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谜说:“蓝翡,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拿他们试药了?!”

蓝小翅愣住,这事他倒是没有听说过。蓝翡说:“羽族机密,恕难奉告。”

温谜说:“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们不可。”

蓝翡说:“那你只有重蹈温靖和温墨的覆辙了。”

他不提这两个人还好,一提到温靖和温墨,温谜怒从心起,手中宝剑上善若水出鞘。蓝翡蓝血之翼亦握在手中。二人一交手,仙心阁众弟子和羽人顿时战成一团。慕流苏在旁边观战,说:“微生家主,如今蓝翡近在眼前,你莫非真的不思报仇吗?”

微生歧脸色阴沉:“我自有主张!”他一路跟来,不过是为了蓝小翅的安危。如果到时候羽族不是仙心阁和慕流苏的对手,她要拼命,他还可以拦着。

只是这事到底不光彩,两个人又没成亲,算什么事啊!他也不解释,慕流苏是真的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了。

蓝小翅坐在累累花枝之上,身上换了羽族的服饰,裙裾华美。微生瓷站在她身边,有点怕他爹,也不敢就这么出去。眼见蓝翡和温谜即将交手,蓝小翅足尖一点,跃过繁花碧叶,盈盈落地。

微生歧气得——有了身孕不能好好走路吗!你还乱跳!!

温谜看了蓝小翅一眼,她身穿一身孔雀蓝的衣裙,鬓边斜插着一支步摇,流苏华美垂落。脖子上戴着制作精巧的羽毛项链,人刚至,暗香已盈袖。

连香也是蓝翡惯用的七日薰。

他发了一下呆,蓝小翅左手一扬,蓝血银毫自袖中激射而出,温谜吃了一惊,但是如若闪避蓝血银毫,就要中蓝翡一刀。否则,就要吃上十几根蓝血银毫。

他略一犹豫,突然觉得面前劲风一扫,是微生歧冲了过来!

几乎同时,一道红影也加入战局,自然是微生瓷,父子二人顷刻之间过了十几招。但劲风罡气正好挡去蓝小翅发的蓝血银毫。

温谜被微生歧解了危机,松了一口气,而微生歧先是怒视蓝小翅——混账东西,你可真是果断啊!那是你亲爹,你抬手就射!然后怒吼:“逆子,你干什么?!””

微生瓷被骂得脑袋一缩,但是他没有退。微生歧手里有九微剑,如果真的交手,实力相差不大,兵器当然就非常重要。他更有胜算。可是他当然不会跟自己儿子算计这些,所以他怒道:“你还不快给我滚过来!”

微生瓷回头看了一眼蓝小翅,又看看自己爹。微生歧大怒:“要我说第二遍?!”

蓝小翅说:“过去吧,你爹快要炸了。”

微生瓷说:“爹,其实有我这样的儿子,是很痛苦的事吧?”

微生歧莫名其妙:“你胡说八道什么?”

微生瓷说:“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帮到过你什么。反而害死母亲,累你东奔西跑。”微生歧沉默了,微生瓷说:“你可不可以,当作没有我这个儿子啊?”

微生歧说:“你疯了?”

微生瓷说:“我想帮帮小翅膀,可是我觉得很对不起你。我不想再拖累你,你当作没有生我养我,没有这十几年的事好不好?”

微生歧说:“小瓷,”有些吓着了,声音也虚了,“不要胡说,你过来。”

蓝小翅也吓到了:“小瓷,你在说什么?”

微生瓷转头看她,漆黑却明亮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认真。他说:“我想帮你,跟你在一起。”倾其所有的帮助,最朴实无华,却坚定不移的誓言。

蓝小翅觉得鼻间发酸,却微笑着,说:“嗯,我知道了。但是你不可以这样跟你爹说话。乖,你先过去。”

微生歧只以为微生瓷这样说是经蓝小翅教唆,心里正又震怒又担忧,如今听她这般说,倒是惊住了。微生世家,江湖上谁不想得到这样的帮手?

