。”

殷悟箫一愣。她不想开门,可是宣何故毕竟救了她一回,况且如今住在百问山庄中,他是主人,总要给他几分面子。想到这里,她便打开门。

“宣神医,有事么?”

宣何故手上端了一个细瓷碗,碗口弥漫着腾腾的热气。他似乎有些尴尬,却仍硬着头皮道:“殷丫头,我来给你送药。”

“药?”殷悟箫扫一眼那药碗。

宣何故点点头,径自进了门,将药碗放在桌上。

“你身上的‘求不得’虽已解了,可是经年累月伤了身子,还要花心思好好补补才是。”

殷悟箫皱眉。

自从知道了宣何故和楠姨之间的往事,她对宣何故就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当年宣何故为了不使余毒遗传到婴儿身上,强行要打掉胎儿,以至于逼走了楠姨,这样的行为,虽然让楠姨伤心了一辈子,可是毕竟也是出自一番好意。而楠姨为了护着自己的孩子而出走,也不能说是做错了。这样的一桩遗憾,真要算起来,却不知是谁的过错。

或许真是苍天弄人呢?

然而她对宣何故,无论如何起不了好感。她潜意识里依然认为,这个男人,就是楠姨悲剧的始作俑者。

何况此人刻薄骄傲,阴险自负,身为医者却无半点济世救人之心,虽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却也不是什么善类。

想到这里,她对宣何故的厌恶又增添了几分。

宣何故没有发现她的心思,只指着那药碗道:“快趁热喝了吧,冷了药效便不好了。”

殷悟箫对上宣何故异常明亮的双眼,但见他眼中全是关切之色,不掺丝毫虚假。

任何人见到这样的一双眼睛,心里都会忍不住温暖起来的。

纵然对宣何故有许多不满,可是看着他这样毫不掩饰的慈爱,殷悟箫心里也不由得柔软了许多。

她端起药碗,一鼓作气地往口中灌了下去。灌完,一脸的苦瓜相。

真是良药苦口,这药这么腥臭难闻,她喝下去搞不好会增寿十年。

宣何故见她小脸皱巴巴的,不禁微笑,又像变戏法儿一样从袖中摸出一块牙糖来,塞到殷悟箫手里。

“丫头,快吃,甜甜嘴。”

殷悟箫一怔。

“愣着干什么?”宣何故斥了一声,连忙替她剥开外头裹着的纸包,将那牙糖塞进她嘴里。

殷悟箫下意识地咬住,只觉得甘甜的糖香弥漫了唇舌,将药的苦味慢条斯理地压下。

宣何故笑呵呵地拍拍她:“这样就不苦了吧。”

殷悟箫含着糖,不便说话,心中却像打翻了五味瓶子,那滋味说不清也道不明。

宣何故见她神色怔忡,也不多言,只道:“你多休息,迟些便要用膳了,多吃些清淡暖胃的最好。”

说完,他转身便出了门,连坐都不曾坐下。

房中的殷悟箫,却似傻了一般。

她想起宣何故对所有人向来都是冷冰冰地自称“老夫”,可是在自己面前却像个婆婆妈妈的老管家一样。

是因为移情作用么?

或者每个人心中,都有柔软的一面吧。

这时乔逢朗推门进来,冲她笑道:“一同去用膳吧。”

殷悟箫便也冲他一笑:“好。”

乔逢朗伸手握住她的手,便往门外走去,她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挣开。

夜深。

百问山庄的深夜,有些鬼魅。四面陡峭的山崖,使得庄中的人常常会产生身为困兽的错觉。

容居峰步履蹒跚地在无人的庭院中独行,慢慢来到殷悟箫居住的院落。他打量着殷悟箫的房门,眸中现出复杂的神色。

隔壁便是乔逢朗的房间,他不敢轻举妄动。

毒蝎老鬼虽死,可他的蝎毒却仍在容居峰身上作祟。虽然服过了解毒的药品,奈何蝎毒太毒,他中毒之后又擅动真气,如今这一身的武功,竟只剩下三成了。

可是殷悟箫就像他心头的一根刺,拔不得,碰不得,却又随时可能深入到他的命门。他原先只道殷悟箫是一个寻常女子,就算被她知道了自己的隐秘,也没什么大碍,就算她说出去,只怕也不会有人相信。可是他没有料到,殷悟箫居然是失踪已久的乔帮帮主的未婚妻,照情势看来,百里青衣对她也多有照顾,她要是想对自己不利,只消在乔逢朗或百里青衣面前说一句话即可,实在是太容易了。

如何能留这女人继续活在这世上?

且不说容家在江湖上几世积累的名望不能受损,倘若他容居峰获罪,妹妹容秋蕊要依靠谁去?她身上的多年沉疴又要如何除去?

想到此处,他狠狠地咬牙,心道,如今也只有铤而走险了。

百问山庄中此刻高手如云,谁敢在此动手?

却也正因为如此,谁能料到会有人敢在此刻的百问山庄动手杀人?

容居峰再四下张望一番,确定此时四下无人,正是杀人灭口的最好时机。

拿定了主意,便不再犹豫,正要动作,却听到身后轻飘飘地一句:

“这么晚了,容公子还不歇息?”

容居峰悚然一惊,转身一看,那说话的人眉眼凝肃,一身青衫在夜风中轻轻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