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小翅不管他俩了,转身去盒子里翻了一粒解药吞下肚去,可是这屋子里是呆不得了,香气这般重,七日薰都驱不散。

木香衣抱着贺雨苔行入后山,贺雨苔说:“怎、怎么了?”舌头已经不太灵活了。

木香衣说:“粉是童颜鬼姥的。”

贺雨苔明白过来了,粉面早已通红。木香衣低头看她,问:“你怎么样?出来吹吹风,药性会过去得快些。”

贺雨苔说:“那你不管小翅啦?”

木香衣说:“她就是故意使坏,她的体质,这点药影响不了。何况她身上的七日薰本来就是驱毒的。”

贺雨苔说:“喔。”凉风真的能吹散药性吗?为什么我还是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她粉面低垂。

木香衣说:“你脸还是很红,我运功替你驱毒。”说罢,右手按在她背心处,贺雨苔只觉得那手掌温暖异常,脑子里有点乱,她只是想往他身上靠。

好像是真的中毒了,她心中慌乱地想。

木香衣闭上眼睛,为她驱毒,但是她身上还是越来越热。月色如霜,她慢慢转过头,看见木香衣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一仰头,红唇触到他的下巴。

木香衣如被针扎,睁开眼睛,整个人都坠入了那一双盛满月光的深潭之中。

药性并不强烈,如油助火的是少年抑制不住的悸动。他亦低下头,以下巴再度擦过她的唇。贺雨苔闭上眼睛,心思狂乱。

此时,微生歧跟微生瓷在练武,青琐亲自下厨,给蓝小翅做好吃的。慕流苏来到院外,微生父子二人都停下来,微生歧当然听见了,但是慕流苏又不会武功,他不像对温谜等人那样排斥。

所以当下只是问:“什么事?”

慕流苏说:“微生家主,这次前来太极垂光时,经过九微山,看见有人被殴打戏辱。我有护卫曾经混迹江湖,认出其乃家主爱徒义子,所以将其带过来,交给家主。”

微生歧眉毛微挑:“连镜?”

慕流苏说:“一路同行时,他跟慕某提及当年一些旧事,慕某觉得有疑问,所以仔细盘问了他。”

微生歧终于意识到他是有话要说了:“什么疑问?”

慕流苏说:“他自认了是对令郎下了幻绮罗之毒。可是家主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微生夫人出事那年,微生少主七岁,连镜也只有十二岁。一支幻绮罗千金难求。连镜,哪里来的钱去求购幻绮罗?”

微生歧愣住,半晌,已是咬牙切齿:“你是说,他背后还有人主使?”

慕流苏说:“家主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吗?”微生歧双眼一瞪,就要发怒,慕流苏赶紧说:“当然,家主一时悲痛,想不到也是理所当然的。”忘了微生世家的人都是单细胞动物了。他说:“幻绮罗是木冰砚的得意之作,对外出售本就不多。木冰砚深居不老坑,要向他求药,光凭当时十二岁的连镜,不太可能吧?”

微生歧明白了,说:“不老坑在方壶拥翠。”他只是思维简单,可并不是傻。

慕流苏说:“当年温阁主爱女被夺,微生家主单人一剑,独闯方壶拥翠,是何等气势如虹。但是蓝翡那样的小人,岂会容许你杀他族人?恐怕他因此而怀恨,也是很正常的事。而且听闻,当年让家主下山替温阁主寻女,也是微生夫人之意吧?所以恶徒挑中夫人下手,也可知其心思狠毒。只可惜了夫人一片善心。”

微生歧右手紧握九微剑,慕流苏说:“如今羽人已成规模,而蓝翡所为之恶,已不止微生家主一人之仇恨。如果微生家主愿意,还望家主与我等联手,共同对抗羽族。”

微生歧说:“连镜何在?!”

慕流苏一挥手,有人将连镜拖了上来。他无法站立,整个人跪在地上。衣衫脏破,看样子是吃了不少苦头。微生歧问:“慕流苏说的话,可是确有其事?”

连镜向他磕了一个头:“义父……”

微生歧说:“我养而未教,义父二字再不当敢。连镜,我就问你,慕流苏说的话,可是字字属实?”