别看今天仙心阁和慕流苏来势汹汹,如果微生歧父子二人倒戈,赢面立刻就要重新估算。

蓝小翅说:“你先跟你爹认个错,然后回九微山去。等这里事了了,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微生瓷说:“我……”

蓝小翅推推他,说:“乖,去。”

微生瓷走到微生歧面前,微生歧钢铁一样的汉子,眼眶通红。微生瓷说:“爹。”

微生歧啪地一耳光,扇得他右颊立刻起了红色的指印。微生瓷偏了偏脸,微生歧突然伸手抱住他:“其实有你这个儿子,爹和你娘都欣喜若狂。这么多年来,爹虽然痛苦,却从未希望你不存在过。哪有父亲会觉得孩子是自己的拖累呢。”

微生瓷低下头,微生歧放开他,转头看蓝小翅,说:“如果有小瓷相助,你的赢面会大很多。”

蓝小翅说:“是啊。”眨眨眼睛,“可惜我和我爹都不稀罕。”说罢看了一眼蓝翡,蓝翡只是笑,并不在意的模样。

微生歧说:“谢谢你。”一直以来,有无数机会,却没有利用。

他道谢态度真诚,蓝小翅不好意思了,毕竟上回是真的差点对这位大神来了一记满天星。她说:“咳,我知道微生叔叔的感谢绝不是口上说说的。所以说不用谢也是驳您的面子。”

微生歧微微一笑,突然发现自己也不是很讨厌这丫头的套路了。他说:“你说吧。”

蓝小翅眨眨眼睛,说:“温阁主一向宅心仁厚,料想也并不想血流成河。今天就由微生叔叔作主,我们换一种方式决胜负,如何?”

微生歧转头看了一眼温谜,说:“温阁主,慕相,意下如何?”尾音加重,意味明显。

小丫头,我要让你看看微生世家并不是一点份量没有。

第49章 比武(小捉虫)

眼见微生歧态度转变,慕流苏和温谜当然都不愿跟他对上。慕流苏问蓝小翅:“换一种方式决胜负?什么方式?”

蓝小翅说:“双方各派出三个人,三局两胜者赢。”

慕流苏和温谜互相看了一眼,三个人?慕流苏挑眉,意思很明显——你仙心阁找出三个战胜羽族的人,不难吧?

温谜回瞪他,意思也清楚明白——废话,如果微生父子帮她,一下子就能赢两局。

所以慕流苏说:“只是羽族人吗?”当然还是要考虑一个公平公正,且己方有胜算的方式了。

蓝小翅笑,说:“我知道慕爹爹担心微生叔叔和小瓷,你放心吧,他们不是羽人。”

慕流苏心里放下了一半,与温谜互相看了一眼,问:“你的话,可以代表蓝翡吗?”他还是不太相信,如果微生歧父子不参战,明显还是仙心阁赢面更大。蓝翡没意见?

蓝小翅耸耸肩,蓝翡轻摇羽扇,说:“我一般不驳我女儿的面子。”

温谜眼神复杂,如果是他,是不可能让仙心阁的事由自己十六岁的女儿决定的。事出突然,蓝翡应该并不知道蓝小翅的计划,可是他却能一口应承。

方才蓝小翅抬手那一记蓝血银毫,真的毫不犹豫,他有些心疼,错过的十六年,鸿沟如海,如何弥补?

慕流苏看了一眼温谜,见他不说话,不由轻咳一声——这时候不要走神好不好?

温谜回过神来,终于说:“如果仙心阁胜,我要求查看雪藤崖,还有,蓝翡买入的这批孩童,我要见到他们安然无恙。如果蓝翡真的拿他们试药,此事不能善了。”

蓝翡说:“啧,请气真是强硬。”

温谜说:“你同不同意?”

蓝小翅说:“既然要定输赢,失败者的代价,应该支付。”温谜点头,蓝小翅问:“如果羽族赢了呢?”

温谜说:“我们离开。”

蓝小翅说:“那仙心阁和慕爹爹这个代价有点低啊。”

慕流苏笑了,小丫头,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但是如果你们敢用血奴出战,温谜是不会管什么输赢胜负的。他说:“当父亲真难。好吧,你想怎么办?”

蓝小翅说:“至少也要赔偿损失吧?”

慕流苏终于笑出声来,半天,说:“可以。”

温谜看了一眼蓝翡,对于羽族如何出战,心中当然清楚。羽族最强的战力,当然就是蓝翡、郁罗、森罗。如果单论武功,他可以稳胜蓝翡,柳冰岩对付森罗不成问题。

两场胜利在握,用柳风巢对付郁罗,胜败皆无所谓。

所以他说:“好。”

蓝小翅说:“修整一下,明日再战。当然了,请温阁主选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作为见证。”

她办这些事,倒是细致缜密。温谜说:“好。”

双方暂时休战,等回到方壶拥翠,森罗终于说:“如果就这样单论武功,我们赢面不大。”

蓝小翅眨眨眼睛,说:“所以温阁主和慕爹爹会答应啊。”

蓝翡说:“宝贝儿,爹不是温谜的对手。”话语里有点委屈,“小时候温谜在学武,爹在蓝家受虐待。后来爹被卖去训鸟,他还是在练武。要不爹跟他比训鸟吧?”

蓝小翅哭笑不得,只得煞有介事地安慰:“没事,爹输了就输了吧。”

说完,看了一眼郁罗,说:“不过要委屈一下师父。”

郁罗安静地看她,她附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郁罗微一犹豫,点了一下头。

太极垂光之外,连镜在地上爬。慕流苏几乎是当垃圾一样把他扔了出来,他弄丢了拐杖,根本无法行走。秋日小雨淅沥,他衣衫上全是泥水,比乞丐更肮脏狼狈。

他不知道自己爬行了多久,也不知道眼前的方向,昔日的贵公子心里涌出刻骨的仇恨——为什么微生歧不杀了我?是啊,总要留下这条命,让自己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衣衫湿透,饿再上冷,手也不再有力气。旁边就是葬星湖,他现在唯一比较容易做到的事,就是死。

他将手伸出去,昔日修长洁净的手,此时却是污黑的。泥垢在水中散开,像是自己的人生。他哈哈一笑,双手插入水底淤泥,继续向前爬。

被水淹没的滋味,无法言喻地恐怖。他笑出了眼泪,但眼泪在水里,看不清。

他只是拼命向前爬,突然后脊一紧,他离开湖水,口鼻感觉到了空气,不受控制地大口呼吸。身后有人说:“昔日连镜公子,啧啧,真是可怜。”

连镜只觉得眼前昏暗,回过头,看见一个阴影。他喘息了好半天,问:“暗族的人?”

那个人说:“暗族迦夜。”

连镜当然听过这个名字,毕竟以前他在九微山,是微生歧的义子。九微山的大多数事务,都是他和步寒蝉在打理。他咳了很久,才说:“迦夜?暗族教父?”

迦夜说:“难道你还记得我。堂堂微生世家大少爷,沦落到这种地步,真是令人惋惜。”

连镜笑了一下,嘴里呕出一口湖水,问:“如果你是专门来嘲笑我的,那未免太无聊了。”

迦夜失笑,说:“当然不是。我只是想问连公子一句,如果我有办法恢复你的武功,你愿意效忠我吗?”

连镜一怔:“什么?”然后他很快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顿时连呼吸也急促起来:“从来没有听说过,被废的功力可以恢复。”

迦夜一笑,说:“那是因为,你根本不明白何为力量。”

连镜全身都在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激动。他说:“你真的可以?”迦夜把他丢在地上,慢慢俯身,连镜终于看清他的脸。他吃惊:“你……你真的是迦夜?为什么如此年轻?!”如果没有记错,他的儿子迦隐,也跟自己一般大的年纪了。可是这个迦夜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左右。

迦夜说:“我说过了,你根本不明白何为力量。”

连镜将信将疑,但是只思考了一下,立刻挣扎着跪倒在地:“教父,请帮助我!”

迦夜轻笑,说:“我既然出面,当然是惜才。不过帮你,总不能全无理由。”

连镜用力磕头:“我愿意听从教父驱使,永远忠于教父。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迦夜说:“很好,不过你这样的身份,为奴为仆难免可惜。微生歧有眼无珠,既然我赋予你新生,你就认我为父吧。”

连镜哪还犹豫:“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他连磕了三记响头,迦夜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递给连镜。连镜打开瓶塞,闻到一股奇怪的芳香。像酒,又像奶。他说:“这……”

迦夜说:“仙露琼浆,你当然不曾见过。”

连镜再不犹豫,仰头饮尽——落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情况会比现在更坏呢?

那琼浆是甘甜的,一入喉,立刻全身都有一种火烧的感觉。连镜惨叫一声,满地打滚。

迦夜站在一边,安静沉默地看他,眼神里有一点怜悯。连镜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伸出手想去拉迦夜的袍角,迦夜避开。他撑着伞,黑色的斗蓬下,像一团夜的影子。

连镜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每一寸血肉都如同成了焦碳。不远处又有人走近,他根本没办法去想是谁。那人却走到迦夜身后,恭敬地道:“父亲。”

是迦隐。

迦夜说:“人聚集得如何了?”

迦隐说:“已经集结完毕,但是慕相并未联络我们。”

迦夜说:“嗯。过来认识一下,你的义兄……嗯,姓连始终还是外人。以后你改姓迦,迦之镜。”

迦隐眉头微皱,看了看正在地上打滚的连镜——该叫他迦之镜了。迦隐说:“父亲让他服用了长生泉?”

迦夜说:“你有意见?”

迦隐低头:“孩儿不敢。”