连镜道:“当初,是有一个背生双翼的男人,给我一支红蜡,告诉我此乃幻绮罗,服之能令人发狂。而当时,杀死义母的,也正是此人。小瓷发狂之前,义母就已经死了。他从空中来去,所以您未曾发觉。我只是想让小瓷发病,这样你和义母就会全心对我了。我并没有想过杀死义母,义父……”

微生歧说:“好了,你离开吧。”此话出口,他眼珠已经通红。

连镜还要再说什么,慕流苏派人将他架了出去。微生歧提剑就往外走,慕流苏说:“微生家主!你不可一人独往方壶拥翠!”

微生歧说:“我的仇,我自己会报。”

慕流苏说:“可你不止有妻仇,你还有儿子!”

微生歧脚步终于停下,回头看了一眼微生瓷。父子二人四目相对,微生歧说:“爹去找蓝翡,那丫头不是他亲生女儿,你若还是要跟她在一起,爹没意见。”

他往外走,微生瓷跟上去。慕流苏说:“微生家主,现如今,九微山还需要你啊。”

微生歧右手紧扣剑鞘,五指忍得发白,可是慕流苏说得对!九微山还需要他,微生瓷撑不起一个微生世家。

他说:“你有办法?”

慕流苏说:“把小翅娶回微生世家,九微山消息闭塞,她永远不会知道羽族发生了什么事。”

微生歧说:“你为什么要帮我?”

慕流苏说:“小翅是我的继女,我夫人很爱她。我不希望任何事影响到她的幸福。但是铲奸除恶,不止是仙心阁的宗旨,朝廷也是。”

微生歧说:“蓝小翅什么时候能够嫁给小瓷?”

慕流苏说:“我会尽快说服温阁主。”

微生歧说:“那么,我就等相爷消息了。”

慕流苏笑笑,说:“歧兄请静候佳音。”

第45章 重返羽族

温谜在看柳风巢练功,柳风巢是他的大弟子,他没有儿子,将来很有可能便是这个大弟子执掌门户,所以他对柳风巢,无论武学还是人品都教导严格。

以至于这个大弟子似乎有点不太开窍,眼看着二十二岁了,亲事还没有着落。

温谜叹了一口气,身后蓝小翅蹦蹦跳跳地着过来,亲热地拉住他的手臂:“爹。”

温谜上上下下打量她,说:“虽然你这么叫我我受宠若惊,但是难免也会有点忐忑不安、毛骨悚然。”

蓝小翅一脸受伤:“温阁主,你怎么可以这么怀疑我。”

温谜说:“好吧,告诉我,你想说什么?”

蓝小翅说:“你带您去看一场好戏呀。”一回头,看向柳风巢,说:“柳师兄,您也来啊。”

柳风巢意外——还有我的份?蓝小翅一手拉着温谜,一手拉着柳风巢,直接往太极垂光后山走。还没走近,温谜已经听到声音——看样子,像是男女欢好的样子。

他脸色一变,已经听出女声正是贺雨苔。

柳风巢还没意识到,只是问:“是雨苔师妹?发生了什么事?!”

温谜侧耳一听,已经听出男声像是木香衣,他止住柳风巢,不敢上前了。纵然温和,此刻温谜眼里也尽是浓烈的杀机——木香衣竟然敢染指雨苔!

柳风巢急道:“师父?”

柳风巢是经了人事的,知道此时上去也晚了。他摇头,示意柳风巢离开——听声音,雨苔是愿意的。姑娘脸皮薄,真要这时候上去,她想不开如何是好?

三个人离开了后山,温谜瞪了蓝小翅一眼。蓝小翅说:“喂,犯不上这么不友好吧?”

温谜说:“我就不应该相信蓝翡的弟子!”

蓝小翅说:“我也是蓝翡的弟子。”温谜盯着她,蓝小翅回以微笑,说:“看样子仙心阁要办喜事了呢。”

柳风巢这时候也才微微有些明白了,说:“师父!难道就任那贼子欺辱师妹不成?”

温谜说:“你先离开,此事保密。”

柳风巢还想说什么,却终于还是应了声是,转身离开了。

直到只剩下父女二人了,温谜说:“雨苔一向稳重,不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是你动了手脚?”

蓝小翅说:“嘿,我试试童颜鬼姥的药吗,谁知道他们就淫乱了?”

温谜一个耳光扇过来,啪地一声脆响。他也愣住,蓝小翅没有躲。蓝小翅也没有捂脸,说:“从小到大,那么多想打我耳光的,只有你成功了。”

温谜说:“你十六岁了,行事难道丝毫不知道分寸尺度?”

蓝小翅说:“我不知道啊,没有爹娘教嘛。”

温谜无言,半响,看见她脸上指印浮现,又有些懊悔,说:“过来。”伸手想替她揉一揉脸,蓝小翅说:“不用,你还是赶紧去找你的宝贝弟子聊聊天吧。”

温谜转头,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她。蓝小翅歪着小脑袋,眼里丝毫不觉得屈辱,也不觉心伤。他突然想,如果是蓝翡给她一个耳光,或许她才会真的难过吧?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她的父亲,所以一个耳光的伤害,微不足道。

木香衣过来的时候,蓝小翅还站在原地。他看见蓝小翅,脚步微微一顿,最后像是没有看见,与她擦肩而过。蓝小翅说:“唉,什么师兄师妹,真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

木香衣脸红了,方才贺雨苔不觉,他却是听见三人到来的。他只得停下脚步,问:“什么事?”

蓝小翅说:“一想到陪了我十五年的大师兄,从此跟另一个女人恩恩爱爱,我心里好酸啊好酸啊。”

木香衣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蓝小翅说:“助你们一臂之力嘛。你们两个明明互相有好感,就这么拖着,想要开花结果还不等到猴年马月啊?”

木香衣说:“我要听真话!”

蓝小翅说:“因为温谜对雨苔很好,你如果跟雨苔木已成舟,他纵然不愿,也只有重新考虑你。”

木香衣说:“你利用雨苔?”

蓝小翅说:“是啊,你难道还要判我一个罪该万死吗?”

木香衣沉默了,蓝小翅说:“我答应木冰砚,带你出来,就会好好地带你回去。可你毕竟不是羽人,就算不能回去,也总要好好的吧。”

木香衣说:“不要提他!我和他毫无关系!你是要我留在仙心阁?”

蓝小翅笑,说:“温阁主的女婿,不好吗?”

木香衣说:“那你呢?”

蓝小翅说:“谢天谢地,原来我的师兄还想着我。”

木香衣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蓝小翅说:“让我再靠一靠你的肩膀吧?”

木香衣站定,蓝小翅上前几步,慢慢把下巴靠在他肩头。十五年的玩伴兄长,她右手按在他肩头,说:“唉,我真的有些吃醋了。”

木香衣慢慢抱住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蓝小翅抱完了,推开他,说:“好了,去看看你的岳父吧。他肯定正在教训雨苔呢。”

木香衣说:“嗯。”

一转身走出几步,复又回头,看蓝小翅一眼。略微犹豫,终于还是离开。

蓝小翅站在原地,唉,红颜知己都是预备粮啊,怎能不失落。许久,身后有人走过来。蓝小翅回头:“木……”以为是木香衣又回转了,正要训他,却看见微生瓷。她心中一暖,突然发现看见这个人,自己可以不那么难过。

她张开双臂,扑过去抱住微生瓷的脖子。微生瓷没有动,安静地让她抱着。她说:“小瓷,我大师兄不再是光棍一条了,我好吃醋啊!”也只有在这个人面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表现自己的无耻。

微生瓷思考了一下,说:“我能做什么?”

蓝小翅乐了,说:“你抱紧我。”

微生瓷默默地抱紧她,她身上的香气飘飘浮浮,令人身心皆静。过了一阵,蓝小翅气:“你还真的是只抱紧我啊!”

微生瓷一脸无辜——你自己说的啊。

蓝小翅气极:“你就不能安慰我两句吗?!”

微生瓷问:“说什么?”

蓝小翅飞起一脚,被他避开。她指着他骂:“呆瓜!”

微生瓷也有些不高兴了,瓷少爷也不是惯受闲气的。气也不知道怎么办,站在那里不动。蓝小翅踢飞了一颗小石子,转身下山,微生瓷默默跟在她身后。

蓝小翅问:“你生气吗?”

微生瓷点头,想起自己在她身后,点头她也看不见,于是答:“嗯。”

蓝小翅说:“那你讨厌我吗?”

微生瓷说:“不。”

蓝小翅转过身,说:“那你在气什么?”

微生瓷顿了顿,说:“气我不知道怎么按你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